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学道连约了三次,他心里的保护神麦小年才算抽出时间,见了他一面。
坐在包房里等麦小年时,边学道就想好了,这是他第一次跟麦小年单独见面,对这类人,少绕弯子,有啥说啥,也许更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麦小年坐下喝了一口茶,边学道就把车钥匙放到了麦小年面前。
“麦所,上次见你坐在车里有点紧张,我俱乐部这边刚好有一辆凯越,现在还没开馆,根本用不上。不是啥好车,就是宽敞点,你先开着,等以后所里车辆升级换代了,再还给我。我也是开车的,知道 驾驶室不舒服很难受,时间长了,不仅对身体不好,也不安全。”
麦小年看着桌子上的车钥匙,脸上的表情很有意思。
老实说,他在刑警队开吉普开惯了,到新展这边,开那辆桑塔纳真的很憋屈。购车申请早报上去了,但一直没信儿。
麦小年没想到,康茂介绍的这个小年轻,还挺有眼力见。
最主要的是,姓边的会说话,不是送,不是捐,是借。
还有,人家是出于健康和安全考虑,不是为了拉关系,这嗑唠的,招人听。
边学道开门见山,麦小年也没矫情,伸手拿过车钥匙,笑呵呵地说:“你是小茂介绍的,我也就不跟你客气,现在的车确实有点紧巴,我先开几天,你需要用车了就告诉我。”
边学道说:“就怕您跟我客气。”
简单吃了几口,两人出门,边学道带麦小年来到车前。
只看一眼,麦小年就知道这是新车。
开门上车,凯越内部的空间让他很满意。看了一眼里程数,果然新得不能再新了。
男人没有不喜欢车的,尤其是新车,能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掌控感。
坐在车里,麦小年越发觉得这个小年轻懂事。
麦小年是缺一辆车,但他也是个有追求的,已经有人提点过他,说他是局里储备的干部,只要在开发区这个派出所干出点成绩,就会调回局里重用。
这个时候的麦小年,借一辆车开开这种事,他扛得住,毕竟当了好些年刑警,有些真性情。
可也得说边学道这辆车选得好,价位适中,开着宽敞,线条大气,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话说回来,边学道真要是送他一辆奥迪、宝马、奔驰,他还真不敢接,原因无他,太扎眼。
“这辆车选得好”,麦小年不停在心里说着。
打着火,放下车窗,麦小年招呼边学道:“上来,去哪我送你过去。”
边学道说:“不用,我找个车回去。”
麦小年说:“上来吧,别跟你麦哥客气。”
这一句“麦哥”,听得边学道心头狂喜。
边学道十分清楚,送礼是门学问,有时候钱多一点少一点无伤大体,送对了心意,才能真正被人接受。
很显然,这辆车,送对了麦小年心意。
在车上,麦小年问边学道:“堵门的事你究竟怎么想的?”
边学道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对麦小年提什么要求,否则给人感觉就是施恩图报、现用现交。
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以退为进,从麦小年这获得足够的好感,让他以后护着自己。
边学道想了一下说:“这次的事,我有点冲动,欠考虑了,尤其是把通告发到报纸上,冷静下来想想,有点小题大做。”
麦小年开车,没说话。
边学道继续说:“我其实没什么想法,就是想找到对方,坐下来把事情说开了,如果之前我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跟他赔礼道歉,以后大家可能还能成朋友。”
麦小年终于开口说:“你这么想就对了。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在社会上混,还得和气生财。”
边学道赶紧接口说:“麦哥说得对。”
隔了一会儿,麦小年说:“你这个事儿,我记着呢,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放心吧,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边学道说:“谢谢麦哥。”
又开了一段,边学道指着一个路口说:“在这儿把我放下就行。”
麦小年向两侧看了看,问:“这就到了?”
