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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幸福(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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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贵女攻略  简介:做皇后,谁说不需要动脑子?就算是贵气逼人,也不能太傻气,免得连被谁害死都要凶手亲口说破,才知道自己周围全都是陷阱!

  重生后,她依然是明珠,却不再蒙尘!

  众心捧月,只是开始,掌控一切,才是所求!

  害我的,一个都不放过!我爱的,一个都不放手!

<!简介结束1,前因  午夜时分,皇朝酒店里仍旧灯火辉煌,来来往往的全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个个衣衫光鲜靓丽。就在此时,一个扎着黑色长马尾的女孩穿一身休闲装,背着双肩包慢悠悠地朝皇朝走来,来往的人略带诧色地打量着她。

  洛歆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对不起,小姐,您没有着正装,不能进入皇朝。”

  洛歆微微一笑,对着门口的服务生道:“我不进去,我就在门口等人”

  服务生也礼貌地笑了笑,便收回了目光。

  洛歆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在酒店边上来回走动。

  却在这时,酒店的金色大门被服务生打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然后推开衣袖,看了看手腕上的钟表。看那模样打扮,倒像是皇朝的主管。

  洛歆随意看了他一眼。男人似乎在等人,眼神四下转动,一眼便看到了洛歆。一见她,眉头不由紧紧皱起,然后对着门口两个服务生道:“这里立马清场,董事长要来,你们把不相干的人都给我清理干净。”

  男人有些颐指气使,洛歆垂着的头微微皱了皱,接着便是两个服务生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小姐,我们董事长要来,请你暂时先离开。”

  洛歆抬起眼,看着服务生,微微笑道:“我在这里不影响你们吧,要不……我再站远一些?”

  那男人兴许是听到了洛歆的话语,抬步便朝她走来,皮鞋踏在大理石上发出“叩叩”的声音,他微扬的下颚呈现在洛歆面前,那双斜着向下看的眼睛毫不客气地把洛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来皇朝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洛歆刚下飞机,只随意穿了一件休闲服,而她平日素来低调,是以跟一般有权有势的家庭出来的千金小姐看上去颇有差距。

  可男人也不敢肆意妄为,毕竟这女孩儿容貌不俗,或许是某个老板的情人也不一定,他掩去眼中那一抹不屑,问道:“要是你有朋友在里面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他,我们服务生会带你进去。”

  洛歆把他眼底的那一抹不屑看进了眼里,弯了嘴角笑道:“我没有朋友在里面,我这是第一次来,想来参观一下A国著名的皇朝酒店。”

  男人本来撑场面的客气礼貌顷刻间消失无踪,这A国里,有钱有权的,有谁没来过皇朝?原本还有些担忧这女孩儿的背景,绷着笑容好好说道,眼下见她亲口说第一次来此,再看她穿着随意,也丝毫没有那些贵族小姐的模样。当下便把洛歆当做了看稀奇的小市民,他立即收起了笑容,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这里也是你能看的?”随即点了点旁边站着的保安,“你,你,把这位小姐请出去。”

  听了这话,洛歆没有慌乱,也没有看向她走来的两个保安,只是盯着刚刚那个男人,像是在思考什么,嘴里喃喃道:“皇朝怎会是这样的?”

  她的话音很小,男人根本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但见她神情淡然,丝毫没有他预料中的慌乱,不知怎的,心中没来由地一跳,随即摇了摇头,又朝那两个保安挥了挥手,“快一点,等会总经理和副董要来皇朝考察,你们再莫让这样的人过来捣乱。”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皇朝的金色大门前停下了数辆车,当先一辆劳斯莱斯的车门被服务生打开,从里走出一位身着黑色裘毛大衣的中年男人,男人面部轮廓有些深,眼神也颇为凌厉,视线随意扫过,便让在场的人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战战兢兢不敢稍出口大气。

  洛歆面前的男人看到从车内出来的中年男人,赶紧示意那两个保安不要再拉扯洛歆,立正站好,他自己则走到洛歆身边,轻声对洛歆说道:“你快点离开,要是还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便弓着身朝中年男人走去,面露讨好之相。

  洛歆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在下一秒钟,迈出了步子。可她并不是离开,而是朝那黑色裘衣的中年男人走去。

  她走得不快,但男人想招服务生阻止已经来不及。

  皇朝的员工,包括那个男人,皆屏住呼吸,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洛歆,她一步步地朝皇朝的副董李启明缓缓靠近。

  就在洛歆离李启明还有三四米的距离时,李启明看着洛歆突然笑了起来,原本凌厉的脸部线条瞬间柔化开,看上去如一个慈和的长辈,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却丝毫没变。

  洛歆也笑了起来,笑得从容,笑得随意,“舅舅,这就是皇朝吗?”

  李启明看了一眼皇朝,眼中有志得意满的豪气,“对,这就是我们家的皇朝,将来,”说到这里,李启明顿了顿,看向洛歆的目光充满了慈爱,同时也有些复杂,“将来,皇朝就是你的。”

  听到李启明这话后,原本阻拦洛歆的那些保安和主管皆是惊诧不已,待反应过来,便齐齐低下头来,那主管更是惶恐不安,抬起眼偷偷打量洛歆,见她没有欲拿自己开刀,才险险松了口气。

  李启明人老成精,见洛歆不语,脸上没有表现过多情绪,又继续道:“舅舅老了,这皇朝本来就是你爸爸的,如今你回国了,这皇朝自然要交给你,舅舅相信皇朝在你手中,肯定会发展得更好。”

  洛歆点了点头,仰着脖子看着李启明,微微一笑:“舅舅放心,我会把皇朝经营好的。”

  此后两月,洛歆大刀阔斧地改革,一手接过舅舅手中的实务,把一些攀亲带故却没有实力的员工统统给了遣散费让其离开。包括第一次见面狗眼看人低的主管。

  洛歆并没有因为那一次的个人恩怨而解雇他,可在接下来的两月里,她发现此人除了挂个名当主管,拿着不菲的薪水,个人能力上完全不能胜任皇朝主管的职位,当即解聘他,而雇了其他有能力担任皇朝主管的人。

  李启明虽然做好了准备,但见到外甥女如此雷厉风行,心里仍很是不甘,加上老婆在旁扇风,若是真让洛歆把全部都拿回去了,他们的女儿怎么办?何况他李启明还正值中年,如何能把自己手中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皇朝拱手让人?

  “启明,我联系到他了,他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你要帮帮他。”李启明的老婆三十几岁,保养得很好,皱纹几乎见不到,看上去就是二十几岁的年轻模样,“你也知道我那个表侄,从小到大受不得苦,也受不得委屈,我才让他到你手下做得轻松的工作,哪晓得你这个外甥女儿,半点情面也不顾。”

  说起这个,李启明也恼恨,他一把掐灭烟头,从书桌后的椅子上站起来,“他在哪儿?我去见他。”

  车子带着沙尘在郊区的公路上飞驰,半个小时后,李启明来到了她老婆远房表侄的郊区别墅外。

  “叮咚,叮咚……”门铃持续响了五分钟,门才缓缓打开,前几天在皇朝呼风唤雨的主管满脸憔悴,胡茬稀稀落落地遍布在脸上。他原本萎靡的神情,在一看到李启明后,立即振奋起来,“表舅,事情是不是有转机?”

  李启明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听到这话,男人脸色顿时又萎靡下去。

  “不过,要是你能按我说的做,不仅能让你恢复原职,就是让你再升升职也并非不可能。”

  男人双眼一亮,紧紧拉着李启明的手腕,“真的?怎么做?”

  李启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低声在男人耳边说了几句,男人吓得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不行,这样做要是被发现的话,我这辈子就完了。”

  李启明左右看看了,见无人后,把男人推进了门,关好了房门,才又说道:“你要是不这么做,能再领到这样高的薪水吗?只有我坐稳了位置,你才能一辈子荣华富贵。”

  “可是……”男人皱着眉,神情很是挣扎,“她是你亲外甥女儿,你都能这样对待,要是出了事儿,到时候你肯定会把我供出来,不行……我不能做。”

  “我姐姐早就死了,她从小在国外,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我姐姐亲生的女儿,你不同,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出了事,我肯定会给你撑着。”

  男人听得李启明的保证,心下也是一阵激荡。李启明的话虽然没几分可信的,但是,他也要为自己赌一把,失去这份工作,在外面他绝对无法领这么高的薪水,过着轻松逍遥的日子。

  人一旦被利益蒙了心,那便无法分清善恶,男人只犹豫了一瞬,立即点头同意。

  当下两人商议一阵,定下详细的计划后,李启明便开车离开。待车拐上高速路后,他刚硬的脸部线条更显阴翳,双眼也折射着厉光,仿佛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午夜十二点,洛歆从皇朝酒店出来,开着车窗吹着夜风,手机突然响起,

  洛歆按下接听键,传来外婆的声音,“歆歆,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在路上了,外婆,你别等我,自己先休息。”

  “我睡不着,路上别耽搁,早些回来,外婆等你吃宵夜。”

  “嗯,那好”挂完电话,老人家心里却一直不踏实,眼皮老是跳,想要再打个电话催催,又怕她开车分心,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钟摆一分一秒地过。

  车在高速路上飞速前行,晚上车少,想着外婆在家等着,油门踩得更死,她父母早亡,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去了国外,但血浓于水,这些年,外婆没事就会出国看看她,现在她回国了,有时间也尽量陪在老人家身边,外婆很少这样打电话催促她,定是有什么事情,洛歆这样想着,车速也越来越快。

  就在下高速的时候,旁边突然出现一辆大卡车……

  洛歆慌了一瞬后,立即脚踩刹车,方向盘转动险险避过大卡车,却在下一瞬,车速丝毫没减,直直朝护栏撞去……

  洛歆脸色唰地卡白,脚不停地往刹车上猛踩。可车子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拼命往护栏撞去。

  洛歆感觉四肢瞬间僵硬,一股股凉气从后背直蹿而起,心跳像鼓点一样,“砰砰”狂响,似要跳出胸腔。

  离护栏的距离那么近,洛歆还没来得及惊叫一声,连人带车便已冲过护栏,朝着山崖掉去……

  而另一边,洛歆的外婆眼皮跳得越来越快,再忍不住,拨打那一串熟悉的号码,传来的却始终是“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波okid1879322,波okname《斗金枝》]阅读网2,穿越  车掉下悬崖后,不停地翻转,洛歆也在这过程中昏迷过去,待醒来时,微微睁开眼,一丝光亮钻进眼里,刺痛刺痛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想起掉崖前那一幕,洛歆陡然清醒,待适应了光线,睁开眼睛,伸手擦干眼泪,才发现自己身体竟然没有丝毫痛感,撑着地站起来时,手脚也颇灵活。

  洛歆抬头看了看四周,杂草丛生,荒无人烟,全是环绕的高山。她仰着头看向山顶,她究竟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她昏迷前明明记得,护栏外的悬崖是深不见底的,按理说断没有毫发无损的可能,可现在她好端端地站着,连身上的白色短裙都没有脏污破损。

  这些奇怪的事情,洛歆来不及细想,能活下来就是万幸的,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个崖底爬上去。

  “有没有人啊?”打量完四周,没有看到有公路,杂草都没过膝盖了,她只好站在略高的地方,扯着嗓音喊叫。

  喊了几声后,没有人回答她,她也不泄气。跳下高地,沿着山边慢慢走,试图寻找一条出路。

  走了不过几分钟,洛歆发现在两座山之间有一条羊肠小道,看不清通往哪里,连道路也基本被杂草覆盖,但隐约还能瞧见是一条路,洛歆高兴之下沿着小道往上走去。刚走进山中,洛歆突然感觉好像有一道目光随着她在移动。她猛地停下脚步,朝旁边看去,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双手抱胸站在山间的一颗树上。

  洛歆微张了嘴,任她想象力如何丰富,也从来没想过会看到一个身着古装的男人凭空站在树巅,而他的手中似乎还抱着一把,剑,对,是剑。

  洛歆一向是从容的,可此时此刻也被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弄得有些惊愕发愣。

  男人看到洛歆没有半点惊奇,冰冷的眼神仿佛能冻僵一池春水,本是俊美之极的容貌,生生覆上一层寒冰,似散发着茫茫雾气,洛歆只要多看一会儿,便觉得眼睛刺痛刺痛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

  洛歆的眼神再一次划过男人的发式,衣着,以及手中的那把剑。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毫发无损的身体,心里冒起一个荒谬的想法,她穿越了?

  她摇了摇头,想把这荒谬的念头从心里驱逐。

  一瞬间,各种猜想浮现在脑海,她脸上的神情变幻一点不落地纳入男人眼中。

  男人眯了眯眼,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花样,只抱着剑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歆才抬起头来,声音有些不稳地朝那个黑衣人问道:“请问,这是什么朝代?”

  洛歆的声音在幽静的山谷里回荡,待最后一个尾音都消失无踪时,男人也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把目光移开,依旧抱着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洛歆见他不答,还不死心地又问了这是什么地方,那男人如果不是聋子就是根本不想搭理她。洛歆虽然心急,但也不愿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洛歆也不再多言,转身顺着那隐约可见的小路往山上走去。只要有路,她不相信出不去,只要有人,她自然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穿越了。

太阳越升越高,她穿的无袖连衣裙,原本在山里还有些凉飕飕的,此时却因走得太急出了一身汗,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抬起头来朝山顶看去,一看之下,顿时丧了气,她明明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了,怎么离山顶的距离还这么远  之前她不愿休息,使劲地赶路,可是赶了几个小时,在高山面前,竟像是原地踏步,她也不由泄气,当即双腿一错,坐在地上。

  呼哧呼哧连喘了好几口气,洛歆不经意间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四周,竟发现不远处的树巅之上,那冰山男依旧双手抱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洛歆眼珠翻了一翻,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难不成她走了半天,却是真的在原地踏步?

  走了这么几个小时,她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眼看太阳在一点点地从天空慢慢西落,洛歆也顾不得讨厌不讨厌了。

  “先生,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该怎么出去?”洛歆刚问完,立即又接了句:“只要你告诉我怎么出去,我给你钱,给你很多钱。”她现在哪里有钱,只不过是空手套白狼,想着刚刚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才想着以利诱之。

  男人转过头来看她,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洛歆欣喜不已,本以为他会告诉自己了,等了半天,他依旧紧闭着他的金口,不发一言,但看向她的眼神却有些奇怪。

  像是有些惊奇,过了半天,他突然似明了了一般,冰山的脸孔上露出几丝讽笑,“陆妃舞,你莫非又想玩什么花样?”

  陆妃舞?

  洛歆听到这个名字一呆,过了片刻,她才抬起头打量这个男人,他虽然冷漠得拒人千里,但却不像胡言乱语的人,正待接着他的话往下问一问,冰山男却又继续说道:“我不管你玩什么花样,现在给我回去。”

  听他说要回去,洛歆的心情一松,也管不得陆妃舞是谁,她又究竟来到了何地,只点头笑道:“好好好,我们回去,回去,只是我忘记了回去了路,要不,你带我回去?”

  冰山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再不发一言,却在下一瞬,如凌空摄步而来,眨眼间便出现在洛歆身前,没有招呼,没有言语,径直朝前走去。

  洛歆看着眼前这个比她高了整整一头的男人,他那凌空御风的姿态,她只在电视电影里见过,她下意识地看了看他腰间,没有钢丝他是怎么在天空中飞行的?

见他露了这一手,洛歆也更加绝望,她有百分之八十肯定,自己是大难不死,穿越到古代了  洛歆说不上是喜是悲,只是皱着眉跟在冰山男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中走着。

这时,太阳还剩小半个圆弧在地平线上,而中天月亮的影子也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波okid1879322,波okname《斗金枝》]阅读网3,陆府  “还……要走……多久……啊?”洛歆快要透支完最后一丝体力,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道。

  冰山男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谁让你往这山里跑的。”

  四下里幽谧无声,冰山男的声音也似乎比白日里稍微缓和了一些。

  洛歆撇了撇嘴,是她想往山里跑的吗?那是意外好不好?谁没事跳悬崖玩?被这冰山男提起,洛歆这才慢慢回忆起掉崖前那一刻,她明明踩紧了刹车,可是车子丝毫没有减速,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刹车早被人动了手脚  洛歆眯了眯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严肃起来,是谁要杀她?

  她才回国不过几个月,认识的人根本不多,得罪的人就更少了,而会因为仇恨杀她的人,她想了想还真没有,那会是什么原因?

  洛歆不笨,早在回来时,就想到自己要是从舅舅手中接过皇朝,舅舅肯定会不满的,更何况她才大学毕业,接手这样的企业,她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也不想爸爸的心血在她手中毁了,所以她早想好了,送舅舅一些股份,让他把皇朝当成自己的来经营。可是她先是整顿生意,后是剔除那些攀亲带故的职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落了崖,如此想来,会做到这一步的,除了皇朝名义上的掌舵人李启明外,她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有动机杀她。

  想通了一切后,洛歆脸上非但没有露出释然,反倒沮丧起来。

  “发什么楞,要到了。”冰山男回过头来看到洛歆复杂的表情,眼里掠过一丝疑惑,出声打断她的思维。

  “哦”洛歆应了一声,暂时收回思绪,现在想这些都没用。她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是她却相信既然能来,必然也能回去。

  “到,到了?”洛歆四下打量着他们所处的地方,高楼林立,却绝非刚劲混泥土修建的高楼大厦,而是一排排造型古典只在电视剧和影视基地见过的古代楼舍。

  看到这一切,洛歆心里还存着的两成侥幸心理,也统统转为绝望。

  洛歆低垂着头,心情一度跌倒谷底。连周围人用奇异眼光打量着她,她都未曾发觉,直到身上一暖,她才恍惚着抬起头来。

  看清身上的黑衣外套,洛歆不解地看了一眼面前神色冷漠的男人,不明白他这是何意。这个时节穿着连衣裙并不觉得冷,但她冰凉冰凉的心却因为这衣服上的体温在渐渐回暖。洛歆握紧了身上的衣服,正要抬头道声谢,却在听到身前之人说的话后,那凭空冒出的一丝暖意转成了更加冰寒的冷,“在外面,你想赤身,谁也管不到你,但是回了家,希望你还是为陆大人想一想。”

  冰山男的声音仿佛从珠穆朗玛峰上刮过的寒风一般冷冽,说完,他再不言语,仅着中衣,头也不会地朝那处悬挂着“陆府”匾额的宅院走去。

  大门旁,一个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女子,面若芙蕖,娇艳绝俗,站在朦胧的月色中宛若一幅迷人的画卷,可她脸上的神情,却生生破坏了这副画的意境。

  她绞动着早把手指勒得通红的手巾,似咬碎了一口银牙,蓦地转身不见。

  洛歆足足呆立了十秒钟,眼看着冰山男人在陆府大门前消失不见,她再扫视周围的路人,皆对着她指指点点,女人看她的目光是不耻,男人看她的目光却是兴奋中带着一点猥琐。

  顺着他们的目光,洛歆低头看着自己光裸在外的大腿,洛歆倒吸了一口气,饶是她这样穿着了二十几年,还是忍不住想用一件棉袄把自己包裹起来,仿佛在这些目光下,她不是穿的连衣裙,而是赤身。

  “你还不跟上?”冰山男没有回头,只略顿了顿脚步说道。

  这时天空已然被暮色包裹,圆盘似的月亮高高挂在空中,洒下一层层银辉,洛歆“嗯”了一声,不欲再呆在这些人猥琐的目光下,三两步跟着冰山男便走进了“陆府”。

  门前有四个家丁模样的壮年,见到两人,齐齐喊了声“大小姐,夙少爷。”洛歆见冰山男略微点了点头,便朝里走了去。

  她不得不跟上,对这里的一切,她都是陌生的,乍一听到四声响亮的呼喊声,她也只是愣了一愣,大大方方地如琉夙一般朝着四人点了点头就往里走。

  可是她这一举动,四人见后,皆张大了嘴巴,似乎颇为惊讶。

  洛歆没有停步,当然也没看到四人惊讶的模样,只随着琉夙往里走。

  洛歆抬眼四下打量,这座宅子比起她以前见过的四合院更加气派富丽。她只是随意一瞥,心思还停留在今日发生的这些事上。

  早在这冰山男把她认成是另一个人时,她就决定将错就错,毕竟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若是她一个人,今日必然还困在深山里,也不定填了野兽的肚子。

  此时此刻,她思绪已然混乱,理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处境,还有这一切究竟要怎么来面对。却在这时,一阵驳杂的脚步声匆匆而来,越来越近。

  洛歆慢慢回过神来,接着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劝说道:“老爷,你慢着点,小心伤着了。”

  “哼……伤着了我早晚要被她气死。”男人的气息不稳,显然是盛怒之中,洛歆抬起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一群人。

  最前面一男一女,女的看上去三十来岁,端庄秀丽,眉目慈祥,双手搀扶着旁边一个青蓝色锦袍的男人。男人须发微白,看上去已然过了五旬,他一手握着拐杖,步子有些急,面色有些青黑。

  洛歆看着男人的样子,惊得微张了嘴,男人眉目之间竟跟她照片中的父亲有几分相似,一瞬间她忘记了身处何地,只愣愣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

[波okid1879322,波okname《斗金枝》]阅读网  暖阳和煦,坤宁宫上方有鸿雁飞过……

  宫女锦瑟仰头看了一会儿天,然后高兴地转回头来,对着窗前以手托颚的女子说道:“娘娘,鸿雁高飞,看来今日有喜事”

  窗前那女子一袭深紫长裙,把原本清丽灵秀的面容衬得有几分老沉,额发高高束起,后脑的发间斜插着数只金凤步摇,无数宝钿珠翠,让人颇为她的脖子担忧。可她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很纯净,似芷兰生幽谷一般的无暇,与衣着打扮形成强烈对比,“锦瑟你都看过几十次鸿雁高飞了,怎么不见有喜事呢?”

