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建议合情合理,当然拾儿是不会有异议的,只不过要取什么名字,秋秋一时可想不出来。她可没给龙取过名字啊。龙可是会在天上飞,又会在水里游的,收了这种灵宠简直跟开了作弊器一样厉害。龙的名字一定要取个拉风的,霸气的,将来带出去唤一声就特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才行。
结果第一个蹦到嘴边的名字……确实挺霸气,也符合会飞的特点。
威震天……
得,秋秋默默的低下头,在心里跟小龙说声对不住。
这名字……咳,当然不能用。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头开的不好,后头她居然什么也想不出来了。不管怎么想,总在威、震、天三个字上瞎打转。威威?震震?天天?这都什么名儿啊。
“你想了什么?”
拾儿淡淡的说:“再过阵子,等它长大些,辨清是它是什么种了,再取名也不晚。”
这倒是,秋秋点头赞同:“没错。我还不知道它是雄的还是雌的呢,要是起的不合适了可不行。”比如给小姑娘起名叫亮亮,给小男孩儿起名叫红红之类的……别人笑话是一回事,要是给小朋友造成心理阴影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拾儿把书合上:“东西收拾完了?”
“嗯,本来就没什么好收拾的。”秋秋从袖子里摸出两个巴掌大的乾坤袋,放到拾儿面前:“这里头都是你的东西,幸好在山上起火之前我已经给收起来了,要不可就让火给烧没了,还给你吧。”
拾儿摇头:“你替我收着吧,我最近还有不少事情,不方便。”
秋秋也不跟他再推来推去,反正她和拾儿一向不分彼此。东西放在谁那里都是一样的。
拾儿继续看书,秋秋靠在他身边发呆。
她在修缘山是无牵无挂的――本来静海师兄对她挺好的,可是秋秋向黄长老打听过了,静海师兄被魔物挖心而死,遗体都没能下葬,直接一把真火烧成了灰,以免魔毒流害传染。不过黄长老也告诉她,静海毕竟是玉翔真人的亲传徒弟,就算他现在不受重视,玉翔真人也命人替他立了衣冠冢。里面葬的是静海随身的佩剑和一身衣裳。
静卢师兄听说了前番的事,为了静海的死,秋秋被不明不白的抓了起来。关了好几天,很吃了一番苦头。可是看她并不记仇,还想去祭拜静海,倒是对她的为人心性很是赞赏。还说等天气转好,就陪同她一同去祭扫。
秋秋摸了一下臂上扣的那个金环。
静海师兄不象山上的其他人那样。只是一心想利用她。他对她照顾,并不图她回报。
秋秋想起那天在藏书楼前告别,她因为不愿意接礼物,觉得很尴尬,只想快点离开。
谁知那一别就是永别了。
正好拾儿问她还有什么事情要办,秋秋就说。想去拜祭一下静海师兄。
拾儿放下书说:“明日我陪你一同去。”
第二天天气还是照旧,阴寒湿冷,大雪纷飞。修缘山葬人的地方在背阴的山坡处。那里很少有人去,根本连路都没有,全被冰雪封冻了。所以原来静卢说,要等天气好转一些再去祭扫。
拾儿踏着飞剑,带着秋秋越过一大段路和一段山涧。
秋秋脚沾着实地。心也踏实了。身子悬在半空中的时候,这晃晃悠悠的一点儿底都没有。
当然拾儿不会把她给摔下去的。可是她就是有点害怕。
拾儿收了剑,替秋秋理了理斗篷。
秋秋呵了口气,抬起头来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知道这里是修缘山的墓地,可是她没有想到墓地是这个样子的。
修道者众,而登仙之人寥寥。许多人修行多年,最后还是尘归尘,土归土。这些人差不多都葬在此处,坟茔已经全被雪盖住,只有墓前的碑还露出小小的一截,也一样盖了厚厚的雪,远远望去,满山遍野,由山峰而下,一眼望不到边,全是墓碑浅浅的灰白痕迹。再往远处看,阴云沉雾,看不清楚了。
那样苍茫,那样凄凉。
他们也是曾经修仙求道的人,但是他们最后都仍归于黄土之下。
也许将来有一天,她和师父也会被埋在这里。
秋秋两世为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并不觉得害怕,她倒想,这么多前辈埋在这里,不知道他们活着的时候结仇怨了没有?要是两个对头挨着埋在一起,泉下有知,会不会再吵个不休?如果他日自己也埋身在此,那一定要挨着师父师姐,要不然这地方这么大,多么寂寞啊。
“在想什么?”
