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月24日,是星期六,但这一天仍然上班。为了将春节三天假期调成7天的长假,24日、25日两天都要上班。当方圆从容地在家吃完早餐,临时司机司礼国已经在方圆家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
方圆步入教育局机关楼,就感受到了紧张工作的气息。方圆也觉得有点对不起同志们,昨天延平县的蓝永升说得很好,县里的同志们现在基本上都在忙年,方圆也相信,其他部门的同志们多数也都在忙年。只有教育局,还在正常开展工作,甚至比平常更忙碌。两项重要任务,压在大家的身上,纵然想放松减压,也不太可能。
方圆到了办公室,张元庆就来给泡上茶水。看张元庆没有想走的意思,方圆说:“元庆,有什么你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张元庆说:“我昨晚回家想了一宿,我觉得还是要谢谢局长对我的厚爱,但局长给我的年货我真不能要。”方圆说:“为什么?”张元庆说:“哪有上级给下级送年货的?我还在琢磨呢,局长对我这么好,过年了,我该怎样表达我的感谢呢!”
方圆说:“元庆,你是我很倚重的同志,你工作能力全面,做事让我放心。在我主持工作近三个月的时间里,你给我的支持,我都记在心里。这份年货,是我对你工作的肯定,也是对你这个人的认可。”
张元庆竟然流下泪来:“局长,您知道我是多么想赢得您对我的信任吗?我要取得您的信任,肯定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谢谢局长,我以后一定好好干,一定唯局长马首是瞻。”
方圆说:“我如果不信任你,就不会给你年货。元庆,你不要想太多。谁都有无法挽回的过去,都会有后悔的事情,我们一切向前看,好不好?”
张元庆使劲地点头。
方圆说:“至于你要送我什么,我还缺什么?我最需要的,就是我和同志们都能拧成一股绳,大家齐心协力把东州的教育事业发展好,别让老百姓骂咱在任几年,碌碌无为。要有一种决心,那就是一定要努力做好工作,未来某一天如果离开了,老百姓说咱好,教育的同志们说咱在任的时候还做过几件有利于东州教育发展的事情。”
张元庆说:“局长您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以后就按照您说的去做!”
方圆递过面巾纸,轻轻地拍拍张元庆的肩膀:“元庆,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哭鼻子,忘记了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了吗?”
张元庆抹着眼泪笑:“局长,我这是感动的。局长对我好,我就对局长一心一意;局长信任我,我以后一定会做得更好。”
张元庆离开,孙红军、汪兴邦、谢秉国都进方圆的办公室,向方圆汇报工作。果然,每个人都是一大摊子事情,特别是汪兴邦,分管着政策法规科,管着教育工作会议重要文稿的起草工作;管着职教科,管着迎接省长冯丰视察东州教育的各类材料的起草、视察点的考察和确定,简直忙得脚不离地。
方圆看到汪兴邦的时候,看到了汪兴邦嘴角已经有好几个燎泡。方圆说:“兴邦,你想做好工作的决心,我能理解,但也不要着急上火。吃药了吗?”
汪兴邦摸了一下很疼的一处燎泡,说:“局长,时不我待啊!我已经决定,春节就在东州过,不回老家了。”方圆说:“这怎么能行?”汪兴邦说:“我已经跟家里人说了,我老婆和孩子都支持我。回老家啊,就得走亲串友,太浪费时间。正好这几天,我就来单位,加加班,准备好各种该准备好的事务。其实,教育工作会也好,省长视察也好,都是对我的考验,我能不能替局长担起几块工作,这两件事都很重要。”
方圆点点头:“每一次重要的活动,都是对一个干部的考验。考验过关,上级领导就会留下好的印象,以后在提拔和重用的时候,就会觉得某些同志让人放心。考验不过关,以后在讨论提拔人选的时候,就有可能提出质疑。兴邦能这样想,证明了我没有看错。你做的事,是实实在在有利于东州教育事业发展的事情,同时也是在市领导特别是叶书记、燕部长那里展示自己才华的好机会,一定要把握好。”
汪兴邦郑重地点头:“谢谢局长给我机会,我一定努力做好,不让您失望。”
汪兴邦又向方圆汇报了分管各项工作的进展,把有关的材料给方圆看,然后又去忙他的事情去了。
方圆倒清闲下来了。这或许就是一把手的一些特点吧。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也没有那么多基层的、外面的同志来汇报,方圆也难得放松放松自己。用钥匙打开那个藏着自己许多秘密的抽屉,里面有苏睿涵的情书和照片,有文若星的艺术照,有汪思舫和汪忆源的照片。拿出来,再看一遍,心里涌出许多复杂的情绪。苏睿涵,这是自己未来仕途发展的重要棋子,关系还要维持。文若星,这个漂亮的小丫头,真是让人想爱她到心疼啊!思舫和忆源,这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一定要好好地爱他们!别的方面不能给予多少支持,以后就定期给他们寄些钱吧!
