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司雨诗的话,方圆的筷子架在半空,愣在那里。
看到方圆迟疑不决的样子,司雨诗说:“我知道,你和老苗的兄弟感情很深厚。可是我,也是一心一意对待你的呀!”方圆说:“嫂子对我很好,我知道的。我和苗哥之间的情谊,让我绝对不会轻易做出对不起苗哥的事情。什么时候我都无法忘记,当我被四个小黄毛抢劫的时候,是我哥亲自带着60万赶到了现场,是我哥冒着生命危险和我一起并肩战斗,这是患难之时见真情,是过命的交情。如果让我帮你,可以,前提是不能伤害我哥的利益。不是我不讲原则,我觉得我这就是最讲原则。你不能碰了我的底线!”
司雨诗说:“可是,老苗做过的事情,你都知道吗?”
方圆摇了摇头:“我有所耳闻,但了解得不是很多。”司雨诗说:“方弟,你知道我怎么成了你哥的女人吗?”方圆说:“具体的过程我不想了解,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难处,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经历,我只知道,我现在把你看成是我的嫂子。如果你做了对不起我哥的事情,或者你与我哥分手了,或许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只会成为普通的朋友,甚至可能形同陌路。”
司雨诗摇了摇头:“我早就把你看成是我的亲弟弟,哪怕你不认我这个嫂子,那就把我看成是你亲姐姐,好不好?”方圆看着司雨诗一脸的真诚,心里不忍心拒绝。
司雨诗说:“我怎么会背叛你哥呢?我又怎么敢背叛你哥呢?十几年了,我一直没名没分,不也跟老苗一直像夫妻一样过着吗?给他生了一双儿女,还帮着他打理生意,在几乎所有的场合,我都维护着老苗的脸面,让他有尊严。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吗?”
方圆点了点头。司雨诗确实最像苗东顺的正房妻子。但是司雨诗的话里有话,怎么敢背叛是怎么回事?方圆沉声问:“你是否还爱着我哥?”司雨诗说:“十几年下来,早就都是亲情了。女儿、儿子都长这么大了,难道我还能离开这个家吗?”方圆说:“那为什么说不敢背叛?”
司雨诗叹了一口气:“你想听最真实的话,还是想听官面上的话?”方圆说:“当然是最真实的话。”司雨诗说:“我不敢背叛你哥,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你哥他对待背叛者或者对手,心狠手辣。”
方圆的心一沉。
司雨诗说:“最近三、五年,老苗他慢慢洗白他过去的身份,但是也并没有洗得干净。物流公司其实就是为了养那些一直跟着他干的兄弟们的,他们在火车站欺行霸市,几乎垄断了铁路的物流运输,靠的不是比服务,比质量,比效率,而是谁要是敢抢他们的生意,那很可能家破人亡!纵然因为铁路的生意太多,他们根本干不了,但是其他物流公司还是要从他们手里二包一些他们不愿意干的活儿,当然,过手扒一层皮是难免的。”
这件事方圆略有耳闻:“嫂子,难道铁路部门不管吗?”司雨诗说:“管什么管?一方面,铁路上管物流的人早就塞钱请吃饭吃得饱饱的,另一方面,如果铁路上有人想管,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去管。在亡命徒们面前,保住自己的命,保住家人的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都是真的吗?”方圆的心里有些质疑。
司雨诗说:“绝对是真的。这还是小打小闹,真正让人可怕的是,老苗还在做着白粉的生意。开夜总会,开洗浴中心,除了看场子的是他以前的小兄弟外,这些地方都藏污纳垢,色情、毒品,又怎么能避免得了?兄弟你是在白道上打天下,不了解这些社会的黑暗面。试问,哪一个夜总会、洗浴中心是干净的?没有色情,没人去;没有毒品,也没人去啊!我是清江大学正规大学生,贩毒是死罪,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谁也不知道未来某一天,老苗会突然被警方给抓起来,然后直接判死刑。”
方圆还真不知道苗东顺竟然有这么多的事。他沉默了。
司雨诗说:“老苗还走私。走私也是犯罪,当年的赖昌星集团,光枪毙就枪毙了7个,判刑的几百人之多。为什么要走私?说白了就是逃避国家高额的关税,就是为了提高利润。老苗走私的主要是两大块,一块是外国香烟,一块是外国名酒。之前还曾经动用过军车,那个副司令已经被双开,送上法庭了,他也进去呆了一些日子,后来送了许多钱,才放出来。”
方圆说:“等等,你说我哥送钱?送给谁?”司雨诗说:“还能有谁?王大局长呗!在东州警方,谁的话最管用?当然是王大局长。王大局长说抓,就一定抓;王大局长说放,那就立刻放人。”
方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看来,王楚尹跟苗东顺也有比较深的牵连。方圆想起了那天王楚尹接听了自己的电话,说是有重要行动。这是不是王楚尹特意告诉的?然后让我转告给苗东顺!老谋深算的王楚尹啊!老奸巨滑的王楚尹啊!
