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谁是主角（一）
邓云聪居中，马顺田和韩素贞一左一右，步入滨海教育宾馆的宴会大厅。滨海教育宾馆是滨海市教育局下设第三产业部门，也是为应对来自全国各地的教育同行来滨海考察、检查、调研教育工作不得以设置的一个国有性质的宾馆，同时也是给滨海教育系统创造一点额外效益的重要财政补充。群峰和翟新文并排走在邓云聪的后面。群峰微笑着，并不说话，但暗中向翟新文递了一个大拇指。翟新文微笑以对，知道这个大拇指的含义，从大处说，这是在为两人的密切合作，共同赢得“战役”的胜利庆贺，从眼前讲，让韩素贞和马顺田走在最前面，能够显示出自己的谦逊，不去争这没有必要的小面子。
翟新文忽然觉得与群峰很有默契。翟新文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个短信：“明天晚6点，天府酒家，答谢宴，邓市长、孔老师，我和你。”群峰回短信：“师兄的庆功宴，一定要参加。”两个人对视，顿时觉得更加亲近了。
进了宴会大厅，只见6张大圆桌已经摆好，连下酒的小凉菜也已经上齐。韩素贞说：“邓市长、群部长，请。”径直来到主陪的位置，冲着后面跟上来的副职以上的领导，说道：“新文，你坐副陪吧。邓市长，您坐我右边，群部长，您坐我左边。马书记，委屈你了，你坐新文旁边吧，冯书记，你坐那里。”韩素贞指着翟新文的左侧的座椅。
副局长邹志刚、于胜利、耿清，助理调研员兼工会主席宋萍在余下的座位依次落座。这让翟新文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很担心自己左右是邹志刚、于胜利，毕竟是竞争对手，在这个场合坐在一起，还是很尴尬的，现在隔了一两个人，虽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也是常有的事儿。
韩素贞当仁不让，在6大桌都坐满了人的时候，韩素贞端着酒杯来到立着麦克风的小前台上，朗声说道：“同志们，今天，滨海市教育局在这里，为我们尊敬的老书记饯行，为我们刚刚上任的新书记祝贺，这次酒宴很有意义，也充分地体现了我们滨海市教育局是团结的集体，是友爱的集体。首先，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滨海市政府邓市长、滨海市委组织部群部长的光临！”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掌声很热烈，在座的绝大多数人都清楚这两个人对于个人发展的重要性，一个是分管教育的滨海市的最高领导，一个是掌握着干部晋升特别是从科级晋升副处以上干部的考察权、任免权，凡是响进步的，心里都揣摩着今天晚上借着怎样的机会靠近这两位大领导，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为将来的提升打打基础。
掌声不是一般的热烈，邓云聪和群峰分别站了起来，点头或鞠躬，但掌声仍然在长时间响着，这让邓云聪很感动：教育上的同志们真是热情啊！邓云聪再一次站起来，群峰跟着站起来。邓云聪摆了摆手，大声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可以了，可以了。”
全场再一次安静下来的时候，韩素贞说：“同志们，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我们教育局机关的同志们在滨海教育宾馆欢聚一堂，我提议，让我们举起手中的酒杯，向即将离开领导岗位的尊敬的马顺田同志致敬，感谢他多年以来对滨海教育事业发展所做的贡献！”
全场举杯，有互相碰杯的，有用杯底敲桌子的，一派热闹景象。
韩素贞笑容满面，豪爽地喝下第一杯，向服务员示意。服务员赶忙再给韩素贞倒上酒。才倒了半杯，服务员就不倒了，韩素贞说：“小姑娘，满上，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女同志，照顾我呀？”
“韩局长，不是的。”
服务员脸有点红，给韩素贞倒满了这杯干白。
韩素贞说：“我看大家刚才绝大多数同志都干了，这很好嘛，体现了我们机关的同志真诚欢送马书记的心情，我希望还没有喝掉的同志端起你的酒杯，喝得干干净净，不要留一点尾巴。”
果然，有几个人又悄悄地端起酒杯，把酒杯里的酒喝掉。
韩素贞说：“现在，都满上酒，我们再来喝第二杯。这第二杯酒，是来敬我们新上任的翟新文同志。我相信，新文同志一定能够胜任党委书记的工作，让教育局的党建工作在继承优良传统的基础上实现新的发展。来，碰碰杯，让我们衷心祝贺新文同志被任命为滨海市教育局党委书记。”
