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是十一看惯的,本是极明艳的,但现在一条刀口子划穿了右半边脸。
即便是以后伤好了,容颜也是不保。
十一在训练场所学所见,均是不择手段,何况紫云是带着灭门的仇恨,算下来,与她一样。
两次紫云险些因为平阳侯杀了好,但她并不恨紫云,不过是她们之间的友情完全冷去。
或许她们之间,从头到尾都没有过友情,有的不过是小十七这条纽带。
小十七没了,她们之间,也就什么也没剩下。
十一看向满面是血的紫云,眼里无恨,也无痛,淡得如一抹轻风。
这样的眼神让紫云生出一股恼意,冷笑道:“看见我如此,可是很痛快?”
十一淡道:“看见要杀自己的人,弄巧成拙,是该痛快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紫云‘哧’地一声笑,嘲讽道:“你的情郎很快会恨你入骨,恨不得饮你的血,食你的肉,到时看你还如何痛快得起来。”
“是你下的毒?”十一蹙眉,原来紫云认定她和平阳侯是这重关系,所以才铁了心的要杀她。
平阳侯固然不是她的情郎,但她和紫云之间已经注定成为陌路,又何需多做解释。
“我倒希望能有这毒,如果我有这毒,上次就能让他生不如死。不过他伤在你手上,他应该更加痛苦才是。”紫云笑得咬牙切齿,眼里闪着快意,但又夹杂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担忧。
十一转念,看向母亲。赫然悟出,这毒是来自哪里。
月娘对上十一微冷的眼,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脸色微微一变,小心唤道:“十一……”
十一睨了母亲一眼。转身就走。
紫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不想知道是什么毒?”
平阳侯中的是什么毒,对十一而言。已经不重要,只要平阳侯能活着出去,他身边的神医总能设法给他解毒。除非中的是合欢林的瘴毒。他无法解去。
但平阳侯在合欢林中来去数次,不见他中毒,今次,他在林中逗留的时间并不长,未必能染得上瘴毒。
所以,对十一而言,关心的反而是他到底能不能活着离开。
紫云见十一不停,忍痛。提高声音道:“平阳侯中的是蛇皇的血毒,蛇皇天下至淫,这毒……”她说到这里轻笑一声。“我听蛇侯说过,蛇皇体内血毒日日爆涨。如果不泄去,便会全身腐烂,爆血而亡。所以蛇皇才会三日要用一个女子,将血毒泄入女子体内。人中了蛇皇的血毒,比蛇皇弱了许多,但那毒同样会在血管里滋长,同样需要女子来泄毒。虽然人中了血毒,体内毒性远不如蛇皇浓烈,但女子在他身下,也只能存活七日,七日后化为枯骨。”
她说到这里不无担忧,不知姐姐此时是否还在平阳侯手中,如果在的话……
紫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但见十一僵住,回脸过来,心头不由一阵痛快,接着道:“血毒每日泄,每日长,无休无止。无论是人还是蛇,这么日日无止无休地纵欲,都免不了精尽而亡,于是蛇皇事后将女子吞食,任女子体内血毒在它体内化开,以此大补,避免纵欲过度的精亏而亡,余毒就变为可以喷射出来的毒瘴。但人……”
紫云眼里闪着象是看见平阳侯凄惨下场的欢悦。
十一脑海里浮起平阳侯方才眼里的惊怒和痛楚,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原来他指的是这个,“人如何?”
“人自是不能将用来泄血毒的女子整个生吞下去,补大亏大损的精元,自然也不能得到滋补。再加上人体终究不是蛇体,就算他能如魔似鬼地生吃人肉,无法将回吸的血毒也变成毒瘴喷出,那些毒在体内快速积累,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小十七平时虽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但对十一的不同,紫云哪能看不出来?
她对十一嫉妒,怀恨的。
只是她知道小十七有丹红的前例在先,不会对十一有所表示。
但小十七越是隐忍,说明小十七对十一越是看重。
在他们身边,每每看到小十七对十一的维护,都心如刀绞。
对十一自然越加的恨。
但她只有隐忍着,不表露出来,才能一直在小十七左右。
如今小十七死了,她哪里还需要再忍什么?
