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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七 粉身碎骨浑不怕(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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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天天好心情!—————————————

  在一片石击败李自成之后,吴家父子回到关城。只是片刻光阴,两人再次出来,头顶已然光光,只在脑后留了铜钱大小一圈头发,一虎口长短,末端系了一条黑色线绳。

  非但在规制上完全符合满清要求——金钱鼠尾,就连这线绳的颜色也是精心思量,既不敢用红——那是朱明的国色,也不敢用黄——表示不敢僭越王爵。

  这一历史性的场面自然被人记录下来,从多尔衮的大帐传出。

  所谓流言如风,这消息如同长了腿一般,紧跟着撤退的大顺军残部进了北京城。在这流言之后的,是阿济格和多铎的满洲铁骑,以及吴三桂的辽镇降兵。

  崇祯十七年五月十八,李自成回到北京城,在牛金星等一干文臣撺掇下,匆匆行了登极大典,硬是要证明自己天命所归,旋即又以祭天为由带着大顺军西撤,临走时还不忘放火焚烧宫殿和各门城楼。

  当时北京风言风语极多,流传最广的竟然是吴三桂从海道迎回了崇祯帝并一干宗亲。这消息甚至连宋弘业都有些吃不准真假,特意让密探去山东打探,看皇太子是否真的跟吴三桂一起从东边来。

  因为这个谣言,许多自认为没有犯投贼重罪的官员,纷纷备下皇帝卤簿法驾,出城迎接。

  谁知昂然而来的竟然是满清摄政王多尔衮,并非崇祯帝。当场便有许多官员悄悄溜走,剩下一些人却将错就错,把多尔衮迎入了劫后仅存的武英殿。

  京师再告易手。

  渤海,无风尚且三尺浪。

  朱慈烺脚下是一艘底尖上阔,首尖尾宽两头翘的福船,可载百余人,在渤海海面凭风而行,十分平稳。这是沈廷扬特意为朱慈烺准备的海上行宫,这也是因为大福船实在不适于在渤海海域航行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用了二号福船。

  朱慈烺前世也乘过游轮,但是见到这艘“小”福船,仍免不得感慨明代的造船业的发达。

  后世常见人说大明也有海禁却不深入分析大明的海禁与满清海禁的区别。大明禁的只是民间海贸以防止倭寇借机扰乱海防却是从来没有撤过,更不曾做过“迁海”这等愚昧的恶政。所以,即便造不了郑和下西洋的大宝船,要造其他大小船只却没问题。

  沈廷扬站在朱慈烺身后,隐隐护住这位年轻的皇太子,目光投在波涛浩淼的海面上。

  “华夷大防还是深入人心的。”朱慈烺突然感叹道。

  沈廷扬知道皇太子的感触从何而来:五月二十三,天津港有数条船出海所载不下百余人,遇到大浪,尽数翻没。

  若是知道皇太子在南渡时如何搜罗水手、船工、海船的便不会为之奇怪。因为能够用的海船、熟练的水手早就已经在山东了。剩下那些不适合出海的小船,在缺乏技术水准的船工操作下,碰到大浪而翻覆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这些船上都是南逃的官员。

  走海路者还是少数,更多的人选择陆路南下,也有一部分选择了跟着李闯西去。真正留下仕清的官员终究还是极少数。

  这也算是给了朱慈烺些许安慰。

  “漂没了有七十余船吧?”朱慈烺问道。

  沈廷扬当即对道:“截止昨日,有七十三艘了。我山东水师救回的官员及其家人共有二百十六人。”

  朱慈烺点头,又叹道:“东虏进了北京,竟然没有大肆劫掠,看来这回是铁了心不肯走了。江南诸臣竟然还有人说吴三桂借虏平寇,有大功于朝廷,要予以褒奖,真是愚昧得让我笑都笑不出来了。”

  沈廷扬这几日跟在朱慈烺身边,知道皇太子有自己的信息渠道,似官似民,又不是锦衣卫,实在让人看不明白。不过他很识相,并没有深究,只是在朱慈烺给他知晓的范围内用心揣摩。

