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后的阳米灼热而刺眼,与温办升到了最高,人站在屋甲,注快就会汗流浃背。
书房里架着一台电风扇,正在使劲的吹着风,几名短衣短裤的仆人正汗流浃背的收拾着书房,麻利的整理着书桌,擦拭着文房四宝,就连那本就干干净净的檀木屏风也被一名仆人拿着丝帕擦来擦去。
这时,那台英国造座钟敲响了钟锤,已经是下午两点整了。
听到钟声,仆人们加快了速度,在两分钟之内收拾完毕,然后就在书房门口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这书香人家,讲究的就是一个行止有矩。
几分钟后,一名管家走进了书房。背着手将书桌和屏风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然后挥了挥手,将那几名仆人支走了,而耸家本人则在书桌边站直了。也是垂手而立,面朝房门,双眼凝视前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在管家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块匾,上头写着四个大字“第一闲人”
又过了几分钟,门口人影一晃,张寒走进了这间书房,自从当了民国副总统,他的作息就很有规律,每日下午午财之后总要在书房里坐坐。但是多数时候都没有公务可做,清闲的很,实际上,墙上挂的那块匾上的“第一闲人”就是他的手笔。
这座院子是张塞在京的宫所,虽然是副总统,可是作为一个。“闲人”他的这座寓所却也并不惹眼,不过就是座深宅大院,只是卫士较多而已。
“老爷,午休可好?”
看见张塞进来,管家急忙迎上几步,按照规矩向老爷问安,并将放在门后的那台电风扇往书桌边挪了挪。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吧,老爷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张寥挥了挥手,管家识趣的退出了书房,但没走远,就在旁边的回廊栏杆上坐了下去,面朝书房方向。
支走了管家,张塞叹了口气,在书桌边落座,从一摞文件中挑了几件出来。不紧不慢的翻阅起来。
作为民国副总统,张寥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不过并不是丝毫不过问政务。现在农林部的水利工作实际上就是由张副总统指导的,从前清时候起。张塞就开始关注水利事业,只不过当年清廷根本就无暇顾及水利工作,张寥也就只能是纸上谈兵,现在,民国政府全权委托张副总统主持全国水利工作,这既可以看作是对他的信任。但同时也未必不是那位总统先生的阳谋之一,或许他是想让张副总统被政务分去一部分精力。那样的话,国民同盟就无暇关注更多的政治斗争问题了。
张塞不仅是民国的副总统,更是国会唯一反对派国民同盟的党魁,地位尊崇,在国会议员们中间也颇有号召力,这样一个人物主持全国水利建设。确实算是明智的选择,当然。这也离不开中枢的支持,尤其是资金和技术上的支持,没有资金,那黄河堤防、长江堤防就无从谈起,没有技术,就靠一位状元实业家忙前忙后,只怕也是在做无用功。
现在,中枢决定在黄河上游修建一座大型水库,这是一个集蓄洪、发电、灌溉、排沙为一体的大型水利工程。前段时间,测绘工作已经全部完成,美国工程专家设计的大担图纸也已通过了重工业部的审查,现在就差一个拍板定夺的人了,虽然总统先生早就明确了完成这个。大型水利工程的决心,但是作为必要的程序。这个施工计划还是转到了农林部。并随后转到了张寒这里。
张塞现在正在研究的就是这个工程计划”说实在的,在他看来,这个工程确实非常宏伟,但同时也非常的冒险,因为到目前为止,黄河的全流域调查工作并没有完成,在这个时候突击上马一座综合型的水库工程。确实有些突兀,其实张寥更倾向于小型水利工程,前两年,重工业部和农林部已经联手完成了几座小型水电站工程,效益非常好,投资见效快,这甜头让人一尝就忘不了,所以,虽然这份大型水库建设计哉草案已经送来两天了,可是张副总统现在仍未做出批示,他还在犹豫。因为这个工程耗费的资金太过惊人。建设周期也太长,而且到底集够为黄河的防汛工作起到多大的帮助,这也是一个未知数。
比起这个工程方案,张寒现在更关心中国与德国结盟的事情,作为反对中德结盟的中坚力量的领军人物。张副总统这一次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与总统先生正面交锋,这多少让他有些感慨。
好在总统先生似乎对于中德结盟之事也非常谨慎,虽然让亲信在国会里大造舆论,不过到底是没有来硬的。这局势到底会如何发展,谁的心里都没有底,关键还是看那位强人总统的态度和做法。
在此次中德结盟风波中,张寒又一次尝到了被人背叛的滋味,国会里那帮高级参议曾经信誓旦旦的向张副总统保证,在国会辩论中一定支持国民同盟的立场,可是事到临头,那帮高参立刻变了脸,杨王鹏、王占元、姜桂题、赵倜、阮忠枢,这些人都对中德结盟的倡议赞赏有加,张塞用脚趾头都想得明白,这帮人恐怕是被那位总统先生给收买过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国会议员们的夸张表演,张寥总觉得是刻意安排的,好求不有煮要演给别人看样,再联系到总统府侍从室牵任申必一杜国会里的举动。这整件事恐怕都是那位总统先生的策划,至于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却是不好揣摩了。
正当张寥琢磨着国会议员最近的奇怪表现的时候,管家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老爷。严范幕先生求见。”
得知严修过来,张塞收敛心神,吩咐管家将严修请到书房相见。
不多时,严修跟着管家进了书房,手里拿着一幅卷轴,从宽度来看。似乎是一幅画。
当年张寥与严修同在袁世凯幕下,虽然并未共事多久,不过两人都走进士出身,有共同语言,现在两人都在北京居住,这互相之间也是经常走动,以书画自娱,严修甚至领了个通行证,可以很方便的进出总统府,当然,现在张寥是在需所之中,严修甚至不必接受卫兵的盘问。
“季直兄。你可知,我手七拿的是谁的画?”