嘿，真是铁娘子啊！韩素贞不眨眼，把酒杯中满满的一杯干白喝个了底朝天！韩素贞的目光扫向全场，除了对主桌的目光还柔和外，对其他桌都像是在严厉地审视，谁敢不喝？
这一杯下去，即便是喝啤酒的，酒量小的便觉得有些受不了。但韩素贞立刻又满了第三杯：“同志们，这第三杯酒，是我作为滨海市教育局的局长，希望这一次新老交替，能够让我们的教育局机关更加充满活力，希望机关的同志们更加团结一心，共同为发展好滨海教育，办好人民满意的滨海教育事业而团结奋斗！”
韩素贞带头喝了。除了主桌有几个人象征性地喝了一点外，其他桌的自然还是杯见底——要知道，酒宴这才刚刚开始啊！过一会儿自己桌上的要互相敬，一会儿还要给主桌的各位领导敬，一会还得给兄弟科室的同事们敬，上来还没有吃菜就喝了三大杯，后面的日子可怎么挨呀？一些酒量小的机关人员心里就开始打起怵来。
韩素贞很满意自己的表现。翟新文作党委书记，今天上午主动跟自己的谈话已经清楚地透着要与自己团结一致的意思，处处围绕着自己的意图去开展工作，跟以前做副局长的时候一样，看来自己推荐翟新文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从今天开始，滨海教育就是我韩素贞的天下了！以前总是受到马顺田的掣肘，做起事情来总是施展不开手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想发展好滨海教育事业，建立在全省、甚至是全国产生重要的教育成绩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哪个主政者不希望自己建立让下面信服，让上面欣赏和充分肯定的政绩？作为局长，韩素贞从心里来说是真想在这个岗位上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现在，机会来了，一个对自己服服帖帖的党委书记上来了，那以后的人事部署、工作安排，都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贯彻下去，相信，滨海教育一定会在自己的努力下快速向前发展！
带着自得的笑容回到主桌，韩素贞在不经意间扫了全桌，发现邓云聪、邹志刚、于胜利、马顺田的酒杯里还有很多的酒，心里不太痛快——这些人，是不是不希望今后滨海教育发展得更好啊？邓市长作为领导，不喝不能勉强，这三个人是什么意思？这么不给我韩素贞面子？
吃了几口菜，桌上的气氛仍然沉闷——副市长在主桌，管干部提升的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在主桌，谁敢乱造次？每个人都规规矩矩的，低头吃菜，邓云聪不动的菜，谁都没有敢动的。
邓云聪发现了这一问题，笑呵呵地对韩素贞说：“韩局长啊，我今天晚上不应该来凑这个热闹，如果不是想为顺田同志送送行、给新文同志祝贺祝贺，真是不应该来！”
“邓市长，您说的哪里话？您是我们滨海教育的最高领导，是我们教育局的贵客。您能来，是给我们教育局莫大的面子啊！”韩素贞觉得自己的马屁功夫好像也见长。
邓云聪说：“你看看，我们这个主桌，是不是也应该像其他5桌一样，热烈一些、放松一些、自由一些啊？”
“完全应该，完全应该啊！”韩素贞点头称是，还没有忘记回应群峰，“群部长，你说对吗？”
群峰呵呵笑着：“一切听邓市长、韩局长安排。”
邓云聪说：“小群同志说话很有水平嘛！好，我看这样，为了让我们这个主桌热烈起来，我就先打破惯例，我先敬同志们一杯吧！这一杯酒就叫团结酒，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个同志，无论是退下来的老同志，还是在任的同志，都要牢记将相和才能国家兴的道理，都要维护教育团结的大局，这样才能把滨海的教育事业发展好、维护好！”
邓云聪亲切地与滨海教育局的领导集体一一碰杯，在与邹志刚碰杯，与于胜利碰杯的时候，还特意嘱咐道：“一定要喝掉哟！喝掉了心意诚哟！”
邓云聪说：“这杯酒代表了我对同志们的殷切期望！”说完，邓云聪一饮而尽。市长都喝了，谁还敢怠慢？包括马顺田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把杯中的酒全喝了，没有人敢耍滑在杯底留一个超短裙。
243、谁是主角（二）
