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雁依望着那无底水渊,虽是将那老龙斩杀了,可只要此中那一缕精气不除,那么这位大能一定是会想办法再回来世间的,不过这便非她所能干涉的了。
实则将未来之劫杀去,并不是说一定就能避过所有劫数了,那只把无数未来之中对她最具威胁的一个除却,从这方面来说,她现在之作为,只是将凶险削减,而不是完全消弭。
要想真正避过,除非能够成就真阳,那么除了同辈,或是那上境之人,就再无外力可以撼动了。
只是她一想及此事,却不免有些忧心几位同门。
这一次周还元玉显世,由于就局限在人道疆域之内,洗脱因果劫数其实相对容易许多,可若是这回不曾入世,那么就只能到下一次元玉出现再做得此事了,那时恐怕更难避过杀劫。
好在有师长在上,想来也当有各自安排,此刻多想也是无益。
她把思虑收了,气机一转,遁回至白芒山中。
在张衍推算之中,那下一个与她因果牵扯之人将可能在十年之后出现,此人实力与她相当,而法符已然用去,唯有靠她自身之力解决了。这看去虽还有一段时间,可对修道人来说,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的,要尽快做好准备了。
寒夜冷寂,星华灿烂,岑骁立在一座土丘上,挪转罡烟气,将一根根玉桩钉入地下。
来至昆始洲陆后,他并没有出去胡乱走动,而是在穹山附近选了一处地界落驻下来。
张衍虽是让他来此收徒,可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做,若是远离人道疆域,就算再有缘法,这弟子也难以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他跟前。实际上凭他现在境界还无法在那等地界立足,反而穹山这里,因为一些神通广大的妖物异类多被神灵扫平,最是安稳不过。
仅从表面上看来,这冥冥之中,仿佛一切自有安排,可事实是因为他修为不足,可以做出的选择极少,故才如此。
一般而言,低辈修士的未来变化相对简单,可随着修为越高,能做出的选择越多,未来变数也就愈加复杂。
这就好如一根不断延伸的线,开始只是一根,可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分散开来,越来越多,越缠越乱,直至千头万绪,难以理清。
待他把所有玉桩埋入地下后,便拿出了一枚牌符,一激法力,瞬间撑起一座灵光四溢的大阵。
做完这一切后,他不由长出一口气。
昆始洲陆上强横生灵实在太多,有了这层禁阵,算是在这里暂且有了自保之力,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
说来他也有些佩服那些人道部落,在诸神未立之前,竟然能在这等凶危环伺的地界中挣扎存身下来,着实是不容易。
这时他撇见天穹之中有道道流星穿透下来,其中有不少遁光明显是往这处过来,心中暗道:“近来入得昆始洲陆的修道人越来越多了。”
这些时日里,有不少修道人与他一般,在穹山附近立下洞府,不过此辈与他不同,并不知晓周还元玉之事,之所以来此,反而是看中了昭部之中搜罗起来的宝材。
忽然,他眼前一花,却是数个怪模怪样的双头鸟自头顶之上一晃而过,还未待他看清,眨眼又消失在了天边,不由嘿了一声。
来至这处后,他发现了自己一个短板,那就是飞遁之速着实太慢。
以往往来州城及停仙山之间,他根本无需做多做飞遁,就算去到北天寒渊,也有转挪大阵,可在昆始洲陆上,却大不一样了,要去往何处,只能靠自己御空而行,这不但十分耗费法力,也着实耽误时间。
然而这些还只是其次,他发现这地陆之上,凡有飞空之能生灵,绝大多数遁行之速都在他之上,这意味着他一旦遇上敌手,若是无法敌过,可能连逃也逃不掉,虽有师长所赐护身法符,可他也不能次次依靠此物。
发现了这一点,他认为自己必须要找一个脚力。
因短时内无法提升修为,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土著生灵身上,只是这里妖物凶兽个个强悍异常,并不容易下手。
如今禁阵已起,倒是可以着手做得此事了。
他一捏法诀,将禁阵扩展,缓缓延伸向上,将整个山坡包裹起来,随后自袖中将师门带来的一枚丹药拿出,往下方溪流之中一投,下来便就不去管了。
待修持有几日后,这天午间,忽听一声咆哮,他纵空一望,却见一头威风凛凛的踏云白狮困在了禁制之内,正在阵中左冲右突,每一次冲撞,都震得大阵晃动不已。
他由露出惊喜之色,白狮这可是昆始洲陆上极其较为珍奇灵兽,能飞能隐,还有少许灵慧,此回能将之困住,也算是运气好,想来是禁不住那枚师门丹药诱惑,这才被吸引过来的。
似这等生灵,想要降伏可不容易,除非从幼兽开始驯养起来,不过他却无需经过这一关,一伸手,就自袖拿出了一只玉圈出来。
此是他以不少灵贝从碧羽轩弟子手中唤来的伏兽圈,只要你是飞禽走兽一流,遭此一落,立便只能受其约束。
他之前未曾用过,也不知灵验与否,在定了一下心神后,就将玉圈掷去。
随着一道灵光飞去,顿就那踏云白狮圈住,同时连忙念动那御使法诀。
片刻之后,这白狮由暴躁转而变得安稳了下来,再随着他意识所驱,乖乖伏卧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果是有用。”
岑骁精神一振,行上前去,在仔细看了白狮几眼,手掌上前轻抚鬓毛,这灵兽发出呼噜噜声响,并讨好地靠了过来,他一笑,翻身而上,已然跨坐在其背上。
这头白狮一耸身,四爪跃动,有如攀山越岭,随着一阵烟气腾起,已是纵入天穹之中!
