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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2章 退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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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京都市。

  祝德贞有个习惯,到日本她只在两个地方停留,心情不好的时候去北海道,心情好的时候来京都。

  她对京都的好印象源于多年前瞒着家里第一次独自来京都旅游,那是一个夏天雨夜,一辆亮着“空车”灯的的士停在祝德贞身前,的士司机利索地开车门下车,撑开雨伞迎过来,帮祝德贞打开后座车门。

  坐进干爽的车里,面相和善的中年男司机扭身跟祝德贞说:“你真幸运!”

  为什么说这句话呢?

  下车前有了答案。

  车在酒店门前停稳,司机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个很小的白色信封递向祝德贞,见祝德贞面露犹豫,司机笑着说:“你是游客吧?这是纪念礼物。”

  小心地接过信封,感觉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祝德贞打开信封,抽出里面印着四叶草图案的精致卡片。

  几天后她才知道,她乘坐的这个出租车公司在京都有1400辆出租车,车的logo是三叶草,后来公司管理层灵机一动,推出宣称“可以带来好运”的印着四叶草标志的出租车。

  聪明的管理层深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只推出4辆四叶草出租车,顾客乘到四叶草车的概率只有03左右。

  而祝德贞呢?

  她的幸运之处在于她乘坐四叶草出租车那天,是四叶草车推出的第一天,这个的几率可要比03小得多。

  所以,自那次之后京都成了祝德贞心中的幸运地,她开心的时候,她想要放松身心的时候,她做重要决定之前,都会到京都住几天,通常是一个星期,最长一次住了48天,48天里约有三分之一是在龙安寺度过的,余下的30多天,她基本待在妙心寺里的退藏院。

  因为她喜欢“退藏”两字。

  相比于金阁、大德、妙心、法隆、兴福、浅草、万福等,祝德贞觉得“退藏”两个字里蕴含无尽奥妙。

  为了求解,她拜访过日本高僧,也曾问过自己父亲,后来她专门跑去美国,找博学多识,儒释道皆通的五叔祝天歌请教,结果父亲告诉她“潜龙勿用”,五叔跟她说“亢龙有悔”。

  祝德贞觉得这两个解释都对,也都不对,后来她又去了几次退藏院,在元信庭中,自己渐渐悟出几分意境朴拙为退,淡静为藏。

  就像这寺院塔头,历史上跟政治权力走得近的寺院,无论当时多么兴盛、庞大、煊赫,几乎无一例外都毁于王朝交替中,就算后来重建,也都底蕴凋零,徒留其形,难续盛势,只有远离权力漩涡的寺庙传承了下来,成了最大最有底蕴的寺庙。

  何为盛?何为衰?何为成?何为败?

  没有答案!

  在一个时代弄潮,活得有滋有味,轰轰烈烈,就算后来寂寥了,算失败吗?

  万千繁华身边过,此身只是旁观客,冷暖俱是他人,独自闲步碧落,又算成功吗?

  这些问题祝德贞问过祝天歌,祝天歌听了先是笑,然后说:“俗人问心不问世,心喜即可。豪杰问世不问人,人言乃障。”

  祝德贞自觉自己是一个俗人,于是她遇事先问心,这次来京都,正是为问心而来。

  因为是常客,无论妙心寺、龙安寺、仁和寺还是西芳寺祝德贞都有熟人,所以她不用提前预约就能拿到住宿房间,还是风景最好的房间。

  到了住宿的地方,在飞机上没睡觉的孟婧不吃不洗,倒头就睡。

  祝德贞不累,于是参加寺里的禅课,跟师傅和访客们一起坐禅。

  走出禅房,才发现京都下起了小雨。

  站在屋檐下抬手接了几滴雨丝,祝德贞仰头浅笑:婧这家伙还真有运气,明天去苔寺,今晚下雨,真够成全她的。

  一夜细雨,一夜无梦。

  第二天第一站,两人直奔孟婧心心念念的苔寺西芳寺!

  尽管是熟客,入门经还是要抄的,用毛笔抄《心经》。

  祝德贞和孟婧都出身世家,琴棋书画属于必学,两人的毛笔字虽然算不上大家但也形神兼备,行云流水。

  所以和尚念完经文访客们同时开始写,结果她俩都写完了,旁边人最快的也不过才写了一半,那字还难以入眼。

  两人拿起东西交卷进寺,成了本日第一第二位访客。

  运气实在是好,雨后的苔寺跟平时的苔寺根本是两个样子。

  平时只要连续暴晒两三天,苔寺里的苔就会变黄,生出一丝荒败之感。

  雨后的苔寺则是从下到上满眼浓绿,幽阶一夜苔生,即便被透过树叶的阳光照射,也不过是浓绿变翠绿,生机丝毫不减。

  在不大的寺庙里行走,入眼小桥、池塘、石路、竹栏、木屋,再加上天上的大团白云,满满的新海诚既视感。

  两人出寺前,祝德贞要了两块许愿牌,写上字,恭恭敬敬地摆在佛前的桌上。

  孟婧心里十分好奇祝德贞在许愿牌上写了什么,她有机会偷看到,不过她没有那么做,因为那违背她的教养。

  走出寺院,孟婧回头看着入口说:“我后悔了,刚才在里面偷看一眼好了。”

  知道孟婧嘴里的“偷看”说的是什么,祝德贞说:“真想知道我可以卖你啊!”

  孟婧问:“多少?”

  看着孟婧,祝德贞问:“你出多少?”

  相比收费不菲的苔寺,人声喧哗的岚山竹林算是毁了。

  两人本想走远点,在竹林里寻一处清静地歇歇脚,不想风声忽起,吹得竹林沙沙作响。

  抬头看,远处路上虽然仍有阳光,可西边天际已经是乌云如墨,明显暴雨将至。

  不能歇了!两人一路急行,终于在乌云遮住太阳前回到住的地方,这时再回头看,地上的阳光还只剩下小小的一块了。

  随着几声战鼓般的闷雷响,豆大的雨点像箭矢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下,打得树叶躲闪房檐喊疼。

  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孟婧敲开了祝德贞的房门,她举着手里的茶叶和咖啡说:“喝哪个?”

  “茶!”

  禅院窗前,雨中煮茶,雅意十足。

  也许是走累了,也许是雨声太大,也许是茶太香,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观雨品茶。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半小时,雨停云散天空放晴。

  空中万道金光洒下,让地面上、树叶上的水珠璀璨如钻石。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孟婧看着窗外的松树说。

  “等他接受我。”

  “为什么不是等他爱你?”

  浅浅喝了一口茶,祝德贞放下茶杯说:“最后在一起的不一定是爱情,是合适。”

  “万一你想错了呢?”

  “谁一辈子不犯错?谁一辈子不犯几个明知故犯的错?”祝德贞平静地说。

  “铃铃铃!”

  孟婧刚要说话,桌子上祝德贞的手机响了。

  拿起手机听了两句,一向喜愠不形于色的祝德贞脸色大变,腾地一下站起身说:“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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