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的表情,一览无余地被孔子田收在眼底。孔子田叹了一口气,点到为止:“这些事情都要妥善处理好。要知道,如果因为女人的问题、经济的问题,影响了你的个人进步,耽误了大好前程,恐怕后悔都来不及啊!”
方圆说:“是,爸爸。我与丁楚珂之间是清白如水,但似乎丁董事长有意让丁楚珂走近我。丁董事长的心思太复杂,我琢磨不透他的意图。”孔子田微眯着眼:“丁晓华做事向来有章法,难道他还有什么更深的目的?”方圆说:“我哪里猜得透?”孔子田说:“难道他想取而代之?”
方圆愣了:“爸,不会吧?”孔子田说:“越是不可能,越是有可能。对于丁晓华这样的人,不能不防。走吧,我们出来吧。”
来到客厅,保姆和睿睿已经入睡,孔淑芳和孔双华留在客厅。孔子田表情一副轻松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刚才在书记里的任何一丝苦恼痕迹。方圆暗自揣摩,这样的官场境界也是自己将来必须要修炼到的水平。如果达不到这样的水平,只要是纪委一问,头上就冒汗,那离着政治上的死亡也就不远了。
孔子田先是关切地询问了孔双华学习的情况:“小华,开始上研究生课了,有什么感觉?”孔双华说:“爸,我说了您可别生气。”孔子田说:“怎么,教得不好吗?”孔双华说:“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研究文学离现实生活太远。特别是我不得不抽出精力来学着管理春晓公司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什么文学流派,什么人物分析,什么作品的社会影响,这些东西都有什么用?我真希望自己转到管理学院,学一点管理学的知识更好。”孔子田说:“你的专业,在中文研究生的专业里面,还算是不错的。那些研究文字学的、训估学的、古代汉语方向的、古代文学方向的,离现实生活更远。不过,专业的设置,是全国一盘棋,不是一个地方所能改变的。原本是希望你学学中文专业的研究生,将来当个大学教师。现在,计划没有变化快,你在春晓公司的直接管理中,感受到的最强烈需求的是管理学、领导学知识,对不对?”孔双华说:“是啊!我还想学会计学,至少能看懂公司的帐目;我还想学MBA工商企业管理,对企业如何管理好,也得学习。爸,中文我是真学够了。我不想搞这个专业研究,那些东西再精深,离着吃饭还挺远。能不能把我调整到管理学的专业,我不想读中文了。”孔子田说:“东州师范大学没有真正的管理学专业。只有一个近似的专业叫教育管理学。教育管理也是管理,如果你愿意转到那个专业,我想办法给你转过去。”孔双华说:“要不我退学算了。我跟方圆说过,不想上了。既然要当个企业管理者,我就准备专心致志地管理,当一个出色的管理者。”
孔子田有些犹豫。孔淑芳表示反对:“小华,考个研究生不容易呢!”孔子田看方圆:“你的意见呢?”方圆说:“双华做出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现在让双华去研究现代文学,研究上世纪解放前的那些作家的作品,确实离生活太远。与其研究现代文学,不如到爸的管理学院参加个企业管理的短期培训班,也更实用。”孔子田想了一会儿,说:“要不退学吧。图书馆那里的待遇,也停下吧。这些事情,我来给你办。以后东州大学管理学院的培训班,我会让人通知你,你有空就听听。春晓公司现在也算是你们小两口自己的企业了,是需要一个人全身心地打理。我刚才跟方圆讲,准备让管理学院的同志到春晓公司再去把把脉,搞个调研,抓个课题,让那些博士们有个实践基地,同时也能帮着小华解决很多实际问题。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践也是锻炼和增长才干的最重要途径。小华,希望几年以后,你会成为东州市著名的企业家!”
孔双华说:“爸,我一定不会让你和方圆失望。”方圆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孔双华的手,目光相对,柔情万丈。
孔子田转过脸,问孔淑芳:“淑芳,你大学和医院的工作还顺利吧?”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孔淑芳眼泪接着涌出眼角,不知道是感动,还是辛酸。孔淑芳说:“我挺好的。”孔子田说:“工作只是谋生的饭碗,家庭才是最重要的。淑芳,如果你愿意,就早点回家也可以的。”
孔淑芳没有回答。
孔子田说:“方圆工作忙,我工作忙,以后小华要是专职去当春晓公司的总经理,恐怕也会很忙。睿睿的教育问题很重要啊!你的文化修养,能够教育培养好双华这么优秀的女儿,我相信,睿睿也一定能够被你培养成为一个优秀出众的人。要知道,我们全家都对睿睿抱有很高的期望,除了你,还有谁能把睿睿培养成才?”
孔子田的话,方圆听起来,微微有一点刺耳,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自己的父母,虽然也很爱孙子,但没有几年级文化,又如何能教得了睿睿,又如何懂得什么叫早期教育?
孔淑芳还是沉默。不知道是犹豫,还是抗拒。
孔子田说:“我这个大学校长,还能当几年?按照厅级干部58岁二线60退休,特殊情况60岁二线直接退休,我也就是三、四年的时间了。淑芳,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培养睿睿,怡孙为乐,好不好?”
孔淑芳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孔子田这是准备要回归家庭啊!大半年了,孔子田似乎忘记了这个家;今天的突然返回,让孔淑芳意外;而此刻,孔淑芳心里多了几分感慨:自己的忍辱负重,终于等来了孔子田的回心转意。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孔子田与那个小妖精之间闹矛盾了?
孔淑芳细细观察孔子田,看不出半点端倪;孔淑芳又看方圆,方圆握着孔双华的手,面带微笑,似乎是乐观其成。孔淑芳不知道,方圆是多么地钦佩岳父孔子田,什么叫不动声色,什么叫掌握主动,在不知不觉间,孔子田已经把主动权牢牢地把握在手里,孔淑芳即便是有些不同的想法,恐怕也只能咽在肚子里了。这就是水平,这就是领导艺术。大学需要有这样的领导艺术;在家庭,作为一个家长,也得有点领导艺术啊!
孔子田感慨地说:“什么人都一样,终归是要退下来的。退下来以后,就是一个老百姓。东州有多少干部,退下前门庭若市,退下后门可罗雀。我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为退下来做准备。”
孔淑芳说:“到今年年底,我就满55周岁了,就可以正式退休。我不需要提前退下,当然我也不会像我的同事们那样,续聘和返聘。”孔子田说:“好啊!那就正常时间退休吧。还有一件事,16号是睿睿一周岁的生日,这个我们可要好好庆祝一下。”孔双华说:“那是肯定的。我早就在想这件事了。”孔子田说:“不过,小方你要注意,我也得注意。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最近某省撤职了一位县委书记,就是因为这位县委书记借为父亲庆寿的机会,大肆收受红包、礼包,一次庆寿宴,收受红包累计70万元。事后有人举报,这位县委书记当然立刻被免职。我们可不能犯这样的错误啊!一是我们在家庭里可以隆重庆祝,二是对外则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咱不缺人家的这个红包,我能顺利平安退休,方圆的政治前途不受影响,这个比几个红包、几万块钱,更重要。”
方圆说:“是的,爸。我在想,怎样拒绝别人以各种名义来送的红包。”孔子田说:“你的问题很现实,拒绝红包,这也是一门领导必须课。有些红包不能拒绝,因为这会伤害了部下对你的忠诚度;有些红包绝对不能要,可怎样来拒绝,确实要好好琢磨琢磨。”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