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回春,秋季枯黄冬季枝叶腐烂只剩下的草根,它重新长出了嫩芽,微风吹拂之中轻微地摇摆。
秦地的土质大多为褐黄,深挖下去却是一种如鲜血一般的深红。这样的土质具有很强的含水率,很适合被用来作为多领域的材料。
老秦地很多区域都是具有土壤优势的地区,除开那种红土之外,异常肥沃的黑土,含有铜物质的壤土亦是不少。
当然了,对于近现代工业没有发展起来之前,人们并没有足够的技术来进行利用,但是一些最原始的土壤使用方法已经出现,例如选择合适的土壤进行陶艺加工,也会从土壤中冶制出少部分的金属,像是青铜器的发展过程中锡的发现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黑底白色的“秦”字旌旗在飘扬,它们之中大多数是由上向下垂直的旗帜,少部分是三角形的旗帜,唯一相同的是每一种旗帜必然是有一些布条,布条也在风中狂舞着。
一支武装青铜器的大军在地平线上出现,行走在最前面的是数之不清的骑兵,后方是一个又一个由步军组成的长形方阵。
骑兵的行军速度并不属于驰骋状态,是一种非常平稳的慢行军,马蹄声也就不是那么激烈,倒是数量庞大的步军士卒,他们底部为木质板的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汇集成一片。
一阵又一阵踏步声惊起了道路两旁树林的鸟,一时间林内各种鸟类展翅高飞,野兽们踏着蹄子往森林的更深处跑去,一些小动物赶紧钻进自己的巢穴卷着身躯瑟瑟发抖。
大军过处万物惊惧,很多人将动物们的行为解释为被军队的杀气震慑到,其实是大军行军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很多时候甚至能够用壮阔来形容,在那么大的动静下动物不进行躲避那就怪了。
出现的这支军队是从义渠向西北方向开拔的秦军,统军主将为秦征北将军蒙恬,大军的首席副将是赵氏赢姓宗亲内史腾,次席副将是李斯嫡长子李由。
秦军目前没有左右副将的说法,左右副将是起源于楚文化,传闻是商王朝才有的产物。秦军的传承是来自于周王室,周王室麾下的诸侯国确确实实也是用首席和次席命名,这种情况一般是出现在野战集团军上面。
秦军之中除开首席副将和次席副将之外,其后在军中还会有第一战将、第二战将……一直到第五战将的官职,副将并不全然是没有兵权的副手,各个战将麾下也会有数量不一定的编制。
由春秋战国延续下来,其实军中还有一种现象,那就是每一名俾将以上的军官都会携带部曲进行参战。部曲可不是国家在编的武力,很类似于“封臣之臣”,用西方的理解方式就是“领主武装”。所以每一名军官所携带的部曲数量也不固定,越是家世显赫的军官所携带的部曲就越多,部曲的装备状况也会根据其富裕程度出现不同的情况。
秦国一统天下期间,不止出现军官携带部曲参战,甚至出现了士卒携带奴隶参战的现象,那是因为当时的情况下战事十分顺利,每个人都期望能够更多的斩获来赚取军功,好得到官职或是爵位上的晋升,而爵位恰恰是每个人能够拥有多少田亩、多少奴隶的依据。秦军将士不管是带部曲还是带奴隶,他们都是需要自己提供任何一样事物,从日常的食物,到部曲和奴隶的武装维护。
必须说明的是秦军是一支国家征召但是并不怎么负责后勤的军队,也就是说在一般情况下士卒或是军官在参战前必需自己准备参战用物,甚至是连战袍都是要自己准备,以至于很长的时间里秦军从来都是一支穿着五颜六色服装的“乌合之众”。秦军对于将士的食物也有严格的级别待遇,爵位越低所吃的伙食就越差,那么想要进行加餐就需要进行购买。
秦国一度规定不能再携带非编制人员参战,也出台政策限定将士们的服装款式,渐渐地秦军才不再那么五颜六色。秦军规定的服装颜色是黑、灰、白,款式上却是有非常严格的级别限制,例如只有公士级别以上的人才能穿甲,梳头时也才有资格戴上板状的发冠,每一个级别都有不同的款式。
不能携带非官方在编人员不能上阵的限制已经被取消,但是现在已经不是秦国所向披靡的阶段了,压根就没有多少人会携带部曲出征,普通士卒的奴隶嘛……社会动荡太过激烈,赋税沉重到压得人喘不过气,农田缺乏劳动力大多荒废掉,现在还有多少人家中的粮食富余到能养得起奴隶?哪怕是还能养得起,那也是需要留在家中作为劳动力。
