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抬起了头,对王世充说道:“大对卢,褥萨?这是什么意思?还有前面的那些城池的守将,一个个也是大兄,小兄,乌拙什么的,这又是什么?”
王世充微微一笑:“陛下,这些都是高句丽的官职,高句丽以前刚建国的时候,所属的部落按东西南北中分为五部,各设褥萨一人,世袭统领,这个褥萨,就是相当于以前北魏的南部和北部大人,管的不是一个部落,而是一堆部落。”
“后来随着高句丽的地盘不断扩大,五部褥萨也是转战各方,高句丽的历代国王给了这些褥萨很大的权限,允许他们世代统治打下来的地方,只要向国库征缴一定的税赋即可,而且可以传子传孙。”
“所以高句丽的扩张势头才会如此凶猛,就是因为各个褥萨都清楚,打下来的地方实际上是自己的,而不是国家的,自然是拼尽全力。”
杨广笑了起来:“这就跟春秋时期晋国的六卿制度一样,让臣子们自行出战,国君对这些臣子并无太大的约束之权,久而久之,这些臣子的权限会凌驾于主君之上,未必是好事。秦始皇灭六国,一统天下后改为郡县制,而不是这种分封制,正是基于这样考虑的。”
王世充谦恭地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对高句丽这样的小国来说,扩张时期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刺激这些褥萨们四处开疆扩土,可是到了现在,这一制度却开始渐渐地反过来制约了高句丽的王权,尤其是辽东这里的东部褥萨,实力超强,世代担任这个大对卢,也就是高句丽的首相,现在基本上整个辽东,都是他的势力,平日里高句丽本国的军队。都是不允许开进辽东的。”
杨广的双眼一亮:“这么说来,辽东的高句丽和他们的本部,是基本上分割开来,处于半独立的状态?”
王世充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不瞒陛下,这回微臣正是利用了高句丽君臣之间的矛盾,派人跟着高句丽本部出来的商队,才进入辽东的,但是他们不允许我们进入鸭绿水以南的高句丽本部。所以微臣也只能打听到辽东这里的情况。”
杨广的眉头微微一皱:“怎么,高句丽内部有人想要我们大隋攻下辽东?”
王世充笑了笑:“也不是这样,高句丽人自信地很,辽东这里多年来没有高句丽本部的军队进入了,而东部褥萨的部队战斗力又一向冠绝全国,所以他们不怕我大隋的军队进攻,只是想借机让东部褥萨,也就是辽东城主渊太祚向高句丽国王服软求救,这样以后高句丽国王的直属军队就可以以防守的名义在辽东长期驻扎,慢慢蚕食。拉拢各城的城主,收归直辖。”
杨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高句丽全国到现在还没有总动员,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这么说来我们有很好的机会可以迅速地击破辽东,只是如此说来,我们应该加快进攻的速度,你说的那个在辽水边集结,等后面的援军,这个方略真的好吗?”
王世充正色道:“微臣以为,这是最稳妥的办法。高句丽现在辽东的渊太祚,正在和高句丽的国王高元在反复地讨价还价,非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主动求救的。因为一旦高句丽的王室军队进入辽东,那他的独立地位就此不保,这和被我们大隋消灭,也区别不大,现在他也不知道我军究竟有多少数量,如果他以为只有二三十万人。那可能会觉得自己可以凭着主场之利,坚壁清野,磨到我军退兵。”
杨广追问道:“这个可能性有多大?王爱卿,你敢确定他不会有外援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说道:“渊太祚的爷爷辈开始,就掌握了高句丽的大对卢之职,也就是首相,但这个首相很少离开辽东城的,高句丽的实际朝政,往往是由身为西部褥萨的太大兄来掌握,也就是副首相,相当于我们大隋的尚书右仆射,这个太大兄,也就是上次出使我国的乙支文德,您刚才所看到的那些大兄,小兄,乌拙,则是更低一些的官职,一般是授予各城的城主。”
“渊太祚虽然和高元的关系一般,但跟北部大人高太出的关系非常好,高句丽的北部大人是在北方的高句丽故都,丸都山城一带,奴役和统治着几百个契丹,奚部落,还有更北方的勿吉部落,也是他们的盟友,渊太祚如果真给打急了,也许会先向高太出求救,听说上次先皇派杨谅和高颖征讨高句丽时,当时的渊太祚也是先向高太出请求救兵,并没有向高元请求支援。”
杨广长出一口气:“这么说来,辽东一带的高句丽军,东部和北部两个褥萨,加起来也就二十多万人,对不对?”
王世充微微一笑:“正是,高句丽的五部褥萨里,西部褥萨是在沃沮地区(今俄罗斯的滨海区,即海参崴一带),地广人稀,人口不多,而且环境恶劣,实力在高句丽各部中最弱,所以那个乙支文德就离了自己的部落,专门在平壤城当太大兄,处理政务。”
“而南部褥萨,则要防备南方的百济和新罗,不太可能抽出兵力。所以能支援辽东的,也就只有高句丽王室的直属部队了,也就是中部褥萨的兵力,高句丽的国王就是中部褥萨,他的手里还是有二十多万部队的,但那要全国动员才可以,如果渊太祚给的条件不能让他满意,他是不会倾力支援的,再说,我军这回是水陆并进,没有风浪的话,来将军和周将军的十万水师也能在平壤附近登陆,直逼敌国都,以牵制高句丽的援军向辽东集结。”
杨广点了点头:“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不用太急,稳扎稳打,各军齐头并进,渡过辽河,然后让麦铁杖也不要打得太快太急,跟友军保持联系,最后靠了各路兵马,一起在辽东城下会合,对不对?”
王世充认真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