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书页

第二百二十九章:绝望

请记住本站域名: 黄鹤楼文学

  「啊嚏!」

  程宗扬囔着鼻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夏日伤风,让老哥见笑了。」

云苍峰讶道:「程小哥修为不浅,如何会染上风寒?莫非是与小侯爷喝醉了  ,在船头跳水,不慎染上风寒?」

  程宗扬苦笑道:「云老哥,你就别笑话我了。看来建康城这消息传得真快,

  我就干了那么点荒唐事,云老哥就知道了。」

云苍峰绷了半晌,忍不住大笑道:「秦淮河画舫如织,小哥在船头跳水的壮举,围观的何止百艘!这两日半个建康城都传遍了,说小侯爷已经风流绝世,如  今又出了个程公子,风流起来可是毫不逊色。」

「什么风流,是荒唐吧?」程宗扬又打了喷嚏,揉着鼻子道:「萧遥逸那家伙,酒量太猛了!还说别人是酒囊饭袋,我看他就是头一个酒桶!云老哥,我这  伤风一时半会儿只怕好不了,咱们约定的事,只能延期了。」

  林清浦微微欠身,「让小道来试试如何?」

  程宗扬讶道:「你还会治病?」

  林清浦一笑,说道:「冒犯了。」然后一掌按在程宗扬额头。

掌心缕缕真气透入颅骨,带来一股清凉的寒意。程宗扬头痛立减,等他真气运行一周天,堵塞的鼻孔随即恢复通畅,不多时便神清目明,感冒的症状消失无  「哈,林兄这一手比吃药可快多了。」程宗扬满意地揉了揉鼻翼。

  林清浦却脸现忧色,低声道:「程兄,你的伤势……」

  「你看出来了?」

  林清浦点了点头。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程宗扬不在意地说道:「现在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再睡一觉就好了,不过白练了几个月就是了。」

林清浦沉默半晌,长叹道:「公子这份胸怀,果然非常人可比。清浦暗自揣  度,公子至少损了半年的修为。人生数十载,不过百余个半年。程兄如此洒脱,

  令在下汗颜。」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

  半年?半年前自己还在公司当小白领呢……自己的修为一多半都是捡来的,

  损了便损了,就当少捡几块钱。说不定明天又能捡票大的。

  云苍峰关切地说道:「小哥不若休养几日。」

程宗扬扩了扩胸,抖擞精神笑道:「清浦妙手回春,还休养什么?我们就依  约,今晚去瞧瞧宫里的景致!」

云苍峰知道程宗扬去了清远,但他没提做什么事,也不多问。三人当即乘上  一辆不带徽记的马车,赶往宫城。

为了便于使用灵飞镜,林清浦在紧邻宫城的位置买了处不起眼的民宅。宅院的陈设一切未动,只有顶上的阁楼收拾得干干净净,室内除了一张蒲团,别无他  林清浦珍重无比地打开玉匣,取出那面灵飞镜,递给程宗扬,「时间甚长,

  公子不必着急,我和云先生在外面等候。」

  程宗扬握住那只遥控器,随即感到一阵灵力波动。

  他先按了几下,找到目前的位置,然后慢慢向前移动。镜中画面由远及近,

现出一道城墙。其实一般的宫城都不怎么坚固--真要被人打到皇宫,那也不用再打了,就是把皇宫修成碉堡也没用。但这座台城是个例外,它修建之初,就是  作为建康城的核心,利用坚城消耗敌军的力量而设计的。

城墙是用尺许长的青砖垒成,高度超过七丈,上面城堞森然林立。程宗扬小心调整着灵飞镜,画面从城下升起,映出一座巍峨的城门。门上的匾额刻着宣阳门三字,再往上是一对木雕的龙虎,气势峥嵘,俯视着门下三条大道。这便是城  中最宽阔的御道,向南直通朱雀门,两旁槐柳成行。

画面越过城头,能看到铠甲整齐的禁军正在城上巡逻,戒备森严。程宗扬不  理会两旁的景物,沿着御道一路向北。前面又是一道城墙。

这便是内城了,程宗扬记得云苍峰说过,内城西为太初宫,东为昭明宫,里面有神龙、金乌两处正殿。晋帝处置朝政,召见群臣,都在这两处正殿进行。但近年来晋帝既不处置朝政,也极少召见大臣,宫门一闭,这内宫便是内外断绝的  城中之城了。

程宗扬暗自奇怪,这灵飞镜好端端的,林清浦怎么会看到鬼呢?他左右看了一下,然后越过内宫的城门,远远看到宫中一座大殿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镜  中传来的笑语。

程宗扬推近灵飞镜,忽然看到镜面边缘,一处假山似乎有东西微微一动。他连忙转过画面,只见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从假山下钻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垂首  弓腰,一扭一扭地朝大殿走去。

  程宗扬暗暗称奇,这是什么鬼?他刚推动遥控器,假山下又钻出一个身影,

  那人身形粗壮,穿的衣物与江上打杂的苦力相似,布料粗劣。

程宗扬好奇地望那人脸上看去,只见那人生着络腮胡子,衣服半湿,倒像是  一个打渔的舟手,不知道怎么回事迷了路,莫名其妙闯入皇宫内院。

  依照帝王家法,内宫除了皇帝本人,不允许任何男子居住。宫中后妃以外,

便是太监宫女,连太子也是年满六岁就别立太子东宫,不在内宫停留。这汉子深  更半夜在内宫出现,如果被人发觉,就是族诛的大罪。

程宗扬正在纳罕,那人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样,突然抬起眼,阴狠的目光仿佛  一条恶狼,穿过灵飞镜,射入自己心底。

