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考试的日子还有三天,整个顾家都紧张起来。
吴家两口子,连同他们的小女儿沫儿,半个月前就把兴元附近的寺庙道观给拜了一个遍,求神拜佛,保佑他们家大郎顺顺利利。
路三娘离临盆之日不远,早就不能干活,到是她婆婆的身子骨见好,虽然嘴角还是有些歪斜,却能拄着拐杖走动,这些日子经常跟钱婶一起出门买菜,顾婉也不劝说,反而觉得老太太多走动走动,对身体大有好处。
这日,艳阳高照,晌午刚过。
顾安然捧着本闲书,在院子里的葡萄藤架子下读书,石桌上香茗烟气朦胧,幽香阵阵,他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书,在秋日午后温和的阳光下,到有些昏昏欲睡。
王大轻手轻脚地给他披了一件斗篷,小心翼翼地把自家大郎手里的书拿走,抚了抚书皮,恭恭敬敬地搁在桌子上,才虚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压低声音,冲正给顾安然打扇的王二道:“二弟,咱们大郎前阵子不还废寝忘食?怎么最近两天,老是吃了睡,睡了吃啊?”
王二也是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憨憨一笑,道:“是小娘子交代的,这几天,就让咱们大郎多吃多睡,有空看点儿闲书游记打发时间还成,旁的不让碰……这叫养精蓄锐。”
对于集贤馆的考核方式,顾婉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儿她还是了解的,集贤馆考核非常辛苦,尤其是第一次考核,共三日,好多考生考完离开书院大门,整个人都虚脱了,庆朝,永历三年开始的,所有人闻之变色的科举考试,就是由集贤馆的考试演变而来……
无论如何,顾婉觉得要参加这样的考核,还要三天内都保持最好的状态,事先养足精神,调理好身体,至关重要。
王大从书房里把顾安然最喜欢的双面绣的屏风搬出来摆好,给大郎遮着阳光,又结果王二手里的扇子,轮换着打扇。
顾婉从厨房里拖着一碗鸡汤,走到院子里,轻轻敲了敲桌子,顾安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着自家妹子的手,喝了两口汤,这才清醒,深吸了口气,笑道:“我这小日子,过得可真是舒服,恐怕皇帝也比不了啦。”
顾婉失笑——看来丰朝还真是面临崩塌,就连大哥这样最传统,最相信皇权神授,信奉忠君爱国思想的文士,也能自然而然,轻而易举地调侃起皇帝来。
“对了,让钱婶往藏书楼送一桶鸡汤去,再煮一些败火的汤水,这会儿正是心浮气躁的时候,可别累出毛病来。”
宝笙替自家主子摆好各种小点心,心里有点儿不乐意,宝琴更是闷闷不乐地咕哝:“干嘛管他们,都病得参加不了考核才好……”
顾安然一挑眉,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书,敲在两个小丫头的脑袋上:“说什么呢,你们家大郎我,是经不起考验,要靠运气取胜的人吗?婉娘说的不错,这几天,藏书楼那边儿饮食要注意,做丰盛点儿,让大家伙都吃好喝好,健健康康地参加考核。”
光明正大地竞争才是正理。
顾婉对自家大哥信心十足,毕竟,提前准备了这么久,各种条件齐备,根本不是别人能比得上的,自然想要更多人精神饱满地参加,使得大哥这次考核成绩的含金量更高一些。
这到不是什么难事儿,如今的读书人多有习武练剑的习惯,弓马娴熟的也很多,真正弱不禁风之辈,很少,就是苦熬几日,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三天时间,转瞬即过,很快就到了考核的正日子。
这日,天还没亮,顾安然就被王二叫醒,顾婉亲自捧来温热的水,漱口用的,带着薄荷味道的漱口水,还有香滑的胰子,服侍他洗漱干净。
按照考核要求,顾安然要穿单衣,不过,这单衣是顾婉花了血本买来的布料,亲手裁制,柔软吸汗,还很保暖,穿上之后,清爽舒适,到不像别人的单衣那般,稍微出点儿汗,就黏在身上,晚上冷风一吹,就湿冷难受。
其它的东西也准备的很齐全,笔墨砚都是上好的,每一样都有备份,另外点心,熏肉,用竹筒装的蒸饭,拌着菜蔬,酱汤和果汁,都准备得很足够,还有各种药丸子,醒脑的,驱寒的,养胃的,一部分是顾婉亲手配置,另外一部分是直接购买,都是好东西,虽然不算灵丹妙药,可用来应急,绝对足够了,再加上两根小儿臂粗的,无烟无味的蜡烛,外加一个铁丝加纱布的灯罩,统统装入柳木头专门为他打造的书箱内。
这箱子是柳木头用珍藏的好料特制的,防火防潮,结实耐用。
所有的东西都由三个人分别点过,才收拾妥当,由吴叔驾车,顾婉也一起,送顾安然去兴元集贤馆参加考核。
一路上,顾婉到没有再多提醒什么,该说的,早在考试之前就说过了,到是吴叔絮絮叨叨的,似乎比参加考核的顾安然要紧张的多,最后还是顾家大郎笑眯眯地打趣了他几句,这才好一些。
到了集贤馆门口,居然有不少人跟顾安然打招呼,都是以前在藏书楼里读过书的,平日没少一起辩经讨论,对彼此的学识多少有些了解,也相熟,这会儿说说笑笑,到消解了几分紧张的情绪。
钟声响起,大门打开,门前的一排守卫挨个检查过书箱,几百个各地来的学子蜂拥而入,一起涌进来集贤馆大门。
人还真多……虽然不能和将来的科举考试比,但总的说来,集贤馆只不过是涯州的书院而已,区区一个书院的入学测试,竟然有这么多人来,哪怕有顾一清坐镇,也是奇迹!
顾安然眯着眼,看着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壮观景象,吐出口气,这次考核的结果,也许是他们顾家面临的第一次命运转折……
一直目送大部分考生进入集贤馆,顾婉才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道:“吴叔,咱们走吧。”
吴叔怔了怔,摸了摸头,皱眉:“小娘子,咱们不在门口儿等大郎了?”好多考生的亲属,都在集贤馆外候着,显然是打算登上三天了。
“没事儿,我对大哥有信心,三日后再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