见了张寥的面,严修也没客气,将那幅卷轴画往书桌上一搁,指着画询问张塞。
“范蒜。我又不是街上的算命先生,你不将画展开。我如何猜得出是那位方家的手笔呢?”
“也好。先给你看看画,不过题跋和落款可不能看,还有那首七言诗,也不许看。”
严修笑了笑,将卷轴缓缓展开。却是一幅水墨四竹图,虽然他有言在先,可是张察还是忍不住看了眼那首题在画头的七言诗。
“诗坛酒垒厌江湖,”
张雾将那首七言诗念了一句。这让严修有些哭笑不得。
“季直兄,你这可就不地道了,看了这诗,不就等于看了落款了么?”
张寥淡淡一笑,接过卷轴,将之完全展开,一看落款,果然不出所料,此画正是“水竹邮人”所做。
“水竹邮人”就是民国前任总统徐世昌,此人书法、国画都很有造诣,而且与严修一样,都走进士及第、翰林出身,再加上都曾入幕袁世凯府,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密切。
“这是徐菊人送给你的画?范称,你什么时候去了武汉?”
张雾有些奇怪,徐世昌这两年一直寄居汉口租界,经营纺织厂,严修则在北京主持教育事业,故而有此一问。
“不是我去了武汉,是菊人兄来了北京。昨天才到的,本来他也想到贵府坐坐,看看老友,可是昨夜突然下起暴雨,结果就没来成,本打算今日过来。可是又被一帮学生请了过去。只好另寻时间来见季直兄了。”
“菊人兄到了北京?他来北京做什么?”
“听说是为了仿织协会的事情,工商部打算请他做仿织协会的会 张寥恍然。点了点头,将那幅画仔细端详一番。然后叹了口气。
“菊人兄这首七言诗做得虽然工整,然而诗中却透出一股遁世的气息,他这个仿织协会的会长,恐怕是做不长久。”
“季直兄果然厉害!不错,此次赶来北京,菊人兄可不是来做会长的,他是来坚辞工商部美意的,本来他已拍过电报,可是工商部似乎没有领悟他不是在谦虚,所以干脆亲自过来一趟,跟工商部说个明白,他以后就打定主意做老百姓了,不做官了。”
严修连连赞叹,言语之间,对徐世昌的做法很是赞赏。
“范标。你错了,这个仿织协会的会长只是一个名誉头衔,算不上官。其实以我之见,菊人兄之所以不愿出山。恐怕还是对中枢不满的缘故,我可听说了,他对中枢倡导的那个“新文化运动。非常不 “那又如何?现在言论讲究一个自由,中枢可以提倡新文化,自然别人也可以坚持旧文化,若是只许新文化不许旧文化,那与秦始皇当年的焚书坑儒又有何区别?”
“我不与你争论这些。你今天过来,不会只是为了向我炫耀这菊人兄的墨宝吧?”
“自然不是。我这里有一封信,是美国领事的抗议信,前几天中枢从清华园抢走了一批留学生。派去了德国公费留学,现在美国人恼火得很,他们不方便直接跟中枢抗议,于是便将抗议信递给了我,可是看信上的内容。美国领事似乎又想把这封信的内容透露给总统,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干脆请副总统将信转交给总统。”
听了严修的真正来意,张寥不由苦笑”亨道:“美国政客做事,怎么总是如此的拐弯抹角,莫非美国人天性如此?”
严修摇头道:“这与国民性无关,只与外交有关。依我之见,美国现在似乎也对中国与德国日益靠拢有所不满,只是碍于中美商贸关系之密切,而不能正面阻丰罢了。”
“在此。”
严修将信递了过去,不过没等张塞将信孤取出。管家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
“老爷。野村忠治郎先生求见。”
“野村忠治郎?这今日本人过来做什么?”
张寥略一迟疑,随即吩咐管家将人带过来,而严修显然不打算在书房久留,于是急忙告辞,与管家一同离开了这位“第一闲人”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