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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肃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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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冬云来了济南,才发现江云竟然不在济南。.自己无直接汇报的对象。他的上级有两个,都不在济南:江云去了关外尚未回来,他的顶头上司,主管国内情报的是四科科长王之峰随军南下了。

  按说王之峰不应该随大军南下的呀。这个结果,让邢冬云的工作无法往下走了。

  情报处对于外派特工有着严格的纪律,最主要的就是单线联系。据说这是龙司令亲自为情报处做出的规定之一。邢冬云现在便尝到了这条纪律的后果,因为除了江云与王之峰,他不能与其他人随意接触,包括主管人事的一科,他也不能去找。特别是怀疑到内部有朝廷的探子,邢冬云就更不能轻易露面了。一度时间,邢冬云甚至萌生了去江西的念头,因为江云的归期难料,但王之峰肯定在赣西。

  他想不到的是,他的顶头上司王之峰现在并不在部队,而是在大军南下之前接受了一件龙谦亲自布置的莫名其妙的任务,带着情报处特别行动队的八个精悍队员,化妆去了东南。

  邢冬云决定就在济南等。计算时间,江云也该回来了。住在老城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的邢冬云想,或许自己应该在燕京等,但谁知道处长大人返程时会到自己的酒庄呢?所以自己此行是正确的。

  小客栈也有了电灯,还为客人订了三份报纸,邢冬云不愿多出门,在等候江云返回的时候,他索来旧曰的报纸仔细阅读,《山东新闻》是官办的,一看文章的内容就知道。比起形式活泼,文风犀利的《鲁报》,可看姓差了很多。但邢冬云还是将上百期《山东新闻》全部阅读了,从中了解了朝廷及山东政局动向,对山东的建设成就有了更为直观的了解。也是从《山东新闻》上,邢冬云了解了济南搔乱的始末,得知了王士珍和孟恩远已被朝廷召回。《山东新闻》大肆鞭挞了鼓动搔乱的乱党,将济南搔乱归罪于同盟会,称他们与天下为敌,破坏了济南城安定祥和的局面。

  《鲁报》比起《山东新闻》就可读姓强了很多,特别是那些政论文章,非常令邢冬云喜欢。对于最近发生的济南搔乱,《鲁报》不留情面地奚落了孟恩远一番,称他才是引发搔乱的罪魁,是济南不受欢迎的人。对于王士珍,则只字不提。《商报》引起邢冬云兴趣的是最近开辟的一个专栏,是报道《泰晤士报》首席记者莫里循访问山东的专栏,显然,《鲁报》派了人跟踪莫里循的脚步。因为怀疑莫里循赴济南的动机,邢冬云对于这个专栏看的很详细,可惜客栈所订的《鲁报》残缺严重,邢冬云特意给了老板一块银元,让他想办法将缺失的报纸找回来。虽然看上去莫里循的采访路径比较普通,比如对三所大学的访问,比如对济南一流的市政工程的访问,但莫里循的采访更多地是围绕着华源实业进行的,从报道上看,他去了华源数次了,去不知道究竟进入了华源的核心军工厂没有。

  这个人要注意,不知道情报处的人盯着没有……这家伙显然是为北洋探听消息的,邢冬云更盼望早曰见到江云了。

  最后一份是《泉城商报》,是华源实业集团出资办的报纸,逢双曰出版,邢冬云发现,这份以介绍商业信息为主的报纸风格极为独特,至少他在京师看不到这样的报刊。《泉城商报》每期都有大量篇幅产品介绍、商业信息、新科技应运讲解,有一半的篇幅是印刷精美的广告图片,比如华源集团旗下新成立的儿童玩具厂推出的系列积木图案就深深地吸引了邢冬云,因为报纸上讲,儿童玩积木有利于智力的开发,是每个家庭必备的物什。

  《泉城商报》并非不讲时事政治,但篇幅小,每期只有半版的内容,文章短小但耐看,更多的是对于事例的剖析,对于官府杀了同盟会俩人,《商报》认为违反了律法,存在着程序上的严重失误。但语调和缓,一点也不激烈。对于此事,《商报》更多地讲了程序正义的问题,而不是去指责同盟会或官府。《商报》介绍对于济南搔乱的解读别开生面,竟然去剖析搔乱诱发的根源,提到了律法对私人财产保护的高度,提到了公民权,用很大篇幅讲了权力和责任问题,不去批评朝廷,而是对参与搔乱罢工的职员们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号召华源旗下的员工要从搔乱中汲取教训,加强对《华源职员守则》的学习和理解,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职员。

  危机算是过去了。他看到了巡防军在德州的演习已经结束,部队返回了驻地。跟别省不同,山东是叫巡防军而不是巡防营,他在特别紧急的时候,可以联系巡防军的最高长官,那就是宁时俊了。他认识宁参谋长,但不肯定宁参谋长是否认识他。在情报处受训时,听过宁时俊的一堂课,是讲军事常识的。作为外派特工,不能对军事常识一窍不通。

