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门口鞋柜上的雨伞看着有点眼熟,不过边学道没有多想,也没往徐尚秀送他那把伞上面想。
天底下图案相似的雨伞多了去了,这里是美国,他此刻在旧金山,跟他收在自家柜子里的一把雨伞隔着十万八千里。
见门口的鞋和伞让边学道很意外,李兵和穆龙立刻做出戒备的姿态,穆龙在前,李兵在后,将边学道护在中间。
房子是复式设计,刚进门时,窗外的雨声掩盖了楼上的声音,这会儿耳朵适应了,三人听见楼上传来“嗡嗡”和“嗤嗤”声。
跟边学道对视一眼,穆龙小声说:“是吸尘器。”
吸尘器?
谁在收拾屋子?
单娆?
钟点工?
想到此处,边学道放松了戒备,李兵和穆龙却没有。
三人刚从机场出来,身上除了钥匙手无寸铁。
在国内时,李兵和穆龙会随身带着匕首、电击器和甩棍,而且懂格斗在国内相当管用,可眼下是在美国。
美国遍地是枪,就连街头的混混、妓女和白发老太太都能随手掏一把枪出来,在这地界,再好的身手碰见拿枪的人也是白搭。
所以一进入美国,穆龙和李兵全都压力倍增。
尤其是有贴身护卫富豪经验的穆龙,在他看来,尽管门口摆着一双女鞋,楼上有吸尘器的声音,但不能就此确定房子里只有一个人,也不能确定一定是个女人,更不能确定楼上的人一定是在搞卫生。
穆龙保镖朋友圈子里流传的雇主遇袭案例,全是在护卫人员麻痹大意的情况下发生的。
所以穆龙不敢大意。
他先确定一楼没人,然后走进厨房,从刀架上拔出两把刀,跟李兵一人一把,准备悄悄上楼。
边学道觉得两人的举动有点夸张,不过他没出声。
带在身边这么久,边学道知道穆龙和李兵办事很稳妥,如果楼上是单娆或者是钟点工,两人不会惊吓到对方,会悄悄退下来。
果然……
很快李兵走了下来,收起刀说:“是苏小姐。”
苏小姐?
苏以!
边学道走上楼,果然看见苏以正在主卧室里吸尘,她手里拿着吸尘器,头上戴着耳麦,似乎正在听歌。
走到卧室门口,边学道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听见敲门声,苏以愕然回头,看见边学道站在门口,她整个人呆住了。
愣了足足有10多秒,苏以关掉吸尘器,摘下耳麦,看着边学道问:“你什么时候到的?你怎么进来的?”
边学道笑着说:“刚下飞机,当然是开门进来的。”
苏以问:“你有钥匙?”
边学道点头说:“有啊,单娆快递给我的。”
“哦。”苏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我不知道单娆给你快递钥匙了。”
看了一眼卧室的摆设,边学道问苏以:“怎么是你在搞卫生?怎么不请钟点工?”
苏以挽了一下耳旁的头发说:“这里长时间没人住,单娆觉得把钥匙交给钟点工不安全,就没请,都是我俩你一周我一周地过来打扫。”
边学道:“……”
苏以接着说:“今天下雨,我怕开车回圣拉蒙路上不安全,加上这周轮到我打扫,就过来了。”
边学道说:“还真是巧,我也是突然决定来公寓看看。”
苏以说:“是很巧,我一般两周过来一次。”
走到卧室窗前往外看,边学道问:“对了,单娆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这么大的雨,她也不能回圣拉蒙。”
苏以说:“单娆不在旧金山。昨天下午,她跟温从谦带队去芝加哥了。”
“芝加哥?”边学道问:“去那儿做什么?”
苏以说:“跟芝加哥一家游戏公司谈收购。”
边学道点点头:“哦。”
“轰隆隆…轰隆隆……”
两人说话时,窗外的旧金山风急雨骤,电闪雷鸣。
看一眼手表,苏以问:“你下飞机还没吃饭呢吧?”
边学道说:“没吃呢。”
苏以说:“正好,来的路上我在超市买了点食物准备当晚饭,应该够咱俩吃了。”
边学道笑着摇头:“恐怕不够,楼下还有两个人呢!”