  锦瑟“嘻嘻”一笑,“娘娘每日都有在笑,没有烦忧,这就是喜事了。”

  女子白了她一眼,没多久又笑了起来。

  正当一主一仆说着话儿时,门外响起女子银铃般的笑声,“青悠,今日天气如此好,你怎么还赖在宫里,走走走……陪我出去逛逛御花园。”

  来人是与她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徐莹,也是她皇帝丈夫云祺的贵妃。

  徐莹生得很漂亮,不同于武青悠的清丽灵秀,而是明媚张扬的,无论在什么地方,总如一束夺人眼球的光芒。

  武青悠很信任也很依赖这个朋友,事无巨细,总会和她商量。

  见是徐莹来了,武青悠一下子蹦了起来:“好啊,我都快闷出病了,祺哥哥也还不回来。”

  “皇上是去亲征,可不是去游山玩水,哪能说回来就回来了。”说完笑着拉她往外走,锦瑟随后跟上。

  徐莹却突然停下脚步拦住锦瑟,“今就别去了,我跟你家主子有贴己话要说。”

  徐莹的举动,锦瑟见怪不怪,只笑嘻嘻地道:“那贵妃娘娘可得把我家主子再送回来。”

  “好,你放心。”笑着说完,就和武青悠走出了坤宁宫。

  幸好春天的太阳不辣,两人走着也没觉着累。

  “徐莹,上次我按你说的扇了香荷宫那位一耳光,果然安分下来了,陛下连着好几日都没去她那里。”

  徐莹见她笑容满面,没有说话,也只随着笑。

  武青悠又道:“徐莹,我想祺哥哥了。”

  “傻丫头,皇上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就能见到了,现在想也没用啊。”

  “嗯”两人一面说一面走,很快来到了御花园中。

  “今日怎么没看到其他人?”武青悠打量了一圈,疑惑地说道。

  百花盛开,花香阵阵,却只有他们两人穿行其中。

  徐莹没有答话,待走到一座凉亭时,她突然拉着武青悠的手,“走,进去坐坐。”

  拾阶而上,武青悠看着石桌上放着她喜欢的点心,笑着捏了一块放进嘴里,“你还准备了吃的,”她一面嚼一面回头看她,“你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通常情况下,徐莹支开锦瑟,都会让她去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徐莹只是笑,盯着她捏在手里的点心,良久不发一言。

  武青悠伸手在她面前挥动两下,“你干嘛看着我不说话?”

  徐莹微微一笑,“武太后快要死了”

  听完她的话,武青悠捏着的点心放了下来,表情有些难过,“是啊……祺哥哥说姑母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她话音落地,徐莹却笑了起来,“自然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武青悠听她说话的语气与平时有些不同,疑惑地抬头看她,“徐莹你……”

  “武太后马上要死了,你的靠山也快没了”徐莹的笑容渐渐弥漫整张脸,笑声在幽谧的御花园传开,听上去有些阴深。

  武青悠有些慌张,此时的徐莹让她感觉好陌生,“徐莹,你没事吧?”

  徐莹的眼神一瞬间冷下来,一下挥开她伸出的手,“武青悠,你真是天真得有些傻”

  “你在说什么啊?”她脸色有些发白地问道。

  挑起眉,徐莹嘴边勾出一抹夺人心魂的笑,“你的太后姑姑,可是你亲手送她走上死路的”

  “徐莹,你究竟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潜意识里想要逃避。

  见她皱着一张小脸,徐莹不疾不徐地说道:“你知道皇上的生母是被谁杀死的吗?”她问完也没指望武青悠回答,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藕荷色的纱裙,自顾自地又道:“当年的王美人位阶低却生了皇子一直被宫中诸人欺负,因而讨好没有子嗣的武太后,先皇亲征后重伤不治,武太后发动宫变,逼迫着王美人自杀后,才扶植皇上登基。”

  听到这个结果,武青悠小脸发白,“不是的……不会这样的。”

  “为什么不会?”徐莹冷冷一笑,“杀亲母,留其子,却把大权一直牢牢握在手中,皇上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傀儡,你该知道他有多恨”

  “姑母……姑母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武青悠啊武青悠,枉你白长了这么大……也枉费了这么好的出身,以前我常常羡慕你,不过现在我很庆幸自己不是你,你的靠山一个个都倒了,皇上自然也不会再要你这个没价值的棋子。”

  她睁大了清澈的眼珠看着徐莹,一个接一个的真相在她面前披露出来,她脑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炸开,乱糟糟一片。

  “想不明白是吗?”她的笑容不比百花失色,衬着武青悠发白的小脸,显得更加明艳,“其实我接近你也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获取你的信任你的父亲,你的姑母全都是被毒死的。”

  徐莹的话像阵阵魔音穿透耳膜。搭在石桌上的手有些不稳,一不小心碰掉了一壶酒水,“嘭呲”一声响,仿佛一声重雷敲击在她心上,她只顾摇头说道:“不会……不会的”

  徐莹的笑容越发明艳,“傻瓜,都快死了,还看不清现实还告诉你一件事,皇上并没有亲征,只是在部署怎么快点解决你姑母。”

  “你说什么?”她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却因动作太大,脚步竟有些虚晃,她急切的拉住徐莹的袖子,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我要见祺哥哥……”

  她冷冷地看着她,猛地抽回自己的衣袖,“他要是想见你,你还会沦落到这种下场?”

  她被徐莹一推,站立不稳,脚跟一崴倒了下去,可她顾不得痛,涕泪横流,“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徐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以为他爱着你么?”

  “祺哥哥说过,他爱我的”她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脑中仿佛有千万个声音同时响起,让她头痛欲裂。

  “傻瓜男人的话是不可信的……当然,女人的话也不能信,”她脸上一直挂着笑,“若是有下辈子,你投个好胎吧千万不要那么蠢,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会教你如何去获得我所爱男人的欢心,我教你的那些只会让皇上更加讨厌你而已”说着,她扬起头,开怀的笑了起来,“你有将军爹,还有太后姑母,最后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你放心地去吧,皇后的位置我会替你坐下去”

  她脑袋越来越沉,甚至听不清徐莹在碎碎念些什么,可是这一瞬间,她脑中所装的东西比她这一辈子的还多,她从未体会过什么叫痛,什么叫恨,可是在听到云祺只是为了对付武太后才骗着说爱她时,她尝到了什么叫痛,而得知徐莹根本没把自己当朋友,只有因为利益才来自己身边,甚至亲手杀了自己,还说了这样一番让她痛的话时,她体会到了什么叫恨。

  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的心痛得仿佛被什么东西在绞动。

  姑母,对不起,是我太傻,害死了你。

  爹爹,对不起,女儿没有按你的心愿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毓秀宫中,徐莹垂首而立,不敢抬头去看那个面带怒火的男人。

  “朕什么时候给你的胆子,让你竟敢毒害皇后”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可是落在徐莹耳中却如声声闷雷。

  她在做出那件事时,就知道会面对他的怒火,但同时她知道富贵险中求,还清楚他不会为了一个没有利用价值且已经死透了的皇后跟她真正的翻脸,只是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在他面前,不是什么事都能做的。

  是以,现在她需要的是装小伏低。

  云祺的怒火释放了一阵,徐莹才抬起头来,柔柔地看着他笑,莲步轻移,走到他身边,勾住他的脖子,轻声蜜语地道:“皇上,你也该知道,武太后把当年的事告诉了她,留下她只会是祸害,不如永远除掉,这样皇上你,就再没了后顾之忧,皇权便能早日巩固。”

  云祺拿开了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是否杀她,朕自有主意,用不着你替朕做决定,杀了一个武太后,难道你想做第二个徐太后?”

  徐莹一听这话脸色立即惨白,知道他是真怒了,当即滑跪到地上,连连连叩首,“臣妾知错,万不该妄测圣意,”她聪明地把话题转到她只是一心为他好上。

  云祺低着头看了她半晌,方才挥了挥手,“今次朕便饶了你,若再有下次,你该知道,朕会怎么做”

  “是,皇上”

  云祺离开后,徐莹才缓缓的站起身来,她面色宁静,再不见半丝害怕的模样,若是那么轻易就被吓住,她便不是徐莹了,这样的结果在她意料中已经算好的了。

  她脸上扬起一抹笑,武青悠,你在云祺心中的位置真是很轻呢轻得甚至连死都不看你一眼。

  皇后的葬礼举办得很隆重,武太后得知消息,病重的她又昏迷了过去,一时间,朝堂风云变幻,但所有人都知道,武家的势力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武家人人自危,生怕皇帝殃及池鱼。

  幸而云祺只是软禁起武太后,任她自生自灭,而武家其他人,皆没有因此受波及。

(新书上传,求收藏,推荐……-)阅读网  昏昏沉沉中,她好像见到一束耀眼的白光朝她照来,那一瞬间,她所有的意识都归于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好像恢复了知觉,手指动了动,触手所及处软软的,继而费力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顶粉色的床幔。

  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清澈的眼珠再次眨了眨,发现眼前的情景依旧没有变化,这是……

  她突地坐了起来,打量了房中的陈设,房间里有一扇镶金嵌玉的屏风,那是徐莹说能显示她高贵的身份,而她缠着父亲硬要买来的,然后窗台边摆着一盆一盆艳丽的玫瑰,香味儿太过浓郁,整间房屋都是这种味道。

  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能看到东西?为什么还能闻到香味儿?难道她成了鬼,鬼也可以看到,闻到?

  她这么想着,翻身下了床,没有穿鞋子,她一样一样地抚过房中的物品,触手冰凉,却是真真实实的感觉。

  再看黑暗中那双小手,竟然缩小了一半,她惊吓地轻“啊”了一声,然后转身跑到镜子前面,看到铜镜中那个模模糊糊的小身影,分明还是她生前的模样,只是小了好多。

  却在这个时候,房门“咚咚咚”地被敲响,外面传来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小姐,你怎么了?”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这个声音是她曾经的侍女流绾的,可她已经死了好多年,想到这里,她更加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继而“啊啊啊”地乱叫起来。

  外面流绾有些着急,连着叫了好多声“小姐,小姐”房中的人却一直没有回音。

  过了片刻,外面安静下来,武青悠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这一整天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让她本来不聪明的脑袋有些发懵。

  门外安静了片刻,又响起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她浑身一震,是爹爹  可她完全惊呆了,来不及回答。

  “嘭”门被外面的人大力踢开,武承义满脸担忧地边唤她名字边走进来,走到床边,见她泪光闪烁,小身子包在铺盖里抖动,他大手一操,把她抱进怀里,怜爱地抚着她的头顶,“青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不怕不怕,爹爹在这里。”

  武承义身材魁梧壮硕,可在女儿面前,他却格外的小心温柔。

  爹爹的身体很温很暖,让她一瞬间放松身心,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顿时让武承义手足无措,只能一个劲儿地哄道:“青悠,别哭,别哭……”

  她哭得累了,一声拖得比一声长,听起来颇像一口气回不过来快要去了的感觉,武承义吓得连忙唤太医来。

  可太医来时,武青悠已经窝在他怀里睡着了,看着怀中的女儿,他刚正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同时也松了口气,替她抹掉脸上还挂着的泪水。

  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她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更,阳光明晃晃的照进房中,她撑了丝缝儿皱着脸看了看屋顶,然后她倏地张大眼睛坐了起来。

  不是做梦……不是变鬼……她拍了拍自己的脸,真的是回到了小时候。

  “小姐,你在做什么?赶紧起来洗漱了吃饭吧。”流绾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兴许也是被她昨晚的行为吓住了。

  “流……绾,”她声音有些颤动的叫出流绾的名字,以前的自己因为听信徐莹的话,而把她打发出府,可是才出府两月,流绾便死于非命,现在想来,应该是流绾识破了徐莹的险恶动机,兴许还做了些什么,让徐莹嫉恨上了,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如今,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写满了担忧,让她的心满满涨涨的。

  她死了,却又活了,是老天爷重给她一次机会来弥补以前的过错吗?

  “小姐,你想说什么?”流绾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可她却突然笑了,笑得很明媚,不同于以往的羞涩。

  其实武青悠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胆小怯弱的,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她才能放开自己,但是重来了一次,她像是突然开了窍,原本扭捏的性格被扳直了,心里似乎也豁然开朗了一般。

  “爹爹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说着,掀开被子,翻身起床。

  “老爷在书房。”

  武承义虽然是个武将,但是文韬武略皆通。

  只是武青悠受了徐莹的蛊惑,相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于是从不碰书本,每日只与徐莹四处瞎闹。

  流绾伺候她梳洗之后,她换上一身深蓝的衣服,然后站在镜子前面看了看,回头对流绾道:“这些衣服都帮我扔了吧,以后我想穿些颜色淡一些的。”

  流绾有些惊讶,但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点头说好。

  她抚着自己身上这件长裙,以前只要是徐莹说好的,她从来不会怀疑,其实她现在也无法分辨,但是她越看越觉得这种深色的东西不适合她,而且徐莹说的话,她要反着听才对。

  武青悠穿过长廊,走过花园,来到武承义的书房,她先敲了敲门,然后扬着声音说:“爹爹,你在里面吗?”

  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武承义刚毅的脸庞瞬间柔和,他弯下身来抱起她,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来书房找爹爹?”

  武青悠环顾书房,这间书房,她前世很少来,一只手都能数完来过的次数,但是她牢牢地记得徐莹说她蠢的那番话,她很想变聪明,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变聪明,但是她不再相信徐莹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要多看看书,多学习一些东西。

  “爹爹,你教我认字好不好?”

  武承义微微一愣,女儿一向不爱学习,他也从不强迫她做不喜欢做的事情,但见她主动要认字,也开心地露出了笑容。

  见爹爹笑得这般开心,武青悠觉得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为了爹爹,她也要多来这里学习。

  自从娘亲去后,爹爹除了面对自己很少笑过,既然老天让她重新来过,为什么不让她回到再小一些的时候,说不定她能救回娘亲。

  可她知道,做人不能太贪心,前一世,她看起来什么都有,可是最后什么都没有了,爹爹早早地离开了自己,最后姑母和自己也没有好下场。

而这一世,老天爷既然让她重来,那她就要留下爹爹,改变自己的命运。阅读网  从武承义的书房出来,她顺着鹅卵石小路慢慢地走慢慢地看,前一世自从爹爹死后,她便再没有回过这里,这里的一草一木对她而言意义都非凡。

  尚未走回自己的院子,便见到流绾急急地出来,“小姐,徐小姐来看你了。”也许是跑得急了,她脸上还有些晕红。

  听到她说起徐莹,武青悠脸色急剧变幻,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见到她,临死之前,她的那些话语再一次蹿进耳朵里。

  “其实我接近你也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获取你的信任你的父亲,你的姑母全都是被毒死的。”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以为他爱着你么?”

  “傻瓜男人的话是不可信的……当然,女人的话也不能信,”

  “若是有下辈子,你投个好胎吧千万不要那么蠢,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会教你如何去获得我所爱男人的欢心,我教你的那些只会让皇上更加讨厌你而已”

  浓烈的恨意攫住她的心脏,她气息越发急促,流绾见她脸色不对,当即担心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她回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她已经不是前世的武青悠,死过一次,她不能重蹈覆辙。

  “走吧,回去。”

  流绾见她脸色好转,虽然仍是诧异往常一向笑容明媚的小姐为什么会露出这样不同寻常的表情,但她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刚走到自己的院子里,徐莹听到脚步声就走了出来。

  乍一看她,武青悠先是一阵恍惚,这时的徐莹才不过十一二岁,头上扎着两个小髻,看起来笑容甜美,若是不是她前世亲口所说,她兴许还会被徐莹的表象迷惑。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徐莹,神情很冷。

  徐莹见她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几步小跑到她身边,脸上同样露出担忧,“青悠,谁惹你生气了?”

  武青悠握着袖子下的手,强忍着怒气,她虽然重生了一次,但现在并没有实力来对付她,而且她分不清徐莹说的话是真是假,是云祺授意她接近自己的?可这时候云祺也才十三岁呀。

  仇人就在面前,她却只能隐忍不发,她很讨厌这种感觉,可是事情未弄清楚之前,她不能做出太大的动作来。

  良久良久,她突然对着徐莹开口,“徐莹,你以后不要来我家了。”

  “什么?”徐莹惊讶地张开了红红的小嘴,似乎没想到一向黏着她的武青悠会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说完,她强忍着揍她的冲动,快步走到房间里,然后紧闭了房门。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深怕一个控制不住,打徐莹一顿,虽然现在的她还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但心里隐约知道,如果自己那样做了,恐怕对自己不利。

  徐莹在门外站了一阵儿,不是生气,而是懵了,过了片刻,她才转头问流绾,“你家小姐怎么了?”

  这时候流绾还没发现徐莹的狐狸尾巴,听到她问话,便有些歉疚地说道:“小姐从老爷的书房回来就有些不高兴,徐小姐你别怪我家小姐。”

  徐莹听她这么说了,反倒松了口气,笑道:“没关系,青悠也是心情不好,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她。”

  “我送徐小姐出去吧。”流绾说完,把徐莹送到了大门外才回来。

  回到院子,就见武青悠站在门口看着她,然后,她开口问道:“流绾,我是不是很傻?”

  流绾一愣,“小姐为何这么说?小姐天真可爱,谁说小姐你傻了?”她面由怒色地说道。

  武青悠看着她的模样,摇了摇头,“没有谁,只是我觉得,我不该这么天真下去了。”

  嗯?流绾还没明白小姐今天这是怎么了,武青悠又已经消失在门口。

  她缓缓的转身,前世天真了一世,虽然活得简单,但却没有好结果,但最后竟全是欺骗,而当她重生一次面对仇人时,她竟然无计可施,因为她前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人情世故。

  流绾随后走了进来,武青悠转头看了看她,“流绾,你给我说说你的身世吧。”

  流绾微讶,武青悠却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她坐下。

  坐下后,流绾抬眼瞅了瞅武青悠,发现小姐自昨日夜间起来后感觉就有些不同了,似乎多了些忧愁,以前是天真无邪不食人间烟火的,现在却沾染了一丝尘埃,多了些人情味,以前她也从不会问自己的身世,只会拉着自己一起玩,每天总是无忧无虑的。

  过了一阵,见流绾不说话,武青悠皱了皱眉,然后若有所思了片刻,才又说道:“你不想说吗?那不说好了。”

  “没有,没有……”流绾赶紧摆手,“流绾只是觉得小姐有些不一样了”

  武青悠微微一愣,继而笑问道:“那流绾你是觉得现在的我好一些,还是以前的我好一些?”

  “若是小姐你自己,还是简单快乐些的好,但是流绾更喜欢这样跟小姐说话。”

  武青悠听她如此说,笑容弥漫开来,那笑容不再天真,却多了一丝不明的味道,“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家里的事了吗?”

  流绾也笑,“我家里还有四口人,我爹妈,还有弟妹。”

  “真好还有弟弟妹妹。”

  流绾的笑容瞬间变得非常柔和,“是啊,我走的时候他们还那么小,如今恐怕都能满山跑了。”

  流绾的声线很温婉,听她徐徐道来,仿佛能感受到她家庭的幸福美好。

一晃一个时辰过去了,多数时候是流绾说,武青悠听,她从没试着如此去了解一个人,可是听了过后,却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人生。阅读网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武青悠一直没闲着,起初她说要学字,武承义只当做小孩子心血来潮找点玩意儿,却没想她竟然每日辰时准时起床,练习他前一日教给她的字,而后又去书房,学习新的东西。

  武承义惊讶之下,却也欣喜满意她的这种转变,并还给她请了教习先生,起初一个月,她一日能记下三十个字便很是吃力了,可是渐渐地熟悉了,到第二个月,便能每日记下五十字,甚至更多,不过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她几乎学全了所有的字。

  而她每天的事情,除了写字,便是跟府里的下人们聊聊天,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很多人生百态,也更加让她觉得自己前世是多么天真,多么单纯。

  这三月间,徐莹几乎每隔三五天便会来一次,但每次都被武青悠拒之门外,毕竟年纪还小,心机城府也还没有前世深,被扫了几次脸,来的次数便渐渐少了。

  武青悠倒是很乐见其成,她如今不过才十岁,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所以她要多多努力,让自己变得聪明,她要改变父亲的命运,姑母的命运,还有她自己的命运。

  只是这些天来,每次睡觉前,她都会想起徐莹的那些话,如今的她并不完全相信徐莹说的全是真话,但是她可以自己去查证。

  若是因为姑母杀了云祺的生母让他怀恨在心,才对他们武家斩尽杀绝,那么既然她回来了,是否可以改变这件事情?

  前世自己胆小怯弱,哪怕是自己的亲姑母,也是入宫做了皇后才亲近起来,但这一世,她不能再顺着前世的脚步走,她虽然还没想好怎么改变,但是逐渐明晰事理后,让她知道,自己必须先进宫与太后亲近起来。

  想到便做,当日便去书房央求武承义,“爹爹,我想进宫去看看姑母。”

  武承义放下手中的笔,在书桌后面看着她略略有些吃惊,“怎么想起去看姑母了?”

  武青悠微微一笑,“姑母上次不是说让青悠去看她吗?青悠想去了。”前一世她从不会撒谎,可现在她知道撒一些不伤害别人的谎是无关紧要的,而她说的前一次武皇后说让她常进宫去看看,还是武皇后寿辰的时候,随口说的一句话,武青悠便利用了起来。

  武承义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珠,不忍拂逆她,于是慈爱地笑道:“好好好,过两天,爹爹亲自送你去见姑母。”

  武青悠一听,小短腿迈动起来,“噔噔噔”地绕过书桌,趴进武承义的怀里,笑道:“爹爹真好。”

  爹爹,真好父亲已经过世这么多年,竟还让她重新体会了一把父爱,她多么想永远地留住,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回父亲,否则这世上又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重活一次又有何意义?

  识完字后,武青悠便开始一册册地搬动武承义书房里的书回自己房中,尽管她开始一点都看不懂,可她强迫自己一遍遍地看,看不懂还看,看不懂一直看。

  第一本书,她看了十遍,理解的东西还不到一成。她躲在被子里,哭出了声,可她强压着声音,所以流绾没有发觉。她不聪明,但她不能放弃,否则凭什么去救爹爹,难道自己还要经历一次被人害死?

自己前世那么蠢,才会被徐莹践踏,才会那么容易被害死,若是她足够聪明,爹爹和姑母都不会死  她抽噎了最后一声,然后抹掉脸上的泪水,凑着烛光,继续一遍遍地读下去。

  过了三天,她终于把第一本书看了二十遍,理解了七成以上,尽管付出和收获暂时不成正比,可她也已经欣喜万分。

  在这个时候,武承义也带回了好消息,说是皇姑母要召见她。

  怎么皇姑母突然召见她了?不是爹爹要带她进宫去见皇姑母的吗?

