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突突乱跳,叶诚大哥脸上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陪笑道:“各位乡亲,这是做啥?我家侄子只不过爱哭一些,又怎会是什么煞星,再说了,有哪个刚出生的孩童不哭不闹呢?真有得罪大伙之处,我兄弟二人给大伙陪……”
未等他说完,黑衣汉子面色一沉,摆摆手,止住话头,说道:“不是我等非要做恶人,实在是为了全镇乡亲的性命着想,大家已经商议好了,又有八叔公他老人家做主,今日一定要把这克死父母的小煞星沉江,免得他继续祸害乡亲,你兄弟二人要敢加以阻拦,拿大家的命不当命,大伙只有不客气了!”
见叶诚的三弟仍要分辨,黑衣汉子脸上现出一丝不耐烦之色,冲身后诸人厉声说道:“来呀!把他们四人看起来,屋里屋外好好地给我搜!”
身后数人一拥而上,把四人团团围在正中。
兄弟三人毗邻而居,家境清贫,能有多大地方?没过多久,已有人大声叫道:“快来呀,找到了,在这里呢!”
众人从草屋中一哄而出。纷纷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朝猪圈边走去。
小童正趴在母猪肚皮上,有滋有味地吮吸猪奶,一只小手还不忘牢牢捉住另一只**,那四只小猪崽这两日早已和小童混熟,失去了畏惧,挤在小童身旁,摇头摆尾,哼唧着吃得正欢。
众人不由一阵愕然。
猪圈中的母猪仿佛觉察到了不对,摇晃着站起身子,两只黄色的眼珠中闪出戒备的凶光,张开大嘴冲着人群一阵哼哼!身体走动间,差点踩到小童身上。
黑衣汉子冲身边几名男子使了个眼色,几人会意,一人拽起放在猪圈边的搅食棍,赶开母猪,另外两人跳进猪圈,抱出小童 三婶娘正被一群汉子架住双臂,不能动弹,眼看着小童被人从愤怒的母猪身边抱走,哭喊着叫道:“求求你们大家了,娃儿生来就没吃饱过,让他吃饱了再走吧!”
众人仿佛是铁石心肠,对她的呼喊,根本没有一个人理睬,反而指指点点,讽刺议论。
“看看,这不是妖孽是什么?猪奶都吃!”
“哼,也不知道叶家哪辈子做了缺德事,竟然生出这样一只妖精!”
“我说呀,把这克死父母的煞星沉到江里太便宜他了,应该把他架在大火上烧死!”
“叶家人真不知好歹,我们这是在救他们,他们还不领情,真是的!”
人群说什么的都有,而那被人抱在怀中的小童,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任何危险。乌溜溜的眼珠东看西看,一点都不怕生,听到猪吼人叫,乱成一团,竟然咧开小嘴,咯咯地轻笑起来。
抱着小童的那名粗壮男子,望到小童灿烂的笑容,听闻悦耳的清亮笑声,却如同被蛇蝎咬到一般,大惊失色,手一松,小童重重摔在地上。此人活了几十岁,还从未见过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婴孩会笑得如此响亮。
此时此刻,这一抹如花的灿烂笑容,竟然让无数人心惊肉跳。人群中初时一静,紧跟着、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哇”!摔痛的小童发出一声嘹亮的哭声,震的在场众人耳膜中嗡嗡作响。
黑衣汉子分开众人,一把抱起地上的小童,大步向前走去。人群中一阵短暂的骚动后,众人最终还是跟在黑衣汉子身后向江边走去。
被人松开的三婶娘,正要追过去,背后却传来一声长叹,一只大手拉住她的胳膊,扳转身子。三婶娘掉转头来,看到丈夫双目中涌出的水雾,扑入丈夫怀抱,痛哭失声!凭自己四人的弱小力量,又如何憾动全镇人的意志?