黑云压城,雨越下越大。
下楼跟穆龙和李兵见过面,苏以看上去轻松多了。
这是情理之中的反应。
外面这么大的雨,十有七八不能回圣拉蒙了。
偏巧边学道突然来美国,这是边学道的房子,没道理赶人家去酒店,可边学道不去酒店的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是那么回事。
而加上穆龙和李兵就完全不同了,就算事后跟单娆说起,也不至于太尴尬。
把冰箱里的食材全翻出来,苏以决定做炒面。
却不想切番茄时苏以不小心切到了手,左手食指切了一个小口,留了不少血。
帮苏以处理完伤口,边学道系上围裙说:“伤员请下火线,今晚这顿我来做。”
边学道亲自下厨,穆龙和李兵坐不住了。
两人不好意思往厨房里挤,就开始收拾屋子。
李兵拎着吸尘器,把上下两层吸了个遍。穆龙则拿着一块抹布,这擦擦,那擦擦,粗手笨脚的,看上去十分搞笑。
边学道的厨艺一向很好。
围坐一桌吃饭时,苏以三人一致对边学道做的炒面赞不绝口。
吃完晚饭已经19点了,窗外的大雨没有一点停的意思。
收拾完餐桌,边学道看着苏以说:“雨太大,路上不安全,你今晚留下吧,楼上三间卧室,你睡中间的主卧,我们仨睡另外两间。”
苏以听了,扭头看向窗外,恰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云层之上传来阵阵巨响。
这个样子,确实走不了。
而且边学道当着两个保镖的面说这番话,如果苏以坚持要走,等于在驳边学道的面子。
想了几秒,苏以看着边学道说:“你到旧金山还没给单娆电话呢吧?”
边学道听了立刻闻弦知雅意,说:“正打算吃完饭给她打电话。”
半个小时后,边学道拿着手机走回客厅时,穆龙、李兵、苏以三人正一人一罐啤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放下手机,边学道从茶几上拿起一罐啤酒,打开,问李兵:“看得这么认真,能听懂多少?”
李兵憨憨一笑,说:“语速太快,基本听不懂,加上看图片猜的,能明白十分之一。”
喝一口啤酒,边学道扭头问穆龙:“老穆你呢?应该没问题吧。”
穆龙点头说:“我能听懂。”
想到沈馥肚子里的孩子,边学道说:“语言其实就是个环境问题,把一个中国人扔在美国人堆里待两年,把一个美国人扔在中国人堆里待两年,都准保能学会对方的语言。”
半小时后,穆龙和李兵上楼休息了。
剩下边学道和苏以坐在沙发上,两人谁也不说话,专注地看电视。
喝光手里的酒,边学道问苏以:“家里还有酒吗?”
苏以摇头:“就这么多,都喝了。”
静了一会儿,边学道问苏以:“来美国这么久,一直没找个男朋友?”
苏以喝了一口啤酒,说:“我也想找,可是没有合适的。”
边学道问:“是你眼光太高吧?”
苏以说:“也许吧,不过我觉得更主要的原因是还没遇到那个对的人。”
边学道问:“怎么才算对的人?”
苏以抱着腿说:“对大多数女人来说,对的人就是……我见到他之前,从未想过要结婚;我嫁给他几十年,从未后悔嫁给他,也从未想过如果我嫁给别的男人会更幸福。”
边学道听完,笑着说:“你说的这个有点……怎么说呢?就算现代社会自由恋爱了,我还是觉得现实中大多数人的婚姻都是赌博。牵手一生甜蜜无悔的夫妻是少数中的少数,大多数夫妻都是互相包容、互相迁就、磕磕绊绊走到白头的。再和美的夫妻,都不可能一生几十年里没吵过架,没红过脸,没说过气话,所以你说的‘从未后悔’‘从未想过’是不现实的。”
苏以默默地听着,半晌,开口说:“你说的是对的,不过感情这种事就像刮奖,如果已经刮出一个‘谢’字了,该放手就放手,没有必要非把‘谢谢惠顾’都刮出来才扔掉。”
边学道竖起大拇指说:“想的通透。”
苏以笑着说:“谢谢夸奖。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听温从谦说你在松江也住顶层,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住顶层?”
边学道想了想说:“眼前没有遮挡,可以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