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女丁蕙兰过了年是十五岁,年岁般配,门第亦相当,陈咸与丁异在北楼厅堂商议婚事时,陈咸之妻方氏急急去西楼见丁幼激,询问丁蕙兰品貌如何?因为近年哉唐陈氏声誉雀起,附近诸县士族都盼能与钱唐陈氏联姻,而早些年与陈氏有婚姻关系的寒门或庶族都隐隐然地位提升,以与陈氏联姻为荣,所以,务然是丁异亲自登门议亲,方氏也要先问个清楚,若貌丑的、不甚贤淑的,那照样要拒绝一一丁幼徼含笑道:“好教四伯母得知,我那七妹容貌与我当年有几分相似,性情亦娴雅。”
方氏打量着挺腰端坐的丁幼微,丁幼微年已三十,容色不减,与十三年前初嫁庆之几乎没什么改变,依然这般美丽,性情就更不必说,清娴贞静,妇德极佳一一丁幼微被方氏看得有些难为情起来,说道:“四伯母怎么这般看着侄媳啊,侄媳并不是为我七妹美言,我七妹诚然美且贤,应是阿谭的良配。”
方氏笑道:“若有幼微一半好,老妇就心满意足。”起身道:“好,老妇信幼橄硌话,这门亲事就定下了,陈氏与丁氏可以亲上加亲。”说罢,带着一个仆妇回北楼去了。
丁幼微走到楼廊上,看着四伯母兴冲冲回去的样子,心想:“前些日子叔父还曾试探过我,叔父想把七妹许配给小郎操之呢,因为叔父觉得小郎现在迎娶陆小娘子已无可能,为宗族计,小郎不可能一辈子不娶,小郎前程不可限量,叔父很想把惠兰妹子嫁给小郎呢,被我婉拒了,七妹虽好,但还是配不上小郎的,只有陆小娘子那样纯美的女孩儿才是小郦的佳偶,小郎也一定能与陆小娘子喜结良缘的。”又想:“小郎与那祝英台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这回我定要向小郎问个清楚?”
这时陈操之陪着顾恺之、张彤云夫妇上到三楼来拜见丁幼微,顾恺之向丁幼微见过礼后,便与陈操之到隔壁书房与宗之、润儿说话,张彤云则留下与丁幼微相谈。
丁幼激已从小郎那里得知张躬与与陆葳蕤是表亲,更是闻中密友,这时见了张彤云,不禁心里暗赞:“这张氏女郎容貌不在蒇蕤之下,清心玉映,比葳蕤还羞涩三分。
张彤云本来很怕见生人,但初次与丁幼微相见,油然觉得可亲,心道:“葳蕤说得没错,陈子重的嫂子真是美且贤啊。”声音娇柔道:“嫂嫂,我这次回吴郡去见了葳蕤的,蒇蕤说十月底嫂嫂去探访过她,一说起来就喜不自胜,听说我要来陈家坞,葳蕤很羡慕呢。”
丁幼淑便细问陆蒇蕤近况,又因为是张彤云是从建康来,又问韩府诸事?张彤云对陆锨与陈操之在会稽的争端不甚清楚,只是道:“葳蕤之父对陈郎君是很好的,我姑母亦感激陈郎君,我姑母明年三月将分娩,到时葳蕤就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陈操之当然不会对嫂子丁幼激说他曾为陆夫人治不孕之事,但小婵可是一五一十都说了,丁幼微听得摇着头笑,小郎竟会治不孕,小郎自己都还是个少年郎呢了,想想都让人忍俊不禁!用罢午餐,丁异、丁春秋父子赶回江北丁氏别墅,陈谭与丁蕙兰的婚姻已初步议定,明年春将行纳采、问名之礼一一徐藻父子和顾恺之夫妇则留在陈家坞,刘尚值自然也不会回刘家堡,好友相聚,若不是明日一早就要赶去参加丁春秋与全氏女郎的婚礼,顾惟之定是要彻夜吟诗的,他这半年来已吟得若妙哉好诗,但今夜只好作罢,只与陈操之论书画,观赏《东山行乐图》和宗之的《行舟图》、润儿的《垂钓图》,张彤云早从陆葳蕤那里得知润儿如何的聪明可爱,今日一见,真真是见面犹胜闻名,这冰雕玉琢的女孩儿太讨人喜欢了,而且十岁髫龄画出的画就很有韵味、风致楚楚一一腊月二十,天蒙蒙亮,陈家坞十余辆牛车就出发了,陈咸、陈满、陈操之,还有丁幼徽母子三人,以及徐藻父子、顾恺之夫妇、刘尚值,连同婢仆三十余人前往钱唐县东郊的丁氏庄园,润儿服了两剂小柴胡汤,烧已退,自然不肯呆在陈家坞,要跟去,因为她还在服药,有些食物忌食,不宜参加婚宴,所以陈操之让她留在陈家坞休息,自十六日被病犬咬伤后,至今已四日,小婵并未出现呕吐恶心、恐水狂躁这些症状,陈操之稍稍放心,毕竟被狂犬咬到的不见得都会发