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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峨眉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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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天师话音刚落,叶最便愕然发现身边的一切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头名为阿黄的青牛骤然变为一块巨石,石上刻着两个血红的大字——峨眉。

  孩童天师身体宛若放气球般越变越小,最后化成一张人形白纸,飘落到巨石上。

  见状,叶最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他立即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术,心中不禁感到一种深深的震撼。

  沉思片刻后,他顺着峨眉的山道拾级而上。

  一路上,峨眉,这个曾经的佛门净地,如今尸堆成山,血流成河,恍若无间地狱。

  叶最见此惨状,脸色一变,他赶紧加快脚步,寻觅起一音的踪迹。

  他从外面往里找,终于在峨眉派的大堂中见到了一音大师。

  这位曾经的峨眉派掌门人被一柄利剑穿胸刺过,死死的钉在大堂椅子上。

  叶最发现他时,一音胸膛微微起伏,竟然还有呼吸。

  他,还活着!

  “叶施主,你来了。”

  一音睁开眼睛,看着叶最,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很是微弱,气若游丝,就算什么时候消失也不足为怪。

  叶最飞身扑到一音身旁,哽咽道:“大师,我来了。可惜,来迟了一步!”

  听到叶最的声音,一音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世间一切皆有缘分,我至今未死,就是在等你。叶施主,你来的并不迟。”

  说到这里,一音忽然神色黯淡,他蹙眉道:“不过,你的灵台染尘,若不补救会害人害己,你可愿意听老衲一言,一扫你内心污秽?”

  叶最想也没想,朝一音跪下,说道:“晚辈请大师传法,救我性命!”

  一音摇摇头,柔声说道:“说传法,太过了!这些办法,即使我不说,你早晚有一天也能知道,我只是提前告诉你罢了。”

  顿了顿,一音眼神迷离,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叶施主,你知不知道佛家禅宗有南北之分?”

  叶最轻轻点头,他有点迷糊,不明白为什么一音会在此刻问出众人皆知的事情。

  一音并没有解释,只是继续说道:“当时,禅宗四祖弘忍大师让众弟子作偈,取其最佳者传承衣钵。”

  “弟子神秀作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而惠能大师听说后,亦作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就二偈而言,毋庸置疑,惠能的境界更胜一筹。叶施主,解决你心里问题的办法就在这两偈中,但我观你的天资悟性,不能胜任后者,须得从神秀的境界开始。”

  “至于说具体的做法,数十年前,大明儒家出现一位圣人王守仁,他的知行合一,你可以看一看……”

  一口气说到这里,一音张嘴呕出一大口鲜血,他整个人的精气神越发萎靡。

  “大师——”

  叶最忍不住大叫,他实在不欲眼前这位淳厚长者就此死去。

  一音抬起手,微微摇摆,他张嘴艰难说道。

  “叶施主,生死别离皆由天定,人岂能逆?你且看开些!只是,今日老衲死期将至,有些谎话,你便当着我面纠正,否则对你将来的修行不利。”

  叶最闻言,如遭雷击,他着实没有想到一音在濒死前还为自己着想。

  当下,他一边抽泣,一边说道:“大师,对不起,我骗了你!丁敏秀丁师妹,我跟她之间什么也没有。”

  他这话甫一说出,顿时便感到仿佛有阵清风从自己心里吹过一般,舒服极了。

  一音点头,随即又苦口婆心的劝道:“叶施主,老衲死前再奉劝你一句,有些事,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你的路,最好还是顺心而为。”

  叶最重重的点点头,他会把今天一音说过的话铭记于心。

  这时,一音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他几次张嘴,最后苦笑着说道:“叶施主,老衲这一辈子没有求人什么。今天,有件事,我想求你务必答应。”

  叶最想也没想,咬咬牙,道:“大师,这事只要不违背我的良心,你说什么,我都应下了!”

  一音脸上第一次出现开心的笑容,他随后说道:“我想你在十三年后去洛阳城,娶一个卖身的女孩为妻!”

  “啊?”

  叶最一怔,心里诧异极了。

  “答应我!”

  之前,一音面上都是无喜无悲,心中亦古井无波。此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激动起来,紧紧抓住叶最的衣角。

  叶最吃了一惊,他来不及想些什么,连忙说道:“大师,这事情,我答应你了!”

  “好!好!好!”

