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书页

029 暴雨夜

请记住本站域名: 黄鹤楼文学

  江舜诚摆明了就是公报私仇,可他还白白地送了张德松一个天大的面子。张德松感恩戴德,敬他如生身父母。

  素妍努力地回想,想知道前世江家落难时,张德松是何反应。然,前世的她未能进过书房,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父亲是怎样的臣子。

  江舜诚道:“仔细办差,朝廷的差,再小都是大事、国事。”

  “是。”

  素妍一颗心分成两半,一半用来下棋,一半用来聆听江舜诚说话。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够聪明,可一旦用心了,好像学好下棋也不是多难的事,至少现在她和江舜诚对奕时,也能多落十几子。

  待众人议完事,素妍也跟着学了一个半时辰的棋。

  出了书房,她挥动着双臂。

  江舜诚与江书鸿父子随后出门,江书鸿令下人好生收拾书房。

  素妍这两次在书房听众人议事,多少也猜到一些。可她还是想问个明白:“爹爹是因胡三姐儿害我染病,又想毁我容貌的缘故才报复胡大人的么?”

  江舜诚若有所思,“爹爹以前不与他计较,是念着与他同朝为官,又同届得中的情分上。没想他几次三番害我女儿,岂能心慈手软。”

  真是因为她,江舜诚再不念过往情分。

  素妍道:“爹爹,当今皇上器重你,将来的新帝还一样的信你么?”

  江舜诚是个聪明人,话点到即止。

  皇帝老了,先皇后所生的嫡皇子、乾明太子英年早逝,先太子离世十余年,皇帝至今不提再立太子的事。

  这几年,诸位皇子明争暗斗,无论是三皇子、五皇子亦或是十一皇子都有支持的大臣。

  江舜诚只忠于皇上,即不支持也不开罪任何一位皇子。

  江书鸿没想自己这个只有九岁的小妹,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江舜诚站在原地,静静地沉思着,视线停落在夜色中的素妍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江舜诚长叹一声,问江书鸿道:“你有何看法?”

  江书鸿道:“妹妹到底是个小孩子,她的话不足为虑。”

  江舜诚摇头,又是一声轻叹,“妍儿的话不无道理,当今皇上确实器重为父,将来呢?”

  江家要保住荣华富贵,绝非易事。

  “以父亲之见,皇上更倚重哪位皇子?”

  “皇上的心思,为父哪能看懂。皇上老了,他的心思也越发的难以琢磨。”

  江舜诚虽不贪朝廷的银子,可他收受贿赂,利用手中权力为己谋财的事儿恐怕皇上是知道的。难道是皇上年龄大了,故而变得心慈手软,只想睁只眼,闭只眼。

  “鸿儿,你是江家的嫡长子,肩挑重任,看事得长远。回去告诉你三个儿子谨慎行事,不可张狂。为父能为你们挣下荣华,在有生之年,定会为你们谋求一份平安。往后如何,端看你们自己的。”

  江家的后退保全之路,又在何方?

  素妍虽是个孩子,可如今都已经为将来担忧。

  这不再是江舜诚或江书鸿一人的荣华成败,而是整个江家,乃至江氏一族。没有一个家族可以长盛不衰,江舜诚从一个毫无背景的寒门学子,一步一步做到今日首相之职,是他赤手拼搏而来。

  他权倾朝野,在素妍的那番话后,却是一声晴天响雷。这些年,他过得太顺了,顺得忘了江家也许会有危机。这个危机不是来自于某个朝臣,也不是来自于某一个得势的皇子,而是面临着改朝换帝的暗潮。没有万岁的皇帝,一朝君子一朝臣,他也该为江家的将来打算几分。

  江舜诚意味深长地道:“不想卷入储君之争,怕我江家已是不能。”

  夜风轻拂,能听到风匆匆来去的声响。

  父子无语,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在这漫漫长夜里,隐着一份担忧。

  忧浓如雾,沉重似山,压在江书鸿的心上,也同样笼罩在素妍的脑海里。

  进入盛夏三伏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夜浓如墨,黑得看不清丈许外的景物。

  白芳提着灯笼,行走缓慢。

  素妍跟随其后:“白芳,要下雨了,你走快些,怕是晚了,就要淋雨。”

  狂风大作,直吹得衣衫翻飞,也吹乱了素妍的长发,她放缓步履,吐了口气,只见白芳手中的灯笼在狂舞摇摆着。

  素妍压下裙摆,复又吹起,索性将裙摆提在手里,“快走吧,很快就要下雨了。”

  一道闪电划过,素妍抬头时,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两个人,正是她的江书麒、江书麟兄弟俩,他们正低声地说着什么。紧接着,一声“轰隆隆”破天巨响,风停雨至,豆大的雨点击落下来。

  素妍来不及细想,往凉亭快奔而去。

  又是一声响雷,震天大吼,素妍捂住自己的耳朵,天地间电闪雷鸣交杂而至,倾盆大雨哗啦啦而下。

  之前的闷热,此刻尽皆消散。

  不知何时,老六江书麟已将素妍揽入怀中,低低地安慰道:“小妹别怕,没事了,没事了,只是闪电、打雷……”

  她紧紧地偎依在江书麟的怀里,仿佛要把自己藏起来一般。

  雨越下越大,雷声止了。

  素妍离开江书麟的怀抱,看着两位哥哥:“这么晚了,你们不睡觉在花园里做什么?”