邓云聪见大家都喝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同志们，刚才这一杯酒是敬我们市教育局的领导班子，是团结酒。我还要敬两杯，都是单独敬，一杯是敬顺田同志，这是一杯祝福酒，祝愿顺田同志在离开原来的工作岗位之后，生活得更潇洒，生活得更幸福！”
马顺田连忙站了起来：“谢谢邓市长。借你的祝愿，我一定争取退休后活得更好！”
邓云聪笑着说：“不仅要活得好，还要发挥余热嘛！我是滨海市教育基金会的会长，今天在这里，我也郑重地向顺田同志提出邀请，请您到教育基金会兼个职，不知道顺田同志是否愿意再为滨海教育事业多做一点事啊？”
马顺田被感动了，进教育基金会，以后仍然会活跃在教育上，不用心教育系统那么多的烦心事，除了拉拉赞助，更多地是要为教育上做好事，像为农村的学校捐助教学设备，像为特困的孩子提供助学金，做的全是善事，而且这份兼职也应该有一份不错的收入。
“邓市长，谢谢你的信任，我一定把你交给我的工作完成好，为滨海市的教育事业再做一点事！”
“老马，你是有着三十年党龄的老党员，我完全信任你。基金会除了从教育局借调过去的一个年轻人外，都是离退休的老同志，你去了以后，就成了最年轻的同志之一，所以去了以后要多出点力，而且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天天上班了，双休日该休息休息，但如果有什么捐赠活动，那也不能休息啊！”
“请邓市长放心，没有双休日我也乐意！”
“来，喝了吧。”邓云聪笑容可掬。
马顺田与邓云聪碰了杯，原来笼罩在尽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开朗得如同阳春三月。他说：“邓市长，您看得起顺田，顺田感激。您一杯，我喝三杯！”嘿，称呼也变成您了。
马顺田又自倒两杯，都一饮而尽。
邓云聪说：“老马，要注意身体啊！明天还要到基金会报到上班呢！”
马顺田脸已经透上了酒意的红，但心情的愉悦让原本因为提前退休而感到非常无奈非常难过的他再也没有半点遗憾。“邓市长，您放心吧，我明天早八点一定准时到基金会办公室。”
邓云聪又满上一杯酒，说：“这第三杯酒呢，我要敬新上任的党委书记翟新文同志。”
翟新文连忙站起来，说：“邓市长，应该我先敬您的。”
邓云聪微笑着：“我对新文同志的认识，主要还是今年上半年的事情，新文同志遇到紧急问题时冷静、果断而又考虑周全，这种品质正是一个党委书记所必须具备的素质。在市教育局报上来的材料里，我能够感受到新文同志协助素贞同志、顺田同志在处理几次教育系统遇到的紧急情况时顾全大局、富有谋略而又勇于担责任、摆正自身位置的形象，这很好。所以，我个人认为，这一次市委决定任命新文同志担任教育局的党委书记，是合适的。这一杯酒，我要对新文同志提几点希望，所以就叫它希望酒。”
翟新文说：“邓市长，请您教导。”
“教导谈不上，但还是要说一点希望。我希望新文上任后，要把团结放在重要位置。许多部门的工作没有搞好，主要是党政两个一把手不团结，让下面的人很难做啊！下面的人听谁的，不听谁的，工作怎么开展，都很矛盾啊！所以，我希望新文一定要与行政方面加强协调、加强沟通、加强配合、加强团结，统一意见后再提出工作意见，使各个科室在执行时不会左右为难。”
韩素贞插话说：“邓市长，这个请您放心，新文跟我一定能够配合好，我们在很多工作中都很有默契的。今天上午，我们还就一件事达成了一致，准备下一次开党委会时正式提出来呢？”
邓云聪看了韩素贞一眼，心里有些反感她打断自己的话，但领导的宽容此时体现了出来：“哦，韩局长，说来听听。”
“我呢，一直希望滨海教育后继有人，也一直很欣赏像方圆一样有才华、有成绩的年轻人。今天上午，新文就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从全市各学校选拔一批年轻人，放到领导岗位上锻炼，先当校长助理，熟悉学校管理，作为后备梯队来培养。这岂不是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吗？邓市长，你说我和新文之间是不是有默契？”
“有默契好啊！这个提拔像方圆一样的年轻人的想法我支持，拿出方案后，我要看一看。”
“好的，邓市长。”韩素贞心怀喜悦。
“新文啊，这进一步证实了我对你的印象，这个建议很好。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继续说。第二个希望是希望你抓好干部的培养工作，就像这一次你和韩局长商量的提拔后备干部问题。俗话说，一个好校长就是一所好学校，要想把滨海市的每一所学校都办成让人民群众放心满意的好学校，不仅需要好的师资，更需要为数众多的好校长。教育局党委就是要在选拔和培养干部方面，多出新思路，多想新办法，培养出一批德才兼备的好干部出来，从而更好地带动滨海教育的发展。”
