对着妆台中那个依旧妩媚的身影刘珂突然生出了一股厌弃的情绪。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如今那个值得自己为之精心装扮的良人已经逝去自己纵使再有花容月貌天姿国色又有谁会看到又有谁懂得欣赏她低头扫过那些各式各样的梳子和饰突然拿起一把精巧的象牙梳往铜镜上砸去。
一声巨响引来了好几个探头张望的内侍和宫女然而当他们瞥见刘珂那张暴怒的脸时又赶紧把头缩了回去。主子勃然大怒的当口他们这些当奴仆的自然应该躲开一些。只是刘珂的那两个心腹侍女却避不开去双双跪伏地上苦苦相劝。
娘娘您消消气如今的时气不好要是气病了又如何使得总之才过去几天没有消息也是自然的再过几天再过几天一定会有好消息其中一个侍女一边收拾着地上的各色玩意一边婉转地劝道娘娘还年轻等到那一位升天您正位皇太后是理所当然的事到那时候何愁没人前来趋奉您再说了圣上当初也多有承您的情以圣上的个性绝不会忘了娘娘的好处。
你说得对要是气病了岂不是让他人高兴刘珂疲惫地坐了下来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那殷红的指甲猛地又想起了昔日和赵煦夫妻和谐的情景。只是随着那有如山陵崩一般的国丧这一切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突然她的眼角余光瞥到了大殿角落中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眉头不由大皱随即厉声喝道郝随你给我出来郝随甫一入寝殿就现刘珂在那里大其火自然不想进去触霉头因此趁人不注意。蹑手蹑脚地就想开溜谁知竟被抓了个正着。他来不及哀叹自己的倒霉一溜小跑地奔上前来毕恭毕敬地跪下行礼道:小人叩见元符皇后郝随你好啊刘珂冷冷地望着这个昔日出入自己宫中最频繁的内侍如今先帝驾崩你就隔三岔五地找不到人影来了也是只会说鬼话。怎么。你以为我就完全失势了么小人哪里敢有这等想法郝随赶紧叫起了撞天屈指天指地的赌咒誓道小人若是有这种想法管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见刘珂面色稍霁他才松了一口气随即陪笑道娘娘乃是名正言顺的元符皇后小人趋奉还来不及又怎么敢慢待了今日小人前来好了好了我懒得听你胡说八道刘珂不耐烦地打断了郝随的话。见殿中并无外人。她方才低声问道我且问你那个高俅高伯章如今可是圣眷正隆 一听此言。郝随顿感心中咯噔一下好半晌才强装笑颜道:自然不假圣上一登基便给他加官晋爵而后又多次擢升如今已经是三品大员了。
哼怪不得原来是自恃位高权重这才不把我放在眼里。刘珂冷哼一声凤目中流露出了一丝寒光。和你一样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全然忘了是谁帮助他地主子登上皇位的郝随在大内伺候多年本能地将有关自己的那句话丢在了脑后故作大惊小怪地道:娘娘这是何意高伯章就算再贵重也不过是外官怎敢违逆娘娘的意思他当然敢刘珂随口提起了前几日召见高俅的故事却隐去了那张名单上的玄虚最后愤愤不平地道想当年求我办事时他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珠宝饰奇巧玩意始终不断。现在倒好。除了逢年过节送一点东西之外平时根本就是避而不见。我还以为他会看在过往的情分上给我一个面子想不到他如此不知好歹 郝随心中大震面上却仍旧陪着小心附和着刘珂的话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得以告退。离开这座宫殿老远他才长长嘘了一口气宫中向来如此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地事情多了去了。别看刘珂昔日不可一世在赵佶刚登基的那会险些因为向太后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主意而被废。身为内侍要想屹立不倒就左右逢源见风使舵否则连一根骨头都剩不下来。
