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
小妾?
这些称呼对王学谦来说,还是透着神秘的新鲜感,尤其是在后世,小三是非常厉害的,要是正房的娘家人稍微的势弱一点,带着孩子,人老珠黄的离开原本属于自己的家的也不在少数。
可这个世道?
王学谦无语了,小三竟然比通房丫头的地位还要低。
外宅,说白了,就是没有正紧身份,连小妾都不如的女人,小妾还有一抬轿子迎娶进门,少不得摆上几桌喜酒。要是正妻真要狠心的话,让手下的家丁,将外室驱赶,甚至心狠一点的,发卖到jì院的也不是没有。
这才是王鸿荣心中担忧的地方,要是他的外室,没有怀孕的话,他也不担心。毕竟威胁不到王学谦和正妻的地位,即便生下孩子,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唯独就是可能在分配家产的时候,有点出入。
但王家家大业大,根本就不在乎这点钱。
深怕的就是王学谦会心有芥蒂,毕竟他要有一个可能比它小26岁的弟弟,或者妹妹。
更让王鸿荣心中没底的是,他手中的身契,竟然作废了。原因很简单,王家去当地的zhèngfǔ补办了一张,然后原本捏在王鸿荣手中的文书就不顶用了。更要命的是,这张补办的文书,正捏在王学谦还未蒙面的母亲手中。
听到这里,王学谦心中哇凉、哇凉,貌似他的这个母亲,不是一般人啊!
“这个……”王学谦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不知所措的女人,心中也有点哀怨,这都是什么事啊!都赶到了一块儿了,忍不住对王鸿荣问:“父亲,你怎么不把姨娘带回去?”
他这句‘姨娘’顿时让王鸿荣心头一喜,眉开眼笑道:“你同意了?”
什么‘我就同意了’?这事和自己是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只能抬头看着房梁,心头里有点不解,眼前这个女人会不会在生下孩子之后,被王家的正妻给卖掉?
王鸿荣见儿子不表态,心中也是颇为颓丧,他要是有胆子把女人带回去,能这么小心不但大的将一个女人放在杭州?
眼巴巴的看着王学谦,最后,王学谦显然是被热切过头的眼神,给弄得心烦意乱,只能硬着头皮说:“这事我没法搀和!不过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反对你们做出的决定。”
这句不反对,好像是给王鸿荣打了一针兴奋剂,但是王鸿荣还是有些失望,毕竟王学谦并没有吐口。
反倒是杜心武的心头有点后悔的坐在书房里,这一刻,他是走也不好,留也不自在。不过表面上看,他事不关己的,悠闲的喝着热茶,丝毫感觉不到,这个季节喝热茶有多么的不合时宜。
目测后面的话,绝对不该听下去,杜心武装模作样的站了起来,东看看,西瞅瞅,不过双腿还是迈向了门口,发现在廊下站着的王福安,于是乎走了过去,眉头皱起来,心说:“当年家里还好,老爹是武将,没有像王家这样的,都不成体统了。”
哎……
杜心武一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或者是他心里头的叹气声,却没想到王福安在一边哀声抬起的,似乎糟心的事都是他的错一样。
“王管家?”
“杜先生,您也出来了?”
杜心武心说,爷俩说着小妾的事情,我能再听下去吗?“话说你们家老爷似乎在家里头……比较?”
啥叫,比较?不就是一家之主,不能做家里的主。至于说的这么隐晦吗?
王福安也没往心里去,叹气道:“杜先生,你来家里时间不长,长了你就会知道,其实老爷也是有苦衷的。”
当年,王鸿荣不听劝,想着英国人故意压低丝绸的价格,而rì本人的丝绸生意一直在蚕食着浙江缫丝业,才站出来和英国人对着干。但是当年胡雪岩鼎盛时期,面对英国人的时候,也没有落下什么好来,王老爷政才是有的,但不是一个生意人。
虽然胡雪岩最后的落败,有着自身的原因,也有外部的原因。左宗棠的死,对于胡雪岩来说,无疑是失去了朝中最后一个靠山,被李鸿章视为眼中钉的胡家,自然失去了最后支撑下去的能力。
王鸿荣自然无法支撑英rì两国商人的压力。
不过,这时候,西太后出现了,哦不对,是王学谦的母亲出现了,她先是砍掉了不挣钱的生意,将几处茶山卖掉之后,还掉了债,然后用田产作为抵押,投资新型的生意,银行,船运,都有涉猎,才几年时间,就更胜从前。
而王鸿荣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丢掉了家里的经济大权。
对于一个男人,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来说,本来就够倒霉的了。更要命的是,他引以为傲的政绩,也多半是夫人在背后指点。都这幅样子了,王鸿荣要是还能在家里硬气起来,就出鬼了。
毕竟是一个外人,对于这些鲜为人知的事情,自然无法知道。
不过他也挺奇怪的,王鸿荣怎么混成这样,当年不是很厉害的吗?当初袁世凯病死之后,浙江自治,王鸿荣可是zhèngfǔ中重要的一员啊!要不是卢永祥的动作快,当初连新zhèngfǔ,那个由文人和商人组成的zhèngfǔ,都快把军队编练出来了。
不过即便如此,王鸿荣等人当时也给卢永祥留下一个很大的隐患。
卢永祥在进入杭州之后,不得不和浙江财团和解,而和解之后的结果就是,卢永祥最多只能控制一半的浙江军队,包括后来组建的第1师,第2师,第3师,从师长到手下的军官,都不受他控制。加上上万的jǐng察也不是卢永祥的心腹,可谓浙督的身份也是岌岌可危。
卢永祥的浙江总督做的也无比的憋屈,而他的实力,也大部分在湖州嘉兴一代,包括上海的驻兵。
总的说起来,浙江财团如果真的想要对卢永祥下手的话,只要出钱,他这个督军就要被赶出杭州了。
话说,王鸿荣看着王学谦棱角分明的脸,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可是这个儿子?不贴心啊!
