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无忌向来不是一个非要将一件事琢磨通透之人,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透,自然亦将其搁置一旁,他冒险而来,就是为了寻找青蛮,如今有了一丝线索,以他的性子当然是尾随而入,瞧个究竟,有‘灵隐符’在身,倒也不怕别人发现他。
当路执听闻南枝木言语,亦是不敢停滞片刻,不单是如此,还将与自己同处在明月轩的路云师兄一道带来,对于南枝木所言之情形,他虽是修为高深一筹,却也没有多少把握,而无论见识,或是修为皆比自己高出些许的路云师兄一道而来,也可多增几分把握。
一行五人,子言,子羽大步在前,初时在轩外之时便略觉一丝驳杂气机,如今越是靠近青蛮所处之厢房,越是浓烈,众人尽皆暗暗心惊,南枝木忧色更重,心中一直将青蛮此次突发之症归于昔日白虎堂一役所落下的病根儿。
“啊....!”
正当众人快及青蛮所处之厢房时,一道好似极为压抑疼苦之声从房内传来,众人神色尽皆一变,南枝木颦眉紧皱,脚步猛的一移,轻唤道:“蛮牛儿!”
路执亦是心急,这可是吴老仙师嘱托之人,自己未能办妥其事,本就是有负恩情,若是再让他在此身死道消,即便吴老仙师不会太过追究,自己亦会心魔杂生,轻喝一声,脚下生风,一把晃至子言,子羽二人身前,与那轻闭的门扉不过数丈之遥,扬手一挥,吱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
陡然,一股另众人气血一阵翻腾的诡异气息翻涌而出,身在最前的路执首当其冲,惊诧之余,拂袖一扇,数到清风扫过,这才堪堪平稳气息。
立于南枝木身侧,一直默口不言的紫衣男子,眼中华光一闪而没,流转着紫色光华的手掌泛起金字纹理,翻手一压,一股清气浪荡开来,将陡然迫出的雄浑气机一把击散。
子言,子羽,在这五人中修为最是低微,加之未有丝毫防备,如若被这股气息直面压中,想来,即便未有大碍,亦会受创些许。
好在一直沉默寡言的另一位中年道人眼疾手快,翻手将之击溃,这才使得众人勉遭无妄之灾。
“师兄!”
神色略微凝重的路执回过头来,望向身后依旧沉吟的路云师兄,两人尽皆心中惊诧,南枝木三人修为尚浅,或是未能察觉,可已有破空境修为的路执,路云又怎会察觉不到方才那一股极为压抑的气息中分明夹杂着一丝妖魔之士所有的煞气。
这是哪儿?号称宣武正道泰斗的太乙仙门庭院,其中高手如云,莫说寻常妖孽,即便是第七重化脉境的魔修,妖士,亦不敢轻易来此扰乱,那迫出气息的厢房中唯有来自赤练门的青蛮一人而已,这让路执二人不得不平添一丝戒备。
两人眼神交汇,便已知其心中所想,路执一扫众人,在南枝木那微皱的黛眉上略微停留片刻,亦不言语,率先跨步而入,南枝木见状,脚下一挪,紧随其后。
“蛮牛儿!”
一步入厢房之中,不待他人有所言语,南枝木便一眼瞧见了瘫倒在地的青蛮,一语轻唤,快步上得前去。
“蛮牛儿师弟,你快醒醒,莫要捉弄师姐。”
望着神色极为憔悴,面色铁青,双目紧闭的青蛮,南枝木既是心疼,又是自责,自己才离去这般时刻,蛮牛儿却弄成这般模样,发丝凌乱,不远处一只深入地表的掌印赫然清晰可见,那定是他疼苦难耐之时发泄所致。
“两位尊者,烦请快些救救我这蛮牛儿师弟。”
陡然,南枝木蓦的转身,朝着路执二人盈盈一拜,声色凄婉。
“枝木姑娘快快请起,青蛮公子与你皆是吴老仙师所托之人,又乃我正道同门,在下与师兄二人虽不是修为高深,亦不能断言能将他医治,但也愿尽我所能。”
路执见得南枝木忽行叩拜大礼,心中豁然一惊,就连一旁静默不语的路云尊者亦与子言,子羽,齐齐色变,但凡修行中人,皆是极重名节,正道修士更是如此,除却无所不能的天地自然,有着生育之恩的父母嫡亲,或是传道解惑之授业恩师,天下间无人能承此大礼,南枝木这一拜,没有丝毫犹豫,极为果决。
“姑娘,路某虽是不知你与这位小兄弟有何渊源,但你行如此大礼,却是略有些过了。”
从明月轩至此,一直未曾言语的路云仙尊,终是悠悠一叹,雄浑的嗓音蓦地响起,兀自摇摇头,轻一拂袖,一道清风既出,南枝木只觉膝下一丝柔和力道传来,缓缓而立。
“尊者!”
