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那么宝贝么?”
宋福来暗自嘀咕一声,不过却没有心思继续揣摩其中缘由,他喜欢这般受罪,便由得他去。
出乎意料的是,在宋福来好一阵言说吹捧之下,三位出手阔绰,一扔便是一锭金子的豪客,仅是简单的要了几份素食,就连一壶清酒亦是未点,这上酒肆哪有不喝酒的?而这水酒亦是客栈利钱最多的物事儿,宋福来心中略有不甘,赔着笑脸,小声问道:“三位客官,不来壶清酒么?小店的青花酒可是够劲儿了,不单清心明神,还极为滋补,在这西城可是颇有名声。”
宋福来谆谆劝道,生怕几人一口回绝,双眼一转,接着道:“在下瞧得几位眼生,想必是初临此地吧,若是未能品尝过如此美酒,难免可惜。”
“老夫素不饮酒!”
在人眼中,面目颇有些骇人的枯瘦老者,忽的出声言道,却让宋福来微微诧异,为有所想的那般嘶哑,阴森,难以入耳,反倒是颇为爽朗和气,闻其言语一声,便觉如沐春风般,郁结气顺,当真怪哉。
“绾儿,你以为如何?”
不待宋福来出言,老者便朝着笠纱遮面的少女轻笑道。
宋福来一见老者将决策之意交给那见不得真容,但气息温婉出尘的娇柔女子手中,目光自亦是随之望去,心下道:“似这般人儿,不知生着何须容颜,定是如那天上的仙子一般把。”真想掀开那一层轻纱,好教一饱眼福,不过宋福来却是有这心,没这胆,单是少女身旁那正襟危坐,手持青铁长刀的壮汉便足以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跟随着在这西城算得上半个风云人物的东家厮混了这么些年生,别的没有太多,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什么样的人可以得罪,什么样的人半点沾染不得,而眼前这三位,却是属于后者。
“匹夫,你想要饮酒么?”
少女亦未直面而答,凡是将问题抛给那面色一丝不苟的青壮莽汉,不得不言,这紫衣少女的声音当真是美极了,饶是方才宋福来也亦听闻过些许,但仍旧免不得心神摇曳。
壮汉听得少女询问,空出的右手,极为憨厚的扰扰头,古铜的面庞竟是浮现一抹令人惊诧的绯红,犹豫片刻,嗡声憨笑道:“匹夫听绾儿姐的。”
少女亦不扭捏,一扬手,“那便劳烦店家来上一壶清酒,最好的。”
“好嘞,客官稍带,在下去去就来!”
宋福来答应一声,笑着出得门去,边走边摇头,这年头怪事儿忒多,那壮若小山的大块头竟会对一娇柔少女流露出那般孩童神态,想着想着,便浑身一哆嗦。
悦来栈东家王三儿,此刻翘着腿歪坐在账房中,身前几人参差不齐,高矮胖瘦不一,或是身着灰衣土帽的小厮打扮,或是绸布锦缎的二,三把头儿,当然还少不了王三儿那远方亲戚,宋福来。
三波客人,三大锭金子,饶是王三儿家产颇丰,仍旧不得不感慨如今的有钱人怎的好似一骨碌涌动而来。
就在王三儿兀自沉吟之际,一旁身材魁梧,却是生得副尖瘦嘴脸的伙计,望着案上的几锭金子双目泛光,从这成色来看,可都是十成十的上等金啊,琢磨片刻,小心翼翼的望向东家,阴笑道:“东家,这三波客人可是善茬?”