病,而且他又及时为小婵救治,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他的嫡亲兄长丁立诚这次从益州回来,丁立诚是益州犍为郡武阳县县令,因为交通不便,往返需半年之久,所以有四年多未归故乡了,这次回来主要是探望妹子丁幼微,并不知从弟丁春秋成婚之事,适逢其会而已,丁立诚与叔父丁异不甚和睦,但这次回来,发现叔父丁异态度大不相同,对他甚是热情,益州路远山遥,武阳更是荒僻小县,丁立诚竟未听说陈操之的事,没想到陈氏已然是士族,丁幼微也重新回到了陈家坞,五日前丁立诚携妻小到陈家坞看望丁幼微,见丁幼微虽是寡居,但县然日子过得颇为舒心,这让丁立诚很宽慰,问起宗之和润儿,说是在山阴与其叔父陈操之在一起,近日便会归来一一小婵这次未跟去丁氏别墅,过江时,在对岸渡口迎接的正是丁春秋与全氏女郎的婚礼甚是豪奢,钱唐六大士族俱送厚礼,散骑常侍全礼为爱女置办的嫁妆是良田十顷、婢仆二十人,其余日用器物数不胜数。
婚礼后的次日,顾恺之、张彤云夫妇便告辞回吴郡,已经是腊月二十一,必须在除夕之前赶回吴郡张府,所以不能多耽搁,至于孔汪明年正月初八成婚,顾恺之是不能参加了,到时会派管事前往山阴送上贺礼。
陈操之、丁春秋、徐邈、刘尚值送顾恺之回吴郡,送了一程又一程,丁幼微也坐在张彤云的马车里与张彤云依依惜别,张彤云记起一事,问丁幼微道:“嫂嫂,陈郎疼明年何时进京?”
丁幼微道:“桓大司马有书信来,要操之明年二备上旬赶至妯孰西府,所以说小郎最晚正月十六要起程。”
张彤云道:“那好,我回去告诉葳蕤,让她二月二十日左右在吴郡等候陈郎君一道进京。”
丁幼傲惊喜道:“葳蕤明年也要进京吗?”
张彤云道:“是啊,我姑母明年三月间不是要分娩吗,所以要接蒇蕤入都,原本是让陆锨明年正月末陪葳蕤去的,但不知何故陆锨无暇入建康「我与顾郎出京时,姑母和小陆尚书托我和顾郎明年与葳蕤同道进京,有个照应,这样,陈郎君与葳蕤就可一路同行、能有一段相聚的日子了口”
丁幼徽甚是高兴,送别张褡云之后即对陈操之说起此事,陈操之喜出望外,说道:“陆锨本月初就已赴京,当然不会特意回华亭接蒇蕤。
这日钱唐县令冯梦熊宴请徐藻父子和陈氏诸人,冯凌波已有八个月的身孕,正月末就将分娩,徐蒗、徐邈父子会在冯凌波生育后才会离开钱唐,徐邈是荆州武陵郡文学掾,本是清闲之职,而且东晋吏制宽松,所以徐邈告假三个月也不足为奇。
二十二日傍晚,陈氏诸人回到陈家坞,十进坞堡大门,就听得有婴儿的啼哭声,众人起先都是一愣,阿秀惊喜道:“是青枝,青枝姐姐生了!”
胖胖的曾玉环笑容可掬赶上来,说道:“是,青枝生了,托主家洪福,添一男?_,母子平安。”
这来福一家人丁真是旺,来福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生了四个孙子,孙女却没有。
来德走了出来,叫了一声:“小郎君一一”就不知道说什么了,笑得合不拢嘴,憨厚无比。
丁幼微与青枝主仆情重,闻言甚是欢喜,便去探望青枝母子,然后备礼物相送。
自葛洪去了罗浮山后,陈家坞这边逢年过节便会送钱帛、食物和香烛用具去初阳台道院,葛洪仙逝后,李守一主持道院,李守一在陈氏占田案中仗义执言,陈氏族人都甚感激,所以这次过年前送去的钱物就加倍,初阳台道院等于是陈氏家族的道院了。
葛洪与徐藻之父徐澄之是旧交,如今葛洪虽已仙逝,徐藻还是想去宝石山初阳台凭吊,二十五日徐藻、徐邈父子来到陈家坞,次日在陈操之、刘尚值陪同下,与陈氏送成物用具的三辆牛车一!。幸拜二十里外的宝石山初阳台道院,但见三清殿前葛洪手植的那数株枪耳支寒绽放,或白瓣黄蕊、或红瓣黄蕊,梅树树干呈灰黑色,而花色千朵万朵,暗香浮动一一陈操之清楚地记得须发如雪、腰板挺直的葛师在道院门前古松下向他问难的情景,不禁然神伤,在心里问道:“我命在我不在天,还丹成金亿万年一一葛师,此言何解?”
两大女主要同路进京,真是难为操之了,更难为小道,辛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