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还是看一下吧,这些消息得来的并不容易。”石真将那卷白纸再递莫问。
莫问本无心看它,耐不住石真一味请求,便抬手接过了那卷白纸,随手展开,这卷白纸共有八张,不问可知八名待选之人皆在其中。
“这八个人都可以凌空飞渡。”石真在旁说道。
“能飞的并不都是海东青。”莫问随手翻看着那卷白纸,片刻过后将那卷白纸递还石真。
“这么快?”石真微感惊讶。
“这些消息没什么用处,他们的绝学不可能被你探听到。”莫问随口说道,他先前只是大致看了这八个人的身份,这八个人有三个道家弟子,五个佛门弟子,其中有一坤道和一尼姑。这些人年纪都不大,没有超过不惑之年的,皆为青壮。
“太子与我交好,场上相遇,留此人三分颜面。”石真递来一张白纸。
“六年。”莫问并未接拿那张白纸,石真递过来的无疑是太子寻到的那名候选人。
石真未曾想到莫问会如此不近人情,短暂的尴尬之后收回了那张白纸,减赋五年已然是很大的动作了,岂能因为这种小事再加一年。
“你随心好了。”石真苦笑。
“接了金印,有多少兵马与我?”莫问问道,这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争夺金印反在其次。
“大军早已驻扎前线,这些年共计增派步兵二十万。”石真回答的并不磕绊,足见其对于战事极为关心。
“尚余多少?”莫问追问。
“不计增援兵马,此时前线还有三万。”石真低声回答,与此同时观察莫问的神情。
莫问闻言苦笑摇头,打了四五年,二十万人几乎死光,出现这种情形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领兵将领和督军国师是无能之辈,二是慕容燕国妖兵怪兽既多且猛。
“敌方有多少兵马?”莫问苦笑过后出言问道。
“出战的有三个万人队,分据三郡,后方肯定还有增援。”石真抬手挥走了前来呈送点心的婢女。
“我方是何兵种,敌人是何兵种?”莫问再问,一旦接掌金印,即刻便要前往前线,必须尽快熟悉敌我情况。
“燕国多为骑兵,我们三万兵卒皆为步兵。”石真小心翼翼的回答。
莫问闻言眉头大皱,“派去的二十万兵卒,有多少胡人,有多少汉人?”
“国人当有两万。”石真声音再低。
“看来若无汉人出手抵御慕容燕国,你们当真会将赵国汉人尽数派去凑数送死。”莫问冷笑开口。
“你误会了,国人数量本就不多,二十年前的那批勇士多已年老体弱不能再战了。”石真摇头说道。
“三万步兵无法抵挡骑兵冲阵,需增派兵卒于我。”莫问没有再去讥讽石真,汉人和胡人在赵国受到的待遇本就不一样,赵国自然会先派汉人前去送死。
“这是自然,我们已然征召兵卒五万,正在东进的路上。”石真说道。
“又是汉人?”莫问挑眉问道。
石真不语。
“即刻召回二十岁以下,四十岁以上的兵卒,加派骑兵五千,全要胡人。”莫问说道。
“此时计较这些为时过早。”石真连连摇头。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石真所指乃是他尚未接掌金印,调动兵马无有名目。
“明日辰时,于正阳宫前决定金印归属。”石真提壶为莫问倒茶。
“我不要领军将领,我要全权调动前线大军。”莫问并不接石真话头。
“这不合规制,我们虽然知道你的能力,却不知道你的心性,万一你统帅大军倒戈,我们如何应对?”石真笑过之后端茶来敬。
“若不能调动军队,即便运筹帷幄,亦难得决胜千里。”莫问摇头,他精于计算,胡人也不呆傻,只是借用他的法术,并不让他统帅军队。
“如果明日你能得了金印,我就请求父皇赐婚,联姻之后你便可以独自统兵。”石真将茶杯放于莫问眼前。
“还是派遣将领吧。”莫问皱眉看了石真一眼,抬手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我就如此招你厌恶?”石真面带哀怨。
“这茶中的药物你自何处得来的?”莫问端起茶杯再酌。
“自后宫寻来的。”石真先是一愣,随即回答。
“倘若你下到这茶中的是毒药,此时你已经命丧当场,我已百毒不侵,日后不要再行此举。”莫问将那茶杯里的茶水尽数饮尽。
“我是心仪你才会这么做的。”石真嬉笑。
“你不是心仪,只是心存好奇,我与你们只是交换,永远不会和你们成为朋友,亦不会与你有何私情。”莫问冷视了石真一眼,转而离座站起,走向房中西侧墙壁看那墙上悬挂的丹青画幅。