司雨诗说:“前三条,哪一条都是犯罪,贩毒直接就是死罪。还有更严重的问题,兄弟你知道吗?”
方圆睁大眼睛:“难道还有吗?”司雨诗说:“为什么我老老实实给老苗当二奶,就是因为我害怕,我不敢离开。在道上,谁没有仇家?很多人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其实不是失踪,是被整死了。男人被整死一般就是用枪打死或者用刀捅死,而女人呢?比男人悲惨得多!先被轮奸,再一点一点地整死!在我之前,有一个女人,背叛了老苗,跟他的一个小兄弟私通,结果,他的小兄弟直接给捅死,而这个女人,死得惨不忍睹。老苗在整这个女人的时候,故意带上我,让我亲眼看到这个女人是怎样从一个活生生的人,最后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然后再被勒死,装麻袋里,带走了。送哪里去了,我不知道;但是十多年过去了,没有人查,没有人问,也没有报警说某某人失踪。每当我想起这个女人,我心里对老苗只有畏惧,还是老老实实听话比较好,哪里还敢背叛老苗?我不相想死,更不想死得那么惨!我也不想让孩子没有了亲妈!”
方圆真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圈子里最亲最敬的大哥,这能是他的所为吗?方圆想起了瑞清市的那个婚纱影楼,那个老板离开了东州,还是彻底失踪,谁知道?大哥啊大哥,你现在可真是走上了死的不归路。
司雨诗说:“死在老苗手上的,绝对不止一个人。这件事就死了两个人!知道老苗秘密的,也绝对不是一个人,夜总会、洗浴中心里负责的经理,物流公司的大头目和二头目,当初都知道这件事,而且亲身参与。方兄弟,我曾经试着劝过老苗,洗心革面,放弃违法的事情,但有用吗?我人微言轻,老苗能听我的吗?”
方圆埋头吃饭,一言不吭。今天,司雨诗给方圆带来的心灵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苗东顺,这个所谓的大哥,就算是被枪毙八回,也难以洗清他的罪孽啊!更严重的是,自己现在已经跟苗东顺说不清这理还乱的关系,换句话说,自己现在已经算是知情者,知情不报,是包庇犯罪啊!
司雨诗说:“我从未背叛过老苗,也不敢背叛。但我是一个妈妈,我必须要为自己的儿女着想。如果万一未来某一天老苗有事了,如果老苗所有的财产都被判充公,我该怎么办?我的一双儿女怎么办?难道我要从零开始吗?方圆,智棠也是你的侄子啊!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你侄子从现在的幸福生活变成一文不值的穷光蛋吗?”
水饺端上来了。司雨诗对服务员说:“没有我的同意,你们不要再过来了。”服务员说:“好的,司总。”
房间里只剩下方圆和司雨诗两个人。沉默,是现在唯一的选择。方圆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么多的信息,司雨诗只能等待方圆给她一个答案。
午饭,无论是炒米饭,还是水饺,无论是两道小凉菜,还是两道招牌菜,都很好吃。专供的,就是不一样。司雨诗对方圆也是相当用心的,方圆能够感受得到。方圆的内心也很矛盾:继续与苗东顺交往,很有可能将来也会受到苗东顺的牵连;不再与苗东顺交往,按照方圆讲义气的性格,这也是不可能的。有恩报恩,有怨报怨,苗东顺对自己只有恩情,没有任何怨情,自己又怎么能不再理苗东顺呢?司雨诗考虑的事情,也不是没有道理。苗东顺现在的财产也得过亿元吧,将来苗东顺一旦被抓,判了死刑,再判财产充公,这跟某地打黑变成黑打又有多少区别呢?最近,报纸不时报道了全国各地,特别是山西民营企业家的过亿元财产,因为没有能力保护,又不给公安局长送钱(保护费),结果被打黑然后瓜分。苗东顺的财富,也很有可能面临这样的结局!
方圆吃饭了,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嘴,说:“嫂子,今天我算是吃过三桌饭,这一桌最好吃。”司雨诗苦笑:“你喜欢就好。”方圆说:“让我做背叛我哥的事情,我做不到。”司雨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失望之极。方圆说:“你今天跟我说的话,我不会跟任何人讲,包括我哥。”司雨诗说:“谢谢。”方圆说:“按照现状来推算,将来很有可能财产充公,这是你、我、我哥都不愿意看到的。”司雨诗说:“是啊!”方圆说:“所以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我不能做背叛我哥的事情,但我准备跟我哥谈谈。古有狡兔三窟,人必须要给自己留后手,留退路。像哥现在这样的情况,没有后路,也是不行的。”司雨诗说:“是的,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找一条后路。”
方圆说:“留一条后路,不能使阴谋,而应该是阳谋。这件事我准备跟我哥好好谈一谈。”司雨诗大吃一惊:“方兄弟,千万别呀!”方圆很惊讶:“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