  武承义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对她道:“我今日去了坤宁宫,还未说你想见她,她倒先说起好久没见你了,想见见你。”

  武青悠脸上扬起光灿的笑容,“那是姑母感受到了我想她,所以才传召我的。”

  “是是是……你们姑侄俩心有灵犀。”武承义只有武皇后这一个妹妹,武皇后从小与这个哥哥感情甚好,是以说起话来也格外亲切。

  第二日起床,便被流绾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一身浅绿色裙装,头上扎着两个小髻的丫头,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她前世还真未穿过浅色的衣服,原来这样的颜色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她回头笑着对流绾道:“流绾,这身衣服做得真好看。”几件新衣服都是流绾这几个月给她做出来的,手艺不比外面那些成衣铺的差。

  流绾却笑着道:“那是小姐你生得好看。”

  “流绾,你贫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武青悠面对他们时话越来越多,相处也越来越亲近,前一世尽管她单纯无害,但下人们不敢逾越,她也没那个心思去跟他们拉近乎。

  重生之后,似乎一切都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收拾妥当后,流绾与她一道去了前厅,武承义已经等候多时,一见武青悠,便操手把她抱了起来。

  “小姐,进宫后小心一些。”流绾在身后嘱咐道。

  转眼就被武承义抱上了马车。

  坐稳后,马车“哒哒哒”地在青石路面上行进起来。

  武承义骑着高头大马在马车旁,车厢里只有武青悠一人,她坐得很端直,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交握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蜷起。

  虽然此行她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为了方便以后,但一想到进宫兴许会见到云祺,她就止不住地紧张起来。

  “没用的,他不会见你……”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以为他爱着你么?”

  徐莹的声音仿佛魔音一样在她脑中不停地响起,挥都挥不去。

  真的不爱么?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才三个月,想起前世那么傻的自己,云祺不喜欢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的人生里却只有他,到死也还爱着他呀她的脸色渐渐发白,想着兴许会见到他,她的心就止不住地颤抖。阅读网  时间一晃,便到了宫门前,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现,武承义挑开帘子看到她发白的脸孔,脸色也是骤然一变,“青悠,你不舒服?”

  武青悠回神,发白的脸色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没有不舒服,就是想着快见到姑母了有点紧张。”

  听她这么说,武承义脸色才一松,“昨日里还兴高采烈的,今天知道怕了?”也是,他女儿一向是有些怯弱的,要是不怕还奇怪了。

  于是伸手把她从车里抱出来,安慰道:“别怕,她是你亲姑母,有什么可怕的?”

  “嗯,女儿知道了,现在好一点了。”然后看着巍峨的城墙,眼中露出坚毅,既然来了,不是今次,以后也会遇上,若是连面对他都做不到,又怎么改变父亲和自己的命运?

  进宫后,武青悠四下打量,这里的一切她无比熟悉,仿佛只是昨天才来过而已。

  当两人经过御花园时,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只是武承义没有低头看她,所以没有发现。

  路过她被毒害的那座凉亭时,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里,手心冒汗,脸色发白,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她好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再次倒在了那凉亭里,徐莹的冷笑,云祺的冷眼,围绕在她尸体周围。

  她猛地转过头,尽管身子还很小,可是步伐却渐渐超过了武承义。

  武承义有些奇怪地看着越走越快,甚至走到他前面的女儿,虽然自己可以放缓了步伐,可她也实在走得太快了一些,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下意识地往后看去,身后空空如也,只有偶尔几个宫人路过。

  他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只把武青悠的不正常当做了紧张。

  武承义把她送到坤宁宫便上朝去了,武青悠抬头看向明黄色软榻上那个年过四旬,保养得宜的武皇后,这时的皇姑母还居住在坤宁宫,也还没晋升为太后。

  她望着武皇后,此时此刻,她心里一丝紧张也无,毕竟那是前世里疼爱她的亲姑母。

  不知不觉间,泪水渐渐盈上了眼眶,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姑母。”

  武皇后这片刻的功夫也把武青悠打量了一遍,见小丫头长得灵秀可爱,见到自己丝毫不怕生,隐约还有些亲近之意,又听她一声“姑母”更让她喜欢这个哥哥唯一的女儿来,当下朝她招了招手,笑道:“青悠过来,让姑母看看你。”

  闻言,武青悠从地上站起来,慢慢走到武太后身边。

  武太后伸手拉住她的小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又命人上糕点水果。

  “青悠快十岁了吧?”武皇后脸色难得的柔和下来。

  “嗯,青悠马上就十岁了。”武青悠捏着一块武皇后强塞给她的点心,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听你爹说你想姑母了?”

  “嗯,青悠想常常见姑母。”武青悠抬头看她,武皇后没有儿女,一生只把武青悠当做女儿来疼过,而武青悠也没有母亲,所以一向与武皇后亲近。

  武皇后见她眼神纯净,似真的很想自己,当下越来越高兴,一下子把武青悠搂紧怀里,“想见姑母进宫来便是,姑母也想常常看看青悠。”说话间,从怀里摸出一块纯金打造的令牌,然后递给她,“拿着这令牌,以后想姑母了,直接用它进宫就是了。”

  “好的,姑母”她伸手接过令牌,心里很高兴,从此之后不仅可以常常进宫看姑母,还能打听到一些云祺母亲的事情。

  俩姑侄又说了一会儿话,无外乎武青悠在家的一些事,正在这时,有宫人传话,“王美人求见。”

  偌大的宫殿回荡着宫人的声音,武皇后点了点头,放开搂着武青悠的手,理了理衣裙,端坐好。

  武青悠听到“王美人”三个字时,已经石化,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这位所有矛盾的源头。

  过了不久,大殿上走进了一个女人,她背对着光,缓缓地走了进来,面容很柔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很温柔,而她身边……

  武青悠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少年吸引了去。

  云祺,他一身黑色锦袍,身量颇长,但也不过是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面容还有些稚嫩,没有前一世身为皇帝的气势,反倒让人觉得他的存在感很弱。

  看到他的那瞬间,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试着调试了几次,才平复下来。

  此时她心境很复杂,对于云祺,她说不上恨,甚至理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而她也知道徐莹的话并不能全信,那么错误全该他来承担么?

  她暗自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她收回视线,沉默着……

  武皇后赐了两人座,先寒暄了一阵,然后才指着武青悠对王美人道:“这是哀家的侄女,以后你们多亲近亲近。”

  武青悠没想到武皇后会让他们亲近,当即抬起头来飞快地朝两人所在的位置看去,却对上云祺好奇的眼神,似乎刚刚也在打量她,见她看向自己,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收回了视线。

  王美人对武青悠赞美了一番,显然是不善于说赞美人的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以至于在她身旁的云祺频频皱眉,甚至示意他娘,不要再说。

  这样的云祺是她从未见过的,前一世的他,是自己仰望的,不可触摸的,甚至感恩于他的丝丝垂怜。这样近乎于落魄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心里竟有些难过。

  原来他少时竟是这样的,母亲不受宠,儿子自然也不受宠,因此只能攀附着武皇后,想到这里,那些不甘和怨愤竟被一丝难过掩了过去。

  午时至,武皇后留了王美人用中饭,几人相对而坐,各自吃饭默默无言,云祺的脸上始终有些不自然,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使劲嚼着吃进嘴里的菜。

  待吃过午饭,武青悠知道武皇后有歇午觉的习惯,于是便请安离去,反正已经有令牌,随时都能进宫看姑母。

(求推荐,收藏哇)阅读网  武皇后跟她说了一上午也有些累了,便点头同意,还反复说让她空了就进宫陪她这个老婆子解解闷儿。

  武皇后是皇帝曾经的太子妃,年龄比皇帝还稍长,对男人而言,四十正是一只花,而这时的女人就已经步入奶奶行列了。

  武青悠知道武皇后最爱美,于是甜甜的说了声,“姑母可一点都不老,看上去才不到三十岁。”她其实没有刻意夸耀,武皇后保养得宜,看起来的确很年轻。

  武皇后一听乐了,笑得眼睛弯弯,慈眉善目的,“就你嘴甜,赶紧去吧,再逗本宫笑,本宫这午觉可就歇不成了。”

  武青悠吐了吐舌头,然后转身欲走,却再次对上云祺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立即转开视线,反倒若有所思地直直盯着她。

  她强迫自己不露出分毫不对的情绪来,对他一笑后便收回目光。

  武青悠出了坤宁宫,正欲直接回府,王美人却走了过来。

  “武小姐。”

  武青悠回头看她,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发现云祺的眼睛很像王美人,而她也并不讨厌王美人,生存不易,攀附别人,总比去恶毒地陷害别人的好。而她也只是为了更好的在皇宫生活下去。

  “娘娘有什么事吗?”她笑容很澄澈,故意忽略云祺打量的目光,只看着王美人笑道。

  看到她的笑容,王美人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不敢……不敢,武小姐若是得了空,来我宫里坐坐可好?”

  武青悠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好的,以后我来看过姑母,也去娘娘宫里坐坐。”

  王美人的笑容也越发好看,“那就好。”见武青悠急着回去,便又说道:“那武小姐慢走,下次我们再聊。”

  对她和善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母妃……”云祺正处在变声期,声音有些沙哑。

  王美人收了笑容,看起来有些累,“先扶母妃回宫去。”

  云祺“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搀扶着王美人往香荷宫走去。

  直到两人进了殿,王美人关上了房门,她才回头对云祺道:“母妃早知道武皇后有个侄女,且还是她嫡亲哥哥的唯一女儿,武皇后又无儿女,今也看到了,武皇后对她的宠爱……”

  “母妃想说什么?”云祺隐约明了母亲的意思。

  “祺儿你长大了,也该定亲了,若是娶了武小姐,你日后就不必再跟着母妃受苦。”

  “母妃,孩儿不娶什么武小姐,一辈子在你身边照顾你。”

  王美人拉着儿子,摸了摸他已经跟自己一般高的头顶,“傻孩子,怎么可能一辈子在母妃身边。你也看到了,武小姐身为名门贵女,丝毫没有看不起我们母子,反倒亲切可爱,若是你能娶到她,母亲也是真心喜欢的。”

  “母妃……说这些还太早了,武小姐既是武皇后唯一的侄女,怎么可能嫁给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就算嫁,也只会嫁给九弟。”云祺一番话,点醒了王美人。

  她脸色渐渐有些难看,良久才道:“也是……武小姐出生好,怎么会看上我们,是母妃妄想了,”说着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祺儿,是母妃连累了你。”

  “没有,母妃是这世上最好的母妃。”云祺认真的说道,母亲不屑争宠,却把全部的爱给了自己,他还能抱怨什么?

  武青悠从回来,心境又起了一些变化,她能确定一点,自己不恨云祺,若是能改变姑母杀害王美人,是不是一切都可以逆转?

  以她现在的思想只能想到这里,于是她回到家后,又开始拼命的看书。

  不管什么书都看,也正因为书杂,她懂的东西越来越多,原来总是对很多事情迷迷糊糊的她,现在却越来越清楚。

  过了五天,她又再一次入宫看望武皇后,武皇后今日精神很好,拉着她聊天,武青悠见她一天能做的事情太少了,于是把书上看来的趣事儿都一一说给她听。

  武皇后越听越有趣,也越来越喜欢这个侄女。

但今日,武青悠没看到王美人母子,从慈宁宫出来,想起自己答应过王美人,再进宫要去看看他们,于是迈动脚步转了方向,朝王美人的香荷宫走去,她早跟宫人打听了王美人的住处,对于香荷宫,她也很熟悉,因为前世云祺把香荷宫给了他一个很宠爱的妃子,而她被徐莹撺掇,做了不少事情去对付那人,现在想来,她真是傻,被人当箭使,还以为云祺是真的更在乎自己才不追究她的过错,原来只是在隐忍,心里反而更加讨厌自己  她苦涩一笑,再次迈入香荷宫,心境却截然不同,远远地,便听到喧嚣声。

  “这是内务府派送的,有什么问题去内务府问吧。”

  “祺儿……”王美人声音有点急切,然后才又道:“公公,这么一点碳,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美人,这里的碳如何让我们母子娘渡过整个冬天?”

  那公公声音陡然拔高,“你也知道你只是个美人,各宫主子都有份额,美人你就只有这些,想要更多的,等你升为贵人了来。”那公公声音里的嘲讽和不屑显而易见。

  “啪”重重的一声响,那公公的声音越发尖利,“你……你们打我。”

  听到这里,武青悠加快了脚步。

  “打的就是你,你这刁奴,就算母妃只是美人,我们也是你主子你竟敢欺压到主子头上”说着又是几下重击声。

  那公公被打了越发气恼,“好好好……今日只是少你们的碳,以后……哼哼,饭我都不给你吃。”

  云祺气恼不已,还待再打,却被王美人强制拉住,王美人尽管同样生气,可她知道宫里生存不易,要是真得罪了这位公公,只怕日后的日子更加难过,于是笑声陪罪道:“公公,祺儿他还小不懂事,烦你原谅了他这些碳没错,我们收了。”

“你说收就收,拿走”说着招呼身边的小太监把东西全部搬走。阅读网  武青悠站在院子里,心里堵得有些难受,她从未想过心中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小时候竟然是这么过来的,被恶奴欺压,冬天连黑炭都用不上,整日母妃还跟人陪着笑脸。

  那一瞬间,她对云祺的那些复杂的心思全都放下了,既然老天让她重来,那她不仅要改变自己的悲惨命运,她也要让身边的人幸福起来。

  那公公捂着嘴,恶狠狠地看了几眼云祺,然后领着几个小太监往外走。

  却意外的看到了武青悠,但他们不认识她,只是打量了两眼便要从她身边走过。

  “慢着”

  公公脚步一顿,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见她穿着打扮没有不凡的地方,但主子不像主子,宫女不像宫女。当然不像主子的原因最主要的是他没见过武青悠。

  做了一番思量,那公公只是盯着她道:“你让我慢着?”

  武青悠抬头看他,眼神很清澈,甚至看不出来怒火,然后指了指黑炭,“把这些东西放下。”

  那公公气乐了,“你是谁,你让我放我就放。”

  武青悠知道跟这样的恶奴说再多都没用,直接从怀里掏出武皇后赐予的那块黄金铸成的令牌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待看清令牌上的凤纹,那太监脸色大变,急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主子您饶了奴才。”

  “你对他们做过什么一一说出来。”她指了指王美人和云祺,声音很温和,可是却让地上跪着的公公身子抖得如筛糠。

  “奴才……奴才……”

  王美人见状,赶紧打圆场,“武小姐,公公平时其实挺照顾我们的。”武小姐能帮得了他们一时,却无法帮一世,她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让公公记她一个好,以后别克扣他们的份例就好。

  武青悠才收回令牌,她也不喜欢追根究底,只要救了他们就好。

  “以前做过什么就算了,但是从今以后,你不准再克扣他们的东西,若是让我知道了,我会禀报皇姑母,让她来惩罚你。”

  公公冷汗直流,在武青悠让他离开后,他才抹了把汗,脚步虚浮地走出香荷宫,同时命人把曾经克扣王美人的份例都送了回来。

  王美人见武青悠真的来香荷宫看她很是高兴,而且还替她解决了这些刁奴,短时间内也无人再敢欺辱他们母子俩了。

  于是越看武青悠她越是喜欢,拉了她进房间,把珍藏的一些点心都拿了出来给武青悠吃,武青悠有些心酸,看这两母子的状况,这些点心已经是很奢侈的东西了,竟然留下不吃,拿给她吃。

  心里很复杂,可王美人实在殷勤,于是她捏了一块糕点放入嘴里,慢慢吃了起来。

  “祺儿,过来坐。”王美人朝云祺招了招手,让云祺坐在武青悠旁边。

  云祺坐下后,武青悠一直低头吃着手里的点心,也没抬头去看他,但是心跳却不自觉地加速起来。

  王美人问了她一些日常的习惯喜好,听说她喜欢喝煲汤,便亲自下厨,说要给她煲一锅汤喝,武青悠有些受宠若惊,刚想制止,却被云祺阻拦,“母妃喜欢你,你让她去吧。”

  言下之意,似乎自己不让王美人去煲汤,她会不高兴,于是她闭了嘴,安静地坐在大厅里。

  香荷宫正殿不是很大,可坐两个人还是很空旷,武青悠不敢抬头去看身边的人,只把视线在大殿里来回扫过,香荷宫里装饰很素淡,倒与王美人很相宜,没有繁华的装饰,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些家具器物。

  “刚才,谢谢你”过了良久,云祺突然出声说道,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沙哑,如同羽毛一般轻轻刷在武青悠的心上,她愣愣地抬头,没想到云祺竟然会跟她道谢。

  云祺见她睁着清澈的大眼睛望着自己,模样有些呆,紧绷的脸部表情竟然一松,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来。

  他又拿了一块糕点给她,“快吃吧。”

  其实她吃得有些腻了,可是看他的模样,似乎很想看她再吃,她不好拒绝,于是一片一片又一片的往嘴里塞,直到吃得真的想吐了,才没再吃,他也没再劝。

  大殿一时又陷入了沉寂,可她不敢贸然说话,因为她害怕这一世的自己同样会惹他厌恶。

  “你在怕我,”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武青悠抬头,看到云祺眼中有光芒一闪,有些不同于少年人的睿智和敏感。

  她毫无所觉地点了点头,点过之后才发现不妥,正要摇头,却见他竟然又笑了起来,这一次不同于前次的浅笑,而是如同雨后初霁天空的那抹彩虹。

  “你叫什么名字?”

  “武青悠。”

  “青悠?”他其实是想问是哪两个字,可是被他沙哑的声音唤出这两个字却仿佛生出了淡淡的暧昧,在两人之间弥漫开去。

  武青悠心跳如擂鼓,云祺也发觉有点不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起身道:“我去帮帮母妃。”

  武青悠轻轻“嗯”了一声,眼下她巴不得他快点离开她的视线。

  云祺走后,整个大殿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坐了良久,身子有些乏,她便站起来四下走动,偶然看到殿中一张书桌上,摆放着一些纸张,她轻轻地走了过去。

  纸上的内容是她前段时间才看过的一本兵书里记载过的,但她理解得不多,只是记得其中有些句子,此时看到这些纸上都抄着,不免有些好奇。

  墨汁散发着淡淡香味,她凝视着这些字迹,这些不可能是王美人写的,那么是云祺?

  她练了近四个月的字,可是跟他遒劲潇洒的字比起来,实在不够看。

  没多久,王美人走了进来,“在看什么?”然后她顺着武青悠的视线落到了云祺练字的纸张上。

她脸上露出一些骄傲且幸福的表情,“祺儿的学习一向是很棒的。”说完又有些伤感,若是祺儿不这么优秀,她也认命了,可是偏偏这个儿子如此像他父皇。若是只有他一人优秀,他父皇也会重视他,可李贵妃的儿子,同样聪明伶俐,而自己这个母妃跟九皇子的母妃比起来,实在差太多,都是自己拖了祺儿的后腿。阅读网  但是她咬紧了牙齿,强忍住不动,尽量让自己忽略全身的不适感。可两刻钟后,她还是站不住了,“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最后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满头大汗,头发地贴着她的脸颊,她有些泄气,脸色发白,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她明亮的双眼里又折射出一股不服输的光芒,突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摆好姿势,坚持站了一刻钟,又倒下。

  如此倒下又站,一共费了近两个时辰,可是到后面她却能坚持三刻钟不倒。

武承义一直在一侧的矮墙后看着武青悠,见她不服输地倒下一次站起来一次,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为人父母的骄傲,这才该是他武承义的女儿  接连几日,她清晨起来背书,然后就跟着爹爹学舞剑,那套剑法已经被她舞得有模有样,每每还有剑刃刺破虚空传来的风声,虽然很细微,比不上武承义舞剑时凌厉的“唰唰”声,但仅仅几天,已经算很不错了。

  而五天下来,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对她而言已不是难事,咬咬牙就能坚持下来。

  扎完马步,她还要跟先生学习,学完,下午还得自己看书,每天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收获却非常大。

  府里的书又被她看完了,这日下午,她带着流绾出了府,去书局买书。

  刚挑好两本,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书局。

  徐莹一身茜色绣花长裙,外罩一件靛色对襟比甲,看上去娇美可人。

  近一年不见她,她身子略高了一些,也丰盈了不少。

  “刚刚经过外面还以为看错了,真是青悠你。”徐莹表现得似乎很高兴。

  武青悠放下手中的书册,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事吗?”

经过这一年时间,她懂了许多人情世故,这一世,她不是徐贵妃,她也不是武皇后,可她是现在的武皇后的嫡亲侄女,是武氏一族唯一的贵女,而她只是一个二品大员的女儿,就算自己横着走,她都得让路  徐莹很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好久没见青悠你了,你最近在做什么?”然后一晃眼看到她刚刚才拿过的书,惊讶地张大了嘴,然后伸手把那本书拿了起来,上面书着四个大字:“兵法布阵”

  “你看这种书?”徐莹直直地盯着武青悠,然后又觉得似乎不对,武青悠明明不认识字啊。

  “我随手拿的一本。”武青悠随意答了她一句,甚至懒得看她一眼。

  徐莹似乎松了口气,“青悠,你快十一岁了,你皇姑母可有说过把你许人?”

  “这管你什么事?”她的口气突然凌厉起来,她这一年来明晰了事理,可在亲近的人面前已然会不自觉地流露最本我的一面,可是面对徐莹时,她练就的另一面就暴露了出来。

  徐莹见到她如此表情,有些惊讶,武青悠一向懦弱胆小,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势了?

  她一时想不明白,但却知道不能得罪她,于是靠近她,拉着她的手道:“青悠,我们是好朋友,你怎么如此对我?”

  武青悠厌恶地抽开手,前世的自己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徐莹哄骗,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朋友,结果呢?却狠狠地捅了她一刀。

  “我说过了,我们不再是朋友。”她表情冷冷的,徐莹却更加惊讶,她不甘心,她的母亲只是个姨娘,若不是傍着武青悠这颗大树,她的那些兄弟姐妹,大娘二娘怎会对她和他娘那般客气,而且她还指望凭着武青悠的关系,将来嫁入士家大族,甚至嫁入皇家,都并非难事。所以不管武青悠如何对她,她都得忍着,但武青悠突然的转变让她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青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这么绝情呢?”