拾儿这么一问,秋秋就照实说了心里的想法。连拾儿这么淡定的人,都难免说了她一句:“净会胡思乱想。”
“这怎么是胡思乱想呢?我们总也有这一天的。”
拾儿拉着她的手,正正经经的说:“你该有志气一些。这些前辈虽然没有成功,可是他们走过的路却不是错的,只是他们没有走到终点。我们沿着他们的路,要走得比他们更远,才不辜负先辈的心血和教导。”
他很少这样说话,秋秋也跟着严肃起来,点头应了声:“是,你说得对。”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能得道成仙,修仙是因为静心师姐给了家里一大笔银子,爹等于是把她卖给了师门。
师父教她,她就学了。
修仙也有好处,百病不侵,能活得很久很久,能去很远的地方,能看到、听到许多世人不知道的事。
起码一开始秋秋是这么想的。
但是后来,她终于明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意思了。师父告诉了她门径,可是如何迈步,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那全看她自己。
每一点对天地奥秘的探挖,每一点进步和领悟,都是对身心的一重冼炼。她隐隐感觉,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因为不管人的一生多么长,而这个宇宙却也是宽广无限的,这一条路,永远都没有走到头的一天。
只是有的人走得更高,更远。
秋秋按着静卢说的一步步往前走。静字辈弟子们单葬一处。这里的痕迹尚新,静海和才刚被害的几个师兄弟都葬在这里。
秋秋把墓前的雪扫开一块,取出素果和酒菜一一摆开,上了香,又洒了酒。既然来都来了,单祭静海师兄一个也不好,埋在这儿的都是同门师兄,都是这一次遭了魔物的毒手。
秋秋索性把另几座坟上的雪都扫了,一样也洒酒祭奠。
拾儿帮着她扫了雪,站在一边看她斟酒。秋秋也是在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拾儿有意无意间,替她把风都挡住了。
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了多少事,可嘴上从来不说。
到了最边上的一座坟,碑上沾了雪,把字遮住了。秋秋把上头的浮雪拂开,愣了一下。
她转头向拾儿解释:“她就是莲花峰上那个被附身的弟子――前些时候我们一起下山的。”
这是静菲的墓。
但是秋秋亲眼所见,她已经化为一滩黑漆漆的污水,这坟只怕也是衣冠冢。
虽然两个人的关系不算太好,可即使没做成好友,也总算是熟人。当时刚见面的时候,静菲是何等活泼率性,可是现在静菲只是墓碑上冰冷冷的两个字。
拾儿知道秋秋心软,对于修道的人来说,这样不好。心太软,牵绊太多,容易为外物所惑。不过拾儿看她哪哪儿都觉得好,没有一处不好的地方。
她肯定又感慨起来了。
拾儿往一旁走了两步,给她一个安静的独立的空间。
秋秋摸出包果脯来,拣了几颗堆在静菲的墓前。
“你一直喜欢吃这种果子脯,原来我还说要送你一包呢……现在就权当你吃到了吧。”
等她拍拍衣裳站了起来,看见拾儿站在不远处。
雪积得厚,秋秋个子又矮,在雪里行走十分吃力。
等她还有几步远,拾儿过头来,向她伸出手。
秋秋握着他的手借力,走完了最后两步,站到了他身边。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拾儿指着面前那墓碑:“你看。”
秋秋有些疑惑的去看他指的那墓碑。
碑应该有些年头上了,上头的字都有些剥蚀。上头是个陌生的名字,明字辈,那就是师父的师父那一辈了。
可这有什么值得看的?
拾儿就知道她马虎,指尖微微移了一下。
秋秋的目光跟着他的指尖也挪了一下。
啊,秋秋微微张着嘴,看着那一处挪不开视线。
那里刻着一只小小的孤雁。
这雁的样子秋秋可不陌生,正和画轴和笔盒上头刻的一模一样。
“这……”
秋秋第一印象是坟里埋的那个人就是画画的人吗?接着她想,不对,要是埋的是那个人,谁能死了之后还给自己的墓碑上刻字啊?这又不是聊斋,不兴闹鬼的。
应该说,刻碑的人很可能和画画的人是同一个。这坟里埋的人应该和他有很大关系。
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
秋秋可没想到,只是来扫个墓,竟然会在这里有这样意外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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