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在汲勇华的记忆里,张廷兰就是一个不声不语的书呆子,每次来到奉天,都是张学良陪着他玩玩闹闹,这次张廷兰突然十分热情,让他还有点不适应。但是这个傻小子也没有想太多,他把张廷兰递过来东西接在了手中,打开一看,是五张花花绿绿的纸片,他年纪小,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张廷兰笑着说道:“这是几个铺面房的房契,你只管收着,每个月有多少收入我都给你在道胜银行立一个专门的账户,只有你自己能支取,另外需要什么东西可可以和我打招呼,我帮你张罗就行了。”
汲勇华虽然有点憨,但是也懂得钱是好东西,平时汲金纯对他管束也很严格,手中的零花钱都没有多少,张廷兰一下子就拿出了五个铺子,汲勇华顿时就心生好感。
不过他也知道不能随便收人家礼物的道理,因此还有点犹豫。张廷兰笑着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咱们老辈儿就是磕头拜把子的弟兄,我比你大,早出来做事,有了好处自然要大家分享,以后你不是一样能照应我么。”
汲勇华一听这话也是入情入理,因此欣然说道:“廷兰哥,你真豪爽,有了这个我就不怕我爹不给零花钱了。”
张廷兰也笑着说道:“练武就要吃苦,关键还是要看自己的努力,我可等着你学成之后大显身手呢。
汲勇华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廷兰哥,你放心吧!你都给我这么大的帮助,我要是练不出一个样来,那还是男子汉么!”他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房契,就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里。
此时冯庸正和张学良在一边聊天,他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冯庸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虽然双方看起来亲密无间,但是这也是两个阵营,怎么能随便拿对方的重礼呢。
不过他并没有听清楚具体是什么,因此没有立刻发作,只是低声问张学良:“廷兰很有钱么?“
张学良没有听出冯庸话中的意思,只是笑着说道:“他比我爹还有钱呢,廷兰哥是有本事的人,昨天他让我当兴业贸易公司的总经理,我还给你讨了一个助理的职位,每年也有分红,怎么样?我够意思吧,什么好事情都没忘了你!”
冯庸面无表情的说道:“只怕我无福消受。”
“你见外了,都是自家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俩可是拜过兄弟的。”
“我和张廷兰可没拜过兄弟。”冯庸脸色越来越不好,他明显比张学良要成熟得多,以前他也接触过张廷兰,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现在张学良这么夸奖张廷兰,冯庸只当是在忽悠他,没准是张作霖安排的,至于公司啊,助理啊都是扯淡。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总之绝对没有好事。
其实冯庸有这种想法也是由于先入为主,他这次和汲金纯来到奉天,名义上是拜会张作霖,顺便采购一些物资,但是实际上却是要搞清楚武器的问题。
在几个月之前,冯德麟还通过关系,不断的从奉天得到新式武器,先后换装了两个营,老冯正准备拿出更多的钱,弄到更多的先进武器,结果这条线突然就断了,这不由得冯德麟不多想。
张作霖是奉天最大的势力,老冯自然而然的就将怀疑的重点放在了张作霖身上,是不是这个小个子暗中动手,干涉了他购买武器。有了这个怀疑,冯庸再看今天张廷兰的举动就有些想法了,他给汲勇华好处,是不是想要堵住汲金纯的嘴?让自己当助理又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想得越多,冯庸就越怀疑,他甚至觉得张学良的热情都有些虚情假意的味道了,因此也没有了玩乐的心思,冷冷的说道:“我坐了一天的火车,头有点晕,想先去休息,咱们有什么活动明天再说吧。”
说完冯庸也不管张学良的反应,起身就离开,把张学良甩在了一边,十分的尴尬。他还约请了张景惠的儿子张绍安,汤玉麟的两个儿子,汤佐荣和汤佐辅,准备着晚上开个舞会,好好热闹一下,结果冯庸突然走了,就好像在一团火炭上浇了点冷水,张学良还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冯庸的行为有点怪异,顿时兴致大减。
冯庸突然离开,汲勇华也不得不跟着,不过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和张廷兰十分亲近了,临走时还说:“廷兰哥,明天我准备酒宴,你一定要赏脸啊。”
汲勇华恋恋不舍的离开,到了酒楼的外面,正好冯庸还在门口,他黑着脸盯着汲勇华:“张廷兰给你什么东西了?”