“是，邓市长，我一定按您的指示办！”翟新文抿着嘴唇，显示着他的决心。
“第三个希望是希望教育局党委抓好廉政工作，特别是要把预防工作做好！像3中的陈青云，能力有没有？有！我一直也比较欣赏他的，但就是因为预防工作没有做好，他才走上了犯罪道路！我们的廉政工作，不是为了多抓干部，这才体现廉政做得好，而是要保护干部，使他们在走上犯）罪道路之前不犯罪。培养一个好校长容易吗？看着像陈青云这样有能力把3中带好的校长因为嫖娼、受贿等问题送进了监狱，作为分管的副市长，我没有一点开心，而是心痛。如果教育局党委能够提前做好预防工作，使陈青云在刚刚开始受贿或还没有受贿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到党的纪律、法律的约束，他现在还应该带着3中继续前进啊！所以，我对教育局纪委的工作是不满意的。”
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冯渊道有些坐不住了，特别是翟新文还有意无意地向自己的脸上扫了几眼，更是让冯渊道坐卧不安。
邓云聪并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新文哪，新的党委工作任务很重，我对你的期望也很大，一定要牢记，廉政建设不是为了抓干部，而是为了保护干部，一定把预防腐败、预防受贿摆到党委建设的重要位置，切实抓好。”
翟新文端起酒杯，朗声说道：“邓市长，您的教诲我全部都记在心里，我一定与韩局长搞好团结，让党政一条心；我一定要加强教育系统的干部培养，争取多培养好校长，多培养德才兼备的干部；我一定要抓好廉政建设，通过预防职务犯罪保护好我们教育系统每一个有能力的干部！”
“好，看来我的话你都听进去了，概括得很全面。”邓云聪把杯与翟新文相碰的时候，看到了翟新文噙着泪花的眼，这眼里有感动，也有一种坚毅，这体现了对自己的感激，也体现了他要做好工作的决心。邓云聪非常满意！
翟新文说：“邓市长，刚才马书记喝了三杯，我也三杯。”翟新文自斟自饮，三杯满满的酒转眼间都消失在翟新文的唇齿间。
韩素贞说：“邓市长敬了三杯酒，现在是不是该群部长也敬三杯酒啊？”
群峰微微一笑，心里话：今天晚上来，全是看翟新文的面子，我跟你们教育，说实话真没有什么关系，跟你韩素贞也没有什么关系。孩子转学以前和今后，都可以直接找翟新文，我也不想跟你和你的这个手下们有太多的交往。但嘴上却没有这样说：“韩局长，今天您是主陪，这酒是不是该由你来敬？”
韩素贞觉得受到了尊重，但看看主宾已经敬了，决定还是请群峰来敬。“群部长，今天我们就先打乱这个规矩，你敬完了我再敬。”
“这不合适吧。”群峰看了看邓云聪。这个邓市长，听说崔书记很欣赏，可能要进常委了，做了常委副市长，这可就不是小事了。现在中央有政策，减少副书记职位，增加常委职位，以后市里可能就只有一个正书记，两个副书记，其中还有一位副书记担任着市长。邓市长要是成了邓市长，那在市各大班子里的影响力将远远超过现在，而且对组织部也有影响。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部长，不能造次。
韩素贞哪里想到群峰心思是这样慎密，大方地说：“我这个主陪说了合适，那一定合适，请群部长敬酒吧。”
群峰把目光投向邓云聪。邓云聪微笑着点点头：“韩局长说了合适，小群你就敬吧。”
群峰说：“好，那我就造次了。邓市长敬了三杯，我只敬一杯，这是一杯祝愿酒，祝愿滨海教育在翟新文书记、韩素贞局长两个一把手的领导下，在全体同志的共同努力下，发展得更快更好！”群峰敬酒的时候，看着翟新文，翟新文立即明白，群峰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前面，就是给自己面子，让桌上的人都听听，虽然我翟新文不是教育局的法人，但党永远要排在行政的前面！
群峰敬完了酒，韩素贞开始敬。她似乎忘记了酒桌的潜规则，就是群峰已经把敬酒数量降低到了1杯，她将不能再超过这个数，如果超过了，恐怕有人心里会不舒服。她敬了三杯，与邓云聪的敬酒数量完全一样。翟新文再敬酒，只敬了一杯感谢酒，诚恳地表示对各位领导、各位同事的感谢。
见主宾、副宾、主陪、副陪都敬完了，韩素贞又一次提议：“邓市长、群部长、翟书记，我们四个人一起，再给其他桌的同志们敬敬酒，好不好？”
邓云聪说：“好，走吧。”
244、粉墨登场（一）