此事非同小可干脆还是去福宁殿一趟省得今后东窗事时对我不利。他不一会儿便打定了主意可到了福宁殿门口他却泛起了踌躇这样眼巴巴地赶过去会不会让赵佶认为自己是有心告状要知道这位小官家对高俅的宠信非同寻常高俅更是如日中天之势将来很可能要入政事堂的自己犯得着和人作对进退两难之际他突然现一个人影自里面出来连忙躲在了廊柱后头。
竟是童贯 看到那个人高马大的人影郝随大感惊讶立刻想到了前几日几个福宁殿小黄门传来的消息。看来圣上果然对这个不像阉宦的家伙倍加信任但是这对于他郝随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消息。一代新人换旧人他可不认为自己这点拥立之功能够保住自己一辈子听说自己在负责宫廷修缮时的那点破事已经有御史大做文章了。
心念数转之间他还是提脚进了福宁殿当然他没有忘记给那些内侍几个辛苦钱这才得知赵佶今日似乎气性不好。在前边为他引路地是原先慈德宫内侍曲风自从向太后过世之后一些年老地内侍便被打去守山陵而年轻的则被重新分入了各处宫中只有曲风因为先前的诸多功劳被赵佶指名召入了福宁殿品秩竟又往上挪了一挪。
郝都知童贯刚才不知对圣上说了些什么让圣上很有些气怒您待会觐见时小心一些。曲风一边走一边低声提醒道他是个浑身消息一点就灵地人对郝随这样如今正得宠的红人他自然不会忘记卖人情。
好家伙年纪轻轻就如此伶俐怪不得别人说你前途无可限量听了这一句提醒郝随不禁赔上了十万分小心又从袖子中递过了几枚金钱自己拿着吧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曲风平日也不知拿了高俅多少钱哪里看得上这一点但面上却仍旧装得眉开眼笑。待到郝随入内他的面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挥手召过一个小黄门嘱咐了几句自己便气定神闲地守在了内殿门口。
内殿之中赵佶见到郝随进来原本紧绷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
对于这位侍奉三朝兼且又有拥立之功的宫中元老他向来都极尽优容。
郝随你今次求见有何要事么 圣上小人今天去见了元符皇后。郝随话音刚落便觉赵佶脸色大变不禁大为奇怪但他在宫中厮混多年很快就想到了其中关键。难道刚才童贯也是进来分说此事么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多做犹豫因此他略一躬身便继续说道元符皇后提起日前曾经召见过高学士。
朕已经知道此事了。赵佶长长叹了一口气当时正是童贯奉了元符皇后的谕旨去宣召伯章伯章临去之前曾让童贯回报朕一声这个奴才居然一时忙昏头忘记了今日方才前来回报朕刚才狠狠训斥了他一顿要知道后宫召见大臣是不得了的大事元符皇后更是朕的皇嫂若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事岂不是对伯章不利 郝随听赵佶口口声声不提高俅姓名仍是和以前一样单单称呼其字立刻明白了刚刚童贯举动地用意竟是一头告状一头做好人思来想去他认为以高俅的聪明绝不会对赵佶直言刘珂召见的真意立刻决定自己也不妨做个好人。
小人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据小人所知元符皇后召见高学士乃是为了昔日那点交情想要让高学士代其照顾宫外的家人并没有什么旁的意思。元符皇后进宫多年如今家人生活虽然优裕但难免也有不周到之处他说着说着便不再多言所谓言多必失点到为止也就够了。
原来如此。赵佶这才释然微微点了点头此事无需伯章郝随你自己亲自去办也就是了。如若元符皇后真的思念亲人你不妨宣召其家人进宫谒见以慰其思念之苦。
当日晚间高俅同时得到了郝随和曲风送来的信息。一个在信上说明已经替他在赵佶面前撒了谎并隐晦指出元符皇后刘珂对他的拖延很是不满。另一个则是声称童贯和郝随先后面圣赵佶转怒为喜的经过。
看着手头那两封信高俅冷然一笑随即凑着烛火将其烧作了灰烬。元朔那些人地底细查清楚了么 大人其中一半都是御史台的言官和元符皇后非但没有交情反而是当初极力阻挠立后的人;至于另一些则是无足轻重的低品小官很难和元符皇后扯上交情。
很好那我就卖了她这个人情明天就去和吏部选官的人打个招呼。我倒想看看她知道弄巧成拙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