冯庸语气之中带着愤怒,汲勇华吃了一惊,下意识的说道:“廷兰哥给我几张房契。”
房契?听到这两个字,冯庸顿时就窜起了一股无名大火,自古以来房产都是最值钱的东西,别管多大方的人也没有随随便便送房契的,况且还是给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不是扯淡么?
冯庸是个聪明人,恰恰聪明人最不缺少的就是联想,他眉头紧皱,沉声说道:“你现在就赶快把房契送还张廷兰,我们二十八师的人不能要他们二十七师的东西。”
汲勇华顿时就将小脑袋摇晃起来:“廷兰哥说了,这是给我自己的,他说让我练武的时候,买些草药,廷兰哥心真细,一听说我在学武就主动给我帮忙。”
冯庸的脸色更加阴沉,汲勇华这个憨小子脾气很倔,和他爹差不多,张廷兰送的礼物很明显打动了这小子的心,因此不远轻易放弃。
“勇华,谁会给你一个小孩子房契,撒谎都不找个好借口,这明显是借你的手,给汲叔叔送礼,他们不怀好意,你赶快把东西送回去。”
“廷兰哥才没有说要给我爹呢,这就是我的东西,你们谁也抢不走。”汲勇华的犟脾气上来了,转身就跑,拦了一辆黄包车,直接就跑回了下榻的旅馆,将冯庸撇在了一边。
他们小辈在这边聚会,那边张作霖也大摆筵席,招待汲金纯,这段时间老张手头宽裕,出手也阔绰,酒宴上罗列杯盘,丰盛到了极点。张作相、张景惠等人都赶了过来,不时劝酒,汲金纯彻底感受了张作霖的热情,不过他心里还有事,应付了张作霖之后,就主动告辞。
他离开帅府之后,就直接通过关系找到了道胜银行,他们已经和弗雷德秘密交易数次,冯德麟已经将这条线视为改善二十八师装备的重要途径,现在突然断绝了,他怎能不着急啊,因此才让汲金纯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奉天。
不过当汲金纯找到了道胜银行的时候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弗雷德并不在银行,其实这个犹太佬此时正在帮着张廷兰收买俄国的权贵,大把的金钱和奢侈品送了出来,中国有句古话叫做钱通神路,又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沙俄上下都贪得无厌,张廷兰交代的机器生产线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弗雷德正在积极运作。
汲金纯不知道这些,他只当弗雷德不想见他,因此有些懊恼,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到宾馆,结果刚到宾馆,冯庸就气呼呼的将汲勇华接受房契的事情告诉了他。汲金纯也是大吃一惊,他急忙来到了汲勇华的房间之中,此时汲勇华正把几张房契摆在自己的面前,冲着这些纸片直流口水。
汲金纯进屋之后,一把就把房契抢到了手中,汲勇华一看老爹突然出现,也是大吃一惊,不过最吃惊的还是汲金纯,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一看这几张房契,汲金纯就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五个铺面,最大的有五间门面,最小的也有三间,按照奉天的地价估计,这些差不多能值一万块大洋,这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勇华,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要是有一个字假话,我打折你的腿。”
汲勇华扁了扁嘴,显得极为委屈,不过老爹的话又不能不回答:“这是廷兰哥给我的,他说穷文富武,我练功要花钱,因此给我的,还说给我在银行立一个账户,每个月都给我分成。”
“他没要你送给我么?”
“才没有,廷兰哥都说了就是给我一个人的,准是冯庸他告密了。”
“别管谁告的密,这东西不是你能要的,我现在就去找张作霖和张作相,把事情问清楚,你给我记住,别随便要外人的东西,少给我找麻烦。”
“廷兰哥不是外人……”
汲勇华还要说话,被汲金纯给狠狠地瞪了回去,汲金纯拿着房契,就要起身去帅府,结果外面的副官突然跑了进来。
“旅长,有个日本人想要见您。”汲金纯又是一愣,他也心说怎么事情都碰到一起了呢,他和日本人没有什么来往啊,怎么会突然找他?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是光是日本人就是一个响亮的招牌,他又不能不见,因此让副官将人请了进来。
不多时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见到汲金纯之后,就率先说话了:“汲将军,鄙人三木,一直仰慕冯将军还有您的威名,因此特来拜会。”
这个三木正是在升允别墅被张廷兰抓得那个家伙,由于朴仁勇的问题,他又被日本政府审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证明了清白,这个家伙把受的罪都归咎到了张作霖身上,因此一听说汲金纯跑到了奉天,就急急忙忙的赶来。
“汲将军,日本方面是愿意为二十八师提供军火和贷款,一定会满足你们的需要,一切就看你们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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