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锦不去看沈怜脸上的为难之色,径自和她说完自己的意思就绕过沈怜打开门率先走了出去。此时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丫鬟和婆子们都不知去了哪,对面走廊旁的圆门里,偶尔探出一个小丫鬟的脑袋,瞧了瞧主屋复又缩回去。
沈怜的丫头坐在台阶上打着盹,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如锦,忙站起来福了身,目光射向如锦身后。沈怜无奈地拉上门,走到驻足的如锦身旁,望着寂静的院子,看着自己的丫鬟问道:“院子里的人都去了哪?”
“方才少奶奶派人给喊去了,说是前面宾客太多,让她们过去做事。”
如锦听了神色倒不见有多少变化,只在心里想了想,芙阳县主颐指气使,竟然连自己婆婆的院子里的人都能唤去指使。有这样的正房,四姐姐就算是薛家嫡女,嫁过来也没有好日子过。按着四姐姐那样直白的心思,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会是芙阳县主的对手才怪。
钱氏应该也不会同意的吧?不少字薛家的嫡女给人做妾,可是有损颜面。这种事情早前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不可能会在薛弄熙这里破了规矩吧?不少字 沈怜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对嫁入薛家一事胸有成竹?
目光看向那紧闭着的主屋,沈夫人同钱氏的对话还没有结束。缓缓下了台阶,如锦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沈怜见了,心里饶是不舒服,却还要维持她沈二姑娘的形象,挥退了丫鬟,便走到如锦身旁。
二人面朝正西,看如锦不欲再交谈,眼神也不瞧一眼自己,沈怜别有意味地看了眼右边的屋子。轻轻道:“此时母亲同薛夫人还不知道谈得怎么样呢”
语气似有感叹,又似有暗示。
如锦抬头望着她,隔了好一会才接话道:“不管我大伯母同你母亲在说些什么,你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至于其他的,那便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事了。沈二姑娘这么聪明,定不会做什么投机取巧的事吧?不少字”
如锦笑吟吟地看着沈怜,意料之中地见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
“咳咳”
二人正你看我我看你沉默对视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男子清嗓子的声音。二人不约而同地惊讶着转过身子,艳阳普照下,近在咫尺的是那位被唤作王梓的男子。他笔直地站在那,手里的折扇已经合了起来,目光在如锦和沈怜之间徘徊。
也不知是因为方才的话心虚,还是眼前男子专注的目光,如锦蓦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明明才不过一会儿,院子里也根本没有见到他人,这个男子是什么时候走到她们身后的?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里,也不晓得将对话听去了多少。可不管怎样,如锦知道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定是听到了的,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心虚。自己那种威胁人的语气听在外人耳中,总觉得怪怪的。
饶是这个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旁边的沈怜明显也愣了一下,看着王梓淡淡的面容,滞了一会才含笑着走上前,开口便是一声甜甜的“表哥”。
对了,表哥?
如锦想起早前沈家少爷也唤他做表弟,原来薛家的外甥和沈家竟也是亲戚。
王梓往前跨了两步,对着沈怜回了一声,“二表妹。”
说完目光望向如锦,嘴角含了一丝笑意,眼中似有打量,“五表妹也在这儿”说完不顾如锦脸上一瞬间的窘迫,开口又道:“大舅母同姑妈在里间谈话,我不好去打扰。”
像是为了应他的这句话,不知从哪里走来一个衣着鲜亮的婆子。至三人身边,恭敬地对王梓道:“表少爷来了,怎么好在外面干等着?夫人知道了都怪咱们做奴才的不懂规矩,来来来,表少爷快进去。这阵子夫人可惦记着您早说要来燕京,竟是这么久才过来?”做了个侧身请的动作,堆满了笑意望着王梓。
原来沈夫人姓王。这么说,薛家同沈家也是有些渊源的,怪不得昨日大伯父会与同大伯母发怒。
眼前这个堆满笑容的婆子,如锦认识,就是一直跟在沈夫人身旁的妈妈。看她对王梓这恭敬的态度,那王家与沈家关系该是匪浅。至少比与薛家的关系要好,毕竟他要来燕京一事沈家得了消息,而薛家却一点都不知道。
这其中的关系可真复杂。
王梓往主屋那走去,婆子跟上两步,转而看着如锦与沈怜,便也开口道:“二姑娘和薛五姑娘也一并过去吧,夫人同薛家夫人已经说完话了,正念着两位姑娘呢”
沈怜看了眼如锦,笑着道:“薛妹妹,咱们也过去吧,想必薛家夫人也该等急了。”声音轻轻柔柔,满脸诚恳,没有一丝早前的慌乱与着急。
如锦不禁又看了沈怜两眼,这个女孩,比自己也大不了一岁,但为什么可以心机深沉到这种地步?