  “从小一起长大?”武青悠冷冷地看着她,“我们才不过认识一年而已,况且,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你凭什么和我做朋友?”

  她即便功利心再强,但也是有羞耻心的,何况武青悠的一席话正戳中她的软肋,她脸色阵青阵白,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武青悠见她表情,就知道了她此时的心理,顿时有种畅快的感觉,比起她对自己做的,自己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而且她也只是想划清和徐莹的界限,在自己功力不够时,她也不想太过激怒她。

  她不再看徐莹,转过身,对流绾道:“我们走。”

  流绾看了看徐莹,又看了看自家小姐,虽然心里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反目,可她见到一向温和的小姐发怒,不知不觉心里的天平就发生了转移,认为一定是徐莹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所以小姐才如此对她。

  徐莹一直咬着唇,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初始的委屈不甘,在武青悠消失在她视线中时,便转为了仇恨怨怼。

  她狠狠地捏紧了拳头,武青悠如何变成这样的,她弄不清楚,似乎她也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了,既然她说出了这番话,自己若再往上贴,闹出了笑话,反倒让家中的姐妹姨娘们笑话。

  武青悠……武青悠……她咬牙切齿地念着她的名字,怨毒的眼神一直看着街尾。

  良久良久后,她才走出书局消失不见。

  “流绾,你在想什么?”两人出来后,流绾一直垂头不语。

  “呃……小姐,没什么。”显然口不应心。

  “你是很奇怪我那么对徐莹吧?”

  流绾点了点头。

  “原因我不能说,但是我想告诉你,看人不能看表面,这是我用一辈子的教训换来的。”她轻轻的说,像是沉在某种思绪中。

  “一辈子?”流绾皱了皱眉,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而武青悠此时也似乎没听到她的问话。

  两人走着走着,经过一家茶社,里面的吵闹声都传到大街上来了。

  “东皋先生要来我云国。”

“就是那个天下第一才子的东皋?”有人惊呼出声。阅读网  接着又有数人止不住拔高音量问道:

  “真的?什么时候?”

  “好像是说就下个月。”

  “这次又落脚哪里?”

  “应该还是青峰山。”

  “我好想拜东皋先生为师。”有人感叹道,“可惜他收徒向来严谨,云国也唯有靖王和文渊阁大学士之子拜在他门下。”

  “东皋先生此次来,肯定会呆上一段时间,大家一起想想办法,拜得东皋先生为师。”

  群情激动,众人似乎觉得立马就能成为东皋的徒弟一般。

  武青悠停下脚步,走近茶社门边,凑近问那门口的一个书生,“东皋先生?真的有这么了不起吗?”

  “你是山里来的吧?小姑娘。”那书生一脸鄙视。

  武青悠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和流绾的穿着,他们像山里来的?

  书生见她似乎没懂起,又“嘁”了一声,“一看就是山里来的,连东皋先生的大名都没听过。”

  武青悠这才明白他话语中的轻视,可她一点也不生气,反倒更加好奇地问道:“那麻烦这位大哥,能不能告诉我东皋先生究竟有些什么本事,影响这么大”

  那书生初始不愿和武青悠搭话,可是一旦说起东皋来,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听得武青悠云里雾里,最后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这位东皋先生是个很有智慧的人,经常周游列国讲学。

  一听他很有智慧,武青悠双眼一亮,一个想法从心底冒了出来。

  “小姐……”流绾看她样子有些奇怪,出声唤道。

  “流绾,你觉得我笨不笨?”

  “小姐你怎么会笨呢?”流绾说着又顿了顿,“不过最近越来越聪明了。”

  武青悠扬起笑容,“那么,我还要变得更聪明。”

  接下来,她又转回书局去买了数十本书,两人一人抱一摞,回到府里。

  一月间,她只去了宫里两次,武皇后还抱怨武青悠忘了她这个老婆子,但是时间越来越近了,她必须要快点让自己成长起来,才好面对接下来的一场硬仗。

  而那个东皋先生既然收徒严谨,要是自己没有点点根基,恐怕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更遑论拜他为师了。

  所以趁着这一个月,她闭关苦读,只去了宫里三次不到,每一次看过皇姑母都会顺道去看看香荷宫那位王美人,有一次云祺也在,但两人间基本上没说过话。

  时间一晃,便到了下个月初,武青悠一面读书,一面派流绾出去打听打听,东皋先生究竟什么时候到,她要准备充分去见这位闻名列国的大才子。

  流绾连打听了三日,都没有东皋确切的消息,直到第四日上,才听说东皋先生已经在青峰山上。

  武青悠当即放下书册,带着流绾匆匆赶往青峰山。

  青峰山上早已人满为患,个个摩拳擦掌,与武青悠有相同想法的人多不胜数,只因往年来求拜东皋的人没有一个成功的,所以在大家互相鼓励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迈出第一步。

  武青悠赶往青峰山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境况:一座雅致的别院落在竹林深处,而方圆十里都被学子士子们占据了,但皆没有靠近一里之内。

  武青悠看着众人不明所以,带着流绾便走过人群一步步地朝东皋先生的住所走去。

  所有人的视线骤然都聚集到了武青悠身上,带着点点兴奋又幸灾乐祸的表情。

  武青悠没有思考那么多,她能够利用的时间不多,在她看来不是退后就是前进,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她径直走到东皋先生居所门前的台阶下,朗声对着紧闭的门说道:“武青悠特来拜见东皋先生。”

  她声音清亮地传了出去,一里处的那些人都屏着呼吸看着她,猜想她能否入了东皋先生的眼,或是如往年那些胆大的人一般,被扫地出门。

武青悠没有道破自己的身份,是因为东皋先生的学生都是有显赫身份的人物,自己再贵也贵不过天去  在她说完话不久,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一个白须老者从内走了出来。

  这就是东皋先生?

  武青悠看着这个年过六旬,面色慈祥的老者,心里突然有了底气,他看上去这么温和,说不定自己多求求他就行了。

  正当武青悠脑中飞速思考怎么说动东皋先生的时候,那老者突然说话了,“这位小姑娘,你请回吧,我家先生不见客。”

  原来不是啊……武青悠有些失望,可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的心里准备,不管再苦再难,她都要努力成为东皋先生的弟子。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朝着老者甜甜一笑,“谢谢老伯,青悠是来拜东皋先生为师的,也知道拜东皋先生为师并不容易,所以青悠会在这里等下去。”说着就按着拜师礼跪了下去。

  这老头是东皋的仆人忠伯,跟着主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遇上这等事多不胜数,但绝大多数都是男子,这么个晶莹剔透,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倒是没见过。

  所以忠伯开门的瞬间愣了一下,也不好摆出吓人撵人的态度来对待这么个小丫头。

  可此时听了她那番话,又见她跪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有不符合童稚年纪的坚毅。

  忠伯轻轻叹了口气,“小姑娘,你还是离开吧,我家先生不会收你为徒的。”

  武青悠抬起头朝着忠伯微微一笑,“谢谢老伯提醒,可是没有试过就放弃了,青悠会一辈子后悔难过。”

  听她说到这个份上,忠伯也不好再劝,撵也不是,只好由着她,心底却对这个小小年纪却性格坚毅又礼貌的丫头生了几许好感。

而就在武青悠说完那番话的时候,东皋先生居所里正缓步走出的少年却停下了脚步,他听到了门外那童稚的声音认真无比地说“可是没有试过就放弃了,青悠会一辈子后悔难过。”这话让他不由生出几丝好奇的心理,顺着敞开的门口朝外看去,一个小小的身影直直地跪在台阶下,以女孩儿此时的角度未必能看到他,可是他却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的样子。阅读网  竟然是她……

  少年心里回想起当日在皇宫里,她平静看着自己的模样,明明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可是那眼中仿佛历经没有丝毫波澜起伏,再看自己那群跟她同样大小的弟弟妹妹,整日只知道胡闹嬉戏。

  武青悠跪在台阶下,早知道此行不可能一帆风顺,却没想到连面都未见上。她别的法子想不到,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书上不是也说了“金诚所致金石为开”?重活一世,她或许别的本事没有,可是经历了那样欺骗惨淡的一生,她性格中的坚毅却不知不觉地磨砺了出来。

  可她此时并不知道,当今的九皇子,也就是唯一一个未成年就封王的皇子,正站在门里不远的树下,好奇地打量她。

  忠伯劝说无果,只能任由武青悠跪着,他则转身缓缓地朝园子里走去。

  武青悠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对着身边一起跪着的流绾道:“流绾,你先回去吧。”

  “不,流绾随小姐一起跪着。”流绾神情坚定。

  武青悠叹了口气,“我让你回去,其实也是为了长久之计,想想看,这东皋先生之所以到现在只在云国收了两个学生,绝不会因为我随随便便一跪就同意收我为徒了。”

  流绾听她如此一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既然如此,小姐为什么还要跪着,不如……我们回去吧。”流绾也是心痛武青悠,从小到大,何时见小姐受过这样的罪……

  “我不会走的,我既然决定来此,就一定要拜东皋先生为师。”她声音柔和,却透着一抹坚定,“此路虽艰辛,但我相信,东皋先生名动天下,绝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我只要迈出这一步,给他留下了好印象,之后的行事会容易许多。”武青悠耐心地给她解释,“所以,我肯定要在这里连续跪上一段时间,要是流绾你跟我一起累趴了,回家后,就没人照顾我了。”武青悠说到最后,用撒娇一般的语调对着流绾说完,流绾才妥协地叹了口气,“小姐,你这又是何必”

  是的,在流绾眼里,她做这一切又是何必,她是武氏一族唯一的贵女,将来必然会母仪天下,完全不需要这么来折腾自己。可是……那一切她前世都得到过,结果是什么呢?所以她不能顺着前世的轨迹走下去,她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流绾,你不懂,现在拥有的一切未必能永远都拥有,只有当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才能掌控住拥有的东西。”

  流绾看着她蠕动红唇,说出一番不符合年龄的话,小脸上也仿佛一瞬间笼上一层淡淡的忧伤,可当她想仔细看时,却又发现,小姐的脸上已经什么都没有,只平视着面前的青色石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流绾在一旁候着,小姐若是想离开了,就唤流绾。”她不会离开,但是她也不能跟着一起跪,要是到最后,东皋先生一直不出来,就无人来照顾小姐,送她一起回去了。

  这次去武青悠没有反驳,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流绾见她点头,慢慢地退向一旁。

  远远观看的那些人,看到这个模样,脸上都露出嘲讽的神情,就知道这小姑娘不会例外,真真是自不量力。

  每个人心中都在嘲笑武青悠的同时,他们内心其实也渴望能像她一样跪求东皋为师,只是明知道行不通,所以便没有人愿意出头去被人嘲笑,只是思量着怎么才能引起东皋先生的注意,继而成为他的弟子。

  武青悠跪了半个时辰,腿脚由于血流不畅,开始发麻,轻轻动一动,还有针刺的感觉。

  她轻轻吸了口气,额头上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汗。

  而此时,东皋正坐在竹案之后煮茶,茶香四溢……

  他略略抬了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那个频频朝外张望的少年,嘴边若有若无地拉开一丝笑容,“云谙……”他唤了一声,也停下手中斟茶的动作。

  “先生……”云谙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看到东皋先生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尴尬。

  “来,尝尝我亲手栽种的茶。”他淡淡一句话化解了云谙的尴尬,云谙恭谨地伸手接过东皋递来的茶杯。

  凑到鼻尖上轻轻一嗅,清冽的茶香扑鼻而来……

  而后,他又轻啜了一口,直觉入口甘甜清香,“的确是好茶。”

  见他喝了茶,东皋微微一笑,“说吧,何事让你如此心不在焉?”

  云谙虽已封王,可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有心思藏不住,被先生看穿,不由微微发窘,脸上也覆上淡淡的晕红。

  片刻后,他收敛了心思,抬眸对上东皋的眼睛,“先生近年来为何不再收徒?”

  听到云谙如此问,已然知道他的下文必然于此有关,“为师云游列国,所授知识实在有限,你和何坤,也是为师机缘之下识得,且聪慧过人,若为师广招门徒,与现在授课讲学又有什么不同?”

  云谙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没错,以先生的威名,要是广招门徒,根本不可能给任何人单独授课,这也是先生门徒有限却经常讲学的原因。

  他明知道如此,可在想起那小女孩儿明明跟自己弟弟妹妹一样天真烂漫的年纪,不知嬉闹,却坚毅沉静,让他心底竟莫名其妙地产生一丝怜惜来,甚至想让先生就此答应收她为徒。

  若是先生答应,她那张沉静中带着淡淡忧伤的脸或许会绽放灿烂的笑容吧?

  想到此,他心情陡然一松,对着东皋说道:“先生,广招门徒的确不太适合,但先生再收一两位门徒却无碍吧?或者先生给她一次机会,看看能否入得了先生的眼。”

  东皋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云谙轻咳一声,“她就跪在门外。”

忠伯虽然对武青悠有好感,但一来这样的事情太多,而东皋一向不理会这样的事情,所以忠伯并未把此时告知东皋。阅读网  东皋听云谙说有人跪在外面,脸上淡淡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她是谁?”

  云谙摇了摇头,“其实我一共也才见她两次。”

  “见她两次,就让堂堂皇子为她说话,往年怎么不见你替别人说过?”

  东皋待弟子的方式很特别,亦师亦友,所以云谙才会帮武青悠说上两句,反过来却被东皋打趣。

  云谙听过东皋的话,却回答道:“因为这小女孩儿与别的人不太相同,或许先生见过她后,会对她产生兴趣。”云谙也知道分寸,他虽然帮着武青悠在东皋面前说了好话,但也不能强迫着东皋先生收了她为徒,一切还得看她自己。

  “哦?”东皋听他如此说,的确被勾起了丝丝兴趣,“你的话我记下了。”

  武青悠丝毫不知道东皋此时已经通过靖王云谙之口知道了她的存在,她小小的身板跪得直直的,虽然只有十一岁,但这几个月跟着武承义学武,身体已远远超过同龄人结实。

  这连着几个小时跪下来,除了腿脚发麻,身体冒汗外,并没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而东皋先生居所一里外,那些看戏的人们或站或坐,依旧观察着东皋先生居所前的一举一动。

  武青悠跪求无果,早被多数人猜到,所以并没有引发太多话题,只是笑她不自量力。

  云国的风气比较开放,就是女子也能游学出门的,如此这般想做东皋学生的人,还有不少女子,这些女子同样站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没有行动,都在各自思量怎么才能成为东皋先生的关门弟子。

  而这些女子中,尤以后面才到的两人最为突出。

  若是武青悠回头,就能认出这两人,一人就是她前世闺蜜徐莹,而另一人,则是御史庄大人的嫡女庄晓岚。

  两人初来不久,尚不知道东皋先生门前跪着的是武青悠,徐莹看着那背影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眼前之人与那傻傻的武氏大小姐联系起来。

  流绾站在不远处,同样也背对着徐莹等人。

  庄晓岚性格孤傲,容貌却很出众,徐莹外表看起来端庄而明丽,同样不输于她,两个美人一出现,顿时让在场的学子们纷纷转过视线来聚焦到两人身上。

  庄晓岚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很是不屑。

  徐莹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挂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庄晓岚收回视线,拉着徐莹的手压低声音道:“徐莹,东皋先生好不容易来云国,你一定要帮我想个办法拜他为师。”

  徐莹微微一笑,“晓岚,放心,我会帮你的。”她嘴上虽这么说,可是心里却另有打算,她若是有那个本事让庄晓岚拜东皋为师,她自己早在一两年就拜在东皋先生门下了,也不用去攀附武青悠,将来必然会嫁入士家大族。

  一想到武青悠,她脸上的浅浅笑容有一瞬间扭曲,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地握了起来。

  她不知道武青悠是吃错了什么药,这一年来,每次见到自己,都拒之千里,甚至还能从她眼睛里感觉到一丝淡淡的恨意。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武青悠,虽然自己靠近她的确另有目的,但自己一向做得隐秘,一步步地隐藏着,并没有暴露出来,那么武青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或者她其实也并不知道,就是因为徐莹摸不清那个傻傻呆呆的她究竟是否知道了,又想了些什么,所以心里反倒有几分忌惮起武青悠来。

  正在这时,一直背对着她的流绾实在忍不住了,匆匆地走到武青悠身边,面带忧色地道:“小姐,你都跪了好几个时辰了,我看……东皋先生不会出来了,小姐还是随我回家去吧。”流绾低声劝说。

  武青悠额头的汗已经湿了头发,服服帖帖地贴在脸颊上,可她神情依旧如最初一般,她咬着有些发白的唇,摇了摇头,“我不能走,要是这么走了,这几个时辰也就白跪了。”

  “可是……这么下去,小姐你肯定受不了的。”流绾担心得皱紧了眉。

  “没事……”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却透着一股坚定,“我还能坚持,要是实在不行了,我会喊你的,”她勉力朝流绾扯出一丝笑容,安着流绾的心。

  可她不知道这个笑容落在徐莹眼中有多么震撼。

徐莹瞪大了眼睛,似乎在辨认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可是那张脸虽然隔得有些远,但她却清清楚楚认得,那是武青悠  “徐莹,我没看错吧,武青悠居然来了?”说着又使劲摇了摇头,“怎么会……一定是我眼花了,还隔这么远呢。”

  徐莹也希望是自己眼花了,可是两人都看到了,怎么还会错?

  她神情骤然变化,不管武青悠究竟为何疏离自己,但她明白,从今以后,自己不可能再跟她走同一条路线,她略略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庄晓岚。

  庄晓岚家世虽略逊于武青悠,但胜在容貌比她出色,早晚也会入宫,且如今武青悠已经明确说过,他们不再是朋友,那么她也该换个同盟了。

  武青悠能给她的,兴许庄晓岚同样也能给她。

  快速整理好思绪,她微微一笑,“晓岚,你没有看错,东皋先生门前跪着的就是武青悠。”

  “什么?”庄晓岚一惊,问出了声。

  本来因为她不屑的目光转开视线的人又因为她的一声惊呼转过头来。

  庄晓岚很是不喜被这些寒门子弟打量,当即眼睛一横,扫视过去,“看什么看”

  被她这一吼,才赶紧转开视线。

  庄晓岚正在气头上,收回视线,面上还带着怒容,“怎么会是武青悠走……徐莹,我们过去看看。”

  徐莹任她拉着走了两步,才说道:“晓岚,别冲动,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呢。”

  “怕什么……我爹是御史”

“是,庄大人的嫡女,自不由被这些寒门子弟说三道四,可是晓岚你别忘了,那里跪着的是武皇后的嫡亲侄女,武将军的唯一嫡女”阅读网  庄晓岚脚步一顿,脸上骤然变色,她如何不知道武青悠的身份比自己高贵,武氏一族尽是名门显贵,且武皇后一脉又只剩武青悠这一个贵女,她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

  可以说,这云国天下,未出阁的小姐们,都比不上武家这位金贵的小姐。

  这一切叫同样身为名门贵女的庄晓岚如何不嫉如何不恨,何况武青悠还是个傻傻呆呆的性子,凭设么她那么好命,可以得到其他女子梦想的一切?

  当即更是无法忍受,拨开徐莹拉着她的手,朝武青悠快步走去。她是无法改变什么,但是口头上羞辱武青悠一番却是可以的。

  徐莹眼神闪烁了几下,她原本就没有想真的拉住庄晓岚,既然她和武青悠修好已不可能,那么她为什么不借庄晓岚的手出出气呢?

  而庄晓岚和武青悠之间的嫌隙也早埋下了的,徐莹想要武青悠完全依靠自己,自然不会让其他人呆在武青悠身边,所以在她挑唆下,几乎所有的名门小姐都不愿和武青悠来往。

  庄晓岚大踏着步子走到武青悠身后,才突然停下步子,整理了下情绪,才冷冷地哼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武家大小姐,怎么?跪了一天了,东皋先生也不见你?”

  武青悠听到声音,没有听出是谁在说话,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她能记住的人实在有限,于是她略略侧头,看向身后的庄晓岚,见来人一袭烟罗长裙,面容姣好,不是将来的庄妃又是谁?只是这时的声音还略有些稚嫩。

  前一世,两人就不对盘,想想也是,似乎从有记忆开始她就一直不喜欢庄晓岚。视线转动,随后落在庄晓岚身后的徐莹身上。

眼神微微一闪,原来是她……一瞬间,她明了了为什么庄晓岚不喜欢自己,也明了自己为什么与其他人都不合群,原来全是因为她  恨意一瞬间从心底升起,再看徐莹,仍旧一副端庄圣洁的模样,五官虽明艳逼人,可神色却温和亲近,很难让人对她产生不良的情绪。

可是武青悠吃过前一世的亏,没人比她更清楚,在她这副皮囊下,有着怎样一颗阴暗歹毒的心  可是,此时此地,她不能做什么,在众人面前,徐莹是柔弱的,是值得疼爱的,她如果冲上去暴打她一顿,除了让她吃点皮肉苦之外,舆论上,自己反倒落了下风。

  她要的,绝不仅仅是出一口恶气,她要的是压制徐莹,让她不断地承受心理上的煎熬……

  想到此,她强行收住自己眼中欲爆发的浓烈恨意,转过头来,眼神竟丝毫没有再在庄晓岚身上停留。

  庄晓岚见她如此无视自己,脸上的恼色更甚,同时更逼近了两步,已然站在武青悠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武青悠,你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竟敢来拜东皋先生为师,真是笑死人了”她嘲笑完,竟真的捂着嘴笑了起来。

  武青悠尚未说话,徐莹已经走到了两人身边,拉了拉庄晓岚的袖子,“晓岚……金诚所致金石为开,兴许青悠真的拜得东皋先生为师呢”说完,又朝着武青悠微微一笑,“青悠,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听到徐莹这么说,庄晓岚不太满意,哼声道:“要是她能拜东皋先生为师,我庄晓岚的名字倒着写”

  徐莹不痛不痒的一句话,看起来似乎是与武青悠交好,真心祝福,但实际上,只是想让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激烈。

  谁想,武青悠却是抬起头来,丝毫没有跪在地上而矮人一截的微弱气势,反倒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威压,“我的事,与你二人何干?”

  不止是徐莹,连庄晓岚都愣住了,这……这还是那个傻傻的武小姐?