翟新文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睁开眼睛，却见妻子于华正坐在床边，满眼柔情、无限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老婆，几点了？”
“已经10点了。”
翟新文腾地坐了起来：“什么，已经10点了？我上班迟到了！”
于华说：“老翟，再躺一会儿吧。9点多钟的时候，韩局长打了你的手机，我没经过你同意，接了。韩局长问了问你的情况，嘱咐我让你好好休息，睡醒了以后再去单位。她说，上午她就安排人把马书记的房间打扫干净，党委的公章暂时放在政工科长手里，等你去了，你就去找找她，她有事跟你商量。”
“哦！”翟新文挣扎着半起身倚在床头板上。妻子于华连忙拖过一个枕头，垫在翟新文的背后。
翟新文有些惊奇地问道：“老婆，你怎么没有上班？”
“我跟科长请假了。单位里今天没有什么急事，我看你昨天喝得那么醉，我担心你！”
“我昨天喝得很醉吗？”翟新文隐隐约约地想起昨天的事情，他清楚地记得，在自己给韩素贞敬酒的时候，除了表达感谢之外，翟新文还小心翼翼地说：“韩局长，我刚刚当上这党委书记，过一会儿可能会来给我敬酒的同事很多，也请您理解。”
韩素贞大度地笑着：“新文，你这就见外了，我完全理解的，你不用多想。”韩素贞见翟新文连这点小事都得商量请示一下，心里自然开心得不得了。而正是因为韩素贞有了这样的表态，翟新文决定好好地跟部下们交流交流，虽然自己的杯从来没有满过，一次只是小半杯，但60多个同事，包括曾经的竞争对手邹志刚、于胜利，都一一给自己敬酒，喝了多少，翟新文也记不清。当然，翟新文也给别人敬，给邓云聪、群峰、韩素贞、马顺田和几个副职同事敬，全是满杯，给部下敬的时候，杯里有一点有可以了。但实在是太多了后来，翟新文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是怎么回来的？”
“老翟，昨天有三个同事把你直接搀扶上楼的，两男一女。”
“你问他们叫什么了吗？”
“我当时光心疼你了，哪里还想问他们，只是连声说谢谢。”
“于华，这很重要，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都要问一问。”翟新文心里有些不满，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我听到他们之间的称呼，一个是孙科长，一个是刘主任，女是的孔科长。”
翟新文说：“行了，我知道他们是谁了。谁来送我，为什么重要呢？因为通过这样的场合，我就能够知道谁最把我翟新文放在心上，作为党委书记，我得有自己的人，这样的小事虽然不能完全看出什么，但至少我心里会有数的。”
“老翟，我理解。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我都留意。不过你不要再喝那么多的酒了，我都担心死了。”
“好的，以后我注意。你去给我煮点面条，我吃了去上班。”
“你下午再去吧，休息休息吧。”
老婆虽然身上再也找不到半点浪漫气息，但老婆就是老婆，对自己的关心可以说是发自内心且不掺半点杂质。翟新文有些感动，就轻轻地握住了于华的手，说：“老婆，你真好。”
于华被翟新文看得不好意思了，脸微微一红，说：“都老夫老妻的，好不好也过了快20年了。不跟你说了，我去做饭。你再躺一会儿。”
翟新文人躺在床上，头脑也不闲着：韩素贞找自己做什么呢？肯定是与教育局机关的人事有关，自己空出了一个副局长的位置，盯着人很多；韩素贞也想借马顺田退二线的机会，调整一下各科室科长，把她看好的人安排到重要的岗位上，如果真地是这样，那我的人呢？所有重要的科室都被她的把持，我这个党委书记岂不是被架空了？一定不能变成这样的局面！
想了半天，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翟新文给孙红军打了一个电话：“红军，我是翟新文。”
“翟书记，有什么指示？”孙红军现在对翟新文有一种敬畏感，觉得这个新书记真是不简单，不但背景深厚，说话办事也是非常老道。自己也算半个马书记的人，毕竟是政工科长，现在新的党委书记来了，当然要努力地为新书记服务好，这样才有机会。
“红军啊，我要谢谢你啊！昨天是不是你把我背回家的？今天上午又忙着收拾我的办公室，你辛苦了。”
“翟书记，这是我应该做的。”
“红军，我想问一下，上午局机关里没有什么事吧。”
“算是没有什么事吧。不过韩局长除了安排我收拾您的新办公室，还让我把现在各科室的人员统计表、各学校的书记、校长、副校长统计表给她一份，但没有说做什么用。”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吧。对了，翟书记，今天上午韩局长办公室里可是人来人往，热闹着呢！”