  “殿下放心,东虏决然出不了海。”沈廷扬坚定道。

  朱慈烺轻笑道:“山东水师打东虏的那么几艘船是没问题,不过从芜湖运钢铁回来的任务却更重要。我已经派人去了福建,看能否说服郑芝龙派船北上。你先准备好身家清白的少年,只要郑家船肯来,就送上去好生学着,争取早日将水师学堂搭建起来。”

  沈廷扬见朱慈烺如此自信,忍不住问道:“殿下,前几年皇上诏郑芝龙北上,却被他糊弄过去,如今……他还肯来么?”

  “这回我给的筹码也大。”朱慈烺笑了笑:“郑芝龙本人封南安伯,提督福建水师总兵官,不用亲来。他儿子郑森年方弱冠,不过一介生员,我也给了台湾知府的职衔。这价钱给的还不够么?”

  沈氏虽然走的是北海一线,对于南海之事却也不是不了解。

  台湾古称夷州、流求,因为西南有台窝湾人,而得台湾之名。在国朝隶属于福建泉州同安县,由澎湖巡检司管辖。为了招揽郑芝龙,竟然独立成一府,委任其子为知府,简直就是变相的列土封国。

  想起吴三桂也受封广宁王,沈廷扬对于这位皇太子的慷慨大方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慈烺觉得海风有些大了,转身往船舱走去,一边不忘对沈廷扬道:“天下寰球,陆地不过十分之三,海洋却有十分之七。我大明早就将四方边境推到了极致,等平息了流寇,赶走了东虏,要想再建功立业,只有往大海深处去寻了。”

  沈廷扬自然知道海贸的一本万利,也知道如今郑芝龙富可敌国,连皇太子都不能不低头,正是因为有一支庞大的舰队。听了朱慈烺这番话,沈廷扬却又想起另一种可能性:若是从海上开疆拓土,其获利岂不更是海贸百倍?从皇太子刚才的态度上看,似乎对郑氏并不满意,若是自己真能搭建起一支足以与郑氏抗衡的水师,侯伯之位肯定也不远了!

  ——如此于家于国皆利的事,为何不做!

  沈廷扬跟着朱慈烺进了船舱,心中再次将水师学堂的优先级抬高了一等,甚至放在了海船商税之上。

  “老先生不觉得阻断中外,有不臣之疑么?”姜曰广不缓不慢说着,眼神内敛,就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吴甡看姜曰广只比自己年长数岁,却一副老态龙钟模样,忍住笑,问道:“姜先生何出此言?”

  “姜某到莱州数日,欲见陛下一面而不得,岂非有人隔绝中外?”姜曰广满腔怨气,正好发在吴甡这里。

  吴甡笑道:“先生啊。若是隔绝中外,便是整个外廷都见不到圣上啦。吴某不才,这几日却也常常被招进行宫问策。督抚如孙传庭、蔡懋德、周应期等人,也都时常入对。至于宗藩里的晋王、德王、衡王,更是常在御前走动。先生何来中外隔绝之说?”

  姜曰广目光迸射,怒向吴甡:“那敢问一声,为何独独我不能见陛下!是姜某卑鄙低贱,还是有人欲行吕武操莽之事!”

  吴甡脸色一翻,手已经轻轻碰到了茶盏的边缘:“如今神京沦陷,圣天子励精图治,苦心恢复,日夜不懈!所见之人,自然皆是当前要员,身负重任,让姜君等得几日而已,怎就成了有人要篡权夺位?”

  侍从听见两位老爷对答声高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吴甡的手,只等茶盏一端起来便要高声送客。

  姜曰广却突然笑了起来:“既然要恢复长安,焉能不让南边重臣入见?姜某此来,正肩负司马史可法、凤督马士英等南边重臣所托,请吾皇早日回朝,升殿视政!呵呵呵,近来音信不全,尚不知吴老先生已经起复入阁了。”

  ——果真是老姜!

吴甡心中暗道,挨着茶托的手却收了回来。(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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