想起苏睿涵,方圆把这些秘密又装进抽屉,锁好。方圆打到曹本松处:“曹局长,来我办公室一趟。”
曹本松50出头,接到方圆的电话,却像身上长了弹簧一般,立刻弹起来,脚步轻盈、一路小跑地上楼,来到方圆的办公室,敲门进来:“局长,您找我?”方圆站起来,把曹本松接进来,又带上门,对曹本松说:“舅舅,请坐。”
曹本松的心里一暖:看来,方圆跟自己外甥女的关系还没有断啊!这就好啊!小涵那样的好孩子,已经被严松和严俨然给糟蹋了,以后也不可能嫁给谁了。如果能成为方圆的情人,有方圆的保护,也不会受更多的苦了!想到外甥女过去两年多吃过的苦,曹本松黯然泪下。
方圆说:“舅舅啊,我知道你对睿涵这特别的爱!我只想跟舅舅说,睿涵的苦日子快要熬到头了。”
“真地?”曹本松一阵惊喜。
方圆说:“最黑暗的时刻就是黎明前的一瞬间。到了最黑暗的时刻,离天明还会远吗?”
曹本松说:“是啊,是啊!我和小涵,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方圆拿出两张昨晚妻子孔双华给的一打春晓公司的年货礼券,递给曹本松:“舅舅,这是春晓公司的年货票,一张给你,一张给睿涵的爸爸妈妈吧。过年了,这是一个做晚辈的心意。”
曹本松说:“这怎么可以?”
方圆说:“这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过,我和睿涵的事情,还是不要跟他们讲。等严松死掉之后,舅舅再慢慢渗透。”
曹本松很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我那个姐姐,目光有些短浅。当初你和小涵好的时候,她看重的是严家有钱。就算是现在,吃了这么多的苦,但她的本性也难以改变。”
方圆说:“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像舅舅这样着眼长远,目光远大,看问题看得深刻、透彻呢?”
曹本松说:“比起我姐姐,我还是有点自信。但跟方局长比起来,差得很远呢!”
方圆把年货票塞到曹本松的手里,说:“我对睿涵爸爸妈妈的心意,睿涵爸爸妈妈可以不知道。但舅舅可以告诉睿涵,我心里有她,就一定会考虑到她的爸爸妈妈。”
曹本松原本非常担心的一件事,此刻竟然化解于无形。曹本松很激动:“好,我一定告诉小涵!小涵也一定很高兴。”
方圆说:“谋定而后动,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舅舅你经验丰富,有些时候可以把这些想法、把这方面的经验告诉睿涵。”
曹本松说:“好,这几句话我一定转告小涵。”
送走了曹本松,方圆还想给文若星打个电话。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打。苏睿涵已经读高二了,当下里,最重要的就是高考。她聪明好学,不出意外,一定能够考上北大、清华这样的名校,最次也是清江大学、南京大学这样的接近一类学府。在外国给中国大学的排名中,清江大学、南京大学,都排在复旦、南开的前面,清江大学被人笑称永远的全国老四,哪怕是兼并了清江医科大学之后,依旧综合实力排全国第四。至于南京大学,这也是年前被重点打造那么多年的中央大学,它丰厚的文化底蕴,也不是一般的学校所能比拟的。
其实方圆还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方淑娟。一个马上也岁的老姑娘了,一直单身,她来自江西农村,家人给她带来的压力肯定小不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回老家了?本来是真不想给她打这个电话,但是看着手里的一打春晓公司的年货票,方圆内心又生出对她的怜悯:就算她当了副校长,其实也是没有任何更多的外快,小日子过得紧巴着呢。给她一份年货票,把东西带回家,也能少花她不多的银子啊!
方圆还是决定给方淑娟打个电话,哪怕是为了怀念最初的那一段感情也好。如果方淑娟回老家了,那么就算了;如果没回老家,就把这年货票给她。
方圆拨通了方淑娟的手机,电话里传来了方淑娟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是方局长吗?”
方淑娟的手机里竟然存下了方圆的办公室座机号码!方圆说:“是我,淑娟!”
方淑娟的心也被这个电话扰乱得一塌糊涂,如果方圆能够看得见,就能看到方淑娟的手在剧烈地颤抖,连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方……方局长,找我有什么指示?”
方圆说:“不是指示,是问候。你回老家了吗?”
方淑娟说:“还没有呢!”
方圆说:“没回去正好。我这里有一份年货票,我安排我司机给你送过去。你去拿一份年货,然后再加中学的年货,带回老家也好,自己留着吃也好。”
方淑娟说:“谢谢局长的关心。局长的心意我领了,年货我不能拿。再说,我拿了也没有地方放,如果要回家,也搬不回去。谢谢局长了。”
方圆说:“为什么说搬不回去呢?”方淑娟说:“因为我排了好几天的队,我都没买上回老家的火车票!”
方圆陡然发作:“为什么你遇到了困难,不早点跟我说?你买不到票,难道我也买不到吗?你的心里什么时候真正信任过我?”
方淑娟一下子呆住了,虽然被方圆厉声喝斥,但暖流还是涌上了方淑娟的眼窝,泪水不可抑制地汩汩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