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流军队?大帐中坐的笔挺的几个团营级军官齐齐望向易知足,才尝到打胜仗滋味的他们如今是食髓知味,一个个心里都热烘烘的,元奇团练越强,他们建功的机会也就越多,略微沉吟,陈洪明朗声道:“学生等定不会辜负校长厚望。”
燕扬天则谨慎的道:“校长常说,精兵是打出来的,咱们实战的机会太少......。”
“加紧训练,尤其是模仿实战对抗训练。”易知足道:“以后元奇团练实战的机会不会少。”
听的这话,一众军官心中窃喜,实战机会多,对他们来说,也就意味着建功的机会多,燕扬天却是隐隐感觉不太对劲,元奇团练哪来的那么多实战机会?难不成以后会经常出外作战?当着那么多人,他也不好问。
陈洪明却开口道:“定海一战,火炮发挥了极大的优势,咱们能否多添置些火炮?”
“陆战炮正在研制定型,估摸着还得几个月才能量产。”易知足缓声道:“你们定海一战的作战总结,我仔细看了,总结的不错,但不够精准,定海一战,火炮对城墙上进行火力压制,是咱们付出微弱伤亡登上城墙的主要原因。
这涉及到两个方面,一是火炮的集中使用,一是步炮的配合,一旦陆战炮定型量产,咱们会在旅一级单位组建炮营,团一级组建炮连,充分发挥火炮集中使用的威力,至于步炮配合,你们多琢磨多总结。”
组建炮营炮连!众人听的都是一喜,如此一来,元奇团练岂非是如虎添翼?不等他们高兴完,易知足接着道:“如今你们都已是官身,虽然只是虚衔,但随着战功的积累,授予实职,也不会太远,平日里除了抓紧训练,也的抓紧时间读书,不仅要熟读兵书,习练兵法,还要熟知天文地理,会勘测绘图,一个合格的高级将领可不是容易做的。”
授予实职?出外做官?燕扬天心里一沉,连忙道:“校长,咱们离开了元奇团练,可什么都不是,再说了,咱们也统带不了那些个绿营兵.....。”
易知足摆断他的话头,道:“今天不提这些,都散了,战俘的事情的抓紧。”
待的一众军官行礼退出,易知足摸出一支雪茄缓缓的点了,道光没授予他团练大臣之职,让他心里很不踏实,方才对一众军官说出授予实职的话,也是让他们自个好生琢磨琢磨,元奇团练如今没机会扩张,那就的扎紧篱笆,别被人钻了空子。
漱珠桥,虫二楼。
加赏都司衔,恩赏骑都尉世职的伍长青大方的包下了整座虫二楼,一众行商子弟尽情狂欢,易知足没到,伍长青自然成了众人逢迎的对象,此番封赏,得彩头最大的可说就是伍长青了,所有人里面,就两人得了爵位封赏,一是易知足的三等轻车都尉世职,一是伍长青的骑都尉世职。
易知足那是没的说,元奇就是易知足一手创建的,元奇团练也是他一手组建训练,出兵定海,也是他亲自带兵出征,捞个三等轻车都尉世职,那是情理中事,但伍长青却是事事协助,定海都没去过,却捞了个骑都尉世职,可是将一众弟子羡慕的眼睛发红。
易知足赶到虫二楼,还在门外就听的里面的喧哗声,他抬头看了一眼酒楼的幌子,笑道:“虫二,这名字倒是有趣。”
门口恭候的伙计连忙迎上前,含笑道:“让公子见笑了,就是风月无边的意思,有些俗.....。”说着,他躬身道:“请,公子里面请。”
易知足却没移步,含笑道:“里面已经喝上了?”
