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电话时,阿赫罗梅耶夫已经向米海耶夫交代完了任务。由于得到了克雷洛夫的许可,我心里越发有了底气。当听到阿赫罗梅耶夫问我还有什么需要补充时,我走到米海耶夫的身边,对他说:“中尉同志,从这里到德军指挥部的距离可不近,走路去不太现实。正好在山坡脚下的坑道里,隐蔽有一辆带挎斗的摩托车,你就坐摩托车过去吧。”
“是,明白了。”米海耶夫简短地答应道,接着又小心地问了一句:“师长,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我略想了想,说道:“详细的任务,我向参谋长已经告诉你了。我要叮嘱你的,是在见到德军指挥官以后,告诉他,为了方便他们收敛阵亡官兵的尸体,双方停战一天。最重要的一点,是来收尸的官兵,除了不能携带武器外,还必须打白旗。”
听到我让德军打白旗时,基里洛夫像打了鸡血般兴奋了起来,也连声附和:“对对对,师长同志说的对。米海耶夫中尉,你见到德军指挥官时,一定别忘了让他们打白旗这件事。”
“请政委放心,我一定不负使命。”米海耶夫响亮地答道。
等米海耶夫离去后,阿赫罗梅耶夫向我们汇报了昨晚夺取苏维埃大街战斗的详细经过,他总结发言时,说道:“从昨晚的战斗来看,二团一营和一团三团的联合部队的巷战技战术水平非常之高。由于敌人是刚刚占领苏维埃大街不久,他们来不及构筑工事、建立牢固的防御。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指挥作战的霍鲁绍夫上尉。将部队化整为零。以小股队伍为单位采取行动。小分队是1020人为单位的。随着指挥员的一声令下,他们便动作迅速地冲进路边的楼房,并在里面进行作战。这种打法完全出乎敌人的意料,所以他们才会被我们打得溃不成军。”
基里洛夫听阿赫罗梅耶夫说完后,点了点头,向他说明:“参谋长同志,你到师的时间还不长,可能还不清楚。这支部队从组建开始,奥夏宁娜师长就是按照打巷战的模式,来对部队进行训练的。据我所知,她的这种训练方式,在第64集团军司令部还引起过争议,毕竟当时我们和德军打得都是面对面的阵地战,巷战根本就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如果不是在该集团军担任副司令员的崔可夫帮着说好话的话,奥夏宁娜上校的这种训练早就被上级叫停了,没准连师的师长职务都被撤掉了。”
“是这样吗,师长同志?”阿赫罗梅耶夫听完后好奇地问道。
我点点头。肯定地说:“是的。随着我军部队在顿河沿线节节后退时,我就预料到接下来的战斗将在斯大林格勒附近展开。所以才未雨绸缪提起对部队进行巷战方面的训练。”
阿赫罗梅耶夫听完后,吃惊地说道:“师长同志,您真是太大胆了。早在一两个月前,您居然就敢猜想战斗会在斯大林格勒进行。如果被内务部的人知道,您的麻烦可就大了。您的这个猜测,就是等于说敌人有可能占领这座以最高统帅名字命名的城市,那么,说得好一些,这是荒唐无稽的想法,说得不好一些,就是失败主义的表现嘛。”
基里洛夫摆摆手,打断了阿赫罗梅耶夫:“行了,参谋长同志,别说这些了。四团新修的防御工事怎么样了?”
阿赫罗梅耶夫听他这么问,连忙回答说:“师长、政委,我正想向你们报告。盖达尔中校的部队进入北面高地后,在一团原有的基础上,加固并完善了防御工事。”
“参谋长同志,说详细点。”自从有了阿赫罗梅耶夫这个参谋长,所以像修筑工事这样的事情,我都没再过问,而是让他全权负责。“是怎么加固的?”
“四团在原有的两条战壕外面,又构筑了大批的半月形工事,在分散了原来拥挤在战壕里的兵力同时,也增加了火力的强度。”
基里洛夫听后,点了点头,接着又抬头对阿赫罗梅耶夫说:“告诉盖达尔中校,光有完善的防御工事还不够,一定要把握住部队。假如再出现二团那样的临阵叛逃事件的话,到时被追究责任的,就不仅仅是什么连排长,就连营长也跑不了。”
“大兵团作战,军纪一定要严!”虽然明白这是老生常谈,但该说的时候还得说。为了让手下的那些指挥员都能引以为戒,我咬了咬牙,将一个不亚于227号命令的连坐法,作为自己的军令进行传达:“参谋长,记录命令:在战场上,凡是未经上级允许,一班同退,只杀班长;一排同退,只杀排长;一连同退,只杀连长;一营同退,只杀营长;一团同退,只杀团长。”
我的话说完后,基里洛夫和阿赫罗梅耶夫都愣住了。过了半天,基里洛夫才小心翼翼地对我说:“奥夏宁娜同志,这种军法是不是太严厉了?”