这名小童虽然爱哭,让人憎厌,却毕竟是自己亲侄子。想到二嫂十七年受苦,烧香拜神,求医问药,历尽苦楚,终于产下一子,还没能享受到儿子所带来的喜悦,却丢掉了性命。想到这小童好不容易到人世间一趟,连个名字都还没有,就要被人沉到江中,三婶娘哭的更加伤心。
浩浩荡荡的人群穿过一条条街道,向镇子南端的江畔走去。
小童撕心裂肺地痛哭声在一条条街道中持久回荡。
也许是心中有鬼,也许是厌恶害怕,先后有七名男子抱过小童,却无一人敢直视其面孔。当然也没有一人能够发现,小童额头正中,原本淡不可见的一条青色蚯蚓状印痕此时却消失不见。
裹在襁褓中的小童,细嫩的肌肤下面,却有一条小指般粗细的黑色光影四下游走,若有人仔细看去,定会发现,那黑色光影的形状竟然如同一条小小蛟龙一般,有爪有鳞,栩栩如生,龙口中还在喷出一缕缕黑雾。
淡若不见的黑雾,缓缓从小童襁褓内浮出,再沿着手臂窜入几名先后抱过小童的汉子体内。
与此同时,离小镇二三百里远的深山密林中,一头身长二丈的花斑白额吊睛猛虎,一条水桶般粗细的乌黑巨蟒,还有三只体型远超普通犲狼的青狼,先后从洞穴中冲出,不安地轻嗅,焦燥地嘶吼,最后不约而同地朝万安镇所在方向跑来。
三三两两的乡民从一条条街道中走出,跟在黑衣汉子身后,越聚越多。到了江边时,竟然聚集了三四千人。男女老幼,一个个听着小童撕心裂肺般的哭喊,不为所动,许多人的眼中竟然还闪出兴奋的光芒,仿佛认为,杀死一名嗷嗷待哺的幼稚小童就能为全镇带来真正的平安!
看着混浊的江水卷起小童向下游而去,众人心中竟然同时松了一口气,裹着小童的襁褓在江中只浮了片刻,就被一个漩涡卷入水中,小童的身影瞬间不见。
江面上突然吹来一阵阴冷的凉风,不少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半个时辰过去,眼看小童的身影没有从水中浮起,不少人默不作声地转身向镇子里走去。另外一些人,则在兴奋地议论!
江水中,一道道黑光缓缓从小童体内冲出,飞快地在身周形成一个鸡蛋般的椭圆形漆黑光罩,把小童整个笼罩在正中,就连一滴江水都渗不进光罩之内。
半日后,那椭圆形的光罩外竟然围了一大群尺长的青鱼。一条条青鱼甩动尾巴,紧紧尾随着护罩向下游游去,仿佛是在拱卫光罩中的小童一般。
光罩内,小童双睛紧闭,面色铁青,一动不动,犹如死人一般。
眼看日已西斜,一艘柳叶扁舟从江面划过。操舟的中年渔夫,肩宽体阔,肌肤黝黑,常年江风拂面,脸上的皱纹如同斧凿刀刻般清晰。
渔夫缓缓收起渔网,将要提起时,目中突然闪出一丝喜色,感受到渔网越来越沉,双臂猛然加大力量。
水花四溅,一尾尾尺长的鲜活青鱼在逐渐收紧的渔网中跳跃,意图脱离渔网,却哪里能够入愿。渔夫大吼一嗓子,使出全身力气,把拖出水面的渔网甩在渔船前舱。夕阳映照着一片片鱼鳞,银光闪闪,银光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黑光,一闪而逝。
这一网拖上来,网到的鱼儿比前面十几网加起来都多,渔夫满心欢喜,顾不得解开渔网,竹篙轻点,小舟飞快地向岸边划去,心情舒畅,嘴里开始哼起轻快的小曲。
离此不远的另一只扁舟上,响起洪亮的男子声音:“李大哥,都哼起小曲了,看来今天收获不小吗!”这只扁舟上,站着两名汉子,一名身材瘦小,渔夫打扮。另一名,身高八尺,体格魁梧,斜披着一件豹皮坎肩,左手中握着一把乌黑的丈长双刺猎叉,浓眉大眼,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
搭话的,正是那名瘦小的渔夫,嗓门却大得和身材不成正比。
李姓渔夫嘿嘿一笑,描了一眼船舱中跳跃的鱼儿,说道:“没多少,将就着过日子,哪象老弟一般,日日都能捕到大鱼!”
说话间,两船已越靠越近。
瘦小渔夫描了一眼李姓渔夫船舱中堆成大堆的青鱼,露出羡慕之色,正在此时,却望到鱼堆下露出一块暗红色布片,“咦”了一声,说道:“李大哥,这网里好象还有其它东西!”
李姓渔夫用手中竹篙拨弄了一下鱼堆,面色顿变,狠狠向江中啐了一口吐沫,说道“真晦气!”心情一下子糟糕到了极点。
瘦小渔夫和那名猎户打扮的大汉,同时看到了堆在鱼群下,湿漉漉的枣红色襁褓,和襁褓中双目紧闭的小童。
按当地风俗,若是渔者在江中不小心捞到死尸,是必须把其带到岸上掩埋的。如若敢把死尸再次抛到江中喂鱼,以后必然遭到“水鬼”的报复,暴死江中。
即使那死尸是一名婴儿。
李姓渔夫面色铁青,没有心情和二人多说,划动小舟,飞快地向岸边靠去。
待两名渔夫把小舟各自栓在岸边老柳树上,李姓渔夫提起渔网,用力甩到岸上。眼见这一网近百斤上好的青鱼,因为这一具死婴而无法带回家中,李姓渔夫心中暗自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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