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有太监的难处,权倾朝野的刘公公也不例外,人前多大的风光,人后就必须承担多重的责任,这是无法避免的。.
刘瑾在金殿上嚎了一嗓子,满殿大臣顿时不哭了。
朱厚照的这道旨意下得荒唐,从此不住皇宫而住豹房,政务军机悉数决于豹房,这当然是个极其昏庸的决定,此事断不可让这昏君胡作非为,拼死反对正是臣子应有之义。
不过呢,一码归一码,银子由内库出了,民夫由宫里征集,外廷除了派几名工部官员指导一下施工,顺便三五成群聚集午门前骂骂街以外,根本不必做任何事,况且今曰能裤亗濂囧灏忚铔с儰717(蠅蠅蠅).qq7(1)7<棣栧彂銆佸煙鍚嶃€佽璁颁綇吹桨响枵趴竦牧蹊纯蘖魈榈某筇财奈托脑媚浚蟪济堑谋咧舛偈背宓瞬簧佟 于是,刘公公嚎啕大哭的时候,金殿上的大臣们便止了哭声,三三两两散去,扔下刘公公一个人站在殿前,独自感受那份空虚寂寞冷。
而往宫外走着的大臣们,脑子里已开始给自己的绝妙锦绣骂街文悄悄打着腹稿,寻思着如何才能写出一片华丽文章,骂得昏君如醍醐灌顶,如梦初醒,从此洗心革面做个圣明君主,而他们则青史留名,永垂不朽……金殿很快变得空荡荡,内阁大学士焦芳和新任兵部尚书刘宇走在最后,看了一眼哭得凄然落魄的刘瑾,二人摇摇头,也走出了殿门。
虽说他们是阉党一员,但他们也是文官,文官爱惜羽毛,哪怕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已抱上权阉的大腿,但表面上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众目睽睽之下跟阉人来往太密切,终究不大体面,阉党绝不会承认自己是阉党的。
哭得梨花带雨的刘公公见大臣们一个接一个走了,深觉自己在朝中人缘太差,使劲抽了抽鼻子,悻悻一哼,起身便匆匆出宫去了。
欲建豹房必耗银百万,刘瑾必须回去跟他的幕僚商量筹银之事。
秦府。
“侯爷,刘瑾碰到大麻烦了……”丁顺眯着眼嘿嘿直笑:“修豹房耗银何止百万,内库早就空荡荡能跑耗子了,看他这回吊不吊颈……”
一说起吊颈,秦堪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丁顺自知失言,小小抽了自己一嘴巴,讪讪的笑。
身边的人都清楚,秦堪悲惨往事里最大的亮点就是“吊颈秀才”的雅号,秦侯爷对“吊颈”两个字有点敏感……“前几曰刘瑾拨内库银四十万两给造作局,用以量产佛朗机炮,难道内库这么快就空了?”秦堪疑惑道。
丁顺笑道:“侯爷吃朝廷俸禄,卫里弟兄和各地官府每年都有孝敬,自然不愁钱花,所以对宫里这些腌舎事不清楚,宫里呀,其实是最脏的地方,那些下面没卵子的太监玩不了女人,捞钱就成了他们毕生唯一的喜好,陛下将内库交给太监打理,侯爷您想想,这内库能干净到哪儿去?比如说,陛下喜欢吃江南的桂花糕,按说最合理最节省的法子,便只需请一个江南的糕点师傅进宫,每天做给陛下吃便是,但太监们可不会这么干,这么干他们从里面捞不着钱呀……”
“于是,宫里掌权的太监们便碰头开个小会,为了陛下喜欢吃的桂花糕专门成立一个‘桂花糕司’,也不请师傅进宫做,而是从外面直接采买,内库的帐上便说是从江南快马运来的原味糕点。明明是宫外现做的零嘴儿,一说江南运来的正宗原味,帐上的成本可就高了。”
“陛下吃到这桂花糕,其中便经过了采买,原料,厨役,庖长等等十余道环节,这桂花糕才能吃进陛下的龙嘴里,而为了这一道糕点,宫里内库便须拨银数万两之巨,侯爷您想想,真需要花这么多吗?还不是这些环节里的经手人一级一级的贪下来了……”
秦堪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我听说今年四川云南两地矿税押解进内库,还没过两个月呢,内库便将它花干净了,原来是这帮太监暗里找了名目贪去了……”
丁顺笑道:“贪得最多的自然是刘瑾和马永成,陛下这会子还以为内库丰盈呢,绝想不到它早已被蛀虫们啃空了,这回修建豹房,看刘瑾这帮家伙怎么办,贪个几万十来万两,陛下或许不会察觉,一下子将内库二百多万两银子全弄没了,陛下自己连修房子都修不成,想不生疑都难。”
秦堪也笑道:“如此说来,刘公公此刻一定很焦虑,建豹房这笔银子可不是小数,刘公公发迹还不到一年,就算把他曾经贪的银子全贴补出来,恐怕也远远不够。”
“侯爷,咱们要不要煽风点火一番,给刘公公来个雪上加霜?只消将内库已耗干的消息上达天听,陛下必然龙颜大怒,严旨彻查之下,刘瑾的姓命必然不保……”
秦堪摇头道:“龙颜大怒或许可能,但陛下绝不会因为刘瑾贪墨而杀他,陛下重情轻利,十年鞍前马后侍侯下来的情分,绝非区区银子能抹杀的,顶多大骂一顿,或者施几廷杖,动摇不了刘瑾的根骨。”
正说着话,府里下人匆匆进堂禀道:“侯爷,有贵客。”
濂囧灏忚鍏ㄧ綉棣栧彂m.qq717
“谁?”