岑骁乘其背上,往下方山川地陆,不觉欣喜,有了这灵兽为坐骑,去往哪里都是方便了,兴致勃勃转有一圈之后,发现已是一夜过去,天方见亮,正要回转时,却听得有一阵阵诵经之声传来,初时模糊,可很快变得清晰起来,并不断朝脑海中挤入进去。
他不由一皱眉,经文其中所述,明明与自己所学相悖,可里面偏偏又包含了许多大道至理,令人又忍不住想要倾听,本能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忙是运转心法,立时就将这诵经之声排斥了出去,并无有一丝半点遗痕存于心中。这才朝那声发之地看去。
诵经之人乃是一个中年道者,发髻高结,身着金色道袍,随着念诵,周围结庐而居的修士一个个都是走了出来,并跪伏在了四周,其中一人激动无比的言道:“今朝得闻道长,方知大道妙理,以往所学不过糟粕,还请道长怜悯,收我等迷途之人为徒。”
那中年道者语声平和道:“我之道法,有缘之人皆可渡之,你等既愿入我门,自此便是同道了。”他自袖中拿出一串玉链,递去道:“收下此物,便是我门下弟子了。”
那年轻修士毫不犹豫地将之带上。
那道人面带微笑,对所有人道:“你等亦可以一并随来。”
众修士不觉欣喜,连连叩首。
那道人又对穹山方向道:“贫道手中有长生之法,现便居于千里外的枚山之上,若有心问道,可来此拜我。”他声音虽是平和,可却宏大无比,霎时传遍整个昭原,所有部族子民都是清晰得闻,不觉惊异非常,疑是神人降世。
那道人这时往岑骁所在之地看了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但并没有做什么其他动作,一展袖,就起一阵清风,将所有人一并卷起,便就遁空而去。
岑骁看其离去,不由松了一口气,此人气机似是异类,功行远远胜过他,要是动手,他是万万不敌的,再往周围看了一眼,各处洞府却是空空荡荡,恐怕经此一遭,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修道人在此了。
感觉在外间似并不稳妥,他想了一想,一拍白玉狮子,很快折返入洞府之中,随后祭起所有禁制,便一心修持起来。
不知不觉,又是两轮春秋过去。
这一日,山脚之下,却有一队甲士护拥着一辆八马拖拽的华车到来。
车上坐着一名头带九羽冠,留着短须的年轻男子,一名侍从来至车前禀告道:“率公子。前方山路崎岖,不是马车可以上去的,可需唤一人上前通禀么?”
率公子道:“既然来求仙,自需诚心,当我亲自登门。”
说着,自车上下来,对着旁处一名巫祭打扮的老者言一拱手,道:“有劳巫令在此等候了。
那老者傲气十足言道:“族主,真要上去么,我辈亦能呼风唤雨,何须来请教这些所谓仙人?”
率公子笑笑,没有与他争论。
自从两年前那道人现身后,越来越多的神异怪谈在流传起来,说此辈乃是仙人,长生不老,服丹食气,逍遥于天地之间,
巫祭的本事他是十分清楚的,可仙人能够驻世长生,能治人救病,这等手段,便不是前者所能具备的了。
率公子上山之后,带着一众侍从行了半个多时辰,方才达到山巅,只是身旁随侍道:“公子,前方无路了。”
率公子一望,见前方雾云缭绕,深不见底,竟是一片断崖,想了一想,就对着前方一拱手,大声道:“敢问仙人可在否,在下契部公子率序,今慕道容仙姿,前来拜访。”
少顷,听得一声爽朗声音传出,道:“来客请上山来。”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