“我之前可没这么做过。”石真离座跟了过来。
“明日何时动身?”莫问看那画幅,并未转头。
“这里离皇宫很近,留下半个时辰足够了。”石真回答。
莫问缓缓点头,转身向另外一幅画卷走去,见莫问如此神情,石真只能走至桌旁收起那卷白纸,出言告辞,讪讪退去。
石真走后,莫问皱眉摇头,石真与他只见过数面,不可能对他有真实的感情,至多只是好奇,石真先前将药粉藏于指甲暗中下药的动作亦不高明,表明其先前可能并不经常这样做。她所下的乃是助性药物,当不存祸心,如此行之当有两个缘由,一是站在赵国角度试图彻底招揽捆缚他,让他真心为赵国所用。二是对他心存好奇,想要一探究竟。这两种猜测皆有可能,亦或许是两者都有,此女大有心计又刁蛮任性,这两种性情掺杂浮隐,令其显得嬗变而矛盾。
到了夜间,驿馆内外极为安静,安静会令人产生肃穆的感觉,而这也正是皇家对驿馆的要求,若是喧闹如市,外族使节便会心存轻视。
次日清晨,莫问早起,梳洗过后于房中等待,待得卯时三刻,与石真等人一同前往皇城。
石真所率多为封地军士,到得皇城便不得入内,卫兵意欲留下莫问手中兵器,被石真摆手阻止,二人进入城门前往正阳宫。
这处皇城本为晋国所有,后被胡人占据,晋人南下之后重新建造皇城,沿袭的还是此间格局,故此两处皇城的规制和样式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赵国的皇城较晋国的皇城要小上少许,此外由于建造年限较长,较之晋国皇城要略显老旧一些。
皇城守卫森严,每过一道大门都需检验腰牌,宫中卫兵皆为胡人担当,见到莫问多冷眼相向。当权者或许会对修行中人礼让三分,但这些愚钝的胡兵却无有那等长远眼光,毫不隐瞒对于汉人的蔑视。
连过三门,到得正阳宫前,这是一处偌大的宽阔区域,东西长达五里,南北亦有五里,道分三条,各有拱桥,过得拱桥,是一处空旷广场,其中有两座巨大铜鼎,高皆过丈,东为三足圆耳雄鼎,西为四足方耳雌鼎,正北三里之外是一主二副的高大宫殿,主殿有三处四合大门,想必是皇上临朝的所在。
此时正阳宫前已然左右分列有将近百位文武官员,正阳宫门外站立大量侍卫,而拱桥北侧的区域一字站有八人,三人为道装,五人为袈裟,不问可知是朝廷和各位皇子招揽而来,准备接替国师的候选之人。
莫问与石真穿过西侧拱桥,过了拱桥,石真低语莫问,“我去见过皇上。”
莫问闻言点头止步,石真在百官见礼之下快步走向正阳宫。
止步之后,莫问并未像另外八人那般肃然等候,而是缓步向东走去,这八人彼此站立的间隔大约在五丈左右,片刻过后,莫问到得第一人的面前,这是一位身穿大红袈裟的僧人,年纪在三十上下,原本在闭目念经,感知到莫问的到来之后睁眼看了他一眼,在见到莫问所穿衣着之后眼中出现了些许轻视,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莫问所穿的仍是之前无量山赠予的道人道袍,而非高功法衣,故此这僧人轻视于他。
莫问见状亦微微皱眉,他原本以为这些人在见到他之后会面露惊恐,未曾想他们根本无有惧意,不过沉吟之后他便明白了其中缘由,这些人消息再闭塞想必也听说过他在建康的所为,之所以不怕他乃是因为这些人只知道莫问之名,却不知道他就是莫问。此外豫公主是最后寻到他的,石真既然去探听其他人的情况,自然会防范别人探听自己一方的情况,加之先前赶往西阳县的接迎的仪仗此时还在回返的路上,故此消息还没有大范围走露。
莫问的举动令得远处肃立的文武百官大为震惊,一时之间多有嘀咕指点,莫问置若罔闻,继续迈步向东,第二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坤道,见到莫问亦无惧意,恶狠的直视于他。
莫问冷笑回应,对方看他不起也很正常,因为他年纪太小,此等年纪,加上此等衣着,无人会正眼看他。
逐一打量完这八人,莫问自这些人的眼中看到了自信,看到了凶狠,看到了狂妄,看到了决心,却并未看到矛盾和无奈,这便说明这些人来到此处并不是被迫前来,而是自己要来争抢护国金印。
人的悟性有高低,故此先学不一定先进,莫问此举亦并非彰显狂妄,而是有两个目的,一是观察八人中是否有可以活命之人,二是为这八人施加心理压力。
依次自八人面前走过之后,莫问回返八人中间位置,转身站定,“福生无量天尊,我乃上清准徒天枢子,诸位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