她的目光非常冷淡,只匆匆在她二人脸上一扫,便又转了回去,可是她话语中的气势,和脸上淡漠的表情,在两人看来,皆不该出现在他们熟悉的这张小脸上庄晓岚愣了片刻,很快回神,脸上似有青气缠绕,显是气得不轻,可武青悠这句话却把她给噎住了。她能不能入东皋门下,的确不关他们的事,可她哪知道武青悠突然这么厉害?原本只是想奚落她一番,凭她以前那个性子,自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委屈得想哭。可现在,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可武青悠的话虽然把她噎住了,却更加让她恼恨起武青悠来。

  原本在她眼中,武青悠只是一个仗着家世好,实则草包的人,所以她才敢嘲弄。可今日,武青悠的突然转变,让庄晓岚颠覆了对她的认知。

  徐莹的眼神暗光闪烁,自一年前那一日起,武青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止性情变了,人似乎也变聪明了,若真是如此,难保她会想明白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究竟是什么目的。

如此……今后一定得防着她了  就在三人默不吭声的时候,忠伯轻轻拉开紧闭的大门,露出半个头朝武青悠所跪的位置看了一眼,待看到武青悠满脸是汗的跪在原地,微微叹了一声,才拉开大门,走了出来。

  “小姑娘,不要再跪了,你看这太阳都快下山了……”见她神情依旧没有松动,他又道:“你就算再跪下去,先生也不会见你的,还是起来回家吧,你爹娘会担心的。”

  忠伯也是好心,武青悠明白自己这一跪无法无法拜得东皋为师,但只要让人家有一个好印象,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见见东皋先生,再谈拜师之事。

  正准备给忠伯道谢,看看日头,的确不早了,准备明日继续,谁想庄晓岚冷冷地盯着武青悠道:“人家想跪你就让她跪好了……说不定她这一跪还真能跪成东皋的弟子呢”她这话中的讽刺有谁听不明白,就是忠伯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来此地的人,无非是想拜他家先生为师,而东皋收徒首先最重人品修养,其次才是天资。眼前这小姑娘,就他一个看门的来看,就不可能成为先生的门徒。阅读网  可忠伯没有说话,只看了庄晓岚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落在武青悠身上,武青悠也似完全没听到庄晓岚的话,朝着忠伯微微一笑,“那青悠今日就先回去了,麻烦忠伯代青悠向先生问声好,青悠明日再来求见。”

  忠伯知道劝阻无用,于是轻叹一声便转身进了门,丝毫不理会庄晓岚和徐莹两人。

  武青悠的双腿已经跪得血脉不通,轻轻动一下,就如针在扎,流绾看到她脸色,赶紧走过来,伸手替她按摩顺血脉。

  庄晓岚的拳头全都打在了棉花上,让她腹中的气无从发泄,看到武青悠这个模样,嘴角轻蔑地一弯,“自找苦吃,还不是连东皋先生的面都没见着。”

  说完,她也不准备再呆下去,今日武青悠给她的震撼太大,特别是自己在她面前讨不到半点好,只是冷笑着看了她道:“我就看着你武大小姐成为东皋先生的得意门徒了,千万别让我失望才好”说罢,拉着徐莹转身便走。

  流绾一直在旁,听到庄晓岚的话,眉头死死地皱着,她原本性子也算沉稳,可是看到自家小姐被她奚落,她还是忍不住破功,若不是小姐三番四次地给她递眼色,她说不定已经护着小姐和庄晓岚吵了起来。

  但再看小姐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因为庄晓岚的出现而格外气愤,反倒很平静……

  可是这样的平静出现在一个仅仅十一岁的女童身上,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尽管这一年来,流绾亲眼看到小姐的变化,此时也不由得再叹了口气,小姐,究竟是因为何种缘故,有了这些变化?

流绾想不明白,但是之前见到小姐与徐莹说“我们不再是朋友”今日,徐莹又和奚落小姐的庄晓岚一起出现,不管究竟是为何,这个徐莹肯定不是好人  流绾凭着护短的主观意识,直接把徐莹划入了庄晓岚一列。

  武青悠不知道流绾这短短时间所思所想,只是在流绾的按摩下,腿脚逐渐有了知觉,又扶着流绾伸出的手缓缓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回家。”

  此时夕阳渐渐落下,远处那些观望的士子们都没有采取行动,而是见到武青悠起身后,都作了鸟兽散。

  武青悠看着这些人的目光一闪,这么多人想当东皋的弟子,也不知道其他人会采取什么招数。她早知道这趟拜师不会太顺利,可亲身经历之后,才发现有些事尽管努力也未必能成,但她不会放弃,反而要更加努力才是……

  眼中的坚毅再次浮现,虽然扶着流绾向前走,但跪了这么长时间,腿脚还是不利索,要是一年前,或是前世的自己,别说几个时辰,恐怕连一刻钟也无法坚持。

  在经历过心伤心痛之后,她反而觉得这样一跪算不得什么,未来自己要面对的恐怕比现在要艰难十倍或是百倍。

可……那又如何?她既然活了,就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而同一时刻,忠伯按例去向先生汇报情况,这时靖王云谙也已经离开,只剩东皋一人坐在堂屋里,拨弦试音,听到脚步声,头都未抬一下,“那小姑娘走了?”

  走进堂屋的忠伯脚步一顿,微微愣了片刻才明白先生问的是今日一直跪在门前的那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虽然奇怪先生怎会知晓,又怎么主动问起,可他没有询问,只恭声答道:“是的,天色不早了,老奴让她先回去了。”

  东皋点了点头,虽然年近四旬,可周身散发的儒雅之气让他有一种难言的魅力,此时略低着头,五官平静得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忠伯见他没有再问,却是犹豫了片刻主动说道:“今日那小女孩儿倒是个不错的,小小年纪,毅力惊人,更是识礼仪知进退。”忠伯虽然是东皋的奴仆,可这些年一直跟随在他身边,东皋待他也并非一般仆从,所以忠伯敢在主子面前直言不讳。而这些年,在他看来,敢来跪求先生的虽然面上恭谨,但眼神对他一个看门的老头却并无敬意,只是碍于面子,原本他也是不介意的,毕竟身份在那里,可是,今日那小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同,没有逢迎阿谀,更没有鄙视看轻,仿若只是一个小辈恭恭敬敬地看着自己。

  这也是他对武青悠生出好感的原因之一。

  东皋听到他这么说,拨弄琴弦的手却是停了下来,扬起俊朗的五官,朝着忠伯微微一笑,“倒是难得,竟然让你也为之说好话。”

  不得不说,虽然还未见到这小女孩儿,但是他心里已经对她产生了好奇,先是靖王亲口为她说好话,然后从不传话的忠伯竟也赞赏她。

  想到这里,东皋嘴角淡淡地扯出一丝感兴趣的笑容。

  不过他仍不会凭两三个人的一席好话而收了她为徒。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武青悠回家后,嘱咐流绾千万别把这事告诉武承义,虽然爹爹知道她要拜东皋为师后肯定会高兴,但此事八字还没一撇,要是让他还知道自己为了拜师弄得腿脚不便,肯定不会让自己再去。

  流绾点了点头,答应下来。然后扶着她上床,一面用温水擦拭她的腿,一面絮絮叨叨,“小姐,那么多人想拜东皋先生为师,都没有成功,你看今日先生居所外那么多人,都没有行动,小姐你为什么偏偏要去跪拜呢?”流绾叹着气,用温热的帕子轻轻地敷在她腿上,“流绾还打听到,往年许多士子跟小姐一样跪拜东皋先生,可是先生连面都没露一下。”

  这些武青悠早有心理准备,这样的局面她也料想到了的,庄晓岚想以此嘲讽逼退她,而流绾却是真真切切地关心自己,这样的温暖,她似乎从没感受过。

  她握住流绾的手,微微一笑,“没试过的事情,我不能放弃,就算不成功,至少我有去努力过。”她这么对流绾说,其实是在对自己讲,重生一世,她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去改变,可是未来能否被改变,没人知道。但因为不知道,就停步不前,再去经受一次前世的惨淡吗?

不……就算未来无法改变,至少她努力过(新一周冲榜了,大家有推荐票票的请投给新书吧,3Q)阅读网  休整了一夜,双腿已经没昨夜那么疼了,早早的,武青悠依旧如往常一般先读书,再散步到武承义书房外扎马步,练剑法,做完这一切,武青悠才匆匆回了房。

  吩咐流绾带上干粮,便要出门。

  流绾欲言又止,终还是叹了口气,拿了个软垫子又收拾了些吃的才与武青悠一道出门去。

  今日他们来得比昨日早,东皋先生居所外虽然已经有人在,但人数却不多。

  武青悠像昨日一般来到东皋先生大门前,任由流绾把垫子放在膝下,她是来拜师的,不是来自虐的,既能舒服一些,也不会显得诚意不足,她便弯膝跪在了垫子上,并抬头望着紧闭的大门,用尚还童稚的嗓音大声说道:“武青悠拜见东皋先生。”

  说完,她也没指望大门会为她打开,只是礼貌性地问候一句,然后就如老僧入定一般直直地跪在了大门前。

  流绾慢慢退开,在旁边守着。

  半个时辰过后,人渐渐多了起来,山林的宁静也被打破,虽然隔得尚远,人声却依旧稀稀落落地传入了武青悠的耳中。

  昨日这些人观察了一天,皆没有动作,今日兴许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便有人跃跃欲试了。

  没多久,便有人走近,丝毫没有看一眼跪着的武青悠,径直走到紧闭的大门前,叩响了门。

  “咚,咚,咚咚……”门环很有节奏地响动,可以看出那士子心里紧张与敬畏。

  而没隔多久,门里就传来忠伯的声音,“谁呀?”

  那士子听到声音,精神一振,赶紧理了理衣帽,摆好姿势,等待开门。

  而武青悠也只是扫了那士子一眼,便垂下眼,直直看着面前的台阶,没有出声,规规矩矩地跪着。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半截,露出忠伯的整张脸,待看清楚面前的人时,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匆匆扫了那人一眼,视线便越过那人落在垂眸的武青悠身上,眼中轻不可见地闪过一丝赞赏,然后才转回头去看那个叩门的士子,“这位公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士子对着忠伯施了一礼,“晚生有一问不明,特来拜见东皋先生,请先生解惑。”

  以问求见,东皋先生乃当世名家,自然得回答他的问题。这士子满心得意,认为自己马上就能见到东皋先生,进而拜他为师了。

  谁想忠伯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声,“又是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那士子听到他嘀咕,却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于是把眉一抬,“老者在说什么?”

  忠伯咳了一声,“没什么,你要问什么问题,告诉我吧。”

  那士子听他如此一说,眉头不自觉地一皱,“这问题须得学生见过先生后,亲自询问。”

  忠伯有些恼了,这些人打的什么注意,他再清楚不过于是冷着脸对那士子道:“先生在与人论学,若公子有问题,我会帮你代为询问,要是公子不着急,可在先生开学讲课的时候再行询问。”说完,再不看一眼那士子,就要关门。

  士子一听这话慌了,连连摆手,甚至把手伸进了正渐渐关上的门缝里。

  忠伯见他如此,脸上的不悦更甚,“公子难道想强闯民宅?”

  “我……在下不是”那公子没料到一个看门的奴才竟如此口齿,竟让他想了一夜的计划付之流水,到了这时,他没有法子,只得说道:“学生……学生只是想见见先生。”

  “刚刚已经说了,开学讲课的时候,你就能见到我家先生了。”忠伯说完,就把他强塞入门缝的手推了出来,然后指着跪在台阶下的武青悠道:“就算要见先生,也该是这个女娃第一个见,人家小小年纪,就知道勤勤恳恳,你等却只知道走捷径,就算拜了先生为师,也未必能一方大家”

  这一番话,说得那士子面红耳赤,随着门关上,那士子猛地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武青悠一眼。

  似乎认为自己的前途被阻,全都是因为武青悠跪在这里。

  当然,他绝不会像武青悠一样去跪,先不说前几年的例子在,跪了也未必能见到先生,再者……他视线往远处一扫,到处都是人,且他的许多同窗都在这里,求见不成已经够丢脸了,要是自己跪求再不成,岂不是脸都丢尽了。

  想到此,他狠狠地跺了跺脚,才不甘心地离开东皋先生居所前,往远处同窗走去,且做好了被奚落的准备。

  而武青悠却根本没在意这一段小插曲,只依旧垂眸跪在台阶下。

  尽管心里急切,可她知道这个过程一定不能心急,不能给东皋先生留下半点不好的印象,想来他那样的名家,光看拜师一事,就知道他内心定然是有些狂傲的,越是傲的人,越不能去触碰他的麟角,只能顺着他的心意,让他感觉道她的诚心,循序渐进。

  这一日,忠伯没有再出现在武青悠面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只是中间仍有不少雄心勃勃的士子想尽各种办法求见,都被忠伯挡了回去,而每一次,他都会把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武青悠。

  天色再次黑了下来,武青悠照例对着东皋先生的居所一拜,“青悠明日再来拜见先生。”说完,在流绾的按摩下,通了血脉,然后才慢慢地被流绾扶着往山下走去。

  而武青悠不知道,东皋坐在三楼的阁楼上弹了一天的琴,那窗户刚好能看到她跪着的地方。

  待她起身离开,琴音也戛然而止,东皋弯了弯唇角,看着远处被流绾搀扶着慢慢走远的小小身影,自语道:“小小年纪,性格如此坚毅,倒真有些难得”

  一连三日过去,武青悠每日都准时出现在东皋门前,原本那些嘲笑奚落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渐渐也有些变了。

其实那些士子之前嘲笑她更多的原因是自己想做却落不下脸,在众多熟人面前跪下,且还不定能够拜师。阅读网  武青悠不知道别人的想法,也没兴趣去知道,她每日虽然跪着,但脑中却在回忆之前学习的东西,并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而这几日下来,庄晓岚没有再出现,徐莹却日日出现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她,这样的武青悠让她摸不透,甚至让她开始忌惮……

  云谙除了第一天来过,便因事缠身没有再出现,但一直派人盯着武青悠,想看看她究竟会坚持到什么时候。

  到了第五日,武青悠虽然没有对流绾抱怨半句,可心也不由慌了起来,要是这个笨法子根本不能打动东皋先生半分,她又能怎么做?

  虽然拜东皋先生为师是临时起意,但若真能成为他的弟子,她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如今仅仅靠她自己自学,那么三年的时间,她能学到什么?能够改变一个王朝的历史吗?

她虽然有那股决心,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渺小,若要撼动大树,她必须得变强,不断第变强才能在三年之后,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变这一切  但眼下,笨法子似乎根本不起作用,那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跟着东皋先生学本事?

她皱着眉不停地思索,希望能想出一个打动东皋先生的法子出来,可是她现在虽然懂了不少事理,也学了不少东西,但要在当世名家面前使手段,恐怕还是不够。若反而被他察觉出来,只会完全断绝自己的拜师之路  正当她纠结矛盾的时候,台阶上那扇紧闭的大门突然开了,这一次不只开了一丝缝儿,而是完全打开……

  忠伯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走到武青悠面前,对她道:“女娃,我家先生要见你,你随我来吧。”

  武青悠听到这个消息原本是该高兴的,可是来得太突然,她反而愣住了,过了好片刻,才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可这一站,血脉不畅的腿顿时如千万根针齐齐扎来,让她“啊”地轻叫了一声,就要往前摔去。

  忠伯连忙搭了一把手,把她拉住,而这时流绾也走了过来,赶紧给她活血。

  忠伯看她这个模样,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每日这么跪着,难为你了”

  武青悠在流绾帮助下,腿脚已经渐渐不再痛麻了,流着汗的脸上露出笑容,盯着忠伯的眼睛亮若星辰,“不难为,谢谢忠伯您”只要能拜得东皋先生为师,这点小苦根本不算什么,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根本不会成功,没想到忠伯却给她带来了喜讯,眼下,这点小痛小累的,更加不值一提。

  忠伯笑着点了点头,带着武青悠和流绾走进大门,然后关上,才带着两人去见东皋先生。

  四周的学子包括徐莹在内,都诧异地瞪大了眼珠。没过多久,外面树林里沸腾了起来,全是疑惑不解为什么东皋先生会突然见这个小姑娘。

  可他们忽视了,以前虽然有人跪求过东皋先生,但大多只跪了几个时辰便放弃了,而武青悠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竟然可以一跪几天,且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

  她之所以会被东皋先生邀请入内,除了她的坚韧,还有她不在乎虚名,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即便是嘲笑辱骂,她依旧淡然以对,只坚持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

徐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里,初始的诧异渐渐平静了下来。武青悠的敌意,让她警惕,所以她才会接连几日出现在这里,观察武青悠。只是事情跟她预料不同,那个明珠一样被捧在手心长大的武小姐,竟然有这种毅力  她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没有理会周围人的议论,而是独自转身离开。

  成为东皋的弟子?她未必有那个本事,如今不过使了笨法子打动了东皋,见她一面而已……毕竟靖王云谙和文渊阁大学士之子何坤天资聪颖乃万里无一,这才入了东皋先生的眼。

  武青悠有几斤几两,徐莹再清楚不过。虽然这一年来不知道她发生了何事,但人的天资绝不会因为一年的时间而彻底改变,即便她如今没有以前那么蠢了,但徐莹也绝不会相信,她会突然变得惊才绝艳,被东皋先生收入门下。

  武青悠不知道徐莹的这番心思,只老老实实地被流绾搀扶跟着忠伯往前走。

  走了一段,忠伯突然回头对她说道:“小女娃,我知道你是为了拜我家先生为师来的,先生肯见你,也算你一场造化,但是先生性子傲,你千万别激怒他,否则……”

  武青悠心里感激,毕竟忠伯跟随东皋多年,肯定摸清了东皋的性子,这番话语,是在提醒她,拜师的事不能急于求成,惹怒了东皋先生,这些天也就白跪了,同时也有另一层意思,要成为东皋的弟子,真的很不容易。

  武青悠得到这点讯息,脸上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只对着忠伯行了一礼,“谢谢忠伯提醒。”

  忠伯微笑着点了点头,见她听进了自己的话,便不再多言,在前面带路。

  武青悠听完忠伯的话后,心里已经大致地描摹了一下东皋的样子,也暗自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心急,否则这些天真的白跪了。

  东皋这个院子很雅致,花不多,树倒不少,而忠伯最后把他们领进了一处竹林中的阁楼,武青悠这才收回了四处打量的视线。

  两人被忠伯带到一处阁楼上后,忠伯对着闭合的门微微一躬身,“先生,人带来了。”

  门里传来一声轻“嗯”然后便没了下文。

  忠伯转过头来看着武青悠,“你自己进去吧,这丫头先随我离开。”他指着流绾道。

  流绾不愿离开,可是看到武青悠对她使眼色后,只能点点头,随着忠伯一起离开了。

  武青悠深吸一口气,然后推开闭合的大门,没有抬眼去看,而是恭声说道:“武青悠拜见东皋先生。”

  等了良久,屋里没有人回答她,可武青悠能感觉到一束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谢谢大家的推荐票票)阅读网  武青悠屏着呼吸,不敢抬头去看,站在门口,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却像经历了几个轮回,令她汗流浃背。

  她一路走来,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是心里始终如擂鼓……

  她跪了这么多天才能见他一面,拜师的心理越发急切,可也令她彷徨,因为到现在为止,她仍没有想到一个好法子,能成功拜东皋为师。

  “你叫武青悠?”一个温柔的嗓音突然在安静的房里响起,不知怎的,奇异地抚平了武青悠的紧张不安,她深吸一口吸,缓缓抬起头来,向发声的地方看去。

  一个容姿不俗的男人坐在矮榻上,面带淡淡笑容地看着她,看样子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实在与武青悠脑中摹画的大儒东皋有些出入,可不知道怎的,这样的东皋令她完全放松下来。

  她微微一笑,朝着矮榻上的东皋躬身行了一礼方才说道:“学生正是武青悠。”

  “你在外面连着跪了数日,可是有什么问题不解想要问我?”东皋脸上依旧带着柔和的微笑,对她轻轻说着。

  武青悠听他提起此事,也不想拐弯抹角,于是说道:“学生早闻先生博古通今,也想如先生一般成为一方大家。”急忙中,她只能如此回答。

  听闻武青悠的回答,东皋面色依旧平和近人,他缓缓从矮榻上站了起来,盯着武青悠道:“哦?你为何想成为一方大家?”

  脑子飞速转动,刚刚那个回答都是她急中生智出来的,如今被东皋一问,她便卡住了,她本不是聪明绝顶之人,有的只是一腔执着。

  而显然东皋也看出了这个小丫头并非是因为要成为一方大家才来拜他为师,但他并不生恼,反倒觉得有趣,特别是这么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儿。

  “你不用想了……老实说你为什么要做我的学生吧。”东皋白衣胜雪,一拂袖,负在身后。

  武青悠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回答和犹豫骗不过东皋的眼睛,可是她若不撒谎,难道说自己已经死过一次,拜他为师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样荒诞无稽的笑话谁会相信?

  可既不能说撒谎又无法说实话,要她怎么办?

  短短时间,武青悠踟蹰犹豫,东皋并没有催促,只负手站在武青悠身前不远的地方默默看着她。

她脸上的犹豫,挣扎,甚至一丝丝轻不可见的痛都没有逃过东皋的眼睛。而这些情绪却让东皋更加的好奇,为什么一个十一岁小女孩儿身上会有这样的情绪,甚至还有那让他都惊叹的毅力  屋子里奇异的安静,武青悠思索的功夫并不长,已经做出了决定,她知道自己若再撒一些无边无际的谎,同样会被东皋拆穿,甚至对自己产生的那么一点好感也会随之消失。

  所以,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白衣胜雪的东皋,启唇说道:“因为青悠不想被人掌控,不想被人愚弄,自己的命运想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的眼睛清亮得如清可见底的清泉,不含一丝杂质,那么直直地看着他,她话语中的真挚和倔强,东皋感受到了。

  他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眸光却有微微闪动,他转开视线,没再看她,而是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盈盈如翠的绿竹,继而轻声说道:“你的想法是不错,可是想做我东皋弟子的人成千上万,我为什么要收你?”