三锭这般成色的金元宝,断不会尽数在客栈中消耗一空,细下一算,这三锭金元宝足可买下半座悦来栈了,尖嘴猴腮的伙计未曾得见这三波客人,便寻思着能否将这三锭金元宝给吞了,那自己亦可分得不少银钱,说不得,便足可相抵半载的奔劳。
闻此一言,作为此中老手的王三儿哪会不晓得自己这心腹动了什么歪心思,一旁佝偻着身子的中年人宋福来,微微一瞥那颇为自得年轻人,心中冷笑,倒也没有点破,巴不得他去触触此刻正在上等厢房饮酒的三位怪人眉头,方才为这三人送去酒菜后,离去掩门之时略微留了个心眼儿,特意向内一瞥,差点儿给吓闪了腰,那烧制精美的白瓷酒壶竟然好似成仙得道般自己飞了起来,为那少女与那壮汉一一斟满杯盏,若不是自己看花了眼,这般手段,那厢房中的几位定然有一人是那亦如城内仙师之流的人物,打他们注意?想死还是不想活?
除却宋福来与王三儿外,其余几人皆是一脸的跃跃欲试,又不是第一次做这般勾当,这次可是比大买卖,即便那几波客人中真有什么难以招惹的人物,亦可冒险一试,大不了再去城中寻来那几位仙师,至多也就多奔波些许为他们寻找所需的物事儿。
王三儿被吴正风那刻意为之的冷冽一眼给吓得不轻,对于这二位看似年轻的公子再生不起丝毫其它念头,一心只想着尽可能的将他二人服侍好咯,若能搭上一丝半缕的交情,那日后可是受益匪浅。
“天字一号厢房,那两位公子,你们可都给我尽心服侍好咯,收起那些个歪心思,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饶不了你们。”
悦来客栈中顶尖的上等厢房共有三间,分别是天字一号至天字三号,王三儿亦是一俗人,曾今斗大字不识几个,若非放心不下账目,又哪位自找苦吃的去寻得个老先生来教导自己,好在他大智慧没有,小聪明倒也不缺,肚中勉勉强强有了点水墨,将这原本的一号房,二号房,三号房,门头前都加了个天字,按他来说,这便是极为雅致了,若再要风雅一点,他却是没这个心思,也没这个能耐去琢磨,躁心,打闷棍,蒙银钱才是正事儿。
众人皆是一愣,天字一号房中的两位公子,皆是见得过,除却其中一人委实器宇不凡,衣着华贵,或是出自大户人家,但另一位不着任何纹饰,背负一个长条布裹的青衫小生,怎么瞧也和那些个迂腐的穷书生没啥两样,东家为何要如此待之,众人不解之余,却是无人出口询问,倒也心中通透,东家既是如此言说,其中定有道理,这么多年来,东家别的本事,或许算不得厉害,但这观人识面一途却是让自己这些个兄弟真心佩服。
稍楞片刻,便尽皆点点头,将这二人排除在外,打消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王三儿见众人这般模样,亦是满意的点点头,对这些心腹手下还是心有把握的,断不会背着自己去做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因此他亦常常自鸣得意,这做大哥做得还是不错,至于天字二号房中,气息迥然不同的老少三人,远房亲戚宋福来已将所见所闻全然告诉了他,虽是未曾亲眼得见,但这跟着自己厮混了有些年头的亲戚,识人一途虽是还比不上自己,但也还过得去,他的言语,尽可信得八分,这二号房中的客人暂且再观望一时,再做定论。
亦是王三儿没有亲眼去见得,更是未曾见得三人进门那一幕,否则断不会留下一丝侥幸之心。
“东家,难不成,这三锭大好的金元宝,咱们就一锭都留不下?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仍是那尖嘴猴腮,身材却颇为魁梧的青年人,一副歪帽,裘皮打扮,见得东家对二号房中的客人按兵不动,暂且观望,不由一抹嘴,略微不岔问道。
王三儿斜眼一瞥这面色不岔的年轻人,亦不知怎么长的,脑袋长得像个猴子,却有一副极为强悍的身子,当初便是瞧中他很是能打,加之无父无母,终日混迹街头,衣食难保,便将他收在了帐下,跟着自己做事,别的都挺好,唯独这敛财之心,太过浓烈,遇事也是少有慎思之时,端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