承载蒙恬的战车是一辆从汉国那边购置的新款车辆,也就是加了车轴和防震装置的那种。车轴是让车辆有了灵便的转弯功能,不需要车辆想转弯让人去抬,防震装置对于一辆战车来说却是没有多大的必要。
新款战车的车身长三米、宽两米五,由四匹马进行拉动。
没错,“米”这个单位已经在汉国执行,衍伸出来的就是关于毫米、厘米的出现,新一套的衡量度已经在吕哲的要求下进行推广。
蒙恬是坐在战车上,上面左右两侧站立的人是内史腾和李由,驾车的驭手则是一个无名小卒。
主将、首席副将、次席副将共乘一车原本是不应该出现,毕竟三人是大军先后顺序的轮替,一旦战车出事三人全部完蛋,那么这支大军也就没有了领导者,可是他们所面临的情况有点特殊。
三位主要人物都在一辆车上,且不谈战车的驭手心里该有多么紧张,周边的护卫力量再怎么进行加强都不过分,那么也就出现战车边上层层叠着盾牌的战车在内层,第二层是连人带马都披甲的具装重骑,最外围更是一层层步军士卒。
“……直道部分是一直到旧长城段,我们需要在洛水边上进行改道,拐入西北方向。另一个方案是一直沿着直道一直前行,直至抵达直道尽头”车内空间并不小,汉国设计战车的时候加上了悬挂装置,可以挂起一张舆图,内史腾现在正是指着山川舆图在述说着什么。
所谓的旧长城段其实就是春秋战国时期秦国在北疆设立的一条防线,这一条防线多次遭遇改动,有时候会向前延伸,有时候却是向后退却。建立那条长城之初,防御的对象并不是什么匈奴人,最开始防御的对象是义渠人,后面一段时间成了抵御月氏人向南扩张的防线。该条长城是用夯土方式,其规模也并不大,相对于秦国后面重新修建的长城来说,一条能算是巨龙,旧长城段就是一条小虫子。
扶苏任命蒙恬为北征军主将,内史腾为首席副将,李由为次席副将,这一次出兵十五万向北的最终目的地是靠近九原方向,战略目标是对因为后路被汉军截断只能待在内地的匈奴等胡人进行攻击。
对了,秦修直道因为时间短暂并没有一直延伸到九原,是到了肤施以北七十里外就被迫停工,那也是属于上郡境内的旧长城段区域。
汉王哲发出了帝国成立时间表,各个方向更是有汉军在向秦境逼近,很明显是一种对秦国还处于犹豫不决的不耐烦。吕哲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之前,扶苏还能有时间犹豫或是讨价还价,可是当汉军在向秦境合围之后,扶苏光是用说的已经没有什么用了,还需要用实际的行动来进行表态,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蒙恬率军北征了。
本来在义渠的秦军是有二十五万左右,向北出击应该是兵力越多越好,特别是攻击的对象是机动性非常强的胡人。但是呢,蒙恬却是说出了不同的意见。
蒙恬认为秦国既然是要向汉王哲进行表态,那么并不是出兵越多越好,不要反而被误会成是要前往攻击处在沃野的汉军,要掌握一个尺度,这个尺度最好是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但是又没有对沃野的汉军产生威胁,尽可能地让汉王哲相信秦国出兵的诚意。
十五万秦军是一个合适的数量,由二万的新式骑兵和五千乘战车构成中坚力量,然后再配以十一万五千左右步军和辅兵,这样的建制很明显就是一种辅助性质的偏师,也符合向汉王哲表态前去协助沃野汉军一同进攻匈奴等胡人的说法。
造成兵力制约的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汉国逐步减少对秦国的资源输送之后,秦国的物资储备无法大规模的用兵……
扶苏做出表态又派出北征军,汉国那边的回应是原本屯驻于陇西地的共尉所部含陇西征召的七万也开始向北移动,原本向汉中郡开拔的汉南征军抵达巴郡的江州时停在原地,并且已经有部分的汉南征军乘坐船只经由长江输送前往南郡,三川郡方向的三个汉混编军团也只留下一个其余向中原开拔。
敌意的消除不但对秦国来说是一件好事,对于汉国那边也是减去沉重的负担,一切都似乎在朝着更好的一面发展?