  自从踏入这个门,东皋给她的感觉虽然算不上亲近,可他脸上那淡淡的柔和微笑,却令她忽视了他性格中的狂傲。

  他说得没错,那么多天子骄子想成为他的弟子,自己资质只是一般,凭什么让他收自己为徒。

  资质的事是先天存在,无法更改的,武青悠也无可奈何,可是她既然走到这一步,断然不会让自己输在这里。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看着眼前不远处那个临窗而望的白衣男子,她突地上前一步,“不知先生收徒有何标准,又是为了何目的?”

  东皋显然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凝望窗外景色的脸上表情一怔,继而收回视线,再次落到她身上,眼神里难得的出现一丝错愕,似乎以前他也并未思索过这个问题,只是见云谙和何坤两人资质出众,人品也是好的,所以就收在了门下,跟本没有什么目的。

  武青悠看到东皋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一问没有问错,于是趁着他垂眸思索的时候,又继续道:“先生收徒没有任何目的,但是非天资出众的不收,青悠明白先生惜才之心,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先生不能以现在的眼光去看将来的事,青悠虽天资不足,但自问毅力足够,若是天资聪颖者一遍可会,青悠须得五遍才会,但青悠绝不会只做这五遍”

  她小小年纪,身上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气势,让从小便是逸群之才的东皋第一次重新审视起武青悠来。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样的人,他这一生的确见过不少,但收徒的时候同样会看对方天资是否高人一等,但此时听了武青悠的话,他却第一次生出动摇来。

她的坚毅,他见识过……在这一番话后,他甚至想,兴许这样的她真能成为一方大家  他原本叫武青悠进来,并非是起了收对方为徒的心思,只是见她连着跪了这么多日,若是不见见她,兴许会让这个小姑娘伤心难过,甚至以后失去这份毅力。

  可是现在……他的心竟有了丝丝收她为徒的念头。

  武青悠说完那番话后,心里其实也没有底,只是希望尽可能地说服东皋先生,若是这般不行,哪怕利用太后的势力,她也要成为他的弟子。

  可是没想到东皋既没发火,也没就她的话说下去,而是问道:“你是何家的小姐?”

  武青悠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微微怔了片刻,就回答道:“家父乃威远将军。”

  东皋听后点了点头,柔和的微笑再次回到他脸上,“原来是武氏一门的小姐。”东皋先前听闻武承义只有一女,且极为宠爱,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女孩儿,实在跟他想象中有太大的出入。

  若是没错,她该是武皇后一脉唯一的贵女,可她竟然在门外跪求自己,若是武皇后下旨,自己就算不愿,也不得不收了她为徒,可她并没有如此做,竟然以如此金贵之身,亲自来求拜,且不露自己的身份。

东皋不是一个看人身份办事的人,可武青悠既然有这重身份,却不用,只以自己的顽强毅力,不屈不挠的精神来求见自己,这一刻,即便是东皋,也不得不动容。阅读网  两人一齐出了坤宁宫,而他们身后各跟着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

  一路上,武青悠没有主动说话,云祺也一直沉默着,似乎在想事情。

  武青悠以为这种沉默会一直保持下去,直到姑母派人来唤她时。可沉默半晌的云祺却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她,“你想去什么地方?”

  武青悠看着他点漆般的眸子,微微晃神,过了片刻,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他道:“随便走走就好了。”

  云祺听后点了点头,“那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吧。”

  武青悠没有再吭声,只默默地跟在他身旁,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一世只要一见云祺,她的心虽然依旧颤动不停,可她更多的是感到局促不安,甚至想逃跑……

  云祺的心思很敏感,上一次就被他察觉了异样,这一次同样不例外,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到她身上,却没有如上一次般点明,令她更加尴尬。这一次他似乎也想化解自己对她的这种无形的压力。

  两人走了一段路,沉默半晌的云祺又再次开口,“你这些天没有进宫来。”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武青悠不甚明白他此话是何意,于是抬起头看向他略前于自己办个身位的侧脸,“嗯,这段时间,我去做了点事情。”

  “哦?”云祺转过头来,看着他,少年略微稚嫩的脸上带着些许好奇,“你做什么事情去了?”

  武青悠先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搭话,再没有想到他会就自己的话题继续问下去。这时候,她心里也有些雀跃,且想把自己这些天做的事情告诉他,让他看看这一世的自己并不是前世那个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儿。

  可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不想云祺难过,就像王美人的伤心一样,若她告诉了云祺自己拜得东皋为师,表面上云祺兴许会恭喜自己,可他心里的痛和怨只怕会更深。

  他也同样是一个皇子,可是连学习都只能靠他自己。

  她心里也同样会难过,因为她不想看到前一世自己需要仰望的男人如此令人心疼的一面。

  所以,她忍住那翻涌的情绪,朝他微微一笑,撒了一个谎,“是因为乞巧节要到了,我和流绾在绣香包,做衣服呢。”

  云祺见到她的笑脸,脸上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乞巧节么?没想到你也会喜欢那个,也对……没有哪个女孩儿不想找个如意郎君的。”

两人就这么随意地搭着话,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御花园中。一年前,武青悠兴许会因为看到这个地方而脸色苍白想要逃避,可一年后,她不会再仓皇而逃,这一世,她再不是以前那个任由人欺负的傻瓜  这个地方只会让她更加清醒,促使她更加地努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此时已经到了晚春,但花儿依旧盛放,姹紫嫣红,香味扑鼻。

  两人踏着鹅卵石缓慢行进,时而搭上两句话,两人间的气氛比初始要自然了许多。

  就在两人走过一座假山时,突然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爽朗的笑声,接着又听他道:“爱妃,九儿如今越发出息了,今日东皋先生还在朕面前夸奖了他。”

  这男人的声音响起后,武青悠便发现身旁的云祺身体突然僵直起来,甚至不再往前迈动一步。

  武青悠轻轻挪动了一下步子,透过假山外的花丛间,看到了一座亭台上,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人正满面笑意地看着他旁边的美貌女子。

  而在他和美貌女子之旁,还有一个容姿绝世的少年。在看到那少年的一瞬间,武青悠想了起来,这人正是上次在御花园里见到的那个放风筝的少年。

  此时,他脸上也扬起笑容,竟比那春桃还要迷人三分。

  三人坐在亭子里,气氛融洽,丝毫不像君臣,反倒像民间的一家三口。

  而那个女子,容姿同样不俗,与少年有几分相似,此时也掩着唇,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父子俩。

  武青悠收回视线,落到云祺身上。云祺此时似乎早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不知不觉间,他也走出了挡住身影的假山后,视线直直地盯着亭子里的三人。

  他俊逸的脸庞绷得紧紧的,嘴角也抿成了一线,而明亮的双眼里闪烁的除了有孺慕,羡慕,同样也有怨恨和嫉妒……

  看着这样的云祺,武青悠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即便曾经被徐莹害死,她也曾埋怨过他,可此时此刻,看到他的模样,她的却是一阵抽痛。

  她突然鼓起勇气,伸出手握住了他略有些粗糙,且宽阔的手掌,想要给他一些安抚。

  云祺看着眼前和睦的一家人,令他气血翻涌,心神激荡,甚至想就这么冲出去,对着他名义上的父皇吼一声,“为什么你生了我,却从不来看我,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吗?”

  正当他气血奔腾的时候,突然一双软软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那双手虽然很小,很柔软,却坚定地握住他的手,仿佛要把全身的力量都渡给自己。

  他愣愣地转回头来,看向面前这个有着一双明亮灼人眼睛的女孩儿,突然间,他心中的愤怒躁动竟像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给抚平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掌里那双白皙的的小手,良久没有发出一语。

  武青悠不知道他此时心境已经有了变化,看着他垂眸不语,只以为他还在伤心难过,于是她依旧紧紧地握着那双布着一些粗茧的手。

而这短短时间,她也做出了个决定,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经所爱的男人如此卑微,如此痛苦,她要帮助他  握着他的手,她轻轻地说道:“我们去见你父皇。”说着就拉着他比自己大两号的手掌向前走。

  可还没有走两步,却被身后那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似乎并没有跟她往前走的意思。

  她抬起眼疑惑地看着他。

  而他的脸上却仿佛拨开云雾的晴天一般,绽放了笑颜,“不用了,我不想见他”

说话间,不顾武青悠的反抗,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往回走去。阅读网  云祺说完,拉着她转身离开了假山。

  他步子很大,武青悠须得跟着小跑才能勉强追上他。

  刚刚从云祺的话里,她多少明白了一些,云祺对皇上的怨和恨恐怕已经超过了其他感情,这样的结果她不想看到,可是却没有法子去扭转云祺的决定。

  他一股劲走了很远后,才突然停下来,对着身后的宫女,太监道:“你们不用跟来了。”说完,依旧没有松开武青悠的手,继续往前走去,只是这一次步子明显小了很多。

  武青悠步子渐渐缓下来,喘了几口气才平复。

  云祺没有出声,她也没有出声,两人的身形略微错开,一前一后,而他们两人的手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却牢牢地牵在一起。

  周围的环境不停在改变,直到越来越荒凉,甚至连前世在宫里生活了近十年的武青悠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四周的建筑丝毫谈不上巍峨恢弘,断壁残垣倒是不少,还滋生了许多杂草。

  这里,应该是传说中的冷宫吧?

  只是……她转头看向云祺,他为什么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走到这疏无人烟的地方后,云祺黑沉的俊脸稍微缓和了一些,拉着武青悠的手缓缓朝这片荒凉之地中那块面积不大的池塘走去。

  两人在杂草中穿行,衣衫拂动杂草发出的悉悉索索声伴随着蟋蟀短促而不停歇的“唧唧”声在这片宁静而荒凉的地方交错响起。

  没有幽暗冷寂,阴深孤独之感,反倒会令人沉静下来,随着它的宁静而心绪渐渐归宁。

  武青悠这时也明白了云祺为什么会来这里,想来这个地方应该是他常来之处,每当心情抑郁无法纾解之时,便来此处坐坐,兴许那些烦躁的事情便能随着这份宁静而沉淀下去。

  云祺不知道武青悠这短短时间内的想法,他带着武青悠来这个地方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之前他心思有些恍惚,直到走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拉着她的手,带着她来到了这里。

  只是当他完全清醒过来时,掌心的小手,他却不知为何舍不得再放开。

  他依旧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一眼那个一直默默地随着他来此的女孩儿。

  池塘边有一块半人长的石头,石头上没有青苔,光可鉴人,显然是经常坐人的。

  武青悠这时已经走到了云祺身边,抬头看了他一眼,云祺也恰好转头看她,即便心里不愿,他还是松开了她软糯的小手,“刚刚我忘记了……”

  武青悠知道他说的什么,在袖子下面握了握汗湿的手掌,朝他微微一笑,“没有关系。”

  云祺点了点头,没有提及今日的事情,反倒说道:“这里太荒凉了,我送你回去吧。”

  “没关系,我觉得这里挺好,反正时间还早,就在这里坐坐吧。”说完,她没有再看云祺,而是撩起裙子往那块石头上坐去。

  云祺看着她娇小的身子踏着露出水面的一些碎石跳到了那块大石附近,白皙的脸在阳光下晶莹而剔透,他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松动了一下,接着,他嘴角弯了弯,也踩着那些水面上露出来的碎石走到了那块大石头上坐下。

  “你常常来这里吗?”云祺原以为,她不会跟自己主动说话,因为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觉得这个小女孩似乎有些怕他。可现在她笑盈盈的脸孔就在自己身边,清甜的呼吸暖暖的,因为隔得近,她甚至能看到她晶莹细腻的皮肤上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虽然那光芒很淡,可是却让他的心跟着跳跃起来。

  他赶紧转开头,压制住自己突然紊乱的心跳,少年的嗓音带着些些沙哑,却很动听,“嗯,小时候常常来,长大了来的机会反而少了。”

  武青悠见他转开头,眼神微微闪了一下,此时此刻,无论会否导致他继续厌恶,但她只想他开心快乐,所以依旧笑着说道:“那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她前世在宫里生活那么久,也没发现这么个地方,不过就算那时候她知道这个地方,她恐怕也不稀罕来此,环境的美丑,也要心态相符才能体会。

  以往,她只喜欢奢华艳丽的东西,这么荒凉冷清的地方,恐怕落到自己眼里,只会央着云祺和姑母,把这里给扫平了重新建造,现在想来,幸好她前世不知道,否则只会让云祺更加厌恶自己。

  云祺抬眼看了一下四周,俊朗的脸上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回忆,又似乎不愿说出来。

  武青悠等了半晌,云祺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表情有些苦涩,自我排解,兴许他已经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抚,也可能是自己不是那个能安抚他的人。

  虽然有些难过,可她仍强撑着笑容说道:“天色似乎不早了,姑母该派人找我了。”说完,她便站起身来,欲踩着石头离开,心里也如这一池塘的水,冰冰凉凉的。

  可是再迈出一步后,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把她拉回了大石头上。

  她猝不及防地后退,可那只手却护着她安稳地落到了石头上,而她则躺在云祺的臂弯里,仰视着他俊朗的脸庞。

  那双点漆般的眸子仿若星辰一般耀眼,此时近距离地看着她,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又快了几分,而同时,她也发现,这双眼睛似乎与前世那双眼睛,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可是什么地方不同,她不知道。

  他没有言语,任她倒在自己臂弯里。

  良久之后,武青悠才脸色红红地挣扎着坐了起来。

  同时,武青悠虽然没有再触及他的身体,可是她总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变得滚烫起来,连带着呼吸也灼热了几分。

  “小时候,我被其他皇子欺负,没有能力反抗,害怕母妃担心,所以只能躲起来,等到天黑的时候再回去。”

  他的话语很短很短,可是却让分神的武青悠身子微微一震,转而看向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被其他皇子欺负,究竟欺负成什么样?他虽然一句话概括,武青悠却知道这期间绝不会仅仅“欺负”一个词就能概括,否则他为什么要等到天黑,仅仅是害怕母妃为了他担心。

这一瞬间,她的心再次揪痛起来,不管前世他们的姻缘为何阴差阳错,但这一世,她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苦,她要让他幸福,让他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孤苦的皇子,她要把骄傲,把幸福都给他  武青悠不自觉地再次伸出手握住他比自己大上两号的手掌,晶亮的眼珠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银辉,水濛濛的,好似能吸引人的魂魄。

  被她拉住手的时候,云祺并没有挣脱,而是转过头看她,那双眼睛里从最初的害怕变成了现在盈满了各种复杂情绪的眼神,可并不是别人眼里的轻视和嘲讽,而是一种能撼动他心灵的,连他都无法辨别的情感。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如此一般,双手交握,握得紧紧的,看着彼此的眼睛。

  良久良久后,云祺才展颜一笑,“你不用想太多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这句话说罢,他整个人好像就轻松了起来,看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也完全能纾解自己的情绪。

  见他笑了,武青悠也跟着放松下来,对着他微微一笑,心里暗暗想着要帮他,但是他知道云祺的骄傲,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帮助他,恐怕会弄巧成拙,所以在事情没有做的时候,她不会告诉他任何事情。

  “走吧……我们出来这么久,母后和母妃该找我们了。”说着,他站起身来,拉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

  武青悠“嗯”了一声,随着他一起从石头上站起来。

  她一手被他握住,一手提着裙摆,翠绿色的绣花鞋踩着碎石轻轻巧巧地落到了另一边。

  此时阳光正明媚,洒在两人脸上,把两人脸上的笑容映照得如绚烂的春花……

  “祺哥哥,明日是乞巧节,你出去玩吗?”走了一段,武青悠跟在他身边轻轻说道。

  云祺没有回头,但武青悠看到他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才回道:“恐怕去不了了,我要在宫里照顾母妃。”

  王美人身体健康,根本不需要云祺长期守在她身边,而云祺这么说的原因,武青悠却是知道的,云祺身为皇子,没有皇帝的诏令,是不能够轻易出宫的,而云祺从小到大,恐怕见到皇上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清,更遑论拿到诏令,出宫去了。

  她刚刚那么问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想不想跟自己出宫去,他的回答虽然是否定的,但她却从他的神情中看出来,他是想出宫看一看的。

  云祺即便再冷静聪明,如今也只是一个少年而已,所以她仰着头,看着云祺的侧面笑着道:“祺哥哥别担心,姑母会派人照顾王美人的,明日乞巧节外面很热闹的,我会求姑母让你陪我一起去。”

  谁想云祺听了她的话,停住了脚步,片刻后才转头看她,“不用了,我不想出去。”

  “祺哥哥,就当是陪我好不好?外面很乱的,而我又不想侍卫跟着一起,”武青悠故意如此说,说完对他俏皮一笑,然后松开他的手,向前跑去,便跑便回头对他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求姑母,让你陪我一起去。”

  说完不顾云祺的阻止,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坤宁宫。

  “姑母……姑母……”见到大殿里已经没有武皇后和王美人的身影,武青悠朝着内殿跑去。

  武皇后正歇了午觉起来,听到武青悠的声音,脸上带笑,扶着旁边侍女的手说道:“这个丫头,越来越呼呼咋咋了。”但语气里没有半点恼怒嗔怪之意。

  过一会儿,武青悠走了进来,看到武皇后后,就笑着小跑到她身边,“姑母,明日是乞巧节呢”

  武皇后正被宫女伺候着梳头,此时听到武青悠说话,抬了抬眼皮,笑着看她,“怎么?”

  武青悠嘻嘻一笑,没有绕弯子,直接说道:“青悠想让祺哥哥陪我出去玩玩,姑母说好不好?”她摇晃着武皇后的手臂撒娇道。

  对于亲人,她愿意这样装乖卖俏一辈子,只要他们高兴同时她也在心里衡量过才这般直接说出来的。

  这一世,她明晓事理后,便多多少少知道了武皇后的心思,她这一辈子没有得到皇上的爱,所以一直把权力牢牢抓在手中,包括皇上去世后,她让亲侄女入宫做皇后,同样牵制着云祺的皇权。

  她相信这一世武皇后的心理同样没有变,她早看中了云祺,欲扶他上位的,只要能促进自己和云祺关系,又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的事情,武皇后都会极力赞成的。

  果然,武皇后听后,脸上没什么其他表情,笑容依旧,只是伸出手来点了点武青悠的额头,“你呀整天就只念着玩,罢了罢了,让你祺哥哥陪你去玩玩吧,记得别惹事”

  武青悠见她同意,脸上的笑容立时如绽开的花儿,凑近了扭着武皇后的手臂,亲昵地道:“姑母对青悠真好”

  武皇后笑着捋了捋她的发,显然也很喜欢武青悠对她的亲近,她一生无儿无女,难得一个侄女,竟与自己这般亲近,她也打心里像疼自己亲闺女一样疼爱武青悠。

  “走吧……陪姑母去御花园坐坐,给姑母说说你是怎么拜了东皋先生为师的,想做东皋先生弟子的人多了,你究竟使了什么鬼把戏骗了东皋?”

  “姑母说什么呢?青悠才没有骗先生,青悠是用诚心打动了先生,先生才收我为徒的,青悠一向实诚,就是在姑母面前耍耍嘴皮子,逗姑母开心呢。”

  “你呀”武太后显然被她的话逗乐了,待头发梳理好后,便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宫女挥了挥手,然后对武青悠道:“姑母还真没有看出你这个鬼精灵哪里实诚了,你给姑母细细说说,姑母也想知道这当世名家怎么这么有眼光收了我的乖侄女儿呢。”

“好吧那我告诉姑母,其实就是……”武青悠慢慢道来,她拜师一事,只是在跪拜一事上尽量忽略,免得姑母听后会惹起不必要的麻烦,倒不是说姑母因为心疼她而找东皋麻烦,而是姑母一生皇权至上,不容人挑衅,不管东皋知道她身份与否,都会让姑母心中觉得是他轻视了自己还好她刻意忽略并没有引起武皇后的重视和询问,这才让武青悠松了口气阅读网  从皇宫里回来后,武青悠这一夜也忙着和流绾做香包。

  乞巧节是云国一项古老的风俗,未婚的男女,几乎都会参加。传说中,男子脸上的面具如果被某个女孩儿取了下来,那么这个女孩儿将是他命中注定的姑娘。而女孩儿若是能把自己的香包送给心仪的男子,那么也会与之相守到老。

  没有哪个年轻人不向往这样浪漫而多情的邂逅和命定之约。所以每年的乞巧节,街上都是带着面具的未婚男子,以及腰上挂着香包的妙龄少女。

  武青悠对着烛光一针一线的细细缝着,流绾没有打扰她,只是在心中奇怪,明明早上出去的时候一点都没兴趣的样子,哪想回来就便了个模样,她早给小姐做好了香包,可是小姐只看了一眼,便说要自己亲自动手,这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光影在她稚嫩的脸上摇曳不定,可是她垂着的眼眸却非常认真。

  “小姐,快到子时了,还是先歇了,明早再做吧。”流绾站起身来,开始整理凌乱的桌面。

  武青悠依旧盯着香包,一针一线地仔细绣着,“马上就弄好了,你先去睡吧,我弄完这里就睡。”

  流绾打了个哈欠,然后说道:“那我先去给小姐打水。”

  武青悠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继续绣……

  又过了一刻钟,终于把香包做好,她伸了个懒腰,然后拿起做好的香包,对着烛光摆弄着细看,看着看着,眉梢眼角都带上了笑容。

  流绾走进来,看到她的模样,嘴角也跟着拉开一丝笑容,可她没有问小姐这香包是绣给谁的。

  如果是早几日,她断不会怀疑,毕竟只要参加乞巧节的姑娘们都会佩戴一个香包,只是今日小姐进宫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不止亲手做香包,做完后,那脸上的笑容更是……

  “小姐,快洗漱吧。”流绾又催促了一声后,武青悠才轻轻放下香包,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依旧,“好吧,我自己来,你去睡吧。”

  这次流绾没有再说什么,把东西弄好之后,就退了下去。

  武青悠洗漱完,吹灭了蜡烛便上了床。

  可是上床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不时地抬起自己的手,对着淡淡的月光看了一遍又一遍。

  脑子里不断回放着白日里,两人手牵手的情景,她能感觉到,这一世云祺对她的态度有很大的不同,以往他总是对自己笑,可是每当自己靠近他时,却觉得他好遥远,想伸手去触摸,却永远也触摸不到。

  而现在……她似乎渐渐能触碰到他心里的那道门了。

  她想着想着,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沉入了沉沉的梦乡里。

  第二日,依旧早早的起了床,虽然昨夜兴奋了很久才睡着,但她面上依旧精神饱满,这得归功于每日坚持练功。

  把每日例行做的事情做完后,就已经快巳时了。

  武青悠这才沐浴更衣,然后在流绾的帮助下,穿衣打扮。

  今日的武青悠穿了一件玫粉色的长裙,腰身处,绣了一小圈斜飞的白色牵藤,看起来纤腰玲珑,不盈一握,裙摆很清逸,同样点缀着几朵小巧的白色花朵。

  这玫粉色的裙子一上身,衬得她肌肤莹白,好似轻轻一掐便能滴出水来。

  头发仍旧如常梳着两个圆圆的小髻在头顶两侧,只是发间也别了两朵白色小花,看起来就像小小仙娥一般,娇俏且灵动。

  收拾妥当后,连流绾都忍不住赞了一句,“小姐真美”

  武青悠听后,心里美滋滋的。

  女为悦己者容没有一个怀春的少女不爱美的。

  “走吧流绾,我们出去了。”武青悠笑着回头对流绾道。

  流绾应了一声,怀里揣了一些碎银子,就和武青悠一道出门去。

  “今日还有个朋友要和我们一道,这会儿我们先去接他。”坐在马车里,武青悠对流绾解释道。

  流绾微微一笑,应了一声,没有说话,心里却有八成肯定,这“朋友”肯定非同一般。

  武青悠没有发现流绾笑得别有深意,只撩开帘子看着马车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惊道:“人好多呀”

  流绾这时也凑了过来,“每年都这样,小姐还吃惊什么呢”

  武青悠自知失言,毕竟她重生回来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参与过这样的活动,所以现在于她而言又是陌生新鲜的。

  马车在人群里行走得很困难,但也只花了近一个时辰就到了皇宫。

  武青悠吩咐流绾在马车上等着,自己则跳下了车。

  看到宫门前那个一身黑衣的少年,武青悠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

  “祺哥哥,你等久了吧?”武青悠快步跑了过去。

  云祺看着她朝自己跑来,晶莹的眼珠像璀璨的宝石一般耀眼,而脸上的笑容,却仿佛映入了他心里,让他不知不觉也扬起了嘴角,“没有,刚刚才到。”

  “那走吧,今日街上很热闹,到处都是人”

  云祺任由她拉着往马车跑去。

  给流绾和云祺互相介绍过后,流绾给云祺行了礼,便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不再吭声。

  马车哒哒哒地朝闹市行去。

  车上,武青悠一直在跟云祺絮絮叨叨,说着乞巧节的风俗,云祺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在听,武青悠在说到面具和香包的传说时,还刻意看了他一眼,可是没发现他脸上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这时,马车也到了集市,于是三人下了马车,步行朝前走去。武青悠看到路边的面具摊,试着朝身边的人问了声,“祺哥哥,你要买个面具戴上吗?”