边学道说:“嗯,不远了,我走两步。对了,麦哥,所里一共多少人,等俱乐部开馆,我给大家每人签一张会员卡。我听康哥说,麦哥也是刚调过来,把卡给大家发一发,当所里个福利也好。”
麦小年说:“你有心了。”
临下车,边学道把吴天的电话号给了麦小年,说:“这是我们俱乐部经理吴天的电话,每月月底,他负责俱乐部的油钱开销。”
麦小年听了,点点头说:“再联系。”
站在人行道上,看着黑色别克开远,边学道这时才真正领会到一个说法的妙处:金钱开道,所向披靡。
当然还有一句更加如雷贯耳的:钱是万能的。
边学道站在路边想着钱的威力的时候,曲婉在客厅里正怒气冲冲地看看自己的弟弟。
曲婉的弟弟叫曲正威。
曲正威是正威健身俱乐部的老板。
曲婉当初想租吴天的这块场地,就是想给弟弟用,把俱乐部做大。
说起来,人生真是很奇妙。
直到29岁那年,曲婉还在商场里,在自己租的铺位里卖时装。
那年,24岁的曲正威在广东一家俱乐部里当健身教练。
结果,29岁的生日刚过完,依然未婚的曲婉很偶然地认识了一个男人,一直守身如玉的她,酒后糊里糊涂地跟男人上了床。
第二天在床上醒来后,那个男人看到床上的落红,她的人生开始变得不同。
男人年纪有点大,但长得很不错,没多久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在松江市很有些权势的男人。
渐渐的,一腔怨气化作了丝丝爱意,男人也伸手,将曲婉拉到了她曾经仰望的生活层次。
有钱之后,曲婉把弟弟招回了松江,问弟弟想干啥?差不多的单位都可以进。
曲正威告诉曲婉:“他就想开一个自己的俱乐部。”
曲婉出钱,实现了曲正威的愿望。
可是曲婉的愿望却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实现。
最初的时候,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是她的梦想,男人出现后,她很快就实现了这个梦想。
后来,她考了驾照,想拥有一辆红色的奥迪,没多久,她就开着自己的红色奥迪在城市里游走,看着车窗外的男男女女。
再后来,她想拥有一家自己的公司,尝一尝当老板的滋味,男人用自己手里的资源,把曲婉扶进了市中心的写字楼,让她坐在23层的窗前,俯瞰城市,像从云端俯视人间众生的神。
曲婉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算半个贵族了,之所以还有一半不算,因为她的圈子有点儿小。
开俱乐部的曲正威告诉姐姐:“高档俱乐部是个能交朋友的地方。”
曲婉当然知道弟弟的私心,但她觉得弟弟的话有些道理。
与其把钱给别人,自己当会员,不如自己当老板,让别人拿钱当自己的会员。
曲婉本来一直在市里寻觅合适的地方,是枕边的男人告诉她:“开发区已经纳入下一阶段的发展规划,用不了几年,就能发展起来,到时这个地界就值钱了。”
曲婉对男人的话向来言听计从。
她的本意是先租下来,然后利用男人的权势,来个利益交换,用权力换地皮。
可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已经谈妥的租金,让一个姓边的年轻人把地方给买了。
曲婉当时是很窝火的,但她看不透边学道。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气质实在太复杂了,看着像个无害的梅花鹿,可是直觉却告诉她,眼前的这位,可能是条蛇,是匹狼,是头狮子,但绝对不是鹿。
曲婉很熟悉这种感觉,因为她的枕边人身上就有这种特质。
卖了就卖了吧,大不了再找个地方就是了。
没多久,曲婉就在老城区给弟弟租了个地方。
曲婉没想到的是,弟弟跟这个姓边的发生了冲突,还闹出一个悬赏通告。
听弟弟说了前因后果,曲婉气乐了。
她问曲正威:“就因为被挖了两个教练,你把人家的门给堵了?”
曲正威看了一眼姐姐说:“当然不是。”
“之前你不是说那个地方被人抢了吗?我就一直注意他们想在那个地方干啥。前阵子他们对外搞招聘,我就派了个人去应聘,摸摸情况。”
曲婉听弟弟这么说,点头说:“不错啊,当了老板,长脑子了。”
曲正威继续说:“从送回来的消息看,他们的想法跟咱们的想法非常像,都是想开高档俱乐部,当然,具体项目有差别,他们主打运动,咱们主打健身。”
见曲婉听得很认真,曲正威往前凑了凑说:“可是,姐,一山不容二虎啊。他们的馆都装修得差不多了,咱们的施工队还没找好呢。他们已经占了先机,如果让他们一炮打响,把松江有消费能力和消费 意愿的人吸引过去,咱们的馆就吃亏了。”
曲婉先是点头,然后摇头,说:“你想的没错,但办法太蠢。”
曲正威说:“不是我想的办法,我就是跟馆里的小邓随口一说,他会错了意,自作主张干的。”
曲婉拿着桌上的报纸说:“以后这样的事少干。看见没有,对方不是好惹的,你堆了点垃圾,人家悬赏通告都出来了,你用脚后跟儿想,能干那么大买卖的,会没点背景?”
曲正威不服气地说:“我有姐夫,我怕啥?”
曲婉“啪”一下把报纸摔在桌子上,说:“姐夫!姐夫!他是别人的丈夫,你这个小舅子永远上不了台面,真捅出大娄子,你看他保不保你?!”
曲正威诧异地看着姐姐,说了一声:“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