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王夫?是了,就是张景他们。
柳婧安静下来,因为对这件事早有防备,早在前几个月她怀着身孕从邓九郎那里逃出来前往海外时,是带着柳氏的族亲和柳父柳母柳文景一道去的,然后故意把他们丢在了柳树管理下的海外领地。
柳婧定了定神,又问道:“昨晚刑秀郎君回来后,有没有说什么?”
众人摇了摇头,一个仆人回道:“刑秀郎君回来时,都是行色匆匆,他们一进府中便关起门来商量,好似有点慌乱,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小人等不知。”
看来,她被‘烧死’的事,刑秀当时还不准备宣布出去。也是,便是他想,张景他们也不会同意,在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自己死了之前,张景是万万不会把这个动摇国本的消息外泄的。
柳婧寻思了一会,又问了一些问题,让他们离去后,她召集南越国的众臣,再次询问了一下。
当问清楚一切,知道刑秀什么也来不及做,便被邓九郎把所有的阴谋都给消弥了时,她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柳婧统领这块封地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极有魅力也舍得花钱,在南越国是极得人心的。刑秀要图谋她的一切,还得借她儿子的名义潜移默化,便是张景,他也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可以说,那么短的时间,刑秀几乎是刚把她的死迅宣布出去,刚刚向洛阳报喜,甚至来不及收拢自己的势力排除异已,便被邓九郎打上门来,中止了这一切。所以柳婧前来时,整个番禺城风平浪静,除了异常敏感的官吏们还在打探外,百姓们是一无所知。
放松之后,柳婧也疲惫起来,她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在喂了一会奶后,眼皮越来越沉,竟是抗不住睡死过去。
当柳婧在一惊之下挣扎着坐起时,才发现自己合眼的时间连一刻钟也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迅速地站了起来,命令道:“来人!”
“公主!”
“王夫们关在哪里?带我去见!”
一语吐出,见到四个犹疑,柳婧挑高了眉,警惕地问道:“怎么?”
一个管事走上前来,他朝着柳婧行了一礼后。恭敬地说道:“回殿下。他们都是刺史大人押起的。我们并不知道他们被关在何处。”
见柳婧沉了脸,那管事急急解释道:“当时事发时,张景郎君对我们下令,说是此间事与王国无关。与我们也无关,让我们不要慌乱,还要让大伙一切都听从刺史大人的。王夫们被带走时,也都没有慌乱……”他刚说到这里,一个仆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看到他们还笑了。”
管事顿了顿,也不抬头,继续向柳婧禀道:“本来大伙看到刺史大人在这么深更半夜的,带了这么多人进来。还押着刑秀郎君他们,都挺害怕的,可张景郎君这么一说,又看到他被刺史大人带走时,还有说有笑的。大伙也就不紧张了。”
他小心地说道:“要不,公主你亲自去问问刺史大人?”
听到这里,柳婧哪里还不明白?她重新坐回榻上,一手按着榻沿,一边轻抚着怀中的孩子,想道:邓九郎毕竟是从风里浪里走出来的人,也不知他当时到底做了什么?这般与张景一唱一和的,倒显得这场谋逆案是小事一桩一样?
不得不说,邓九郎这一手,对安定南越国的民心是效果奇大,想来她麾下的那些封臣和官吏,在听到这府中人的说法后,也会觉得啥事也没有发生……这可真是本事不小!