“行，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你也把给韩局长准备的材料给我准备一份，我也要参考参考。”
“好的，翟书记。”
翟新文坐不住了，看来，韩素贞已经开始准备调整人事了，我翟新文的人也一定要安排到重要岗位上，至少要保留几个重要岗位，不能全换了韩素贞的人，不然，以后我就是想党政一肩挑，也缺少支持我的实力啊！必须得想个办法，让自己看好的人把持着重要的岗位，同时，空出的副局长岗位，最好是让孔丽丽或孙红军上，如果再能把冯渊道转到其他的单位，再空出一个副书记的岗位，也要争取上自己的人。几个重要的科室像教育科、人事科、办公室、基建科、财务科能多争取几个就多争取几个。但这争取还不能让韩素贞觉察到自己的心思，要于无形之中感觉自己是在帮韩素贞调整人事布局，处处体现的都是韩素贞的意志。
想到这里，翟新文迅速地穿好了衣服，跑到卫生间洗脸。于华伸出头来，说：“老翟，你不再睡一会儿了吗？”
“不睡了，我得赶紧到教育局，有事呢！”
“饭好了，我给你端过来吧。”
“好的。”
翟新文吃了饭，穿戴整齐后，匆匆忙忙出了门。正准备招一辆出租车，却听到有人在怯怯地喊了一声：“翟书记好！”
只见教育局原来马顺田坐的黑色红旗轿车停在路边，马顺田刚刚用了两个多月的司机司礼国恭恭敬敬地站在车旁，脸上也是怯怯的笑，显得有些紧张。翟新文本来就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姓司，见他这样规矩，心里有几分喜欢。
“小司，你好。是韩局长让你来的？”
“不是的，我今天一大早就来了，7点20分准时停在您楼下，一直等到现在。”
“哦？”翟新文很感兴趣：“小司啊，这么辛苦！让你等了这么久，还没有喝口水吧。”
“我车里带着矿泉水呢！”
“吃早饭了吗？”
“吃了，我6点多钟就吃了。”
“好，好，好！小司，我们走吧。”翟新文对司礼国的第一印象不错，很懂事，很规矩，比马顺田原来的司机小李顺眼得多，那个小李太张狂，翟新文不喜欢那样狗仗人势的司机。
司礼国连忙拉开后车门，看着翟新文要进车时，司礼国连忙把手掌搭在车顶框上，见翟新文人完全进去，脚也放好，这才把车门轻轻地但是有力地关好。
车子启动了，司礼国问：“翟书记，我们去哪里？”
翟新文很满意司礼国的表现，微笑着说：“去局机关。”
“好的，翟书记。”
司礼国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开车上，再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车开得很平稳，坐在车里，翟新文都感受不到一丝颠簸——呵，这个司机的驾驶技术不错啊！话不多说，看起来也很懂得如何给领导开车啊！他才给马顺田开了2个月的车，也不算是马顺田的人，如果各方面都过得硬的话，做自己的司机也可以的。
翟新文笑呵呵地问：“小司啊？你原来是做什么工作的？”
“翟书记，我原来在部长开车？”
“哦？在部队开车？当过兵啊！原来是开什么车啊？”
“越野吉普。”
“给谁开呢？”
“团长。”
“你原来是给团长开车的吗？”
“是的，翟书记。”
“是党员吗？”
“我是党员。在部队就入党了。”
“好，小司，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以前你给马书记开车，从今天开始，你每天给我开车！你就是我的司机！”翟新文莫名地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司机，他掂量了掂量司机班认识的司机，还真没有一个比小司更合适的。
司礼国心里很高兴，开心地想：真是没有白等大半个上午。他连忙道谢：“谢谢翟书记的信任，我一定会为您开好车的。”
“我相信你的，小司。”翟新文笑容灿烂，暂时忘记了教育局即将面对的人事调整的烦恼。
244、粉墨登场（二）
翟新文到办公室的消息迅速传遍全楼，或许除了几个单人单间的副处以上领导还不知道，大概各科室全知道了。想去汇报汇报工作的科长、科员们还真不少，谁都明白：还有一个副局长的空缺，可能会有多个科长的位置，局机关也可能因为马顺田的退位而有幅度较大的人事调整——有的科长可能要去别的科室轮岗，虽然都是科长，但实际权力相去甚远；有的科长也可能被调整到学校干校长或书记，做个校长还勉强可以接受，但做书记就真没有意思了。这人事调整从管理权限上说是党委书记的事，虽然说局长的意见也很重要，但当前党管干部的政策就决定了，翟新文是新上任的党委书记，但在干部调整、任用方面，还是非常有发言权的。