  云祺却是笑了笑,“不用了,”

  武青悠轻轻“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可她话音刚落,身边之人却又说到:“那你可有准备香包?”

  武青悠垂着的脸倏地染上一抹红霞,摆了摆手忙掩饰道:“没……没有”

  其实云祺是逗她的,见到她那模样就知道她肯定准备了香包,却在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见武青悠脸上的红霞渐渐消退,眼睛则盯着远处。

云祺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却是一个容貌艳丽的姑娘……阅读网  武青悠看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盛装打扮后的徐莹,今日她穿着鹅黄色的丝绸长裙,裙身上点缀着大小不一的斑斓蝴蝶,头上的发髻也簪着同一色的绢花。仅仅一个背影就能让人迷醉,而徐莹的容貌却更为这一身衣着增添了几分亮色。

  徐莹并没有发现两人,武青悠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转头却对上云祺的目光,他点漆般的眸子深邃幽深,此时盯着她看,竟像是要把她的魂魄吸入其中一般。

  武青悠吸了口气,见他没有发现徐莹,也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前世里云祺很宠幸徐莹,这一次她早早地与徐莹断了交,若无意外,徐莹则不会再因为自己而成为云祺的妃子。

  “你怎么了?”云祺见她愣神,轻轻地问了一句。

  武青悠回过神来,抬头朝他微微一笑,“没事,”然后顿了顿,又道:“我们走吧,今天集市人多,还会有很多活动,很好玩的。”

  云祺见她脸上又重新浮上笑容,嘴角也跟着弯了弯。

  而此时,徐莹也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武青悠走在云祺的左边,而她的另一边则跟着流绾,毕竟是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就连流绾这丫头也兴致勃勃的,一路上不停地东瞅瞅西看看。

  武青悠则继续和云祺一面聊着,一面在人群里穿梭。

  “每年的乞巧节你都会来?”云祺突然问道。

  武青悠没听出什么问题,轻轻地“嗯”了一声,应完之后,还笑眯眯地对云祺道:“是呀,每年都会来”

  可武青悠没看到云祺的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然后又装作无意地随口问道:“那你的香包可有送出去过?”

  此时她心神松懈,并没细想,随口就答道:“有呀”答完后才反应过来,而她说的“有”还是前一世未入宫之前,和徐莹一起去乞巧节玩,被她撺掇着给一个少年公子送了香包,但那个少年公子并不领情,还把她的香包丢到了地上,当时她气得火冒三丈,当即就回家让人把那少年绑了,为此还惹下不小的麻烦。

  武青悠回忆了一番,发现身边的人突然没了声音,而当她转头看去的时候,他也正好朝她看来,俊朗的五官带着灿烂的笑容,对她道:“那人是谁?”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个笑容,武青悠却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连忙讪笑,“没谁,就一个路人,我那不是没送出去,随便给人的。”

  听他这么说,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正常了一些,“那为何今年不做香包了?”

  武青悠一直没有把香包挂在腰上,特别是在云祺问她有没有做香包后,她更加不敢把香包拿出来挂腰上了,此时见他又问,她下意识地又把袖子里的香包往里拢了拢,心里很纠结,这费了一晚上功夫做出来的香包究竟要不要拿出来送给他,万一他不收怎么办?那样两人间得关系又变得尴尬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是她好不容易才盼望来的,她不想亲手破坏掉。

  可她没看到云祺在问过这话后,目光盯着她微微摆动的袖子轻轻笑了笑。

  集市上很热闹,有玩杂耍的,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卖。武青悠的心思很快也被这热闹的环境给吸引了过去。

  一路走走停停,不时在一些小摊前面流连。

  如云祺一般没带面具的人也有不少,所以几人也不算太过另类。

  只是当武青悠等人又在一个捏泥人的小摊前停下来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似乎一直在盯着她。

  可每当她回头,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路人,没有令她怀疑的人。

  如此几次后,她也不再去管那道视线,只拉着云祺和流绾继续游玩。

  当武青悠几人看过杂耍后,嘈杂的人群后突然传来一声如莺啼般婉转动听的声音,不用回头,她已经猜到了身后是何人。

  若是平日,她肯定不会理会她,径直离开,可是……今日有云祺在,她不想给云祺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也不想让徐莹有机会来挑拨他们。

  同时,心中也有些黯然,她原以为自己与徐莹绝交了,徐莹就再没有机会和云祺认识,可现在……

  她深吸了口气,没有去看云祺的眼睛,她害怕从他眼里看到他对徐莹的欣赏以及喜欢,即便她想努力改变,但感情的事不是她想控制,想改变就能做到的。

  徐莹见武青悠回头看自己,脸上露出熟稔的笑容,带着丫鬟慢慢走上前去,“青悠,好久不见。”

  若是之前,她不会主动再与武青悠打招呼,可是她早早地看到了她身边的这个少年,少年面容俊朗,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可是与这气息相对应的也是一种迷人心醉的气势,即便是她爹,她的哥哥们,也没有这种只看一眼便令人折服的气势。

  凭她的眼光来看,这个少年绝对不一般,所以她打算赌上一把与武青悠打招呼,若是武青悠没有当着他的面对自己发脾气,那么十之,这人是宫里出来的,因为京中所有出色的望族子弟她都是见过的。若是发脾气,她也有办法让自己在这个少年面前转劣势为优势。

  可是徐莹没料到武青悠是这么个表情,即便她没有发脾气,可是脸色淡淡的,自己的热情就像被泼了一盆凉水,可她仍旧强笑着走到武青悠面前,目光却从武青悠转到了旁边那个少年的身上。

  看到少年的目光后,她却是吸了一口气,原以为凭自己的容貌,任何男人都会有几分动摇,可是面前这个少年,却是只看了她一眼,便转开了头。

  但是那一眼,却如极寒的冰,不带任何感情,更没有别人眼中的惊艳和迷醉,反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厌恶不错,云祺刚刚已经发现从这个女孩儿出现后,武青悠身体立即僵硬起来,而她脸上闪过的那些细微表情都没逃过他的眼睛,眼前这个女孩儿显然不是她的朋友。阅读网  徐莹看清了云祺的表情,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可她心机城府毕竟不比一般,片刻功夫,脸上又是一副柔婉的笑容,说道:“晓岚在前面等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会”

  说罢,眼神扫过云祺,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她这一举动倒让一直没正眼瞧她的云祺眼神微微闪了闪,但面上依旧无甚表情。

  武青悠见徐莹主动离开,暗地里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转头看云祺,见他正瞧着自己,便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我们走吧,晚点天黑了,还会有焰火。”

  云祺“嗯”了一声,便随她转身朝另一面转身离开。直到走了很远,云祺也没有主动问及她和徐莹之间的事,这让武青悠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逛街是件消耗体力的事,时间也同样流逝得飞快,转眼间,天色便暗沉了下来。各种灯笼沿着河岸蔓延到集市,逐渐被点亮。

  晕蒙的灯光下,集市上依旧川流不息……

  流绾走了一下午,早累得腿脚发酸,武青悠因为这段时间的训练,身体越来越结实,逛个街还不至于觉得疲累,但流绾毕竟不是自己,于是看了看天色,对云祺道:“焰火还得过一会儿才放,我们先去茶馆里坐一会吧。”

  云祺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可当几人走进茶馆的时候,才知道并不只有街上才这么多人,茶馆里同样坐满了人,甚至连落脚都有些困难,武青悠叹了口气,拉着两人走出来,看了看人头攒动的街道,突然眼睛一亮,“不如我们去河边,这会儿还能放一放河灯。”

  云祺自然没有意义,流绾听后也是欣然同意,只是这里离城中那条河还有一段距离,这么走过去,也不知道流绾撑不撑得住。

  流绾见她家小姐盯着她,她立马明白了意思,于是说道:“没关系,我还能坚持一会儿。”

  流绾如此说了,三人便朝着河边的方向朝前挤去。

  用了近两刻钟,三人才走到河边,这条河横穿整个云国都城,平日里不人在河里清洗衣物,但到了这种特殊的节日,河面上便会有不少的画舫游船,都是些富家子弟或者小姐们才能上去。

  今日同样不例外,河面虽不是很宽,但容纳几只小小画舫还是无妨,河边的人虽不及集市里的人多,可沿河下去,也有不少人在这附近放河灯。

  画舫上时而有琴声歌声传来,更有公子小姐们的嬉笑声,三人踏上横跨河面的桥,流绾更是累得一屁股坐在了石墩上,呼呼喘气。

  今日月色也正好,硕大的圆盘挂在中空,即便桥上没有灯笼,也能在月光下看清对方的容貌。

  武青悠和云祺并排站在桥上,此时有细微的风轻轻吹过,两人的头发也轻轻飘动。

  “祺哥哥,你有什么梦想吗?”在这种环境下,武青悠吹着微风,心神放松,不知不觉就问出了口。

  云祺听到她的问话后,身体微微一僵,但片刻后,他却回答了她,“小时候,我想让他常常来看看我,现在……”他处于变声期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并不难听,反倒在这个远离了喧嚣的静寂河岸显得格外好听。

  “现在什么?”武青悠转头看着他的侧脸,月光下,他俊朗的五官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眼睛里却折射着非常耀眼的光芒。

  “现在,”他缓缓侧转头来,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我同样想让他看着我……”

  “啊?”武青悠没太明白他这两句话有什么差别,可是云祺已经转过了头去,她也不好再问,而是同他一般仰望着天空那轮又圆又亮的银盘。

  流绾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看着小姐和“他”站在桥上,两人时而对望一眼,脸上都露出会心的微笑,好像这一刻,整个画面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人,月亮下,两人相对而立,目光相接,眼里似乎再没有别人……

  就在两人随意说着什么的时候,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嘭……

  两人齐齐抬头,绚烂的焰火在空中绽放,把整片河岸都照亮了。

  那些听到声音的游人,纷纷从集市里涌出来,原本安静的桥上瞬间挤满了人。

  就连船上那些公子小姐们也都纷纷出了画舫,站在船头仰首欣赏焰火。

  “嘭”“嘭”“嘭”……初始焰火只是陆续升空,待到河边挤满了人之后,却如同百花齐放,瞬间就把天地给照亮了,那轮明月也只成了背景。

  岸边呼声不断,随着焰火升空,人们的情绪也达到了,甚至有人在岸边蹦跳,把人挤下了河。

  焰火持续的时间不长,还不到一刻钟,眼看绚烂的天空渐渐归于黑暗,那些游人的兴致也慢慢降了下去。

  武青悠抱着桥上的石柱,仰着头,流绾和云祺在她身边,而他们周围早挤满了人,连动一下都困难,刚刚大家都在注意看焰火,此时焰火熄灭,武青悠就被这壮观的人群给吓住了。

  哪想在此时,突然有人惊恐地大喊了一声,“着火了……”

  这一喊不要紧,却听岸边接连响起无数声“咚”“咚”“咚”,重物接连落水。

  武青悠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云祺护到了怀里,同时周围接二连三地响起惊叫。

  虽然有云祺做了肉盾,但身体依旧在不停地被推攘,武青悠见流绾差点被人群挤开,立马伸手把她拉了回来,这才转眼四下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却看到河里的一艘画舫燃了起来,那火原本不大,可是船上的小姐公子们并不救火,只知道逃命,这时又刚好起风,没多久,那艘画舫火势就旺起来,而岸边的人更是受了惊吓,不停地惊叫,拥挤,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人被挤下水……

  “别怕……”头顶上传来云祺的声音,稍稍平复了她心底升腾的恐惧和躁动。

(继续吼一声,求推荐收藏)阅读网  可她周围的那些人却丝毫没有冷静,反倒越来越混乱,武青悠死死地拉住流绾的手,可还是抵不过众人的推攘,片刻功夫,流绾就被人群挤开了。

  “流绾……”武青悠焦急地大声喊着被推得越走越远的流绾,奈何她的声音在众多惊慌的叫喊声中激不起半点波涛。

  云祺见状,眉尖紧紧蹙起,两人所站的位置被越挤越小,怀中的她被挤得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武青悠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腰间一紧,接着脚底落空,身上被推压的力道也完全消失,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云祺抱着离开的石桥,飞翔在空中。

  她张大了嘴,甚至来不及做出相应的表情,两人又落到了地上,她回过神,仔细一看,原来两人落脚的地方是一艘画舫,这画舫离燃起来的那艘还比较远,但船上的人也早跑光了。

  所以两人身边并没有人,反倒是岸边和桥上堆满了人,人人脸上都是惊慌无措……

  “祺哥哥,流绾她……”此时脱离了危险,但心一点都放不下来,因为她在这边看到,岸上的人都是拼了命地乱挤,流绾没有跟她练武功,要是被人挤倒了,那该怎么办?可是云祺是一国皇子,他会为了一个婢女再去冒险吗?

  云祺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她的犹豫,松开她的手,对她道:“你就站在这里等我,别离开,我去找她。”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虽然没有多少表情,可是武青悠心里却突然一暖,对他道:“谢谢你……”

  云祺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珠,微微一笑,“别担心,我会把她带回来的。”说完之后整个人凭空飞起,朝拥挤的石桥上而去。

  若说这场事故谁感受最深,那一定是武青悠,别的人都在惊慌中拼命想逃离这里,但武青悠此时暂时安全,所以她能看到每一个细节,她看到不停有人被挤下河,还有人被推倒了,却再也站不起来,无数双脚从他身上踏过,他挣扎着想起来,可最后就再无声息……

  武青悠倒吸了口气,忍住眼中翻涌的泪意,转开了视线。她没想到仅仅是燃了一艘画舫,竟然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时间慢慢流逝,武青悠就像独立在这场混乱之外,她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云祺回来。

  可是一盏茶后,云祺没有回来,一刻钟后,云祺还是没有回来……

  而身边的惊呼声越来越大,还有孩童尖锐的哭声……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阵阵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身上,她猛地睁开眼睛朝后看去,原本那艘燃烧的画舫火势熊熊,被风吹动,连着着几艘画舫都燃烧了起来……

  她所在的这艘画舫还没烧起来,可是再多呆片刻,恐怕会一齐被烧。

  画舫的船板就在脚下,可是岸上全是拥堵的人群,就算她上了岸,恐怕不是被挤入水中就是被人踩死,如今的境况就像是被逼入了一座孤岛上,看着后面的熊熊火焰,四周没有立足之处的河岸,武青悠眼里也露出了惊慌之色。

  那灼热的火焰浪潮一波一波随风飘来,吹拂在她身上,灼得人肌肤生疼。

  她不停地回望岸上,云祺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那火焰乘风而来,离武青悠越来越近……

  无法之下,她咬了咬牙,转身跳入了河中。

  河里也掉下了不少的人,但都趴在岸边,无法上岸,武青悠顺着河往火势对面游去。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力气一点点地快要耗光了,想找个地方上岸,可是岸上的人依旧没有减少,她也只能学着其他被挤下河的人一样,趴在岸边。

  “咚”“咚”“咚”仍旧不停有人被推挤下河。

  大约三刻钟后,那弥漫的火光不知道怎么熄灭了,岸上拥堵的人群也渐渐稀疏了,武青悠才随着河里的人一起往岸上爬去。

  待爬上了岸,武青悠没有理会自己全身湿透,而是顺着河往上跑去。

  她心里焦急,自己在河里泡了这么久,不知道云祺找到流绾没有?还有自己所在的那条船被烧了,不知道云祺回来看到了会不会担心。

  这么想着,她脚步就越快,可她在水里泡了太久,身体有些发虚,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人,还有什么东西似乎被撞掉了,但因为天太黑,她又太心急,根本没有发现。

  草草地对着被撞的人道了声歉,就继续往前跑去。

  这场火灾发生的时候,云谙隔得远,并没有亲身经历,而是听说过后,这才走过来,但是脸上的面具还没来得及取下来,就被一个女孩儿撞到了。

  面具落地,他没急着去捡,因为他看到了眼前撞他的人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个女孩儿,此时她头发和衣服全部湿透了,看起来有些狼狈,晶莹的肌肤上还有水珠滑落,她一脸的焦急,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似乎见面三次都是这么匆匆而过……

  他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走远,消失在人群里后,这才弯身拾起地上被她撞掉的面具,正准备起身,却发现离面具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粉色的香包。

  他一同拾了起来,嘴角微微一弯,是她掉的么?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面具和香包,灿烂的笑容渐渐浮现在他俊逸出尘的脸上。

  他也听说过那个传说,只是这面具不是人家取的,香包也不是她主动送出的。可他浑不在意,把两件东西都收入了怀里。

  云谙的身影只停留了片刻,便顺着人群离开了岸边。

  武青悠匆匆赶到桥头的时候,桥上几乎已经没有了游人,却有不少官差挎着刀在四周巡视。

  她惦着脚尖四下看了一遍,根本没有云祺和流绾的身影。她心里慌慌的,走到官差面前,轻声问道:“请问一下,有没有看一个穿黑衣的英俊少年,大概有这么高。”武青悠比划了一下。

那官差想了想,似乎想起来有这么个人,于是说道:“刚刚似乎有这么个人,他也在找人,”说完打量了一番武青悠,“他找的人是你吧”阅读网  武青悠赶紧点了点头,“那他现在在哪儿?”

  官差指了一个方向,“和一个女孩儿往那边走了。”

  听到云祺和一个女孩儿在一起,武青悠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们两人都是安全的。

  得到官差指路,武青悠道了声谢,便又匆匆离开了桥头。

  经过一场混乱,城中的人明显少了很多,若是往年,此时还人声鼎沸,热闹喧腾,而眼下,宽敞明亮的大街上除了小摊贩,游人几不可见。

  武青悠提着的裙子往前跑,不时地东张西望,可是走完一条街还未见到云祺和流绾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站在岔路口,抹了一把被水浸湿后服服帖帖地黏在脸颊上的头发,明亮的眼珠不时翻动,显得有些焦急。

  这三条路究竟要走哪条才好?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直着的那条,这一次没走多远,她就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前面不远处。

  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张开嘴正准备喊,表情却突然僵住……

  云祺身边的确有一个女子,可那不是流绾,那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婀娜的身姿,正是下午才见过的徐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和云祺一起?

  明媚的笑容一点点从她脸上消失,剩下的只有惨白惨白的脸色。

  她娇小的身子站在街道中,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起……

  的衣服被晚风一吹,她身体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可那双明亮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前方……

  徐莹如花的笑靥不时地绽放,虽然只有半个侧脸,可那笑容依然刺痛了她的眼睛。

  云祺自始至终没有转一下头,武青悠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可她心底却有一层深深的恐惧,害怕他脸上同样露出温柔的,开心的笑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视线依旧缠绕在前面两人的身影上,无法移开。这一场混乱,自己和云祺走散了,可徐莹竟能够遇上他,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是她想破坏也破坏不了的?

  脚下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更加惨白。

  重生以来,她积聚的勇气在这一刻流失殆尽,无论如何,她就是无法超前迈出一步,或是张嘴喊他一声。

  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两人一齐走进了一间茶社,武青悠僵硬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苦苦的笑容,她抬了抬腿,不知道自己是要上前去,还是转身离开。

  前一世,云祺对自己的宠爱是假,已经毋庸置疑,可对徐莹呢?徐莹于他没有威胁,所以他对徐莹表现出来的才是真正的宠爱。

  重生一世,难道云祺就不会被徐莹吸引了吗?她不相信,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很害怕,害怕云祺会再次爱上徐莹,命运再重来一次。

  若是以往的她,或许真的会受打击离开了,可现在呢?既然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取去改变,那么她就不能放手,即便结果还是可能不会改变,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等着它发生。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也重新燃起明亮的光彩,然后提着裙子朝云祺和徐莹消失的茶社跑去。

就在她喘着气跑到茶社门口的时候,门帘突然被挑了起来,出来的却是云祺,徐莹还有……流绾  武青悠来不及想明白为什么流绾也在这里,却对上云祺的眼睛。

  他看到自己的那一刹,眼里闪过的惊喜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可是下一瞬,惊喜消失,转而浮上一层恼怒之色。

  他疾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眉尖拧起,“你怎么了?”

