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王家二娘(中)
王二娘一开始对自己的这门婚事还是很满意的!陆家在山阴是极不错的人家,虽然算不上家大业大,陆宰也没有再任官,但比起王家来,却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再加上陆游才名远播,别说是山阴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临安那样的地方都有人知道他的才名。在定亲之前,心疼女儿的的李夫人也找机会让她和陆游见了面,陆游一表人才,身上有一种读书人特有的儒雅之气,还有一种很多读书人都没有的豪迈,让情窦初开的王二娘一见倾心,心里眼里慢慢的都是陆游的影子了。
当然,这门婚事也不是那么完美无缺的!陆游曾经成过亲,休妻再娶的事情一直是王二娘心里的一个疙瘩。她虽然不知道陆游为什么要休妻,也不知道他的前妻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曾经是另外一个女人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耳鬓厮磨,就让她心里极不舒服。虽然李夫人一再表示,说陆游的前妻一定比不上她,要不然的话也不会不得翁姑丈夫的欢心,然后落到了被休弃的下场。还说,唐夫人最巴望的就是能够早点抱金孙,而王家几个小娘子都是宜子之相,尤其是王二娘,凡是见过她的年长妇人,对她印象最深的便是好生养,就凭这一点,她嫁进陆家就能过得比陆游的前妻好。
李夫人这样的说法,让王二娘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感情自己嫁到陆家只是为了给他陆家生孩子的,除了这个自己什么都不是?
不过,心里再不是滋味,王二娘也都埋在心里,平日里还是规规矩矩的在家里绣嫁妆,只是有的时候会无缘无故的发一会子呆,不时的叹两口气,再没有别的过激的行为举动了。
让王二娘将满心不舒服,不自在爆发出来的是那首姑恶诗!
那首诗是王二娘在去广孝寺的路上,到茶馆休息的时候发现的。她不是什么才华出众之人,但也略通文墨,当然能够看得懂诗里写的是些什么,她仿佛能够看到那可怜的儿媳小心翼翼的时候讨好着婆婆,却不的婆婆欢心,被婆婆动辄斥责的委屈,也能感受到写诗人那种浓浓的怜惜。如果说那首诗是另外一个人写的,王二娘定然会流下几滴热泪,为那个薄命女子伤心,可是讽刺的是这首诗却是陆游所书,于是乎,除了对唐夫人多了一层忌讳之外,王二娘心里多了一个念头——难道陆游到现在还对前妻念念不忘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会把自己放到怎样的位置上?一个除了生儿育女之外再无他用的工具吗?
因为她难得一见的坚持,李夫人拗不过她,将那首诗送到了陆家,却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想看陆家会给一个怎样的解释。结果呢?唐夫人就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家大郎不会写这种乱七糟八的诗,一定是什么人冒名所作,你们不要被人骗了。除此之外,一句多的解释都没有,这让王二娘心头火起:难道陆家人真觉得自己连解释都不配得到吗?
因为心里不痛快,王二娘就多了个心眼,多方打听陆游前妻的事情,这么一打听,更让王二娘心里更不舒服了——陆游的前妻唐婉温柔漂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才华出众,山阴有数的才女,家世和陆家不相上下,比王家是好的多。当然,也有人说陆游和唐婉是天合之作,当初为了迎娶唐婉进门,陆家表现了十足的诚意,还将一柄精美无比的家传凤钗当成信物送与唐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成亲不到两年,唐婉便被休离。
那些传言让王二娘心里越来越不安宁,她怎么都无法安安静静的在家绣嫁妆,欢欢喜喜的等着出嫁,她整日里坐立不安,只想弄清楚陆游和唐婉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就是因为这样,那日的牡丹宴她才会央着李夫人带她一起去,不为别的,就是想打听一下陆游和唐婉的过往,让她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能够遇见唐婉,对她来说是意外之喜,但也是一种打击——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除了比唐婉更年轻之外,真的比不上唐婉。她看起来那么的光彩照人,那么的温柔美丽,站在唐婉面前她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而唐婉之后和唐夫人的争锋相对,尤其是唐婉说的,唐夫人无容人之量,不容许任何人抢走陆游的话,让她莫名的赞同了,她想,唐夫人之所以挑中自己,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好生养,更主要的还是因为自己并没有多么的出色,不是陆游所中意的那种女子,所以,她才会中意自己吧!
这样的认知让她充满了愤怒!回到家之后,如果不是因为李夫人的阻拦,她可能都已经将那些绣好的嫁妆用剪刀绞碎了。
之后,再发生的事情则让她心里越发的不能安宁了!
仿佛想要将唐婉逼上绝路一般,唐夫人放出了那些不利于唐婉的传言,而那个据说曾经深爱、现在尤不能忘记唐婉的陆游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人啊,不看人对己,只看人对人。唐夫人这么咄咄逼人,陆游又那么无动于衷,都让王二娘心寒——那还是陆家曾经无比重视的人,是陆游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的人,他们都能无情到这种地步,要是换了自己呢?他们是不是会更加的绝情?
还有汪玉珍曾经提过的红绮,那个对陆游有了异样心思,背着主子向陆游通风报信,把唐婉行踪泄露给陆游的丫鬟,唐家网开一面,把她送到了陆家,却被唐夫人直接卖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鳏夫当填房。陆游别说回护,就连求情的话都没有说一句,就那么冷漠的看着为了他才背主的丫鬟被唐夫人推进了火坑。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王二娘心生寒意!虽然唐夫人曾经说过,她对自己很中意,说过她会好好的对自己,但是前车之鉴不远,她怎么能相信唐夫人的话,怎么能相信自己嫁到陆家之后就能过的比唐婉好呢?唐婉起码还是陆游所喜欢的人,而自己呢,陆游充其量也就是不讨厌自己而已。要是有一天,自己也遭了唐夫人的厌,她会落到怎样的下场?她真的不敢!
她怕了,迟疑了,想要退缩了!可是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心,她心里清楚,如果错过了这门亲事,她可能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人家,可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的嫁进陆家,她更不愿意。所以,她想见一见唐婉,或许见过唐婉之后,她就知道该做怎样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