翟新文刚刚在办公室坐下，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翟新文说：“请进。”
督导室副主任孙全带着笑脸走了进来：“翟书记，您好。”
“哦，孙主任。有什么事吗？”
“我有点工作跟您汇报汇报！”孙全一脸讨好的神情，好像在求翟新文似的。
翟新文笑了笑：“孙主任，坐下说吧。”
于是孙全就把上半年督导室的工作非常简要但却非常精炼地向翟新文作了汇报，看得出，他是做过精心准备的。汇报完了，孙全说：“翟书记，我知道上半年的工作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请您多提批评意见，我孙全一定贯彻执行；新学期也快到了，翟书记您对督导工作有什么指示，我一定会贯彻落实到新学期的督导工作计划里，并付诸实施。”
翟新文忽然觉得有点可笑：“孙主任哪！我是管党务工作的，好像这些工作也不是我来分管的，你找我来汇报督导工作，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孙全有点尴尬，脸刷地红了。但他很快从尴尬中走出来，诚恳地说：“翟书记，我是真心拥护您来做党委书记的，您作为两个一把手之一，我完全应该向您随时汇报工作。如果翟书记您有什么需要我孙全来做的事情，您尽管吩咐！我是铁了心要跟您干的。”
翟新文哈哈笑了：“孙主任哪！工作不是为我干的，是为我们党来干的，是为人民干的，从最低处讲，是要对得起自己拿的这一份工资。不过，你的这份心意我明白了，明白了，明白了，谢谢你对我翟新文的信任哪！孙主任，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翟新文并没有表态，这个时候不能轻易表态，孙全这么急来向自己表衷心，这是因为马顺田退休了，这个时候轻易地接纳了孙全，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这让孙全有些失望，他笑了笑，仍然是讨好的神情，低声下气地说：“翟书记，这样我先回去，有什么事您随叫随到。”
“好的。”
孙全刚刚走，后脚基建科长张之华就到了。
“张科长，有什么事吗？”翟新文一边问，一边给孙红军打了一个内线：“红军，你不是说给我准备了一份材料让我看吗？拿过来吧。”翟新文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接受各科科长的祝贺和汇报工作，更重要地是研究一下人事的布局，这对于自己将来能不能干得住、干得稳党委书记很重要。
“翟书记，我跟您汇报一下68中学基建工程的事情。”
是68中学的事，翟新文觉得有必要听一听，毕竟，姚长青是自己真正的心腹啊！前几天张之华对68中学的工程还推三阻四的，现在还来主动汇报，权力的变化真地很重要啊！
“张科长，坐吧。有什么事要快说，我马上要和韩局长商量一些重要工作。”
张之华正要说呢，孙红军敲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材料。看到张之华在，孙红军微笑着说：“张科，在跟翟书记汇报工作吧？”
“是的，孙科。”
孙红军说：“你忙吧。翟书记，这是您要的材料。”
张之华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是各科室人员配置表，心里暗自感叹：看来自己真是来对了，这材料仅仅是翟新文要来看看的吗？这多明显，他已经在考虑机关的人事调整了。
翟新文冲着孙红军笑了笑，说：“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
这让张之华听起来心里很不舒服：呵，孙红军贴得还挺快，翟新文已经开始要跟他商量事情了。自己得努力啊，要争取成为在韩素贞和翟新文之间保持平衡，争取成为两个大领导都认可的人。
孙红军说：“好的，翟书记，我等您电话。”
翟新文见孙红军出了门，对张之华说：“张科长，说吧，我听着。”但并没有看张之华，而是低头看孙红军拿过来的材料。像张之华汇报的事情，一个耳朵听着就可以。故意在张之华面前看看学校的领导班子名单、各科室的人员配置名单，让你张之华的心里也敲敲小鼓，就你上一次对我的态度，跟你讲了给68中基建的申请一定要批准，你强调这个困难那个困难的，哼，先让你心里忐忑一下吧。
