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事故,一场大雨,病倒好几个人。
边学道虚脱,在医院输液观察。
边妈急火攻心,导致血压上升,在医院输液治疗。
边爸初步诊断为淋雨引发急性肺炎,医生建议住院,一边治疗一边观察。
边学德和杨恩乔几个,跑上跑下、跑前跑后,帮一家三口办完住院手续后,发现一起跟着到医院的傅采宁脸色很不好。
正好人在医院,就让傅采宁拍了片子。
结果骨科医生拿着片子一看,说傅采宁脚踝错位了,伤得挺重,需要打石膏。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打了石膏最少要固定半个月,也就是说有道集团董秘要休息一段时间。
不仅傅采宁,风吹雨淋了一下,沈雅安身体也出现了不适。
沈雅安不像杨恩乔、丁克栋年轻,也不像唐根水身强体壮,他就是一知识分子,而且说实话,从欧洲回来后,他对松江的水土和环境不太适应,呼吸道一直不太舒服。
最后,小边善勇也病了——肺炎。
孩子太小,尽管王家榆抱着他一直坐在车里,但车外风雨带来的湿气和寒气对边善勇来说太危险了,他幼小的身体根本无力抵挡。
发现是王家榆把边爸边妈带到救援现场的,边学德气得七窍生烟。他读书少,但不蠢,他隐隐猜到王家榆把事情捅到边爸边妈那里去的用心,但同时他也知道,如果这次单娆没事,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以单娆的厉害,等她回过神来,肯定拉拢别人,孤立他俩,他和王家榆以后在边家的日子就难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边家还是几年前的边家,孤立不孤立无所谓,可是现在,有边学道这棵大树却靠不上,就太让人郁闷了。
边学德生气,但没法在大庭广众之下数落王家榆。
况且,他的儿子病了。
成年人病了,只要治疗得当,基本都没什么大事。
可是婴儿病了,就算用心治疗,也可能会冒出一些麻烦来。
穿着睡衣睡裤,头发蓬乱,一脸焦急的王家榆这次是真的着急了,她抱着边善勇,六神无主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待医生诊断的结果。
傅采宁坐在轮椅上,被丁克栋推着走了过来。
“黑珍珠”和丁克栋正式谈恋爱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傅采宁“使唤”丁克栋。
丁克栋这个人性子急、眼眶高、心硬如铁,有时候就连热恋中的“黑珍珠”都拿他没办法,可是傅采宁找他,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一点脾气也没有。
说是爱情吧,感觉不对。说是兄妹姐弟之情,味道不对。所以淙合说来,就是一物降一物。
坐在轮椅上,傅采宁的视线追踪着王家榆,盯着王家榆的一举一动。傅采宁不知道王家榆和单娆在燕京时的恩怨,也不知道林琳的存在,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行为的背后有某种动机。
病房里。
守在边学道的床边,单娆泪如泉涌。
她怎么也想不到,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去了一趟游乐园竟弄成这个样子。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说什么她也不会去游乐园的。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说什么她也不会先接受救援。
真的,她宁可在床上昏迷的是自己,她宁可现在人事不省的是自己,她甚至想过一头撞昏自己,也不愿意面对现在的局面——男朋友住院,男朋友的父母因为着急上火和淋雨,也相继住院……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远远看见游乐园的摩天轮,而突发奇想,要来游乐园玩。
单娆双手攥拳,指甲深深地刺进掌心,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不是说我是上等命吗?不是说我福缘深厚吗?不是说我有求必应吗?为什么明明聚少离多,难得见面,才欢天喜地的快乐了不到48小时立刻就乐极生悲。
为什么前一分钟刚告诉我是命运的宠儿,下一分钟就让我失宠?
晚上B点,边学道醒了。
这次不是上次住院那样昏沉,他的意识十分清醒。
见边学道睁开了眼睛,单娆心头的石头落地,喜悦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边学道起身靠在床头,抬手摸单娆的脸,用手指拂去泪水,微笑着说:“傻丫头,哭什么?离死远着呢”
单娆抓住边学道抚摸自己的手,哀哀地说:“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去坐过山车。”
边学道说:“别说傻话,你又不知道那玩意今天会坏,咱俩排队的时候,上去那么多人都没事,偏偏到咱俩这坏了,这是命里该有此一劫。你看,咱们不是有惊无险地过来了吗?”
听边学道这么说,单娆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有内疚、有委屈、有欣慰……
内疚,因为她的心跟边妈一样,不想自己爱的这个男人受到伤害,可是她的一个建议,竟让这个男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委屈,因为她感觉到了集团管理层看她的眼神里有不满。
欣慰,因为她用心爱着的男人还跟从前一样理性、宽容、体贴。
忽然,单娆神情一凝,她咬了两下嘴唇,轻声说:“还有……”
边学道问:“怎么了?”
单娆鼓起勇气说:“伯父伯母……病了。”
边学道知道下雨的时候边爸边妈到游乐园了,可他想不出怎么就病了,他问单娆:“病了?因为淋雨了?”