“一来就喝上了。”伙计满面笑容的道:“公子也是得了朝廷封赏的罢,小的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你倒是伶俐。”易知足说着摸出一块大洋,道:“赏你,别说我来过。”说着他转身就走,他原本还想赶来应酬一下,浅酌几杯,可这架势一看就是不醉不归的局面,他可不敢进去,毕竟手头的事情不少。
回到船上,略微沉吟,易知足才吩咐道:“去总督府。”
来回一折腾,易知足赶到总督府时已是黄昏,林则徐在散衙之后也没能歇着,用餐之后散了两圈便开始接见前来拜见的官员,身为两广总督,每日里几乎都有见不完的官员说不完的事情,他对此也早已习惯。
送走一个道员,林则徐呷了口茶,翻看了下桌子上的帖子,正准备吩咐,长随快步赶到门口禀报道:“老爷,易知足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林则徐不假思索的道,说着放下手里的帖子,暗叹了一声,朝廷对元奇团练的封赏在广州城来说是件大事,这半日,有关元奇团练封赏之事早已传开了,他哪有不知道之理,对于朝廷对易知足的封赏,他是无语到了极点,好在还赏了个三等轻车都尉,否则他都不好意思见那小子。
易知足一身长衫,稳步进来,见林则徐起身相迎,连忙躬身见礼,“下官见过部堂大人。”
“恭喜知足。二十出头,已是三品大员,可是羡煞了老夫。”林则徐含笑道:“难得的是恩裳三等轻车都尉世职,足见圣上对知足之器重。”说着,便伸手让座,道:“别拘礼,坐。”
易知足很想问问朝廷是如何封赏林则徐的,却不好开口,当即拱手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听的这话,林则徐不由的一笑,什么雷霆雨露,看来这小子对没有得到钦命团练大臣很是在意,他当然清楚,团练大臣直接关系到元奇团练的存亡,他也清楚,这小子敢在他面前如此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是因为他支持元奇团练。
“看来知足是有心结。”林则徐说着随意的坐下,待对方落座之后,他才缓声道:“对于朝中局势,知足可有所耳闻?”
易知足试探着道:“大人指的是满汉之争?”
林则徐微微颌首,抚了抚颌下长须,不急不缓的道:“自朝议禁烟以来,朝中满汉之争已初现端倪,去年,穆相借湖北襄阳的宣维平案打压汉员,双方已势成水火,英夷进犯,又演变为抚战之争,满员主抚,以穆相、琦中堂为首,汉员主战,以王中堂(王鼎)为首。
是抚是战,双方争执不下,这节骨眼上,广东水师和元奇团练取得磨刀洋大捷和定海大捷,广东水师也就罢了,元奇团练却是大有文章可做。”
顿了顿,他才斟酌着道:“若是老夫所料不差,朝廷对于知足的封赏,是一种平衡,没有任命知足为团练大臣,但却赏了知足三等轻车都尉世职。”
听的这话,易知足心里一沉,怎么稀里糊涂就卷进了党争?元奇可架不住他们折腾,若是林则徐调离,琦善成为两广总督,那岂非意味着元奇的好日子到头了?
见他不吭声,林则徐缓声道:“知足虽然年轻,但虑事周详,眼光长远,当明白,很多事情都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此事不急,俟时机成熟,再提起不迟,如今英夷陈兵外洋,知足还愁没有机会?”
“大人所言极是。”易知足嘴里如是说,心里却不以为然,一旦道光对元奇起了戒备之心,要想让他回心转意,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满员在一旁煽风点火,满汉之争,这大清毕竟是满人天下,汉员如何争的赢?再过十年,还差不多。
他今天前来见林则徐就是想旁敲侧击一下,看看没有给团练大臣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得了答案,他也不想多留,易府如今还不知道怎么个热闹法,他这个正主儿可是赶紧回去,否则老头子该着急了。
他正想起身,不料林则徐又开口道:“今早琦中堂跟我提起,说是与英夷谈判,事关重大,他身边既无精通夷语之人,又无熟悉英吉利国情之才,想请知足协助......。”
参加与英吉利谈判?易知足稍稍迟疑了下,他可是很清楚,第一轮谈判,风险不是一般的大,名声什么的,他本人倒是不在意,但元奇的声誉他却不能不在意,更为主要的是,从来没经历过丧权辱国之耻的道光对这一轮谈判极度不满,他若是参加谈判,天知道琦善会不会将他推出去做替罪羊?