  一音一连说出三个好字,脸上的表情凝固,抓住叶最衣角的手臂亦无力的落到地上。

  叶最当即用手探了探一音的鼻息,发觉他已经没气了,立即嚎啕大哭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叶最反应过来,他方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为所有的峨眉派弟子挖好坟,只待将尸体放进去。

  叶最一边轻轻的将所有死者的亡躯放入坟中,一边替他们念度人经。

  而等到叶最埋葬了一音大师以后,他的眼神霎时间变得极为凶恶。

  他不发一言,直愣愣的朝山下走。

  当他走到山脚时,发现那块刻有峨眉二字的圆石上正坐着一个人,年龄十七八岁,却有一双出尘脱俗的清澈眼神。

  “你要去对付灭了峨眉的敌人?”

  石上的那人轻轻的问,他的声音宛如一阵清风,缥缈悠远。

  叶最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认为一音对他有恩,他必须得为恩人报仇雪恨。

  “那你狠我吗?”年轻人忽然说道,“如果我早说一刻钟,一音就不会被孤独无敌杀死。”

  “你是张天师?”

  叶最仔细的打量着年轻人,他却怎么也不能在其的脸上看出之前孩童面庞的一丝一毫。

  年轻人没有回话,只是将之前的问题再说了一遍。

  叶最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摇头否决道:“我不会。倘若不是你的消息,我恐怕连一音大师最后一面都不能见上。”

  “再者,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会有如此大的问题。不过,我心里的确很不甘!但一想到,你是道士,他是和尚,不满就全消散了。”

  张天师深深的看了眼叶最,缓缓摇头,道:“你错了,对我而言,佛本是道。一音之死,乃是天命,我不能改,也不想改。”

  “你知道吗?这就是我们两个的不同,我修的是道教,而你修的是道。道教讲承负,前人做事,连累后人。若是没有后人,就报在自己身上。”

  “一音慈悲为怀,一心度人。他收了太多作奸犯科的大盗贼寇做弟子,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峨眉藏污纳垢自当被灭门。”

  “其实,你的母家也是如此,前几代作孽太重,弄得伦家命中绝后。若非你出现,恐怕现在你姐姐已经怀上孽子,难产而死。”

  “至于她生下的孩子,父家母家都罪孽深重,出生后不久,便为生父亲手捂死……”

  叶最只听得满头大汗,他正待开口求张天师帮他姐姐度过难关。为此,他愿意替张天师做一切不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

  这时,张天师像是看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开口道。

  “你放心好了,你姐姐如今正在龙虎山做客。你们虽然看似走的是同一条路,但她的目的地是龙虎山,而你则是峨眉。”

  说到这里,张天师忽然指着脚下的石头,说道:“我知道你报仇心切,所以特地为你准备了坐骑。你且到石头上来!”

  叶最依言而行,登上石块。

  “呼——”

  他忽然感到脚下一震,然后猛的发觉整个人水平升高数百米。

  他张大嘴巴,脑海里有一堆问题想问张天师。

  这时,他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张天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人影。

  他苦笑着朝脚底下看,想知道自己究竟踩着什么。

  这一看,他又吃了一惊。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脚下的石块已经变成了一只遮天蔽日的飞鸟,一双翅膀连绵数千里。

  劲风嗖嗖从耳畔刮过,叶最还没适应下来,脚下的鸟就骤然收起翅膀,垂直坠下,将叶最惊得是魂飞魄散。

  幸而,就在巨鸟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化成一张白纸,叶最则如瞬移般稳稳的站在地面上。

  可他的脑中依旧一片空白,双腿却不由自主的打颤,跌坐在地上,半天没有站起身。

  好半响,他才从这次恐怖飞翔的阴影中恢复过来。

  叶最放眼四周,愕然发现,原来自己所处的地方正是无敌门的总舵大门外。

  从峨眉到无敌门总舵,步行需要三月,骑马也得一个半月,如今他从峨眉抵达此地,前后不及一炷香时间,叶最不由得对张天师的能力更加钦佩。

  只是,这种钦佩中暗暗的藏着一种逃避的情绪。

  如果可以,叶最当真希望自己不要再见张天师,哪怕只是一面。

  只是世事难料,叶最没有想到,就在未来不久以后,他就会自投罗网,亲上龙虎山,去向张天师寻求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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