单娆低着头说:“伯母是高血压,伯父是……肺炎。”
越到后面,单娆的声音越小,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站在大人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
边学道想下床,可是挂在床头的营养液还没输完,他问单娆:“很严重?”
单娆先点头,又摇摇头:“人都清醒着,不过医生说得治疗观察几天。”
边学道坐着想了几秒,抓着单娆的手说:“不论谁问起,你就说是我带你去游乐园的,是我要去坐过山车的。”
单娆听了,抽泣着说:“可是不是你要去的,是我,都是我的主意。”
边学道柔柔地说:“听话,照我教你的说,人有些时候得学会撒一些无伤大雅的谎。”
半个小时后,营养液输完了,看着护士走出病房,边学道问单娆:“我去看看我爸我妈,你去吗?”
单娆低着头,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边学道把单娆搂在怀里,说:“那这样,我先去,把人安抚好了,你再过去。”
边学道先去看的边妈。
见边学道进门,边妈看着他说:“你是不把我和你爸折腾死不算完。”
边学道笑嘻嘻地凑到跟前:“妈,说什么呢?我多听你话啊”
边妈盯着边学道的脸,问:“去游乐园,是你和单娆谁的主意?”
边学道说:“我的主意。”
边妈怀疑地问:“你的主意?你对那些东西从来没什么兴趣,你当我不知道?”
边学道说:“真是我的主意,我也是为了哄女孩子高兴。”
边妈说:“你就蒙我吧”
边爸是肺炎,在另外一层楼的病房。
边学道推门进病房时,边爸还在咳嗽,他赶紧走过去,帮边爸捶背。
边爸摆手说:“不用。”
边学道问:“医生怎么说?”
边爸说:“听他们说一套一套的,其实就是上了岁数,身体免疫力差了,及时消炎就好,不妨事。”
边学道握着边爸的手说:“都怪我。”
边爸刚要说什么,猛地一阵咳嗽,好一会儿才止住。
喝了口水,边爸接着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次我不问是你还是单娆的主意,但我希望以后无论你做什么,做之前先想想我和你妈,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最大的不孝。对了,你去看看小善勇吧,孩子也折腾病了,哎”
边学道问:“善勇怎么了?”
边爸沉吟了一会儿,说:“家榆这个孩子,在外头几年,跟小时候不一样了,我倒不是怪她,就是她这个性子,你以后多留一个心眼。”
边学道多精明一个人,听边爸这么一说,事情来龙去脉就猜到了七七八八,他沉声说:“我明白了。”
走出边爸的病房,边学道心里多少有点意外,边妈迁怒于单娆,他有思想准备,但连边爸都表露出一丝对单娆的不满,难道王家榆在中间说了什么?
王家榆……
很快,边学道从杨恩乔嘴里问出了事情的经过和影响。
傅采宁脚踝错位,沈雅安感冒,王家榆抱着孩子去边家送信,孩子着凉得了肺炎。
听杨恩乔说完,边学道有点明白边爸的不满来自何处了,他不满单娆带着边学道疯玩,不满王家榆行为的私心,同时也不满两个女人的暗斗。
当然,单娆和王家榆斗,感情上,边爸肯定是向着单娆的,可是上次边学道住院,单娆来去匆匆,加上这次回来,想跟他要一副“难得糊涂”敲打边学道,边爸察觉到,儿子和单娆之间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甜蜜美满。
到了边爸这个年纪,看过太多家庭的离合聚散,他心里清楚,从一开始就“难得糊涂”的婚姻,很难一起走到白 边爸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所以他主观认为是单娆想依仗家世压儿子一头。
单娆在医院陪了边学道一个晚上,半夜累了,就在病房里的另一张床上和衣而睡。
清晨,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鸟鸣将睡得很浅的单娆吵醒。
体力透支的边学道还在熟睡,单娆走过去帮他盖好被子,轻轻走出病房。
楼外,所有花草树木都在晨曦中苏醒,单娆抱着肩膀在小道上徜徉,偶尔能遇见一两个穿着病号服还在散步的患者,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热爱生命的人。
罗素说,太强的自我是一座牢狱,倘你想完满地享受人生,就得从这牢狱中逃出来。
自我的另一端,太爱一个人,同样是一座牢狱。
曾经骄傲的单娆,已经卑微得触到了底部,她没做错什么,过山车事故纯粹是偶然,可是好多人只看结果不问动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她有些不敢面对边爸边妈,不敢面对边学道公司里的高管下属,她怕那些人当面冲她微笑,背过身就跟别人说:看见了吗?就是那个女人,差点害死边总……
一个人走了好久,单娆长出一口气:不想了,不管怎么说,学道是个体贴通情理的男人。
两天后,假期结束,单娆回了燕京。
五天后,边学道一家三口出院。
再一次把儿子扔在医院,对于单娆事业第一的性子,边妈心里的不满,再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