如锦突然很好奇,将来会是谁家的儿郎“有幸”能娶到她。
几人走到沈夫人的屋外,丫鬟挑了帘子,如锦和沈怜走在王梓身后。才进去没几步,就听到沈夫人激动的声音想起,“梓哥儿来了啊,让姑妈真是好想,什么时候到的京?”
沈夫人一脸激动,望着面前款款走来的高挑男子,绷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王梓上前,对着钱氏同沈夫人都行了礼,才回道:“回姑妈,昨儿个夜里到的。本就是想过来拜见姑妈与姑父,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噩耗。大表妹怎么好好的就没了?”
本是准备进京顺便喝两家的喜酒,却没想到红事变白事,王梓的脸色也微僵。
“唉那孩子福薄。”
沈夫人眼神瞬间黯淡,对着王梓摇了摇头,转而看了一眼钱氏,脸色又阴霾了几分。
如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的沈怜,此时的她面色憔悴,柔柔弱弱地站在那里。听王梓提到沈惜的死,也跟着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眶,似是十分伤心。
如锦暗暗佩服这人演戏的功力。
王梓走到沈夫人身旁,轻轻安慰道:“姑妈快别伤心了,各有天命,大表妹在天之灵也不愿见到姑妈您这个样子。”见沈夫人依旧满脸悲戚,便又继续道:“姑妈快别这样,外甥好不容易来一趟,一句话惹得您这样,下次可哪还敢上门来?”
半开玩笑地说完,王梓转而看向沈怜,别有深意地道:“姑妈身下还有二表妹,瞧,您这一伤心,她可也跟着流泪了。”
沈夫人抬头,先是看着王梓嗔道:“你快别这么说,什么下次就不敢再来了。你到燕京,不瞧姑妈我来,还能去看谁?”说着一点都不顾旁边脸色僵硬的钱氏,拉着王梓的手道:“家里父亲母亲可好?对了,早前听说凤姐儿同淮郡王……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听到沈夫人一提这事,钱氏也饶有兴致地看着王梓。可后者偏是不说,只对着沈夫人道:“姑妈,这事说来话长,等会外甥给您细细道来。”话语间有股喜意,“凤妹年纪还小,这还不是一朝一夕间的事。”
似是知道王梓的顾忌,沈夫人也不再说下去。目光望向还在抹泪的沈怜,招招手等沈怜走近了才道:“你这孩子,眼睛都肿成这样,倒是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伤心。好了,也别伤心了,家里这阵子忙,你身子还没好,昨儿个的烧虽然退了,难免又不舒服。快回院子去休息吧,若是有空,就到前院里帮着你嫂子。”
沈夫人一改多年冷淡的态度,这种关怀的语气让沈怜颇有些受宠若惊。走前几步,懦怯道:“母亲,女儿不累,就想在这儿陪着母亲您。”说着又低下了头。
沈夫人欣慰一笑,这个女儿一向乖巧,对自己惟命是从。早前同惜儿的关系也好,想着自己女儿已经命丧黄泉,又念着方才同钱氏的对话,便道:“我知道你孝顺,可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母亲现在只有你一个女儿了,早前同你说的话可还记得?”
沈怜抬头,抿嘴接道:“女儿记得。”
“嗯,记得就好。快去吧,母亲这有你表哥在,不必担心。”
沈怜看了一眼王梓,复又点头。转过身,沈怜一脸的心事重重,边走边想,有薛如锦的插手,自己与薛家的亲事肯定是没影了。
那自己以后怎么办?
方才的这位表哥,沈怜也知晓,他是江南王家的嫡长子,据说是个经商天才。家财万贯,就是没个官职,虽然家中有那块御赐牌匾,但到底也比不得权贵。
可转念一想,方才自己母亲问的话,王家姑娘同淮郡王……?乍想到从前有一日,沈惜跑来和自己笑着说,“妹妹,舅舅家怕是要出一位郡王妃了。”
沈怜眸中含笑,他方才是在为自己说话,这是不是代表……双眸突然闪着晶亮,跨出门槛,一扫早前的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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