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闹分家,几位姨娘都有儿子,都能分一部分家产。”傅宣瑶又开口接着往下说,“上回夫人分家哪叫分家,不过是把几个庶子撵出去罢了。”
傅元令就知道赵姨娘会在这里等着她,一定会能从石氏身上咬一口肉下来。
“夫人三成的东西没还,父亲就直接说那三成给了元戎,其他归还的七成当场就给其他几个庶子分了。大姐,你是没见,夫人当场就气晕了。”
傅元令就道:“她肯定是想着东西还的这一部分也是放进伯府的库房吗,等父亲没有了,最后做主的还是她。”
石氏的算盘打的叮当响,但是没想到赵姨娘早就跟其他姨娘联手,在傅嘉琰跟前吹耳旁风,等到石氏回来不仅不服软还想着继续捞好处,可不是把傅嘉琰彻底激怒了。
“不仅分了库房的东西,就连府里公账的银子,还有府里田庄铺子都分了。”傅宣瑶笑着说道。
赵姨娘最会看时机点火,只要时机到了,她加一把火,傅嘉琰盛怒之下必然会给石氏教训。
石氏目前最在乎什么?
当然是银子。
所以报复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分她的银子!
赵姨娘干得不错。
傅元令这一笑,傅宣瑶也跟着笑了,“大姐,你是不知道,咱们府里居然还有点家底,就连我娘都分了一个小铺子呢,你说好不好笑?”
傅元令:……
这就真是赵姨娘的本事了,毕竟赵姨娘没有儿子,只有儿子才能分家产,她还能捞到个小铺子,厉害。
对上大姐姐的笑容,傅宣瑶却笑着笑着哭了,“大姐,我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很久了,我姨娘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赵姨娘回庄子上了?”傅元令看着傅宣瑶问道。
傅宣瑶愣了一下,满满地摇摇头,“没有,我姨娘说想要陪着父亲最后一程。”
傅元令愣了一下,没想到赵姨娘会这样做。
看着大姐的神色,傅宣瑶轻声说道:“我姨娘说这辈子她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刚入府生下我那几年,因为我是个丫头不是儿子,夫人对我姨娘还算是宽和,父亲那几年对我姨娘宠爱有加,她说就为那几年高兴的日子,她都愿意服侍父亲送他一程。”
“赵姨娘也算是性情中人。”傅元令看着傅宣瑶说道,“既然是她自己愿意的,就由着她高兴吧。”
也许,在当年的时候,赵姨娘是真的喜欢过傅嘉琰的。
曾经有过的爱情,即便是因为失望怨恨消失过,但是当时过境迁,当年再看到弱势的他时,也会升起怜悯不舍之情。
傅宣瑶轻轻一笑,看着大姐说道:“是啊,我姨娘说她这辈子也就这样子,现在就想高高兴兴的做她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那现在其他人搬出伯府了吗?”
“搬了,家产都分了,宅子也都有了,其他姨娘巴不得搬出去自己做当家的太太,谁愿意还留在府里看夫人的脸色。”傅宣瑶嗤笑一声。
在伯府里那就是个妾室,一辈子要对着二夫人弯腰低头,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但是分家分出去了跟着儿子过日子,那关起门来她就是最大的,能自己当家做主谁还愿意做奴才呢?
傅元令沉默一下,这才说道:“只怕到了这一步石氏后悔了。”
“那肯定的,夫妻反目,分家离心,傅元戎不学上进,以后她的日子艰难着呢。”
傅元令知道傅宣瑶说的艰难是什么时候,那是要等傅嘉琰死了,伯府的爵位被圣上收回,等到那时候等待石氏的才是最黑暗的日子。
“就怕到时候她会去找傅元玉夫妻。”傅元令轻叹一声。
傅宣瑶沉默一下,“这就是不是我们能管的了,毕竟二哥是夫人的亲儿子。好在二嫂是个厉害的,想来能压得住。”
傅元令看着傅宣瑶,“就这样吧,真到那日再说,看看他们怎么打算。”
傅宣瑶点点头,“以前盼着分家,现在真的分家了,我就又觉得心里空空的。父亲得了这样的病……等他真到那日,我们就真的连个家都没有了。”
傅宣瑶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那府里再不好也是她长大的地方。
曾经年少的时候恨不能嫁了人长了翅膀立刻就飞去出去,脱离那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但是等到年纪渐长,再回头看过去,却会发现自己对那个曾经迫不及待离开的地方,其实是有深深的眷恋的。
傅元令沉默的看着傅宣瑶在哭泣,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难受,她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感觉,而是对于二房那个家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
但是要说没有一丝一毫的难受也不尽然,毕竟曾经她也期盼过父亲这个角色。
傅宣瑶带着贺灵芝走了,傅元令这一夜却是辗转难眠,半夜里披了衣裳起来,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天空。
初夏的夜并不闷热,相反还有些清爽的感觉。
守在皇陵的那些日子里,很多时候,她跟肖九岐回避着孩子们,俩人爬到屋顶上,一人手里拿着一壶酒,对月小酌。
月亮之下,远处是巍峨不动的皇陵,近处是相伴一生的人,抬头就是挂在半空的月亮,清风徐徐,人生何等惬意。
细细想来,傅元令竟然也觉得那几年是她难得惬意的时光。
想起这些,不免又想起先帝。
她现在也忍不住想当年先帝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今日,多以当年先皇后给她的遗旨陛下没有收回,而他早在多年前避暑行宫武比上给了肖九岐一份。
两份遗旨,且都是空白的,这要是落在有野人手里,只怕会掀起滔天巨浪。
偏他们夫妻没什么野心,只想着安宁度日。
对于先帝,傅元令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曾经也怨过他对吴王的偏心,对肖九岐的薄待。
可现在回头看看,所有的过往都已经明晰。
傅元令沉浸在往事里,并没有发现院门被轻轻打开,一个人影悄悄地走了进来。
玄衣黑袍,一杆长枪在月光下猎猎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