过往压抑着的厌恶和愤恨也尽数抖露出来。
而十一也是个极能隐忍的人,平时很难看见她为什么事动容。
这时十一脸色越来越白。
紫云看着,眼里的畅意越来越浓。
能让她痛苦,比一刀结果了她,更大快人心。
见着十一因此变色,恨不得让她那张美得让任何男人心动的脸再扭曲些,接着道:“平阳侯由着毒欲辗转于女子身上,任他再好的身体,也顶多活上一年,一年之内必亏空而死。除非……”
紫云痛得额头上渗满冷汗,却咧嘴一笑,说不出的诡异。
“除非什么?”十一越听心越冷。
“除非他用死尸,死尸性凉,可以减缓血毒攻心的,可以让他多活上一些日子。”紫云笑道:“你那一剑,让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缠绵于枯骨死尸之间。你说,他会如何看你,又如何待你?”
平阳侯暖如柳絮的声音如玉碎般在十一耳边响起,“你给我的,我定会一一讨还。”
原来他恼恨的是这个。
十一的脸彻底惨白无色,飞快地看向母亲。
月娘同样的脸色刷白,眸色飘忽,唇微微哆嗦,欲言又止。被十一一眼望来,瞪向紫云喝道:“你这些荒谬的话,骗得了谁?”
紫云扬声笑了,牵动伤口,痛得面色一青。斗大的汗珠从顺着面颊滚下,深喘了几口气,才道:“你下的毒。自然是怕我在你女儿面前揭穿,令你们母女失和。是真是假,不用多久。就会知晓。”
月娘即时噎住。“胡言乱语,这话是你故意说来挑拨我们母女关系的。”
紫云不屑地冷笑了笑,“你为了让女儿断绝七情六欲,当真是费煞了苦心,如今总算是如愿了。”
月娘的脸色瞬间惨白,继而转成死灰,挨近十一,拽了女儿手臂。“十一,不要相信她,娘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十一扫了母亲一眼。又静看了紫云一阵,突然轻叹了口气。“为了报仇,却让自己终身受合欢林瘴毒所蚀,再不能离开这个让人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就真的就值得吗?”
紫云的笑声嘎然而止,“我身受合欢瘴毒所蚀,难道你就不是?”
十一淡笑,“我误落此地,身不由己,与你却是不同。”
当年进入合欢林,是紫云不得己的选择,也是她这些年最不甘的事,痛处被十一挑起,勃然大怒,厉声道:“你别得意,那个人报复起来,更会让你生不如死。”
月娘身子一晃,险些坐倒下去,如果紫云说的都是真的,后果真不敢去想。
十一淡淡一笑,紫云固然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却委实也是个可怜的人,为了这仇,这辈子也算是毁在了这里。
不再说什么,扶了面色极为难看的母亲,“走吧。”
这样淡定的十一,让月娘越加觉得,这一年来,女儿再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的小姑娘,变得让她完全无法看透,想着紫云方才的那番话,心底一阵一阵地发虚,到了无人处,试着唤道:“平安……”
十一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走着,紫云的话,她信。
如果不是这样,平阳侯断然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也不会说出那样的狠话。
他们之间本该水火不融,早晚会有兵刃相对的一天。
小十七的死,便将他们之间的那层虚无的面纱揭去,让她断去借助平阳侯离开这里地奢望。
这也是应该的。
只是如果真如紫云所说,那毒太过残忍卑劣,让她不耻,也感到不安。
平阳侯风云一世,是个英雄人物。
可以撒血,可以死,却不该沦落到让人不耻地活法。
而这结果是她一造成。
月娘见十一沉默不语,心里七上八下,声音微颤,“平安,你别相信紫云。”
十一轻声问道:“蛇皇的毒性,是那样吗?”
母亲虽然不用毒,也不会配毒,但一生都在研究香料,以及与各种香料相配的药物,久而久之,对药性是极了解的,对毒自然也知道不少。
再加上与伺候蛇皇一年有多,为了自保,母亲不可能不研究和打探有关蛇皇的任何事,包括毒性,所以如果当真如此,母亲不会不知。
月娘知道女儿对紫云的话上了心,但如果平阳侯真中了那毒,日后对她们母女的报复定不会少,十一心里有数,提前防着,总是好的。
但想到平阳侯这些年的那些手段,头皮阵阵发麻,手把衣角捏了又捏,“蛇皇的毒,确实如此。”
十一的唇慢慢抿紧,眸子又冷了一分,一路上再不发一言。
回到住处,放开母亲,径直奔入房中,寻昨日抹拭赤水剑的布巾,然寻遍了屋里每个角落,也没有那张布巾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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