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李真还是不见人影,唐高林和唐王氏急坏了,打算跑到村口叫人打起火把找人。
唐烨和唐蜜早将李真平日去过的地方找了个遍,没发现李真的踪迹,心中也很是着急,李真可千万别是想不开,投河了吧?
因此,听说唐高林他们要请村民帮忙,唐烨便急忙去蘑菇棚拾掇茅草,好做火把,唐家的柴火有一部分堆放在了蘑菇棚的角落里。
唐烨刚抱了一大把茅草,就瞧见茅草堆里有个黑影,当下试探的喊了声,“李真?”
黑影没动静,唐烨放下茅草,带着疑惑和小心,稍微走近了些,的确,是李真的轮廓,于是高呼道:“爹,娘,李真在这里,不用找了。”
唐蜜刚走进蘑菇棚准备帮着拿茅草,一听到唐烨的话,便急忙大声的将话传了出去,然后听到唐高林他们的应答后,才钻进了蘑菇棚,有些焦急道:“李哥,你怎么躲在这儿啊,吓死我们了…”
唐高林两口子赶到时,李真还是深深的将头埋在膝盖中,卷缩在茅草堆里,一动不动。
唐王氏急得都带了哭腔了,“真娃子,你咋了,可别吓婶子…”
唐烨拉了拉正待开口的唐高林,道:“爹,娘,你们先去做饭吧,一整天的,大家都没吃什么,李真想来也饿了…等饭做好了,我叫他出来吃。”
唐蜜忙道:“李哥,你想吃什么?我去烧火。”
唐高林冲唐王氏做了个手势,拉起唐蜜的手朝外走,“你李哥平日喜欢吃什么,咱们今天晚上就做什么…”
“李哥喜欢吃面条…”
等家人的身影看不见了,唐烨才坐近李真身旁,用手戳了戳李真的胳膊,轻声道:“很伤心?很难过?”
李真没一点反应,唐烨也不恼,“人这一辈子,难免会遇到坎坷,早遇到比晚遇到强,因为年轻,还有勇气重头再来…”
“你今天是不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告诉,我有过这种感觉,真的,突然之间,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可是,再无措、再伤心、再难过又能怎样,日子还得过啊…”
“你天天都在看书,又没有浪费时间玩耍,你已经尽力了,真的没什么好懊恼的,虽说有志者事竟成,其实,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付出了,就一定会成功的,你瞧,蘑菇棚里的蘑菇不还是那样?不就是挫折嘛,咱们笑着应对就是了。”
唐烨说了一大堆,口水都仿似要说干了,可李真却还是没点反应,唐烨有些急了,不知道该琢磨什么新词,正在着急的当口,终于传来了李真的声音:“俺给叔丢人了…”
虽然声音很小,但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唐烨略微松了口气,劝慰道,“你当初进学堂只是想日后将写字摊做好,如今你的字写得不错,也算是实现当时的目标了,如果不是大将军来那一出,我爹也没指望过你考秀才,你就别想多了…”
李真终于抬起了头,“俺知道,你想俺考秀才…”
唐烨也不否认:“是啊,我当时想你考秀才,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家里过上好日子,我想天天吃白米饭,天天吃肉,一天换一套衣服,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实现自己的想法,除了让你考取功名,真的好像没其他法子了,可如今不一样,咱们有了那么多田,我所期望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这秀才考不考,其实也就无所谓了。”
“天天吃白米饭,天天吃肉,一天换一套衣服?”李真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那一瞬间,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伤心事。
“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了?”唐烨笑了笑,“可这就是我的想法…”
“所以你想做生意?”
“嗯,可是你瞧,我不是什么也没做成嘛,但是我也没觉得丢人啊…”
李真摇摇头,“那不一样,俺的事好多人都知道,俺觉得抬不起头来。”
唐烨笑着摇了摇李真的胳膊:“男子汉大丈夫,脸皮就要厚些,旁人说什么随他去,过个一两年大家也就忘了。”
李真低声道:“俺脸皮厚,可这事俺脸皮实在厚不起来…”
唐烨轻笑着:“人这一辈子没人是能顺顺利利活到老的,凡事想开些,过得豁达点对人对己都好…”
“豁达和脸皮厚不一样吧?”李真觉得唐烨有混淆概念的嫌疑。
“豁达的人,脸皮一定够厚。”唐烨说的很是理直气壮。
李真轻声笑了一阵,“俺以为你会特别失望呢,你那么好强…俺是不是特笨?”