蒙恬所率的秦北征军穿过旧长城段区域的时候,一支百人队左右的汉军游骑出现了。
这支汉军游骑的带队官是李良,他是前来向蒙恬进行必要的通报,带来了河曲一代的消息,也是商谈一些秦北征军必要的进兵细节。
目前被称为河曲的区域很广,不算吕哲新置的九原郡和云中郡,更是将北地郡和上郡的局部区域都包含进去,甚至还要加上部分的青塘高原区域。
李良所带来的山川舆图让蒙恬一见之后双眼发光,汉国最新一批的河曲山川舆图绘画得十分仔细,将地理面貌都进行了细微的标注,哪里是平原,哪里有水源,哪些地方又是山地或是沼泽地都标得清清楚楚。最为让蒙恬在意的是,汉国的山川舆图上标注着那片地域上的族群和部落。
“现在的河曲有那么复杂吗?”
“蒙将军,河曲目前被分为三个区域,分别是靠近南面的一代、北地和上(郡)地以北的一代,两地以西的一代,您问的是哪一片?”
蒙恬对于汉军将细节一再细化是持赞赏态度,没有什么比详细的细化更能使人一目了然,那么详细的划分也能够使为将者能用最少的时间对某个区域来掌握更多的情报。他问的是已经被汉国在地图上标明的“河西走廊”一部分。
这个“河西走廊”其实与历朝历代的那个“河西走廊”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两汉设立凉州之后,河西走廊所指的其实是通向西域的狭长地段,包括的范围从青藏高原以东一直延伸到以北,差不多就是后世的宁夏自治区那一片。然而,目前吕汉命名的河西走廊却是不在华夏疆域之内,像是青藏高原以东就不是,该是更加靠近西方,位于青藏高原的更北方。
“原来汉军已经扩地这么远了……”内史腾看待山川舆图的目光是复杂的,一切只因为那张舆图上河套区域,甚至是向北延伸五百余里差不多都快侵占到浚稽山区域了。
浚稽山区域可是深入胡人的老巢了,要是再往北再增加两三百里,那可是燕然山这个胡人的核心。
李良听到内史腾的话似乎是愣了一下,汉军当然没有扩张那么远,哪怕是趁那片区域胡人空虚,汉军也不过是向北扩地大概二百里,离浚稽山区域起码还有四百余里。
显然,内史腾是将汉军的侦察区域显示图和疆域示意图给弄错了,不过李良才不会去进行解释。
蒙恬也在惊讶汉军在草原上的扩张,但是他最为在意的却是关于匈奴的动向,对于那些新出现的异族也十分在意,特别是李良介绍新出现的异族是来自汉王哲所说一个叫“中亚”,甚至更远的一个叫“欧罗巴”,由那两个从来都没听过的遥远所在迁移过来时,蒙恬唯一剩下的就是对世界之大感到由衷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