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乔,发什么牢骚,你刚来警察局?”
陈永杰瞪他一眼,右手狠狠一挥,嚷道:“死了十几人,十几条人命!特务委员会不该生气?毕竟,是在咱的地盘上出的大案。在这节骨眼上,这丫头强出头干嘛?你还为她叫屈?”
“局座,轻轻她也不是故意的。”
楚远乔瞥他一眼,低声道:“大嫂受了惊,她能不去救?这万一,……我岳父不得找您,找我?”
“这,……”陈永杰一顿,“不是不能救。她接了自己大嫂走就是,为何还要救别人?”
“局座,是凑巧了。她求法租界的警探叫来救护车,没想到,警探的女朋友恰好也在庙里。轻轻可不知那位姐被缺成疑犯。她着急送大嫂去医院,催促探长快走而已。别的,也没做什么;她,怎地也成了嫌犯?”
“哦,这样?”
陈永杰一愣,金鱼眼直瞪着他。“那位警探是怎么回事?”
“警探是我妻兄的搭档。人家的女朋友刚好在寺庙,那正儿八经好人家的姐,怎么就成了嫌疑犯?”楚远乔压着嗓子,道:“局座您,76号是不是抓不到人,只能拿咱们撒气?”
“嗯,你的意思是,轻妤是冤枉的?”陈永杰蹙眉,“解释也没用。我问你,她为何偏要积极?特务们怀疑,你能不行?”
“局座,我倒觉得,楚处得有理。”
路明一直没插话。作为机要秘书,他的话,陈永杰多少会听。
“76号这回是遇到强敌了,他们不敢继续深究,也没能力查案,胡乱抓一个垫背的。楚太太莫名成了嫌犯,楚处辩解几句也正常。”
“路秘书,你也觉得这事蹊跷?”
陈永杰瞪着路明,抬头纹聚拢,阴沉沉地问:“依你的看法,76号黔驴技穷,想抓几个孺背?”
“不是不可能!”路明道:“听,那位姐家大业大,她的商行和工厂上千人,她若真干这种事,不派帮手去接应?”
“哦,此话怎讲?”陈永杰一愣,问:“你,可有依据?”
“做任何事,必然是有所图,有目的的。她这样做,动机是什么?”
路明点点头,慢慢踱步来到地图前站住。他指指月光咖啡店,再指指龙泉寺,最后,手指落在中间的一个点上。
他慢条斯理道:“这,是顾氏商行的一间铺面。试想,她若是从月光咖啡店逃走的,为何不立即回顾氏的商铺,却舍近求远跑去龙泉寺?”
陈永杰盯着地图,“会不会,她怕暴露行踪,不敢回自家商铺?”
“夏家姑嫂临时起意去的龙泉寺,难道,她会未卜先知?……特意跑去那里等人来救援?”路明手指着另一处,“这,是法租界巡捕房,这离咖啡店更近,为何不去这求援?……”
路明一改往日的木讷拘谨,分析推理逻辑分明,得头头是道。
楚远乔心里一紧,偷偷望着路明。
他,何时对夏家如此了解?
没看出来,路秘书的消息来源很快,实在是不简单!
以后,得多观察他才是!
“局座,上峰那,烦请局座美言!”
“什么都没用。”陈永杰敲敲桌子,“特务委员会下了命令,要严惩凶手!我们若找不出凶手,他们会抓当日在龙泉寺的一干热。”
“局座,这?……您不觉得,太兴师动众?”
楚远乔提高嗓音,以示抗议。
“你着些没用!”陈永杰嚷道:“为了证明自己太太的清白,你得好好准备了。责令你定期破案,追查凶犯,绳之以法。那样,楚太太才能清白。”
“局座,……”
楚远乔起身,还想辩解。
“行了,赶紧忙去吧。你不抓住凶犯,夏轻妤和那位姐都不能摆脱嫌疑!”陈永杰拍拍他的肩,道:“下一步,看你的!结果到底如何,我拭目以待!”
陈永杰完,不给他留时间,穿上衣服往外走。“我得去一趟政府办公厅,这桩大案,不是问责谁,政府有关人员对此很关注。要怎样行动,追查出凶犯,就看你的了!”
“是!”
楚远乔点头,他知道,多无益。
陈永杰带着路明推出门,扬长而去;……
楚远乔双腿像灌了铅,步履艰难离开局长办公室。他没有回办公室,免得看丁宝仪恶毒的脸,听她阴阳怪气的嘲讽。
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尽快破案,抓住凶犯!
不然,他楚处的未来堪忧,警局工作没法向前。
甚至,他大处长的职务可能不保。警察局长眼前的红人,可能很快什么也不是。
更为严重的是,地下党工作没法展开,上级组织的计划会搁浅,未来立即变得渺茫。
此时,等待是没有意义的!
楚远乔拿定了主意,走出警务大楼,去敲了行动队的门。
“胡峰,你带上两人,跟我去福山路!”
“处座,现在去吗?”
楚远乔的话,胡峰是有求必应。
楚远乔脸色凝重,望他点点头。
“好,就走!”
胡峰点头,挎了枪带了两个兄弟,护送楚处上了汽车。
不多一会,他们就到了月光咖啡店。
咖啡店以及周遭案发地,已被警察封锁了。现场,还有警察执勤在。
胡峰拿了警证,执勤的警察放行让他们进入了案发现场。
现场被打扫干净,基本看不到什么。
“胡队,案发当,你来过吗?”楚远乔问道。
“报告,当,卑职接到报案就急急赶过来了,……”
胡峰蹲在他身旁,将看到的惨烈搏击后的场景详细向他描述起来。
楚远乔越听,脸色越凝重。如果真是顾语霓,案子不难破,难的是如何保住她,又能将案件处理圆满。
对方人不多,却能击毙十几名特务。这人,一定经历过临场战争,不止上海地下党,肯定有来自解放区的同志。
还有更深一层,谁泄露了如此重要的情报?
这人不一般,他会是谁?
或者,会不会是76号捕获了根据地与地下党的电报,从电报译文得知的?
一切,变得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