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听闻此言,哈哈大笑道:“曲老,你抱‘春雷’入谷,携太古长音三载,可曾胜我一场,今日竟想要一个不通音律之人胜我,莫不是得了痴症不成?”
曲东来并不搭理他,而是和颜悦色的看着夏清风道:“可敢一试,帮我教训这狂生。”
夏清风苦笑道:“曲前辈,我是真不会弹,你若肯教我,我自然愿意学,可说要一时半会赢过这位萧前辈,岂不是痴人说梦。”
曲东来抚须笑道:“小伙子,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我告诉你,我在琴音上浸润四十载,一样赢不了他,所以哪怕你就是每天勤加苦练,也是来不及了。”
夏清风不解道:“那老前辈的意思?”
曲东来正色道:“此琴名‘大地春雷’,为天下十二瑶琴之首,此琴制有九弦,弦弦质不同而音有别,天下之人无论神通如何,也只能弹动八弦。”
夏清风看着古琴,不解道:“可是修为不够?”想想此人修为不过九境,弹不动也是情有可原。
萧敬听了乐道:“小兄弟,你还真是想错了,此琴与修为功法皆无关系,不然此等重宝,哪会沦落到曲老之手。”
曲东来也道:“确实如此,当年此琴为北氓拓跋惊鸿之物,我当年抱琴出同关,与拓跋惊鸿以琴会友,当时他手中之琴,正是这大地春雷。我虽然琴技输于他,可却赢了这把古琴。”曲东来说道此处,捻须而笑。
萧敬不屑道:“烦不烦,每次都要说上这事,有什么好得意的。”
夏清风却是提起了兴趣问道:“却不知是如何能赢下此物。”夏清风是见过拓跋惊鸿的,此人虽杀伐果断,却也是胸襟磊落之人,他才占八斗,格局高远,若说天下能输得起此等重宝之人,那拓跋惊鸿还真算一个。
曲东来道:“其实也没什么。”说罢便将赢琴经过娓娓道来。
那一日曲东来与拓跋惊鸿与飞瀑下斗琴,他输了以后,心灰意冷,自觉人生无趣。正要离开之时,拓跋惊鸿叫住了他,他说:“此琴有灵,你若能拨动八弦,我便送予你。”
曲东来本以为拓跋惊鸿是有意羞辱于他,却也实在对这把名琴倾慕已久,便想着哪怕受些讥讽,若能上上手,也算是一了心头之憾。
却不想他还真能弹动了这第八弦,当时琴音奏响,气势恢弘,飞瀑之水凝而不散,悬而不落,远胜刚才拓跋惊宏的弹奏,曲东来陶醉其中,泪如雨下而不自知。
而拓跋惊鸿也是兴奋莫名,更是随着琴音击掌而歌。一曲弹罢,拓跋惊鸿俯身一礼道:“此物蒙尘百年,终于见到有缘人。”
曲东来摇头叹道:“我刚才试过多次,弹不动这第九弦,算是什么有缘人。”
拓跋惊鸿叹道:“曲兄何必在意,我只能弹动七弦,也抱琴十年,既然你如今能弹动八弦,那么就该归你。”
曲东来不解道:“可有人能弹动这第九弦?”
拓跋惊鸿无比肃穆道:“八弦有灵,九弦有情。”
曲东来听此,抱‘春雷’而归,却再不对第九弦有何奢望。
天地浩渺,予人以灵,已是幸甚之至。又岂敢奢望天地对你有情?
夏清风听完唏嘘道:“如此圣物,我岂敢献丑。”
曲东来哈哈笑道:“此琴我自然珍惜百倍,旁人又怎可轻触,可这几日来我观你多时,却觉你是最有希望拨动这九弦之人。”
萧敬听此言长身而起,急问道:“可曾当真?”他太了解这曲老怪,多年来虽不让人试手,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发现能弹动这九弦之人,一如当年的拓跋惊鸿。
夏清风被此言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曲前辈,我就是个不通音律的普通人,当不起此论,真当不起。”
曲东来抚须畅然一笑道:“当得起!你虽是随意卧睡在此,却是天阴雨露不沾,天晴花鸟齐鸣,白昼烟霞不散,浩夜星辉不移,若说天若有情,非你不可。”
夏清风听此言,心头一惊,莫非这个修为才九境的老人,已看出他身上的玄机,细思极恐,不便多说道:“那我试试。”
曲东来大手一挥,又有一小童抱着一把瑶琴跑来,曲东来把琴端放在膝前,对夏清风俯身施礼道:“小兄弟,‘春雷’可载万古,而老夫却寿有时穷,求你在吾有生之年,一遂此愿。”
夏清风刚端坐在‘大地春雷’之前,见此忙起身行礼道:“不敢不敢,尽力一试便是了。”
曲东来又对箫敬道:“小兄弟不通音律,你我二人,为他开道如何”
萧敬哈哈笑道:“幸甚至哉!”
二人说罢,便是拨弄琴弦,一时间琴音骤起,开始弹得是最简单不过的入门曲调,几曲弹罢又渐渐复杂稍许,半响过后,二人指尖翻舞,错杂而弹,高低起伏之间,山岳平阔,余音绕谷不绝。
夏清风双手按弦,静静倾听着二人弹奏的悠扬旋律,每一个音符,便如那‘镇神碑’的文字般,不断的从耳中灌入,使他时而欢乐无穷,时而悲苦欲绝。
体内五星缓缓运转,却不吸收任何外来事物,任凭一音律涟漪在气腑之中游荡堆叠,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曲东来与萧敬二人,已是弹得汗流浃背,一股股白色热气,直串脑门,此时的曲东来,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弹指间,气机震荡,青波阵阵。
萧敬见夏清风还没动静,已经是心中大急,他自己还好说,这曲老年事已高,又怎么经得起如此消耗。
“曲伯,你这是作何?”一个声音及时传来,一道白色人影如流星赶月般急坠到他的身旁。
“孙乾,我教你的太古遗音,可还没忘?快快弹来,助我一臂之力!”
孙有成已经回到谷中,正在为九儿控制蛊虫,老爹出手,他这个谷中的大师兄,也只能打打下手。孙乾无所事事,便在谷中闲逛,刚准备找陆尘和夏清风喝酒,好一尽地主之谊。
孙乾正走到附近,听得此地琴音后,开始还以为这二人又在斗琴,可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对劲了,斗琴哪会如此全力施为如同拼命,要知斗琴不但消耗真力,也极耗心神。
且二人真气在空中毫无对抗,一主一辅,换来换去,在天地间纠缠嘶鸣。
孙乾很是好奇,他本就是此道高手,自然也来了兴趣,本还以为是二人在创作什么曲谱,等远远看到曲东来的情形,才急得飞跃而来。
孙乾也不多话,一把抢过曲东来的琴,信手便来。
曲东来缓缓舒了口气,又对一旁的小童道:“再去取把琴来。”小童应声而去。
不远处的夏清风,仍是双手按住琴弦,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不对,此时他体内丹田处,一颗从未动过的白星,缓缓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