  镜中刹那间腾起黑雾,画面消隐,程宗扬心头狂跳,捧着灵飞镜大汗淋漓。

这一刻程宗扬才知道林清浦为什么不敢轻易施展法术,影月宗的心月之法一旦施展,灵台便全部放开,心神稍有波动,便遭到法术反噬。所以影月宗的传讯  之术,多在知根知底的同门,或是绝对信任的人之间施展,轻易不会独自使用。

就像刚才,如果自己不是使用灵飞镜,而是和林清浦一样以法术遥窥,此刻已经  被法术反噬,心神尽失。

程宗扬闭目休养了半个时辰,这才稳住心神,他起身找到林清浦,把灵飞镜  交还给他。

  林清浦和云苍峰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样?」

「确实有异状。但看不清楚。」程宗扬慢慢说道。他仔细把看到的情形告诉两人,着重描述了那大汉的形貌,最后道:「他们既然有所察觉,再用灵飞镜是不成了。林兄,云老哥,你们不妨查查宫里的禁军侍卫,看有没有和他一样的人  物。」

「好,我立刻便去查。」云苍峰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你上次说的账目初步有了眉目,这一年来,宫里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都用量大增。还进了一批上  等的檀香木,不知作何用途。等再有几日,细目列出来我再和小哥仔细参详。」

程宗扬心神不宁,又交谈几句,便告辞离开。他连路也没精神走,乘了云苍  峰的马车返回住处。

  窗外仍然黑沉沉的,不知道是长夜未过,还是又一个黑夜已经来临。

  卓云君手脚一直被绳索缚着,此时又僵又硬,几乎没有知觉。

门帘的缝隙中透过一丝微弱的灯光,片刻后,那个包着头发,涂着厚粉的粗  鄙妇人掀帘进来。

「死娼妇!下贱的淫材儿!」那妇人一进来就满口污言秽语地大声辱骂,又  用力踢了她几脚,直把她当成猪狗一般。

  卓云君何曾受过这种羞辱,恚怒地瞪着她,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嘿!你个不要脸的浪骚货!老娘脸上有花吗?让你瞪着瞧!」

  妇人被她瞪得气恼,抬起手掌「辟辟啪啪」给了她几个耳光。

卓云君被打得眼冒金星,银牙咬了半晌,最后无奈地闭上眼睛。这会儿自己  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白白被这操持贱役的妇人羞辱。

「养条狗还会看门,养个鸡还知道下蛋!你这娼妇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推不得磨,拉不得纤。就肚子下面三寸贱肉,能让汉子们快活快活,还装得烈女一  样!花了老娘四个白亮亮的银铢,养了你这个吃材!」

  那妇人叫骂几句,转身掀开帘子出去。

过了一会儿,一股熟悉的香味飘来,卓云君这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漉漉。昏迷几次后,她已经无法确定时间,大概有三四天的样子。以前修为仍在时,自己  可以十几天甚至数十天避谷不食,只饮清水仍然神采飞扬……

那都是以前。现在自己仿佛从云端跌入泥潭最深处,所有法力尽失,沦为一  个忍不得饥,挨不得打,身上没有半丝力气,蝼蚁一样毫无用处的凡人。

那妇人这会儿火气似乎消了,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道:「道姑啊,你都  几天水米没打牙了,饿坏身子可怎么办?」

  那妇人说着冲卓云君一笑,脸上脂粉扑扑擞擞落下来,一半都掉进碗里。

  卓云君又气又恨又是恶心,皱着眉转过脸去。

那妇人把碗递过来,嘴旁的黑痣一动一动,「道姑奶奶,来尝一口,这小脸  怪疼人的,可莫饿瘦了。」

  卓云君索性闭上双眼,一言不发。

  「死浪蹄子!装什么样呢?」

  卓云君僵硬的双手拧住麻绳,使尽力气,也无法挣开。

「哟,一个私奔的娼妇,还当自己是烈女呢。莫非还想让官家给你树个贞洁  牌坊不成?」

  那妇人拿起筷子,夹了菜放在卓云君唇上。

  卓云君美目猛然睁开,朝妇人脸上狠狠啐了一口。

妇人脸色一变,丢下碗筷,揪住卓云君的头发,左右开弓,一连给了她十几  个耳光,打得卓云君头晕眼花,耳中轰轰作响。

妇人跳着脚骂道:「狗不啃的烂婊子!真当自己是奶奶了!活该饿死你个不  要脸的贱货!有本事你一辈子不吃饭!」

妇人一边叫骂,一边又抄起门闩,朝卓云君身上一通痛打,这才气呼呼地出那些饭菜都泼在地上,一片肮脏。卓云君身上痛楚难当。门闩打在身上的部  位又肿又痛,连骨头也似乎断裂。她咬着唇,艰难地吸着气,一颗心越沉越深,

  一点一点陷入绝望。

自己突然失踪,必然会在太乙真宗惹起轩然大波。卓云君可以想像,无论是维护自己的门人弟子,还是欲杀了自己而后快的蔺氏门徒,这些天都在想尽办法  寻找自己。

  但谁能想到,堂堂太乙真宗教御,六朝王侯的座上贵宾,天下有数的高手,

  竟然会躺在一间破陋不堪的路边娼窠中求死不得……

请记住本站域名: 黄鹤楼文学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