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之声,李密收住了嘴,看向了帐门方向,沉声道:“何事如此匆忙?”
秦琼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魏公,刚才巡逻的军士来报,捕获了隋朝的一个重要官员,好像是江都郡丞冯慈明,这会儿正押往中军大帐呢,您还是先去看看吧。”
李密的精神一振,失声道:“果真是冯慈明吗?”
秦琼点了点头:“正是冯慈明,魏公认得此人吗?”
李密笑道:“何止是认识,此人是不是一个快七十岁的白发老头?”
秦琼讶道:“是啊,魏公果然认识此人啊,是什么来头?看起来挺倔强的,给押来的路上,一路还在破口大骂呢,嘴里说的很难听。”
李密笑道:“这才是此人的本色啊,他是北燕皇帝冯跋的后人,父亲冯子琮,曾经是北齐重臣,他早年也是因为父爵,在北齐为官,后来北周灭齐后,又在北周授予了官职,成为司兵参军。”
“当年隋朝代周,冯慈明也跟着入隋为官,杨广早年任并州总管的时候,挑选僚属,曾经把冯慈明给选中,作为司士,也算得上是杨广的蕃邸旧臣了,可是杨广平陈之后,这个冯慈明却是给高颖调回朝廷,担任礼部员外郎,杨广即位后,有些忌恨这个冯慈明没有一直跟着他,于是把他贬到了薛世雄和王世充攻下的伊吾担任长史,后来又贬到了交州当郡丞,都是偏远荒凉的地方,想要把六十多岁的这把老骨头给折腾死呢。”
柴孝和哈哈一笑:“这才是杨广的作风啊,得罪过他一次,就不得好死,不过这冯老头也真是命硬啊,这样给天南地北地折腾,居然也没死?!”
李密点了点头:“他早年是武将出身,身体还可以,不过杨广在二征高句丽时,兵部侍郎斛斯政叛逃高句丽,这对杨广的打击很大,相对而言,冯慈明这样的老部下给这样天南地北地折腾,也无怨无悔,让他也有些惭愧,于是召回了朝中,任朝请大夫,加尚书兵曹郎,王世充离开江都后,他又摄了江都郡丞一职,也算是步步高升了。”
秦琼叹了口气:“难怪这老头跟个粪坑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原来是感激这几年杨广给他的高官厚爵啊,魏公,此人看起来不愿意归顺,不如跟他一起被擒的儿子一起,一刀杀了吧。”
李密摇了摇头:“不,秦将军,现在我们起兵为的是除暴安良,这冯慈明是忠义之士,忠于自己的职守,我们不能随便加害,要以礼相待才是。”
柴孝和皱了皱眉头:“前日里的那个太常丞元善达,明明有人认得他,主公却要故意放他走,说是引杨广离开江都,这回冯慈明落网了,你还是不想加害,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密笑道:“元善达这么个养尊处忧的公子哥儿,能扮成乞丐,穿的破破烂烂的去江都求救,我又怎么能不成全他的忠名呢?反正杨广是不会派兵过来的,一个也不会派,最多派个冯慈明过来给东都的守官们打打气,加官晋爵罢了,唉,秦将军,你们是没必要把这冯慈明抓住的。”
秦琼摇了摇头:“军中一向是要防细作间谍,不可能放走他们这样的人,冯慈明和他的儿子一看就是官员,连巡逻的小兵都骗不了。”
李密点了点头:“好吧,咱们现在就去会会这个忠臣。”
瓦岗军,中军大帐,给五花大绑的冯慈明,抬头向头,满脸的狂傲,一言不发,而在他身边的长子冯忱,则是神色慌张,眼中目光闪闪,尽是讨饶之色。
翟让坐在李密的大位之上,哈哈大笑道:“冯老儿,我认得你,你可认得我不?”
冯慈明冷笑道:“翟让,你这东郡小丑,以前见了本官,只能屈膝下跪,惟惟诺诺,今天也敢人模狗样地跟我说话了?”
翟让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身为阶下之囚,还敢口出狂言,就不怕我现在一声令下,让你脑袋搬家吗?”
冯慈明哈哈一笑:“落入尔等贼寇之手,老夫本就不存活着的心思,你要杀就杀,老夫绝不求饶!”
冯忱突然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翟司徒饶命,翟司徒饶命啊,家父,家父不过是一时糊涂,你可千万别跟他计较!”
冯慈明的脸色一变,一脚就踢在冯忱的后背之上,厉声道:“混帐东西,怎么可以如此没有气节,老夫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李密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笑声响起:“冯郡丞,何必迁怒于公子呢,贪生怕死,不过是人之常情,令郎能早识时务,也未必不是俊杰啊。”
冯慈明冷笑两声,也不看李密,抬头看天,不言不语。
翟让站起身,“嘿嘿”一笑:“魏公,刚才你不在,我坐你位置审问这老东西几句,您不会介意吧。”
李密笑着摆了摆手:“这位置本就是司徒的,你想坐多久都可以,没事。”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了帅案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大椅之上,而翟让则走回了左首第一位,神色轻松,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李密看着冯慈明,说道:“隋朝的气数已尽,各地区人声鼎沸,我亲自率兵起义,所向无敌,东都现在处于危急之时,不久就要被我攻下。现在我想要率领四方百姓,到江都去问皇帝之罪,你认为怎么样呢?”
冯慈明冷冷地说道:“我冯慈明是正直的人,忠诚的人,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今天落到你手里,惟有一死罢了,你的这些大逆不道之言,我竟无言以对!”
李密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忠义之士,这样吧,我给你点时间考虑考虑,你想好了再回复我,来人,给冯郡守松绑,好生招待,不可怠慢,把冯公子也一并送过去,不得有误。”
几个军士们上前松开了冯慈明的绑,冯慈明看都不看在地上的儿子一眼,只对着李密草草地一拱手,算是致谢,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