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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些方面,这些溃兵的速度可以说奇迹来形容,才两三个小时的功夫他们从黄岩县一路狂奔到了临海城下,只是张玉藻看着这么多溃兵在城下大叫,登时有天塌下来的感觉,差点就倒地不起,他扶住垛墙,大声叫道:“开城!开城!”
他这么一喊,林参将连声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但是张知府是台州一郡的最高长官,张玉藻一声令下,原来关闭的城门已经打开了,溃兵一边哭一边往里涌去,张玉藻连声叫道:“陈世忠陈镇台回来了没有?陈镇台回来了没有?”
只是这些兵勇虽然突围而出,哪顾得陈镇台的下落,他们只说了:“败了,败了,大败了!陈镇台不知道下落!”
林参将当即觉得十分为难,他连声对张玉藻说道:“凡事都得以找到陈镇台的下落优先!”
陈世忠战死了,那就是忠烈,如果活着,那就是要当场格杀的下场,最怕的陈世忠一个想不开从贼,因此要盖棺定论,首先就得弄清这陈世忠的生死问题。
只是乱军之中,一片狼狈,哪能弄清陈镇台的下落,一群人都是说道:“大败了,大败!红贼有马队两千,突然杀出,我军原本形势尚好,不料红贼马队杀出,一下子人心都散了!”
这是为自己的失败找托词,张玉藻看着现在才突出一两百溃兵,不由又想又悲,他大声哭道:“陈世忠可是将我台州协三营尽数带去!”
正说着,倒是见又一队清军溃勇出现在视野之中,张玉藻看了一眼,却不是清军,而是败下来的团练,夜色中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却都穿着号衣,确确实实是团练,当即说道:“可恨陈世忠,可恨陈世忠!好一个世忠……”
城门洞开,那队团勇约莫四五十人,跑得狼狈已极,到了城下张玉藻就伸出身子询问陈世忠的下落:“陈镇台怎么回事,陈镇台活着还是死了!”
那队团勇当即有人用台州话回答道:“陈镇台殉职,陈镇台殉职了!大军突围,陈镇台冒死回堵,结果遇到红贼连环枪,一个不剩,尽数殉职了!”
一听到陈世忠殉职了,张玉藻那是又喜又悲,却是说道:“他倒是死个痛快,倒剩下你我难受!”
听说陈世忠死了,林参将稍稍缓了缓一口气,然后才说道:“这事上就是求死容易,你我活该受罪了!”
只是他下一刻林参将突然大叫:“关城门,关城门!关城门!”
整个临海城头都为他的声音而震动,而接下去,枪声已经响了起来。
在金色的阳光之下,苏镜蓉的脸色带着一丝绝断,他大声叫道:“兄弟们,有这么多兄弟共襄盛举,看得起我苏镜蓉,我苏镜蓉很欣慰!”
虽然苏镜蓉号称要纠集二十六路英雄好汉,甚至还要以四万兵勇围攻黄岩城的四百红贼,但是毕竟仓促之间,他除了把自己掌握的几支壮勇集结起来,只有邻近的一些团勇被迫赶来参加。
作为台州府首屈一指的强人,苏镜蓉这个名字绝对管用,不过是半日功夫,已经集结了三千壮勇,而且还有不断汇集之势,其中有战斗力的壮勇不下两千名,可以说是黄岩与临海两县团练的精华所在,带队的都是县内出名的强人,如黄秀德、黄延暄、管继涌等人。
而这些团勇就围在他苏镜蓉的身边,苏镜蓉看着他们,大声问道:“想发财吗?我知道你们都是些泥腿子,穷光蛋,顶多是十几亩薄田,身边有十几千钱罢了!”
道咸之际,整个中国农村都处于破产的边缘,这也是太平天国与一众民变武装起事的温床,台州也不例外,这些团丁亦不例外,即使他们当中的团勇头目,也顶多是个小地主而已,临时遇事想拿出三五千钱都不可能。
至于下面的团勇,那就更不要提,若不是团丁能捞几个钱,他们多半不愿干这个团勇,只有管继涌与黄延喧两股名义是勇,都是地方上的土匪,靠劫掠为生,只有苏镜蓉、黄秀德这样的大头目,才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
苏镜蓉看到许多团丁都低下了头,他就笑了起来:“现在发财的机会到了,红贼就在黄岩县城,知道他们有多富吗?”。
他随手就举起了一个盘子,把盘子上的红巾一揭,就看到金光银光闪作一片,金项链、金镯子、金手链、银手链、金元宝、银元宝一应俱全,团勇都变得狂热起来,苏镜蓉告诉他们:“知道这些怎么来的,是我杀了一个红贼,从他身上夺来了!”