柳婧低下头寻思了一会后,半晌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在众仆整齐的退下时,柳婧缓缓站起,衣着朴实,因生完孩子还有点虚白的她,静静地站在殿中,蹙着眉久久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站得疲惫了的柳婧,抱着孩子倒头便睡。
她这一晚,居然十分的安静,想这种时候,公主府里外不知有多少事要忙,不知要多少人要接待,可她倒好,一觉睡沉了,无人叫唤,无人理睬,直在啾啾鸟鸣声中,晕晕沉沉地睡了一个整日。
当柳婧醒来时,已到了夜间。
今天是月明之夜,圆月高悬在天际,蔚蓝的天空上没有一缕乌云。
在这大地被照得一片银白的晚上,柳婧沐浴更衣后,抱着刚刚吃饱了奶,正睁着一双眼四下转溜的儿子朝外走去。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隔壁院落,看着站在外面寒戟森严,盔甲在身的军士,柳婧静静地说道:“还请转告刺史大人,和乐公主求见。”
不一会,一个银甲卫大步走来,朝着柳婧一礼后严肃地说道:“公主殿下,请这边走——”
柳婧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朝着院落中走去。
不久之前,这院落还是她的,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她的吩咐下布置的,可现在走来,一路上士卒处处,院落各处都布置有暗哨,竟是陌生得仿佛她从不识得。
那银甲卫领着柳婧来到一个厢房外,朝着她微一颌首后,便退后一步,示意柳婧自己入内。
柳婧看了站在两侧,银光浩荡的护卫们一眼,在孩子的咿咿呀呀声中,缓步踏上了台阶。
她推开房门时,一道月光随着她的动作泄入房中,刹那间,站在房中的地五乾三地十一等人,齐刷刷转头看来。
见是柳婧,他们朝着邓九郎行了一礼,便向下退去,在经过柳婧时,几人都朝她怀中的孩儿看来。
不一会,厢房中便只有柳婧和几案后正在忙碌着的邓九郎了。
邓九郎正在写着什么,毛笔写在纸帛上的沙沙声不断传来。直过了一会,他才吹干墨迹,慢慢放下纸笔,抬头向柳婧看来。
柳婧正在沉思,从窗口透过来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给她虚白的脸染上了一层光辉,产生丰腴的她一边紧紧搂着孩子,一边垂着眉眼。眉目之间,染上了几分母性的温柔和慵懒。
邓九郎定定地看了一会后,终于开了口,“坐吧。”
他的声音惊醒了柳婧,令得她抬起头来。
朝着邓九郎眨了眨眼后,正站了一会,感觉到疲惫的柳婧退后几步,在榻上坐了下来。
邓九郎从几上拿过一个酒盅,一边饮着,他一边问道:“身体可有不适?”
柳婧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光。她微笑道:“挺好的。”
“是吗?”邓九郎笑了笑。目光瞟向被她搂在怀中,正咿咿呀呀着把食指塞到嘴边,口水流得老长的儿子,道:“孩子长开一些了。”
柳婧低头看了一眼后。忍不住在儿子小嘴上亲了亲,笑道:“恩,刚生下来时皱皱小小的,现在白多了。”
说到这里,她一眼看到邓九郎那双深黑的,看不到情绪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不由朝他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
笑过后,柳婧温柔地问道:“你要抱抱孩子吗?”
邓九郎抬起眼皮,朝她看了一眼后。他微笑垂眸,“不忙。”
柳婧又笑了,“我想见见他们,可以吗?”
邓九郎定定地看向她,看了一会后。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柳氏。”
“恩?”
“你这个时候温柔敦厚,特让人警惕!”
柳婧:“……”
她僵了僵后,终于抿着唇,没好气地说道:“我要见张景他们。”
邓九郎笑了,他轻柔地说道:“这样才对,刚才那样说话,没的让人难受。”一句话说得柳婧差点翻白眼后,邓九郎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徐徐说道:“要见他们也不是不可。”他声音沉了下来,又道:“要我的兵退出番禺,也不无不可。”邓九郎把笔一掷,唇角一扯,似笑非笑地说道:“只是柳氏,早上我跟你说过让你好好想想的。现在,你想出愿意付出的代价吗?”
柳婧冷笑起来,
她直视着他,冷冷地说道:“刺史大人想要什么,何不直接说出来?”
邓九郎抬眸。
他盯着从纱窗口透过来的月光中,格外丰润美丽,直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柳氏,看着她怀里,正吃着自己的食指砸砸有声的儿子,慢慢的,他说道:“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
柳婧继续冷笑,“我又不是刺史大人腹中的虫,当然不知了。”月光下,她乌漆漆的眼带着怒意和恨意的瞪着他,叫道:“姓邓的,你有话就直说,让我看看那个代价付不付得起!”
邓九郎一笑。
他长腿一提,朝着柳婧大步走来。
来到她面前后,他微微倾身,结结实实地挡住月光,让她完全被自己的阴影笼罩后,邓九郎看着她轻柔的,笑容不达眼底地轻笑道:“那好,孩子给我!”
“这不可能!”
这一瞬,柳婧美丽白嫩的脸,因为恼怒和激动而青紫起来,她瞪着他一字一句地喝道:“姓邓的,这是不可能的事,要让我把儿子交给你,除非我死……”
喝到这里,她带着恨意和扭曲地冷笑道:“你不是连长子也生了吗?都有了一儿一女,以后也有的是人替你生孩子。邓九,我手中这个,与你没有半点干系!”
……这阵子一直是这样,一提到孩子,她便愤怒,便失控着,便再也没有以前的娴雅,没有女王时的骄贵……
邓九郎垂眸,在遮住眸中的光亮后,他慢慢直身,一点也没有被柳婧的憎恨所惊扰的他,极有风度地笑道:“别急着发怒……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在柳婧乌漆漆的双眼亮得惊人地瞪着他时,邓九郎漠然地看着她,说道:“我还有一个建议,如果你舍不得孩子的话,你这个人我也愿意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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