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周:“温公子是我在京城的好友,是来江南游玩的。来此几日,已经多次听到江公子的名讳,知道江公子棋艺高超,想请教一番,才让在下唐突写了名帖。”
温公子微微一笑:“不错。我多次听闻江公子战胜东瀛棋手的事迹。在下亦是好棋之人,厚颜讨教一二,不知江公子能否赐教?”
江云心中泛起了嘀咕,这澹台周大费周章地写了名帖就是为了叫自己过来和这个小白脸下一盘棋?从苏婧的介绍中不难得知,这个澹台周绝对在京城也能算得上一号人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的朋友自然也是相同层次的人。
但先前温公子的手下跟江云动手,却没有任何解释,江云对这个温公子并没有好感。不过呢,棋还是要下的,毕竟这两个家伙来路神秘,江云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江云眼睛一转,已经有了决定,既然是你自己找虐,那就怨不得我了。想到这里,江云开口:“既然澹台兄和温公子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要是再不同意岂不是太不识抬举?那就来一盘吧。”
澹台周微微一笑,命人取了棋盘棋子。江云和温公子相对而坐,棋盘摆在二人中央。
“江公子棋艺高超,让在下二子如何?”温公子微笑。
江云摇摇头:“既然是对弈,自然要公平,不让。”
如此干脆?温公子表情有些意外,想了想又笑道:“看来江公子对自己的棋力并不自信,那要不我让江公子二子吧。”
江云心头好笑,这家伙说的话和天龙八部中那黄眉僧一般。既然你要做老和尚,我就姑且当一当恶贯满盈吧,于是摇摇头:“那也不必。既然说了公平对弈,就该完全公平,别说让一子,就是让先手也是让。”
温公子沉吟片刻,“好吧。那就请江公子先手吧。”
江云摇头:“不必,这先手,在下让你。”
温公子默然,抬眼看了江云一眼:“那好。”
双方默认实力相当,即敌手棋,是执白先行。温公子食指和中指夹住一枚棋子,看准棋盘一处稳稳落下。江云不动声色地随手拿起一枚黑子落下。对弈前几手布局,二人都下得极快。直到江云以一手低位挂角率先发起攻势,节奏才放缓下来。温公子表情逐渐有些郑重起来,思考片刻,以一手小飞应对。
澹台周在一旁看得连连点头。
又下了几手,江云所依仗的顶级人工智能逐渐显露出他的强大之处。进入中盘后,每多下一子,温公子便觉得棋盘上压力大一倍,顿时心头惊惧起来,下意识抬眼看了江云一眼,却见江云一脸轻松,似乎并不把这盘棋放在眼里,显得十分嚣张。温公子是似乎是好胜之人,眼睛微微眯起,凝思良久再次落子。
澹台周却是眉头轻轻一皱,暗暗叹了口气。果然,温公子的棋力比起江云还是差的远呐。
中盘攻杀阶段,江云的棋天衣无缝,温公子完全找不到一丝破绽,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对手有多强大。但这反而激起了温公子脾气,每落一子,都要认真思考许久。可惜,围棋水平终究不是依靠临场的冥思苦想就能提升的。江云只需要按照人工智能的落子位置去下,好不轻松,反观温公子额头甚至渗出丝丝细密的汗。
终于,温公子捏起棋子半晌,却不知该往何处下落,这才缓缓叹了口气:“江公子棋艺果然高明,在下认输。”他下棋时好胜,但认输时也干脆利落。
“我总觉得,棋风见人。”温公子放下棋子,端起桌上茶吃了一口,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江云眉头稍微一挑,不知对方究竟要说什么。
澹台周笑问:“这倒是头一回听说。那么温公子觉得江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呢?”
温公子笑了一下,眼睛盯着江云:“江公子……是个铁石心肠之人,我说的对不对?”
江云皱起眉头,无论这温公子是什么身份,直接评价别人铁石心肠,总归是不礼貌的。但温公子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何不妥,继续道:“江公子的棋,的确高明。但是呢,下棋时只求达到目的,无论是送子到嘴边也好,还是深陷囹圄也罢,我瞧江公子都没有丝毫情绪上的变化。”
澹台周听温公子如此评价,细细一想似乎是这么一回事。一般就算再厉害的围棋大师,也无法做到像江云这般自始至终淡然微笑,情绪毫无起伏波澜。
废话,你们用人工智能下棋也能做到。江云在心头稍微鄙视了一下,同时更加不舒服了,这个温公子似乎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说话口吻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江云非常不爽。不过他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微微一笑:“在下只是下棋时比较专注罢了。”
好在三人并未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便岔开话聊起了别的事。澹台周留给江云的印象还算不错,但这个温公子却让江云有些不喜,故而聊天时江云只是礼貌回应,并未投入进去。三人也并未聊过久,江云见自己待在这里也没有别的事情了,于是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告辞。澹台周见状,客套两句,并没有多留的意思。
直到江云离去,澹台周才问起温公子:“温公子,江云如何?”
温公子表情平静:“身手了得,心性了得,学识嘛……虽然跟他聊天时瞧不出什么来,但此人谈吐给人一种胸中有沟壑之感。”
澹台周笑道:“没想到他竟能得到温公子如此高的评价。”
温公子却是摇摇头:“但我不喜欢他。”
澹台周一愣:“不喜欢?”
温公子点点头,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我一直相信观棋见人,这个江云……太冷酷了,你没有同他对弈过,感受不到那种冷到极致的棋风。这种感觉不会错,这种人只会在乎利益,不会在意感情。若他为我所用,也最多作为一把刀,而我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刀了。”
澹台周眉梢微微一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