南枝木再次抱拳,一瞥昏迷不醒的青蛮,满是急迫,这般景象,与昔日见得蛮牛儿昏卧床榻,如此相像。
路云自是知晓南枝木何意,轻轻点头,兀自走上前去,至青蛮跟前,缓缓蹲下身来,一道残影闪过,除却路执以外,众人皆是未能看清他如何动作,便已然将青蛮手腕两指扣住。
“师兄?”
与此同时,一旁凝神视之的路执忽见修为以至破空巅峰的路云师兄拿捏住青蛮的两指顷刻间好似如遭雷击般豁然松开,不由惊呼出口。
“啪嗒”!
青蛮手腕从路云手中脱落,再倒落地,立于一旁的子言,子羽,面面相觑,不明师尊是何用意,唯有神色紧张的南枝木猜到三分,定是蛮牛儿体内那股异样的内息使得全无防备的路云尊者霎时松手,适才自己亦如这般,触碰不得。
“尊者?”
南枝木神色担忧道。
路云兀自沉吟片刻,缓缓摇摇头,一声轻喝,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息凝于手掌,再次将青蛮手腕拿捏其中,这一次却是没有似方才一般松开。
不多会儿,半柱香的时辰便已过了,路云保持着如此动作亦是丝毫未变,唯有路执能够察觉到师兄体内仙元正毫不停歇的渡入青蛮体内,加之师兄神色变幻无常,心中愈加忐忑,思量片刻,朝着一旁默咬朱唇的南枝木轻声疑惑道:“枝木姑娘,你与青蛮公子乃是同门师姐弟,你可知晓青蛮公子曾今可有过类似病症?”
见着路执尊者询问,南枝木又忆起昔日白虎堂山门前,蛮牛儿那般神智全无,傲然而立的模样,心中酸涩,眼中泛起些许晶莹,喃喃道:“皆是因我而起,皆是因我而起。”
路执一怔,看来自己猜想果然没错,再道:“枝木姑娘,你应时知晓,这行医一途当是知晓其病根,才好对症下药,如近路云师兄正在为令师弟探询解救之方,你可将缘由细细言说一番么?亦好让我等寻个对应之策。”
神色复杂的南枝木,望了眼仍旧毫无醒转迹象的青蛮,望了望正凝神为青蛮号脉的路云尊者,再望了望一脸肃然的路执尊者,终是轻声言语道:“此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今日若非事关蛮牛儿师弟安危,小女子本是不欲再向他人言起.........”
“哼!那些个白虎堂之人,在下曾今亦见过几次,端是目中无人,想不到竟会对青蛮道友下得这般毒手,何顾正道同门之谊?”
本就对青蛮心生好感的子羽,听得南枝木言起昔日往事,不由得紧握剑柄,心生不岔道,一旁的子言,略微错愕,亦是未有想到这看似懦弱,连个女子皆处处忍让的弱冠之年,竟有过这般事迹。
旁人或许不知晓,可已然修行一甲子的路执又怎会不了解南枝木口中的玄天阵是为何物,其中的金雷,莫说以青蛮这般修为能够抵挡,即便是如今的自己在这之下亦只能仓皇逃窜,以身硬撼?路执自问,没那个实力,亦没那个胆量,这无异于自寻死路,若是南枝木所言不假,那这青蛮当可算得一奇迹,虽是不曾知晓,为何修为平平的他能够应承玄天阵一击而不死,但能断言定是九死一生,亦难怪会有今时这般病症,却也非是偶然。
“青蛮公子,侠肝义胆,做出这般大义之举,在下自愧不如,想来,方才姑娘那一拜之礼,定是因为如此吧。”
路执长长一叹,方才有些明白为何南枝木能够不顾名节,决然一拜,一个至情,一个至义,皆是常人所不能及。
“白帝诀雪?路某亦是慕名已久,素闻其心性极为孤傲,乃我宣武正道数百年难能一见的修行奇才,普天之下,即便修行圣地南离,亦难在同辈中寻一对手。”
正当时,一道雄浑之声,忽然响起,正是为青蛮号脉已久的路云尊者,此刻已然将青蛮手腕放下,略吐一口浊气,缓缓道。
“师兄!”
“师尊。”
“尊者。”
路云尊者径直起身,朝着神色不一的众人缓缓点头,随即望向欲言又止的南枝木,淡淡道:“青蛮公子,体内之息甚为怪异,路某亦不知因何所致,不过如今却已平息,暂无性命之虞。”
“暂无?”
南枝木神色蓦地一怔,惨然道:“尊者,可有治愈之法?今日幸得有尊者这般修为高深之人在,若是日后再犯,又岂能尽如今日这般,那不是要我这蛮牛儿师弟的性命么?”
路云尊者缓缓摇摇头,平静道:“路某从未见过这般病症,亦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暂且将其平息,或是亦如姑娘方才之言,乃是那玄天金雷所致,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将青蛮公子治愈,姑娘只怕还得上白虎堂走一遭。”
“向白虎堂求救?”
南枝木喃喃道,即便自己与蛮牛儿放下颜面前去寻医,那白虎堂怕也不会施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