“您的岳父和岳母大人从绍兴赶来了,此时车驾已到门口,管家领着下人们正卸着行李呢。”
秦堪眼角微微一抽。
完了,当初扳倒刘大夏后便令人将杜宏请进京,原打算擢升其为兵部侍郎,没想到这事最后竟没办好,生生被刘瑾拿捏在手里,今曰杜宏依言赶到京师,结果秦堪自己暂时没法给他升官,依杜宏那暴脾气和向来不怎么和睦的翁婿关系……见秦堪脸色巨变,身为他的心腹的丁顺自然对侯爷此刻的担忧清清楚楚,顿时也急了。
“侯爷,给令岳丈升官的事儿暂时没着落,他老人家已来京师,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他原路打道回绍兴吧?”
“丁顺,你从窑子找几个妖娆女子过来,让她们当着我岳母的面勾搭我岳父……”
丁顺惊愕道:“侯爷,这是何意?”
秦堪咬着牙道:“激我岳母发怒,一巴掌将岳父拍晕,先晕几天再说,给我留点时间想想法子给他升官……”
“侯……侯爷,这,不妥吧?”丁顺冷汗顺颊而下。
头一回见识到女婿对岳父狠到如此程度的,丁顺只觉背后一阵发凉。
“打是亲,骂是爱,打岳父是因为爱岳父,再说,又不是我打的,没什么不好,速去速回……”
话音刚落,堂后屏风处忽然传来一道愤怒的娇叱。
“丁顺,你敢害我爹,我定刨个坑把你活埋了,信不信?”
二人惊愕回头,却见一身暗红夹袄的秦家主母杜嫣怒气冲冲从屏风内转了出来,叉着腰杀气腾腾瞪着二人。
“夫……夫人,属下不敢。”丁顺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狗东西反应飞快:“都是侯爷的主意,属下什么都没说呀。”
“赶紧滚蛋!相公年初就要升你为锦衣卫镇抚,怎么说也是四品武官了,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你有那么闲么?”
丁顺冷汗潸潸如蒙大赦,连告辞都没敢说,身形化为一道黑烟瞬间消失。
秦堪看着丁顺落荒而逃,又羡又嫉地叹了口气。
堂内无人,杜嫣上前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胳膊,怒道:“相公越来越胡闹了,把我爹当什么了?”
秦堪干笑:“开开玩笑嘛,我对岳父向来高山仰止敬佩莫名,怎敢对他如此不敬。”
“晚上回房再跟你算帐!我爹娘已到门口了,咱们赶紧去迎他们。”
……………………一身黑色儒衫的杜宏大马金刀站在门口不苟言笑,时而轻捋长须,一派威严地看着侯府下人卸行李。
岳母杜王氏笑吟吟地站在杜宏身旁,不时拉过一名丫鬟眉开眼笑地打听人家多大了,可有婚配等等。
秦堪和杜嫣相携出府门,忙碌的下人们立马停下手中活计,纷纷躬身行礼。秦堪挥了挥手,急步上前恭敬朝杜宏和杜王氏行礼。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岳父岳母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杜嫣珠泪涟涟扑进杜王氏怀里,凄然道:“娘,想死女儿了……”
两个女人就这样搂成一团哭得稀里哗啦。
秦堪朝杜宏友好地笑了笑,温文儒雅的模样丝毫看不出这位侯爷刚才还打着坏主意想暗算他。
杜宏上下打量他一番,不愠不火道:“当侯爷了?”
“是,小婿侥幸……”
“啥侯来着?”
“山阴侯,理论上来说,岳父大人辖下的绍兴府,有一半是小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