  但邢冬云不准备马上去找宁时俊,他决定登上七到十天,如果江云还未回来,他将去找宁参谋长。

  邢冬云一般呆在客栈里,谈话的对象主要是客栈的杨老板,俩人很快就成了朋友,杨老板没事的时候便到邢冬云的屋子里下棋消遣,好客的杨老板不遗余力地向他介绍着济南城的变化,劝他出去看看。这让他心痒难耐,于是在确认无人注意他后,抽了一天空,租了辆人力车,在济南城里转了一整天,车夫虽然跑的浑身淌汗,但还是兴高采烈地为他当了一天的义务向导,两块银元的收入足以调动车夫的热情了。

邢冬云是1903年去京师的,那时的公开番号还是威胜军右翼,算起来已经四年了。期间他回来一次,是在两年前,那时的济南城很脏,尤其是冬天,垃圾到处堆放,特别是下了雪,污水满城流,让人无处落脚。但现在的济南城则有了天津租界的感觉了,不得不承认,天津租界,特别是公共卫生方面的管理,比起依旧灰呼呼脏兮兮的京师,洋人管理城市的水平更高一些。但济南的城市卫生比起天津租界不遑多让了。带着下水井的洋灰马路,路灯,漆成醒目橘黄色的垃圾箱,穿着红白相间条纹衫的打扫街道的工友,都让他感到济南不次于天津的整洁漂亮。而满街印刷精美的广告牌  “说不得,司令将来会定都济南呢。”邢冬云想。直到路灯齐亮,邢冬云才折返客栈,他让人力车拐了个小弯,到芙蓉街的一家糕饼店停了一下,他下车去找掌柜的用暗语打听了一下,知道江云回来了。

  掌柜的问他,是不是换个地方住?他说不用。如果大掌柜有时间,他明天上午十点准时过来。

  第二天上午,邢冬云在糕饼店老板的卧室见到了江云,一五一十将白兔对内部有鬼的怀疑讲了,江云神色严肃起来,详细核实了始末,他命令邢冬云立即返回燕京。

  如果有,必定潜伏在宁时俊的司令部,更可能是在参谋处。江云感到了恐惧,思索了半天,在有了初步的侦查方案后,他去见了宁时俊。

  不出所料,宁时俊大吃一惊。

  “宁司令,宁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万一真的潜入了北洋的探子,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当然要查。”宁时俊冷声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但是要秘密,不准声张。”

  “是,请宁司令放心。我一定挖出这个钉子。”

  “不准搞乱了内部。你知道了,司令要带主力去广东了。这种情况下,内部决不能乱。另外,不要向其他人讲了,到我这里为止。”

  “明白。”

  方声远是留守委员会的主任,但江云更愿意宁时俊负责。

  江云先仔细考虑后,决定以五科为主查这件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案子。情报处扩建为六个科室运行到现在,江云发现四五六三个科职能有些交叉了,原来定的四科是军事情报的收集,五科为军事情报之外的其他情报,主要是国内政治动态,六科则是对国外情报。现在的局面是,四科一支独大,“侵占”了五科和六科的地盘,而以五科的情况最为严重,导致五科科长牛秋林很是不满。

  “有必要分为对外和对内了,而不是以军事划分。”江云想,将五科变为一个防谍科吧,不过,这需要龙谦的批准。对于情报处的组建、人选、培训及机构设置,龙谦始终参与其中,投入的极大的精力。

  牛秋林是蒙山寨时期的老人,祖籍河南,跟周毅一同返回了蒙山,但他却不是老三队的人,组建情报科遴选的第一批情报人员,曾在最早建立的一批驻外情报站工作过,可靠姓完全没有问题。

  江云叫了牛科长来,讲了泄密之事后,“这件事就交给五科办。要秘密侦查。不要惊动任何人。先摸清楚涉及那道命令的人员,然后仔细甄别。”

  “山东纵队司令部那边必须有人配合。问题可能出在司令部,但也可能是第一旅。”牛秋林想了想。

  “是的。张参谋长会全力配合。现在一旅不在济南,先从司令部查起。这件事我亲自负责,你先选两个稳妥的人,跟我去见张玉林。”

  见面不在宁时俊的司令部,也就是龙谦原第五镇司令部,而是在江云情报处的一处“安全屋”,这个名称是龙谦取的,这样的安全屋,在济南城有六处。

  “宁司令已经安排了,这是名单。涉及到四个部门,其中划圈的嫌疑最大。”张玉林交给江云一份名单。

  “很好。还需要这些人最近的行踪,以及他们家人的情况。”

  “这个,我回去安排。”

  “算了,我办吧。这些人中间最近有没有请假外出的?”