唐烨摇摇头,“只是读书不适合你而已,说来都怪我,要不是当时病急乱投医,也就不会让爹送你去学堂,你今儿也不会这么难过…”
“去学堂挺好的,得了大将军的赏银呢,俺当时就给大将军说了,俺怕是考不中秀才的,没骗大将军,这银子咱们也拿得正当…俺只是没想到竟然连这个考试都没过…”李真的声音又低了八度。
“按说你应该能过的啊?怎么回事?是不是紧张了?”唐烨想了想,还是问道。
“嗯,俺也不知道怎么的,连握笔手都在抖。”
唐烨有些懊恼,因为李真在大将军面前都没怯场,所以完全没想到李真在考试的时候会突然胆怯了,早知道,就给他做做心理建设工作了,唉“压力大了是这样的…”
“你真不生气?”李真好似有点喜欢纠结这个问题。
唐烨很认真的看着李真:“真不生气。”是啊,不生气,只是有些,有些遗憾…
虽然蘑菇棚里很黑,但李真却仿似看到唐烨认真的表情,突然说道:“俺要洗脸…”
唐烨没嘲笑李真哭过鼻子,而是很体贴的去厨房给他打水,对一脸担心的唐高林和唐王氏点点头,“马上就出来了…”
唐蜜拍了拍胸口,“那我赶紧再烧火,今晚吃面条,煎蛋面,水都烧开好一阵了,娘的面条也早做好了呢。”
在李真洗脸的时候,唐烨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这些天大家难免会风言风语,你听着就是了,别往心里去…”
“嗯,俺会豁达的…”李真一边用水拍眼睛,一边应着,“对了,叶子,你什么时候觉得天塌了啊?”
“骗你的,你也信…”
李真出来吃饭的时候,还在嘀咕:“竟然骗我…”但一见大家,便又有些拘谨,唐高林和唐王氏忙招呼他:“真娃子,先坐好,面条马上就好。”
在面条端上桌的时候,李真给大家认了错,唐高林和唐王氏自然说了他一番,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再遇到事,可别自己一人躲着哭,然后就没再说什么了,唐蜜则将自己碗里的小半个煎蛋挑给李真,“李哥,吃了这个心情就好了…”
但第二天,唐高林还是问起了李真日后的打算,问李真想不想去私塾读书。
李真想了想,摇摇头,“叔,俺不喜欢读书,俺想去工匠官学学门手艺…”
唐高林楞住了,“真娃子,如今咱们有田呢,你犯不着去学手艺。”
工匠官学今年也在兰州招生了,第一届学员就爆满,穷人家的孩子全朝那里挤,这年头,虽然匠人身份低,但有门手艺,好歹能糊口饭,而官学又是免费的,自然抢手。
因此,今年有很多人都只是报了个名,没入得了学,教室和师傅都不够,当然,为了显示公平,学堂还搞了个抓阄仪式,抓到的名字今年就读,没抓到的,明年再来…
如果大将军没给那300两赏银,唐高林是赞成李真去学个手艺的,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哪有富户去学手艺的?
可李真却有些坚持,唐高林只好说:“明年再说吧,反正今年也入不了学。要不,今年你先去读私塾?你宋三伯家的私塾先生…”
李真摇摇头,表示愿意和唐高林一起种地。
唐高林想了想,觉得现在让李真去私塾,李真的面子是有些抹不下来,于是,便没强求,想过段时间再说,于是,便领着李真下田了,庄稼人嘛,田里的技术学会了总不会错的。
村里的人倒都还淳朴,没人当着李真的面嘲笑他,这让唐烨对宋家村的村民多了分好感。
而城里的那几个富户则态度一下就炯然变了,正好赶上一小节气,去年大家都互送了礼物的,今年唐高林便照着去年的例给人送去了,结果连管家的面都没见着,门房将礼物接了就将唐高林打发了,而且,这四户人家也没回礼,让唐高林有些气闷,“又不是咱们上竿子去巴结他们的…”
唐烨倒觉得很正常,要不怎么会有人说世态炎凉呢…
而李真仿似没受到这些俗事的干扰,还在认真的和唐烨商量,他去学什么手艺比较好。
李真的意思是,既然唐烨想过上那种特富人家过的日子,那么光靠种田怕是不行的,可做生意嘛,好像一家人又没人懂行,不如自己去学门手艺,学好了,就开个作坊…“就算俺学不好,俺总能认识那些学的好的人,到时候请师傅的时候也能心里有数…”
唐烨听了李真的话,只觉得浑身都是暖的,嘴角不由带着笑意:“行,那咱们先好好合计一下,看学什么手艺好…”
于是,李真和唐烨这些天没事就在一起嘀咕…
最终,唐烨建议李真去学钟表技术,虽然开个钟表作坊花费很大,但是,这个好像挣钱毕竟快,而且这门技术要学精怕至少得要四、五年时间,那么届时家里应该也存了点银子了吧…
结果,当唐高林知道李真铁了心要明年去学钟表技术后,楞了片刻就去拿笤帚,吓得唐烨和唐蜜急忙叫李真逃跑,李真很勇敢的没逃,但脖子还是不由缩了缩,没想到唐高林的笤帚竟然指向唐烨:“是不是你唆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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