张之华汇报的是68中学基建工程顺利开工的事情，他重点强调了正是由于翟书记的亲切关怀，所以事情很顺利，与滨海市拥有二级资质的青蓝公司签订了合同，他和姚长青校长分别代表监督方和甲方签了字，工程队也已经进入了学校。这几天，他重点盯着68中学的基建工程，每天都要去一趟以上，发现问题，随时跟乙方沟通，确保工程质量，确保每一分钱工程款都能用到工程上。
翟新文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三张表，一张一张地看，还用铅笔在上面某个人名字上点个小点。这让张之华心里很紧张，心里感叹幸亏自己来得这么早，把68中的事情抓实了，自己应该不会在人事调整中有什么变化吧。
听张之华说完了，翟新文抬起头，面带笑容：“张科长，你辛苦了。68中学的工程是我在担任党委书记前安排的最后一个工程，你这样认真细致，很好，我很满意！我的态度是，教育系统今年暑假的每一个工程都要用心做好，把质量放在重要的位置上，一旦质量上出了问题，比如房子塌方压死学生了，那谁都保不了谁，特别是直接责任人。作为基建科长，权力很大，那些建筑方都视之像财神爷，这个时候更要把握自己，严把工程质量关。68中学的工程也是这样。张科长，切不能因小失大啊！”
天？这是表扬自己还是给自己敲边钟？翟书记的话里有话啊！虽然翟新文的办公室已经开了空调，但张之华的脸上还是渗出了汗。
“翟书记，您的指示我都记住了，我一定把所有的工程都监控好，我和科室的其他三个同志，一人把着一摊，谁都天天到一线呆着，68中学的工程我亲自负责，一定把好工程质量关。”
“好的，张科长。学校基础建设工作很重要，也很辛苦，你付出的努力我都清楚。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去忙吧，我这里还有事呢！”翟新文的语气很平和张之华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在出门前，又看了一眼摆在翟新文眼前的那三张纸——已经八月了，人事调整开始了呀！自己还能在基建科长的位置上呆住吗？这个位置，虽然比起教育科长、人事科长、政工科长好像权力小一些，但实际上的油水是换个教育科长我都不干啊！不行，我还得去跟韩素贞汇报汇报，这也很重要。
张之华没有回基建科办公室，直接向韩素贞办公室走去。
翟新文并不知道张之华去了韩素贞办公室，他给孙红军打了电话，要孙红军过来，自己则继续对着名单一个人一个人地看。教育局的这十几个科长，的确是太有意思了！想想这些人将为要争这个副局长和空出或调整的科长位置而争得不可开交，翟新文忍不住笑了。他忘记了自己最近这些日子也是寝食难安，与邹志刚和于胜利之间明争暗斗了，而现在，他成了一个旁观者，不，准确地讲，应该是重要的裁判者来看他们一个一个地粉墨登场了。
孙红军来了，翟新文笑呵呵地让孙红军坐下：“红军，坐下吧。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并肩战斗，共同把滨海教育的党建工作做好。”
“翟书记，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政工科是党委的办公室，我就是您的办公室主任，您有什么指示，我一定努力贯彻落实。”
“红军啊，从上一次我们一起去处理68中学的绯闻事件开始，我才更深地认识了你是一个值得托付值得信赖的好同志；我昨天晚上烂醉如泥，也是你红军把我背回家，这份情意我翟新文也都记着呢！”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红军哪！我想近几日可能局机关和各学校的人事就要动一动了。从我这里来考虑，我是很想支持你再进一步，也成为教育局领导班子的一个成员，我也一定会努力支持你的。”
“谢谢翟书记。”
孙红军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还有第二个副处空缺，有些疑惑地望着翟新文。
翟新文笑了，“红军，有些事情不好说，我只提醒你一点：冯书记背着一个记过处分呢！如果他调离了教育局，谁最有希望接替他的位置？”
孙红军想起了昨天上午翟新文在车里给那个孔老师和邓市长打的电话，心里豁然开朗，自己是党口的政工科长，当然是自己最有希望。孙红军连忙道谢：“谢谢翟书记，红军本来就对翟书记一心一意，以后更是这样。”
“我知道我没有看错人的。”
对视的目光里，孙红军感受到了翟新文的信任，他也暗自下决心：就站在翟新文这个队伍里吧，站错了，也认了。“翟书记，您一定没有看错人。”
在这一刻，翟新文知道，除了孔丽丽，孙红军也已经站好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