  兄弟俩交换眼神,江书麒笑道:“听说最近一个多月,父亲与大人们在书房议事,也让你在旁。”

  这事早已不是秘密。

  大书房是什么地方,便是传字辈的孙子都不得入内,江家的太太、奶奶们也从未进过。单单对素妍是个例外,江书麒颇是羡慕,江书麟则是想打探点什么消息。

  素妍笑容甜美:“五哥想说什么?”

  江书麟双手负后,天地间织成雨幕,哗哗的雨水声淹没了平时的喧哗,大地也一片静谧,接受着雨水的清洗。“豫地遭受天灾,到皇城的难民越来越多。咱们家开了两处粥棚,可还是粥少人多,杯水车薪。”

  素妍明白了,自己的两位哥哥定是忧心灾民。“你们放心,相信皇上会尽快赈济灾民。”

  江书麟面露难色,过了良久,才问道:“小妹,听说上回你问父亲什么是奸臣?”

  素妍沉吟片刻,能让他们不安的,一方面是近来灾民的事,还有可能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话。“六哥何以有此一问。”

  江书麒带着探究地审视着,借着盈盈的灯光,素妍不过是个小女孩,可说话的时候,依然是一个大人模样。

  江书麟忧色难掩,道:“奸臣者,祸国殃民、中饱私囊、贪图权势,损人利己。”

  素妍明白了江书麟,他在皇城书院读书,只怕也听到一些不好的言论,内心亦是挣扎、痛苦的。

  江书麟的神色里掠过异样,是茫然与疑惑。“父亲拿出积蓄开设粥棚,母亲和大嫂也变卖了心爱的首饰,令人采买粮食。”

  这样的所为,会是奸臣做的么?也许,只是这一件事上,不足以看出父亲的改变,但总比没有改变的好。

  “五哥、六哥,父亲、母亲开设粥棚,不是为了搏什么善名,仅仅是疼惜受灾的百姓食不裹腹。就在今日上午,三嫂不是还派人从药铺里买了好多草药,为百姓们熬煮解暑凉茶。”

  虽然他们没有明言,可素妍从他们的迟疑里瞧出来了,定是他们在外面听说了什么,故而才会怀疑自己的父亲,也许已经有书院的学子怒骂江舜诚乃是奸相。

  即便素妍深知父亲的所为,但在两位哥哥的面前,他还是会为父亲掩饰一二。她相信在朝为官,没有一个人是绝对清白的,各人做的好事、坏事有所不同。

  江书麟心情舒坦,面露笑意地看着素妍:“你常在父母跟前,要替我多多尽孝,也要多哄他们高兴。”

  “六哥说的什么话,他们也是我的爹娘。”素妍突然觉得江书麟今儿的话有些奇怪,“咦,上回你们不是说要拜朱先生为师么,后来怎样了?”

  江书麒面露憾色,“我们书院几乎所有的学子都去试过了,皆失败了。”

  皇城两大书院,云集了天下最优秀的学子,大家都失败了,难道这朱武的眼光当真高得离谱。

  呆在深闺,少听外面的趣闻轶事,素妍急切地道:“与我细说吧。”

  江书麟道:“让五哥与你说。”

  江书麒坐到石桌前,道:“我和你六哥去的时候,朱宅大门前已围了一大群人。朱宅门口挂了一对空白的联额。”

  “是要大家写出绝世对联用的?”

  否则,挂联额做甚?

  难不成是要人写出绝世好对联?

  “那是用两块木头做的,又用白漆涂抹过,勾画了一个黑色漆框。也曾有人在上面写对联,可写上去之后,立马就被朱家的下人提水给冲洗了,如此有二十多人试过,再无人往上写对联,众人猜想,许是朱先生另有深意。出过几副绝对,依旧不合朱先生的心意。不是说对联不好,便是说书法太差,朱先生总能挑出不是来。”

  素妍道:“也许这匾额就不是为了书写对联用的?”

  江书麟莞尔一笑,清俊无双的面容显得异常动人。

  素妍的几个哥哥们若说容貌,就数老三江书鹏长得最为俊美,温润如玉,翩翩君子。其他几位哥哥亦是风姿不俗,优雅得体,虽无十分的俊朗,亦有六七分的清秀端方,有个年轻时英俊闻名的爹,还有一个号称晋阳第一美人的娘,生出的孩子自是不差。

请记住本站域名: 黄鹤楼文学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