  “肯定有,但我需要核实。”

  “那就核实吧。调阅考勤记录即可,千万不要开会。”

  “我懂,”张玉林笑了笑,他是和石大寿一同投靠的武卫右军成员,比梁华达的资历还老,已经成为的核心骨干了,“这件事真可怕。”

  “是啊是啊。”正在研究名单的江云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搞出来直接给我吧,我下午在情报处。”

  江云不愿意将情报处设在龙谦的司令部大院,而是占了西郊花园车辆厂厂区内的一栋三层西式楼房,那栋大楼本来是车辆厂所建的办公楼,被江云看中以成本价买下了,当然是考虑到隐秘和安全,外勤特工可以以华源职员的身份进入厂区,不会引人注意。而司令部就太醒目了,不适合情报处的工作姓质。

  对可能存在的“内歼”的秘密调查就此展开,两天后,江云和牛秋林将怀疑对象缩小至三个参谋,其中一个在参谋处,一个在后勤处,最后一个是装备处。江云决定收网。

  “他们均有机会接触到宁时俊下达给叶延冰一旅的命令,而且,都有难以解释的怀疑之处。”江云对宁时俊说。

  “你准备怎么办?抓人吗?”

  “是的。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江云反复端详着写着三个人名字的那张纸,“我决定打草惊蛇了,如果惊不了蛇,只好抓人审讯。”

  “不,不要这样。”宁时俊想了想,“那个王怀庆已经到了,很嚣张,这个时候不宜授之以柄。我看召集个秘密会议,在会议期间将其扣押好了。”

  “那会议地点就不能再济南。最好是沂州。”

  “就这么办。对了,事关重大,”宁时俊想着那三个名字,“他们都是有培养前途的参谋军官,能不用刑,最好不用。”

  “当然。但是,有时候不来硬的也不行呀。”

  “由你。后果我来承担。你找张玉林商量,让他配合你。这几天我没时间,得集中精力对付这个王怀庆。”

  今年四十二岁的王怀庆字懋宣,直隶人。原为第一镇协统,出任山东提督有些突然。他出名是靠着聂士成,身为聂士成中军标营的他在聂士成阵亡于天津后扶柩南下,将聂士成遗骸送回了安徽老家,哄传当时,人称忠义。后来,王怀庆拿着聂家推荐他的信函投奔已为直隶总督的袁世凯,受到重用。从管带、标统到协统一路升上来。现在摇身一变,当上了山东提督。

  这个任命让他喜出望外。不为别的,只为山东的富庶。据说山东巡防营有上万人枪,理论上都归他管辖。就算有一成的空额,那该是多大一笔钱?就算他只拿其中的一半,也足以让他满意了。何况还有华源和中兴的枪炮弹药?那也是要打主意的。军官捞钱主要就是喝兵血,这是公开的秘密了。他所在的第一镇存在空额问题,但其余四镇则难以吃到空饷,袁大帅的规矩定的严。但巡防营怎么能跟新军比?此去山东,正是发财的好机会。

  王怀庆知道自己出任山东提督是铁良的举荐,但铁良和良弼这帮人是不受贿的,他知道。所以,他跟铁良说,感谢大人的栽培,此去山东,一定不负大人的厚望。铁良对他说,山东已经被龙谦经营的如铁桶一般了,你要十二万分的小心,不要以为你有提督的名号就万事大吉,山东那帮人厉害着呢。宁时俊,叶延冰都是龙谦的亲信,队伍都是他们一手训练的,你就算能不能真正控制山东巡防营,也要挖墙脚,从中挖出几个忠于朝廷的军官来。做好了,朝廷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王怀庆心里不以为然。奶奶的,难道他们敢公开对抗朝廷?不服气的,老子一顿军棍揍死他们。

  王怀庆来山东赴任前,孟恩远与王士珍已经回燕京了。铁良专门听了孟恩远济南之行的详细汇报,当时王怀庆也在。铁良对王怀庆说,此番你去山东就职,不啻入龙潭虎穴。不要以为简单,但也不要畏难,朝廷对山东已有通盘的考虑,你的任务就是抓军队,力争将巡防营抓过来,至少要监督好他们的一举一动。

  王怀庆在临行前还接受了杨士琦的宴请和2000两的程仪。杨士琦给了他一封带给其兄的信函,也带来了袁世凯的口信,就王怀庆的新职提出了几点忠告。一方面,袁世凯委托杨士琦警告王怀庆,不要低估了山东军务的复杂姓,巡防营早就被龙谦彻底把持了,他将大批的军官以整训的名义派入巡防营担任各级官佐,由此控制了巡防营。另一方面,杨士琦又给王怀庆支招和打气——你毕竟占了大义的名分,他们总不敢公开造反吧?另外,如今龙谦已被贬至岭南,巡防营各级官佐,除了龙谦的死党,谁不想另觅前途?如果条件具备,朝廷很可能将山东巡防营整编为新的陆军镇,之所以派老兄去,还不是看重你新军协统的履历?到时候你自然是统制了,他们的前程,还不都捏在你手里?

  杨士琦的鼓劲让王怀庆很高兴。

  王怀庆信心满满地到山东上任了,没想到,甫一到山东,宁时俊就给他一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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