“谦儿,你放心,琬儿和她未出世的孩子,绝对不会和你争的。”王鸿荣心知肚明,想争也没用,他除了零花钱之外,都在老婆的手中把持着呢。有心也无力。
可王学谦似乎根本不为所动道:“其实我没打算要家产。”他见父亲的眼神透露出一丝怀疑,干巴巴的说道:“真的。”
这话,谁信啊!王鸿荣从儿子的眼神中看不出一丝的贪念,再说了,这么大的一分家业,不正是传给王学谦的吗?王学谦说的漂亮,但这些东西不是别人想动,就能动的了的。
“谦儿,你不会不知道家里的情况,这才说的气话吧?”王鸿荣叹气道:“你娘手里有多少钱,我不知道。”说道这里的时候,他的老脸也不由得红了起来,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外室白琬:“你先去休息,可不要老站着,对身体不好。”
白琬显然想要听下去,不过在王鸿荣的眼神下,心头飘过一丝幽怨,却顺从的在老妈子的搀扶下,去了后堂。
见王学谦还是不为所动,王鸿荣这才托底:“你娘的手段,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是知道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这些年,支撑起这个家也颇为不容易,根据我的猜测,她手上聚集起500万家产,也不是不可能?我对你的要求不高,只要让他们娘俩能够过上小康之家的生活,就可以了。”
很多么?
王学谦首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对于钱,好吧,他不想谈。至少再这样说下去,有点不像是父子之间的谈话了。
正当他想要开口的时候,王福安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想要在老爷的耳边说话,但发现坐在边上的是大少爷,只好求证似的看向了王鸿荣。
“家里头能有什么秘密?说……”
“老爷,不好了,夏荷姑娘来了。”
夏荷是谁?王学谦不明白,听着样子,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怎么王福安这个老管家确实一副老鼠见了猫的一样。当然对于王福安来说,夏荷确实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可问题是,这个小丫头片子是大奶奶眼前的红人。
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奶奶的意志,容不得王福安这个老管家淡定。
果然,王鸿荣心头一颤,手抖的有些不知所措的乱放。心慌道:“她来干什么?”
“老爷,大奶奶让我送东西过来。”
就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入耳中,一袭绿衣,飘飘然的带着一种初夏的清香,唯独让人不舒服的是,这个女人说话的口气,似乎太傲了,甚至连主人王鸿荣的面子都不给。
王学谦心头不喜,但没有多说话。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丫头片子怨气挺大,竟然杏目一瞪,努嘴对他似乎是下令道:“出去!”
此刻,就是脾气再好的王学谦,也被气乐了,目光落在了门口的杜心五,也不看这个已经分不清身份的丫鬟,对杜心武问道:“老杜,如果你家里发生这种情况,您一般怎么处理。”
杜家也是世代官宦,杜父是四品将军,家里面妻妾成群,后院的女人很多,问他算是问对了人了,杜心武扭头想了想,这才开口道:“我没碰到过,不过当年我父亲好像处理过家里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好像是打了四十马鞭吧,挨打了三十多下,就死了。”
杜心武说的简单,但是叫夏荷的小丫头却愤怒起来,叫嚷道:“你敢?”
“看我敢不敢?”
王学谦眼神在房间里打量着,看到了一根鸡毛掸子倒是合适,随手拿过来甩给了王福安,对他说道:“你来打,不过不用往死里打,往肉多的地方下手,这总该会吧?”
王福安脸都吓白了,回头看了一眼老爷,王鸿荣显然平rì里也没少受夏荷的气,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意思就好像再说:“狠狠打,有事我儿子给你担着。”
手里拿着鸡毛掸子,王福安额头汗涔涔的往下淌,嘴角抽搐着,似乎有说不尽的委屈,可是……心里头哀怨道:“这不是把老奴往火上烤吗?”
一脚踹在脚窝上,夏荷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不过仗着女人主人在家里的超然地位,有作威作福的迹象。真要是反抗起来,还不如看门的老头来的力气大呢?
杜心武也是心坏,偷偷在王福安的耳边说道:“打屁股,出不了事。当初宫里头的贵人打宫女也是这招。我看你要是个怜香惜玉的主,真要往死里打,估计下不了手。”
王福安怨气十足,心说:“我是压根也不敢下手。”
正当夏荷撒泼哭闹,王福安为难之极之间,突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种江南的柔和之意,却威严十足:“谁敢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