略微沉吟,他才道:“在下是孚泰行行商,素来与英夷有贸易往来,与义律往来也多,前两日又在澳门私下与英夷会谈,随即要交还大批英军战俘,实在是不宜参与谈判,钦差大人若是需要精通英语和熟悉英吉利国情的人才,在下可以举荐。”
“放眼广州,还有谁比知足更适宜与英夷谈判?”林则徐含笑道:“元奇团练参与磨刀洋一战,知足又领兵收复定海,打死打伤多少英夷,难不成还有人会质疑知足私通英夷不成?”
这还甩不掉了?看来不是琦善强行要他,就是林则徐满口应承,不过,这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承,直接拒绝显然也不妥,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钦差大人如此抬爱,在下也敢推诿,不过,大人清楚英夷秉性,反复多变,即便在下参与谈判,也不能一开始就参与......。”
林则徐微笑着打断他的话头道:“与英夷谈判乃是钦差大人的差事,具体如何谈,知足且去跟钦差大人商议。”顿了顿他接着道:“琦中堂去了虎门,估摸着在虎门还会逗留,知足明日赶去虎门罢,与英夷谈判在即,此事耽搁不得。”
“在下明日就赶去虎门。”易知足说着见林则徐端茶,便赶紧起身告辞,他反正也要去澳门安排交还战俘的事宜,顺带去虎门也好,正好去看看关天培。
从总督府出来,易知足便连忙赶往丛桂坊易,他虽然住在磊园,但如此大的喜事,易府的宾客定然相当多,他得先去易府给老头子挣点脸面,匆匆赶到易府,天色已经黑尽,整个易府内内外外一片灯火通明。
易知足的轿子还没到大门,就被一众望眼欲穿的管事伙计瞧见,连忙迎了说前,待的他下轿,众人齐齐躬身道:“见过三少爷。”
易知足笑道:“自家少爷回府,用得着如此见外,都忙活各自的差事去。”说着,他便快步进了大门,才过廊门,管家苏云轻就迎了上来,笑道:“三少爷总算是回来了,老爷可是催问了无数一次,偏生四处寻不见三少爷。”
“刚从城里赶回来。”易知足说着便问道:“老爷在哪?”
苏云轻道:“在正房,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易知足转念就反应过来,急忙道:“身子无碍吧?”
“没事。”苏云轻连忙道:“听闻消息,大少爷担心老爷过于激动,就请了唐郎中过来照应,三少爷放心,没有大碍,就是乏了。”
易知足点了点头,放下心来,老头子的病不能激动,不能受刺激,他还真担心闹出乐极生悲的事情来,去正房给母亲请安之后,他又去西院见过兄长易知书,顺带与没走的宾客寒暄一番,才回到他原来住的东跨院,明日一早要给老头子请安,他不想往返奔波,干脆就住下了。
洗浴会后,易知足正准备睡下,易知书却来了,略微寒暄两句,他便道:“今日有不少官员前来祝贺,还都送了贺礼,礼都不轻。”说着,他便取出一张单子,道:“我着管家做了详细的统计.....。”
易知足接过礼单,稍微瞟了两眼,便笑道:“礼单我收下,礼品就留给府里,我那里不缺银子。”
易知书也不跟他客气,略微犹豫,他才道:“三弟也知道,为兄没什么本事......下次再有保举的机会,三弟能不能给你侄子保举个功名。”
侄子?易知足一楞,他那个小侄子才七岁,如何保举?大清就开始这么干了?略微一楞,他才笑道:“咱们就两兄弟,兄长还担心我以后不照拂侄子?放心,小虎儿的功名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