都说苏镜蓉文武双全,现在大家是见识到了,苏镜蓉继续说道:“告诉你,温郡一向富庶之区,良田百万,兼有渔盐工商之利,而红贼于温郡,屡战屡捷,捞够了金银,现在跑到我们台州来!”
他随手抓起一个金元宝,告诉这些团勇:“他们想在我们台州抢个饱,但是我告诉他们,你们打错了算盘,我们台州别的没有,就是光脚的穷兄弟最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没田没地没房没银子,那怎么办,就是靠一双手去抢!”
苏镜蓉立即陷于狼群之中,到处都是灼热的眼神,苏镜蓉继续告诉他的部下:“告诉你们,每一个红贼都有金子、银子、珠宝,就看你们肯不肯去抢了,只要抢到了,就是你们的了!”
在历史上,苏镜蓉就是用这种手段来号召台勇,当时的太平军破苏常,取杭州,尽取杭嘉,可以说人人都披金戴银,而台勇与太平军交战之后,他们也发现只要干掉一个太平军,他们身上的金银珠宝就尽归自己,一时间争先恐后,利用太平军主力南下温州的机会,以民团之力一举尽复台州六县,被左宗棠视为战争奇迹。
而在这个时空,苏镜蓉找不出实例来,但是台勇也是听闻过红贼的待遇,都说红贼顿顿都有大米饭可吃,天天有鱼有肉,身上穿的是新衣,背上背的都是洋枪,甚至连鞋子都是新鞋,这样的待遇他们闻所未闻。
以此想来,红贼身上应当都是遍身金银,只要杀了几个红贼,那自己就发达了,可以放心地买屋购地,成为一个真正的小财东。
看到他们呼吸粗重起来,苏镜蓉继续说道:“不止红贼身上携金带银,他们的辎重之中更有几十万金银,珠宝珍物不计其物,他们尽破温州各县县城甚至府城,捞足了才到我们台州来了,这是咱们的大好机会!”
他继续鼓动说:“现在他们主力往临海寻找陈镇台一战,而留守黄岩县城者,不过三百人而已,我们现在已经召集三千壮士,明日县内二十六路英杰一同共襄盛举,足有六千壮勇!”
他豪气冲天:“更不要提太平与温州各县豪杰已经接了我苏镜蓉的书信,到时候四万人起兵,破红贼易如反掌!我现在就想带着你们往攻黄岩县城,开了县城不收刀,想怎么痛快就怎么痛快,你们干不干!”
“干!”
“跟着苏镜蓉干啊!”
“干,这么好的事怎么不干!”
整个团练的情绪都变得极度狂热起来,苏镜蓉点点头,向大家宣布下一个好消息:“今天我们就去打黄岩县城,趁着红贼无备突袭进去,若是今天突袭不成,明日有县内二十六路豪杰共来,六千壮士,吐口口水都能把那些红贼掩了!”
所有的团勇都被苏镜蓉鼓动起来,个个都想着攻破了黄岩县城自己杀掉几个红贼发了大财,恨不得能多长几条腿,赶紧赶到黄岩县城去发大财。
而现在苏镜蓉对这些团勇的调度,也勉强到了如臂使指的程度,一队队团勇快步向前,而苏镜蓉与他兄弟苏镜澜站在一个小山头,看着这些壮勇脸上的狂热,也是连连点头。
苏镜澜倒是有一点担心,他问道:“那二十六路团练,不知道能赶来几路!”
“二十六路!”苏镜蓉有着绝对的信心:“说不定现在就有团练赶到县城附近了!”
“哥,这么有信心?”
苏镜蓉露出了残酷的笑容:“我在书信上,谁不肯带团勇来,就是不给我苏镜蓉面子,我苏镜蓉没有别的手段,柳绝户号称绝户,我也能屠村灭门。”
苏镜澜吸了一口冷气,自己这位兄长的手段确实狠辣了点,只是这样会不会太激烈了些?他继续问道:“那些金银首饰怎么来的?”
“我抢的!”苏镜蓉毫不忌讳:“赵行德家的,他肯得罪我,也别怪我动手灭门了。”
现在兵荒马乱,正是挟私报复的好机会,苏镜澜已经被苏镜蓉吓住了:“可是红贼哪来那么多的金银珠宝,若是打开了黄岩县城,让大伙发现红贼根本没那么多金银珠宝,那怎么善后!”
苏镜蓉冷笑一声:“攻不开黄岩县城,一切都免谈,若是打开了,不收刀让大家抢个痛光便是,这么大的一个县城,怎么也能让他们心满意足,咱们家也能捞个几万两!我又不是黄岩人……”
这话意味深长。
苏镜蓉是临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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