我摆摆头,打断了企图劝说我的基里洛夫,同时说出自己的理由:“政委同志,我知道这个法规沿袭了旧军队的军事法规,甚至还有些法西斯的味道。但在我们目前面临着死生存亡的特殊时期,是非常有效的,我相信可以激励我们的指战员,使他们在冲锋陷阵时可以毫不畏缩,不怕流血牺牲。我相信未来的实践可以表明,这个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见我的态度坚决,基里洛夫便打消了劝说我的企图,转身吩咐阿赫罗梅耶夫:“参谋长,把师长的命令传达给各团,同时上报给集团军司令部。”
阿赫罗梅耶夫刚把我所发布的新军法上报给司令部,崔可夫就给我打来了电话。他在电话里急匆匆地问道:“奥夏宁娜上校,出了什么事情?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会突然给各团下达这么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
“司令员同志。”我早就意料到这道命令上报后。势必会引起了上级的关注,所以此刻听到崔可夫的问话,我胸有成竹地回答说:“我就是不说,您也知道目前的情况恶化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师在马马耶夫岗坚守不到一个月,全师减员就接近了三分之二。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加残酷,在这种情况下,不免会出现贪生怕死的动摇分子。如果不制定严厉的军规,我担心会一旦出现逃兵,将会导致我们防线的崩溃。”
崔可夫听完我的话,沉默了很久。他迟迟不说话,如果不是听到听筒里传来司令部里嘈杂的人声,我甚至还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抬手看了看表,崔可夫的沉默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我正打算提醒他时,他已经抢先说了话。他似乎是在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才下定的决心:“奥夏宁娜同志。上次你向我提起的‘以水代兵’计划,你再和指战员们研究一下。看有没有实施的可能。”说完,不等我说话,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时,基里洛夫马上就凑过来,好奇地问道:“奥夏宁娜同志,您的表情怎么这么难看,司令员同志说什么话了?”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望着他问:“基里洛夫同志,您上次曾经说过,您参与了一本叫《在祖国的地图上》的书、”见他肯定地点点头,我接着又说:“您能详细地给我说说这本书吗?”
基里洛夫张嘴就来,噼里啪啦就给我唸了一堆:“我们的任命一天一天地越过越上升。我们今天不跟昨天一样,我们明天也将不跟今天一样。我们现在不是一九一七年以前的那个俄罗斯人,俄罗斯也不是那个俄罗斯,我国的大自然也不是那个大自然了。随着完全改变了我国面貌的那些巨大的变化,我们已经改变而且生长了。”
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内容,我连忙抬断了他,不解地问道:“政委同志,您念的都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基里洛夫停下嘴,像看外星人似的望着我说:“奥夏宁娜同志,看来您真的没有看过我编撰的这本《在祖国的地图上》,居然连我念的是日丹诺夫同志写的序都没听过。”
阿赫罗梅耶夫忽然有些激动地问道:“政委同志,您说的是那位最高统帅部常务顾问、西北方向军事委员会委员、列宁格勒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委员、?”
基里洛夫点点头,肯定地说:“不错,参谋长同志,当然是他,否则谁还有资格为这本获得了斯大林奖金的书籍题写序言。”
我听后不禁微微蹙了蹙眉头,没想到这位日丹诺夫居然有这么多的头衔,假如让基里洛夫继续说下去的话,估计在几个小时内,指挥部里就该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了。于是我连忙拦住他后面的话,而是直截了当地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政委,我来问您。伏尔加河每年什么时候进入枯水季节,河面什么时候会上冻?”
基里洛夫也是个机灵人,听到我的问题,眉毛不禁网上一跳,压低了嗓音问道:“师长同志,难道您还在打那个‘以水代兵’计划的主意吗?”
我点点头,并补充说:“刚刚是司令员本人提出的,看来他也觉得在目前的形势下,假如那个计划能实施的话,可以缓解城市北面所受到的压力,并腾出部分兵力,却增援那些吃紧的地段。”
基里洛夫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接着缓缓地说道:“伏尔加河的水源,来自融雪、地下水和雨水。伏尔加河盆地气候,从北至南变化很大。从源头至卡马河口乃温和气候带,特点是冬季寒冷、多雪,夏季温暖而相当潮湿。从卡马河至窝瓦山下方,夏季炎热、干燥,冬季寒冷但很少降雪。愈向南和东,温度愈增,而降水量愈减。结冰期为每年的十一月,而解冻期,为第二年的三月中到四月初。现在虽然不属于枯水季节,但要炸开那厚厚的河堤,也是一件不容易的的事情。”
“师长、政委,据我观察,要炸开这么厚的河堤,让河水灌入平原的工程,别说要动用的人力了,就算是炸堤坝的,起码也要十几二十吨。”说到这个计划,阿赫罗梅耶夫也是愁眉紧锁,“我们要把这么多的运到河边去,并埋设好,想不被德国人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要是我们夜间施工呢?”基里洛夫抱着侥幸心理问道。
阿赫罗梅耶夫苦笑着摇摇头,满脸苦涩地说道:“没用的,政委同志,我相信敌人一定派有侦察兵潜伏在我们的阵地四周。我们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是觉得瞒不过敌人侦察兵的眼睛的。”
正当我们愁眉不展的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阿赫罗梅耶夫拿起电话,大声地说道:“我是参谋长阿赫罗梅耶夫少校,你是哪里?”
电话听筒里传出了盖达尔的声音:“参谋长同志,请您转告师长,说敌人的收尸部队来了,我们团该做什么,请她指示!”
阿赫罗梅耶夫用手捂住话筒,抬头望着我,嘴里说道:“师长,盖达尔中校报告,说敌人来收尸的部队到了,问您有什么指示?”
“告诉他,要给敌人的收尸队限定活动区域,最多只能前进到山脚下。至于山坡上的那些尸体,只有委屈盖达尔中校派我们的战士给他们抬下去。还有一点,既然米海耶夫中尉在的话,就让他立即赶回师指挥部复命。”
阿赫罗梅耶夫把我的命令向盖达尔复述一遍后,放下了电话,同时好奇地问我:“师长同志,您觉得米海耶夫中尉侦察到敌人的情报了吗?”
我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摇摇头,说:“这还用说吗?德国人就是再蠢,也不会让一个自己的敌人大摇大摆地在防区内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