  武青悠扯了扯黏黏的衣服,尴尬地说:“我掉水里去了。”

  这时,流绾也走了过来,可她走路的时候一拐一拐的,很不自然,还没走到武青悠面前,鼻子已经红了,“小姐,你没事……”

  武青悠见她这副模样,很显然是受了伤,赶紧上前两步扶住她,“流绾,你伤哪里了?”她还记得在画舫上看到的情形,心里咯噔了一下。

  流绾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被人推着走的时候崴了脚,”说着她替武青悠理了一下头发,“小姐你有没有受伤?”

  武青悠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心里一暖,眼神扫过云祺,见他也直直地盯着自己,还未完全长开的五官故作老成的板着脸,可是眼里却流露出浓浓的关心,于是对着两人笑道:“我没受伤,就是掉水里泡了一会儿,现在好了,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她这话虽然问的是流绾和云祺,眼睛却不经意地朝站在一旁的徐莹扫去,徐莹脸上也同样露出关心,但她聪明的没有上前搭腔,也是害怕武青悠在云祺面前不给她面子。

  云祺还未说话,流绾却回答道:“我被推着走了好远,最后索性挤进了这间茶社,害得七皇子找了好久才找到。找到我之后,七皇子就去找小姐你,可是一直没回来,流绾好担心……”

  这期间,流绾并不知道有多危险,有多惊心,反倒是云祺,恐怕在没找到自己的时候心里也是很着急的,否则不会在刚刚见到自己的时候露出那样的神色。

  听到流绾的话,徐莹垂着的眼眸亮了一下,她在见到云祺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份不凡,没想到竟然是皇子,她也听闻过皇上最宠爱的是九皇子——靖王云谙,但眼下这位,她再次打量了一番云祺,不管的容貌还是气质,都是上上之选,即便是不如九皇子得宠,也足以盖过京中任一王族子弟。

  武青悠听后,目光同样扫过徐莹,然后收回视线,看着云祺道:“谢谢你,祺哥哥”

  云祺脸上露出笑容,看着武青悠的双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过了片刻,他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从开始到现在,似乎他们三人都刻意忽略了徐莹的存在,流绾忽略那是因为她也同样讨厌徐莹,可是云祺同样也似乎不认识这么个人,这让武青悠心里暗暗高兴。

(亲们,七夕快乐)阅读网  可她微红的脸庞上,小巧好看的眉毛渐渐地垄了起来,那模样不似羞涩,反倒有些懊恼。

  云祺没有出言催促她,只盯着晕朦的灯光下,白皙透红的肌肤泛着莹润光泽的她,此时她咬着微红的唇,拧着好看的眉,那模样虽算不得极美,可却令人观之舒心,仿佛只这么看着她,便能让心渐渐安宁下来。

  搜遍了袖子,武青悠终是没找到那个绣了一整晚才绣好的香包,她有些泄气,可也无可奈何,只能抬头看着云祺道:“那我……进去了。”

  她一抬头恰好对上云祺墨黑的眼珠,心里一慌,匆匆转身进了门。

  看着她的身影被朱红色的大门掩住,他才缓缓转过身,朝街道另一头走去。

  关于香包的事,他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真正喜欢的东西,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努力得到,至于是不是命中注定,他不关心,他会用行动证明即便老天没有眷顾他,他也会把该得到的都握在手中。

  武青悠一口气跑进内院,心口“噗噗”直跳,即便这一夜发生了这么多事,与想象中差距甚远,但也是云祺和她一起过的乞巧节,所以她心里仍然是高兴的。

  缓下脚步,脸上漾出淡淡的笑容,慢慢朝自己的小楼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明日便要去青峰山跟东皋先生学习,而这件事,还没跟爹细说的,于是匆匆往回走,待回到寝室时,流绾上了药,这会儿正在房中坐着等她。

  她没让流绾动手,自己找了身衣服换上,又把头发擦干,才出了房间往武承义的院子走去。

  远远地,看到爹房间的灯还亮着,她小腿迈得更快。

  武承义此时正在房间里看书,听到敲门声,他清了清嗓子道:“进来。”眼神依旧停在自己手中的书册上,

  武青悠走进房中,看到爹爹半眯着眼睛就着烛火看书,于是小跑着过去,扑在武承义的身上,“爹爹,这么晚了还看书会伤眼睛的。”说罢,撒着娇把他手中的书夺了过来放在一旁的书桌上。

  武承义也不恼,任她把书拿了过去,然后弯身把武青悠抱了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坐着,“听说你今晚带着流绾出去了?”

  武青悠脸一红,知道爹爹暗藏的意思,于是嘟了嘟红唇说道:“每天在家呆着怪闷的,女儿就是出去看看热闹。”

  武承义也不戳破她,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用宽大粗糙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一摸让他脸色微微一变,“怎么头发湿了?”

  刚刚来得匆忙,头发还没完全擦干,她害怕爹爹担心,于是笑着说了声,“刚刚洗头的,”说完立马转开话题,“爹爹,给你说个好消息。”

  武青悠盯着她红扑扑得意洋洋的小脸,微微一笑,问道:“什么好消息?”

  “爹爹知道东皋先生吗?”

  看着女儿脸上洋溢的笑容,武承义有些微的疑惑,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武青悠见武承义点头,嘻嘻一笑,搂着武承义粗粗的脖子嘻嘻一笑,“爹爹,从今以后,青悠可是东皋先生的第三位弟子了哟。”

  “什么?”武承义膛着目,似没听清楚一般。

  武青悠脸上依旧笑着,心里因为爹爹惊讶的模样暗暗开心。

  可她还未笑完,就被武承义抱着放在了地上,而他则弓着身子凑近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东皋先生乃当世所有文人雅士心中的一尊神,武承义虽然是个武将,但同样也是一个文人,所以听到武青悠的话后,他心中震惊不已,同时也有些疑惑,因为他也了解东皋先生收徒严谨,到现在也只收了靖王和文渊阁大学士的公子,此时突然听到自己女儿也成了东皋的弟子,他当然会大吃一惊。

  武青悠见爹爹剑眉隆起,抬起小手轻轻抚上他浓黑的眉,然后轻声说道:“爹爹不信吗?”她看到爹爹眼中的震惊和疑惑,然后才轻声解释道:“明日青悠就去青峰山了,爹爹不信的话跟我一起去吧。”

  武承义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似宽慰似高兴的表情,他摸了摸武青悠只及自己胸口的头,“傻丫头,爹爹刚才是没反应过来,”虽然疑惑,但他看着女儿澄澈的目光,便知晓她不会说谎,“爹爹自然相信你,东皋先生乃当世大儒,你既然能拜在她门下,就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先生的教导。”

  武承义并没有询问她如何拜师,只选择了完全相信,这让她心中暖暖的,“爹放心,女儿不会让爹爹和先生失望的。”

  武承义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为人父母的骄傲笑容,“我的女儿自然不会让爹爹失望。”他看着自己女儿一张稚嫩得还没完全张开的脸,可面上的自信神彩却是让他这个当爹的都有些愣怔,虽然知道女儿近来有些不同了,看她每日坚持读书和练功就知道,却没想到转眼功夫,她竟然成了当世大家的弟子。

可他没有再说什么,不管女儿是好是坏,都是他武承义的女儿,是他的骄傲  武青悠从武承义的房间出来后,蹦蹦跳跳地往自己院子走去,她没想到爹爹这么支持相信她,原以为爹爹会详细地问一问拜师的过程,害她过来的时候一直在打腹稿,哪想爹爹根本不问,只听她说的,且完完全全的支持信任。

  她脸上挂着幸福开心的笑容,连带看着今晚的月亮也特别漂亮。

  回到院子的时候,流绾还未歇着,坐在凳子上等着她。见她回来,流绾想要站起来,武青悠赶忙把她按下去,“你要做什么,我来,你腿才伤了,好好歇着。”

  流绾只能任由她按着自己坐下,然后笑着道:“就是东西收拾好了,小姐看看还缺什么不?”

  成为东皋的关门弟子后,每个月必须在青峰山呆十天,跟着先生学习。而先生每月会开坛授课三次,作为他的关门弟子,也必须出席。所以流绾收拾了东西,就是准备上山去呆十天的。

  武青悠草草翻弄了一遍,就是一些衣服和日常洗漱用品,于是点了点头,“就这样吧,该带的都带齐了。”

前前后后有几个童鞋催更了,但因为老文还没完结,所以无法加更,只能抱歉了,另外从明天起,就是九皇子云谙的戏了哟,嘿嘿,喜欢他的亲们鼓掌还有看过的童鞋们,要是觉得还好,别忘了收藏呀阅读网  青峰山上茂林修竹,苍翠欲滴,武青悠穿着一双软底绣金丝鞋拖沓着步子,抹了抹额间的汗,然后回头看向已经落了大半截的流绾,扬声说道:“流绾,你要是累的话先找个地儿歇一会儿。”早上起来,武承义拉着她絮絮叨叨一番后,时间就晚了,眼看日上中天,辰时早过,武青悠心里慌慌地一个劲儿地往山上爬。

  流绾知道自己身体折腾不快,害怕小姐误了时辰,于是撑着路边一棵大树,喘着气儿说道:“小姐别管我,先上山吧,流绾一会儿就上来。”

  武青悠见他实在是累得不行了,而自己第一次以弟子的身份来此就迟到,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是只好道:“那我先去了,你自己小心一些。”

  “嗯,小姐别担心。”流绾递给她一个虚弱的笑容。

  武青悠这时也好不了多少,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在锻炼身体,但这十里的山路跑下来,没歇气儿,她的胸口也像憋了一团火。

  跟流绾道别之后,她步伐更快了,一面用手扇着风,一面在羊肠小道上快速穿梭。

  青峰山是没有官道的,马车上来不易,前两次徒步慢行并未觉得有多远,可今日背着一个包袱,这般疾行下来,让她觉得这条道长得好似没有尽头。

  好容易走完山路,东皋的院子孤零零地立在群山之间,被苍绿的大树掩映,她喘着气,有气无力地跑到了那扇再熟悉不过的大门前,正欲叩响门环,忽听身后一声轻“咦”

  武青悠握着门环的手没有收回来,头却转了过去。

  来人正是早闻其名的靖王云谙,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穿着一身儒雅的白袍,可那白并不是刺眼的白,带着柔柔的光晕,如他脸上的笑容一般柔和温雅,让人不觉心神一松。

  “是你……”声音如流水溅玉一般漫延开来。

  被他的笑容一瞬间迷惑了神智,片刻后反应过来,疑道:“你认识我?”皇宫里那匆匆一瞥,她没想到他会对自己有印象。

  他撩开袍子,缓缓走上台阶,待走到她面前才回答道:“武青悠,威远将军的掌上明珠,小师妹,我说得可有错?”

  武青悠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脸,她从未想过靖王会如此平易近人,听他如此凑趣,当即也笑道:“师兄说得没错,不过还少说了一个身份,我除了是你的师妹,还是你的表妹呢。”武皇后是他的嫡母,算起来自己也是他的表妹。

  云谙听后,脸上笑意更浓,“正是……”

  短短几句话,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此时的他离她很近,能看到他泛着波光的眼眸,似春日阳光一般柔软舒服,而这般仔细看他,却发现他的眼眸并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带着一层淡淡的绿,好像一颗剔透的宝石,又像一弯清澈的碧波。

  他走近了些,手也同样搭在门环上叩了两下,“进去吧,表妹。”

  武青悠却侧头笑了一下,“师兄还是叫我师妹吧。”

  云谙很不客气地笑着叫了声“师妹”

  话音还未落,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忠伯看着门口的两人,皱褶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来了……快进来吧。”

  说罢,就把大门推开了一些,让两人进了去。

  和忠伯道了声好,云谙便带着武青悠往里走去。

  一路上,翠竹遮天,云谙笑着给她介绍还有一个师兄,武青悠原本也听说了文渊阁大学士之子何坤之名,可这般从云谙嘴里说出来,却让她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待会儿见到大师兄,你别害怕……”

  “害怕?”武青悠有些不解,侧头看他。

  云谙弯了弯好看的唇,说道:“一会儿你见了就知道了。”听他这般说,心肝不由轻轻一颤,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可看他脸上笑意深深,似乎大师兄也并不是他话语里那种令人害怕的模样。

  压下心中的疑虑,既来之则安之,大师兄到底有多可怕她不知道,但是她见过比外表可怕无数倍的丑恶人心,所以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

  “把包袱给我吧,看你满头大汗的。”云谙微笑着欲替她拿包袱。

  武青悠则是摇了摇头,“不用了,包袱很轻。”

  云谙见她拒绝,洒然一笑,也不强迫,迈着长腿缓缓行在她身侧,告诉她一些关于他们学习的事情。

  原来云谙和何坤虽然是东皋先生的关门弟子,可先生基本上都不授学的,只把这院里一座名为朗月斋的书屋指给他们随意观摩,有不懂的便可询问。

  可何坤和云谙是何等聪颖慧捷,估计询问的次数只怕有限得紧。

  若是换做自己呢?原本是想来此跟东皋先生学习的,若还是一味自己学习,凭她那点先天资质,如何能快速成长起来?

  心里揣着事,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朗清院外,可这院子明显不是上次见东皋先生所去的地方。

  “进去吧。”云谙笑着回头对她说道。

  武青悠没有询问,抱着包袱跟着云谙走进了朗清院,朗清院里树木非常少,只有几株榕树作为点缀,除了其中一繁茂得与朗清院里唯一一座阁楼“朗清斋”齐平外,其余几株都“瘦弱”得可怜。

  果真与这名字有几分搭调,走进院里,武青悠就觉得冷冷清清的,一股股冷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吹出来,害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院里也很安静,似乎没有人,两人踏着鹅卵石走过去,还能听到鞋子摩擦地面的嗦嗦声。

  “师兄,小师妹来了。”云谙珠玉一般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朗清院里,话罢,他还抽空回头看了武青悠一眼。

  接着,朗清斋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清清凌凌的,“进来吧。”

  听声音,明明是个少年,可不知为何,那声音给她的感觉却像一个看破红尘的老者。

  云谙转过头来看她,“走吧,进去。”

  武青悠没说话,点了点头,心里也对那个大师兄有些好奇。

(求收藏………………)阅读网  武青悠抱着包袱跟随在云谙身后,看着他衣袍曳地,带起的一阵阵波荡的皱褶,四周没有一丝声音……

  当两人推开一扇镂空梨花木房门时,伴着点点日光,武青悠看清了里面的情况:满满一室的书架整齐排列着,每一排书架上都装满了书,草草看去,少说也得有几万册。

  武青悠震惊地呆站在门口,眼睛同时也落到了那个站在书架之下的少年,此时少年也抬起了头来,五官虽不甚出众,但搭在一起却有一种让人舒服的清隽,可看到他的眼睛后,那种舒服却骤然瓦解,他的眸光清冽得如同深冬的寒风。

  激灵灵的被那目光穿了个透彻,让武青悠张开了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出声。

  他的目光也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依旧转回头去盯着手中的书本,专注了看了起来。

  武青悠实在弄不清眼前的状况,转过头,却看到云谙一脸微笑地看着她,眼中的微光轻轻抚平了她的惊异。

  云谙收回视线,踱步到何坤面前,“小师妹又被你吓到了。”

  被人打搅看书,何坤不悦地咳嗽了一声,但终于还是把书合上了,转头看向武青悠,声音冷冷地说道:“她就是先生新收的弟子?”

  云谙背靠着书架,双手抱在胸前,笑道:“就是她,威远将军的女儿,我的表妹。”

  云谙点破她的身份,稍稍一想,就知道她是谁,可何坤脸上的冷冽并没有因此缓和半分,他只“哦”了一声,然后抱着自己需要的书缓缓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武青悠看着他慢慢走来,又从自己身边缓缓走过,并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好像她只是一个与之无关的陌生人。

  这会儿她终于明白云谙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若她没有重生一次,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儿,她恐怕也会被何坤的冷漠给吓到,可眼下,她看出来何坤并非是讨厌她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仅仅是性格使然,所以很快便释然了。

  她的神情转变一点不落地被云谙看在了眼中,云谙缓步走过来,脸上依旧保持着那让光失色的笑容,“原本以为你会被吓到,看来倒是我多虑了,不过大师兄没有恶意,久了你就知道了。”

  武青悠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云谙挑了挑眉,眼前女孩儿只有十一岁的模样,但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她时,他总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眼前站着的并非是一个稚龄幼童,而是一个有故事的成年人。这种错觉来至她的眼神,她眼里除了有一种同龄人没有的坚韧外还有一丝被她掩藏得极好的沧桑。

  听到云谙微扬的声音,武青悠一直无甚表情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朵笑颜,“往往外表冷漠的人,其实内心是最纯净的,只不过那一方净土只留给他在意的人,所以大师兄是个好人”

  她的笑容一瞬间明媚起来,好似一道耀眼的细碎日光,让他的心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

  在门外因为拿掉了一本书而返身折回的何坤却是身形一滞,脸上的表情虽没有半点变化,可那平静的眼眸里却似荡开了一层层波纹的湖面,波澜乍现。

  因为她的一席话,屋内屋外两人各有心思,最后门外那人没有迈步进来,而是转身悄声离开了朗月斋。

  “走吧,我们先去把东西放下。”云谙抑制住心里那突然出现的奇怪感觉,转而说道。

  跟在他身后,缓缓走出朗月斋。

  朗月斋后面是一进院落,院子里同样寥落得几乎不见树木。

  云谙带着她围着朗月斋绕了小半圈,最后停留在一座木梯前,原来他们住宿的地方也是这座阁楼。顺着梯子往上走,待到第二层,云谙对她说道:“这一层的藏书都是先生收集来的孤本。”

  武青悠一面听着一面点头,她原以为下面的几万册书就已经非常多了,想想爹爹的书房里也仅仅一个书柜,上面放了近百册书,以往她觉得非常多了,可现在跟朗月斋的藏书比起来,无疑是小溪与沧海的比较。

  但这么多的书,并没有令她却步,反倒斗志昂扬。府里的那些书本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早被她啃了数遍,她也能感觉到自己明悟世事比前世要通透一些了。如今她来到朗清院就像入了宝山一般的心理,并盘算着,接下来几年,她要把这些书都消化成自己的东西,那样她才会更有把握去改变前世的命运轨迹。

  “师妹,你的房间在这里。”云谙推开一扇同样是梨花木镂空的房门,回头对她说道。

  她这才恍然回神,不知不觉已经上了第三层,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这间。

  顺着被推开的房门看去,里面的陈设极其简单,但必需品却都齐全,床上铺着整洁的白色床单,不是家里那种精雕细刻的拔步床,而是一种没有床架的,非常简单的木质床,离床不远的地方有一方木桌,配齐四个凳子,然后便是一个简易的屏风,以及屏风后的木桶。

  虽是简单得太过,但武青悠却非常喜欢这里,因为此时云谙推开了窗户,窗户外正是那颗枝叶繁茂的榕树,榕树的枝桠抵在窗户边,翠盈盈的一片,看起来格外喜人。

  “师兄,谢谢你,你带我忙了半晌,先去歇着吧。”

  云谙从窗户边转过头来,脸上挂着笑,背着室外被阳光耀得翠绿的一片,缓缓说道:“也好,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再找我,我就在你旁边这间房。”

  说罢,武青悠送了他出门,这才又转回房,对于这个初来的环境,她颇为喜欢,虽然每月只在这里呆上十日,但也算是她独立的一个小窝,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的书,不用再专门上街去买。

  没过多久,流绾也被忠伯带了进来,脸色红彤彤的,想必是爬山爬累了的缘故。

  接过流绾手中的包袱,正要说话,却见到忠伯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自己。

“先生要见你,你收拾好了,就随我去清心苑见他吧。”阅读网  这房里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两个包袱,于是她转头嘱咐了流绾一两句,便随着忠伯离开了朗清院。

  路上,忠伯问她,“屋子里还缺什么东西吗?要是缺的话给我一声,我转头给你置办去。”

  武青悠抬起头,看着笑得脸上褶子一颤一颤的忠伯笑道:“不用了,忠伯,房里该有的都有了。”

  “那就好,”说完顿了顿又道:“才来这里,估计你不太习惯,你见过两个师兄了吧?”

  “见过了,两个师兄都挺好,我也挺喜欢这里的。”

  忠伯听得这话,反而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倒真是跟一般孩子不太相同,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不过那孩子也确实挺好的,相处下去你就知道了,是个面冷心热的。”

  轻“嗯”应了声,忠伯又给她介绍了一下这里的环境,总而言之,就是东皋先生平时都是不管那两个弟子的,随便他们折腾,而除了大师兄谨言慎行外,二师兄云谙却是个另类。

  早在今日与云谙一番接触后,她便觉得靖王实在不像是生在皇族里的,更不像是从小被宠大的,听闻忠伯所言,这二师兄倒是一个妙人。虽是天资聪颖,却从不拘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倒不是说他混世魔王,而是一种不该属于皇族的洒脱。他若是那天心血来潮,做任何事都不须大惊小怪,据忠伯说,他半夜生火烤鸟吃,或是突发奇想在院子里砍树建房子,那都是常有的事。

  虽是如此说,但武青悠还是被惊了一下,忠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清心苑已经到了。

  园中的树木繁茂,郁郁葱葱,比起朗清院的寥落而言,这里更有风致。

  忠伯把她送到门口便退了下去。

  房间的门是大敞的,东皋正举着一本书就着窗前的日光在阅读,武青悠轻轻叩响房门,东皋未曾抬头,轻轻说了声,“进来吧。”

  抬步进去,转着眼珠四下一扫,这应该是东皋的书房,陈设同样简单,除了一张书桌一排书架外就只有几张会客的椅子。

  待武青悠走到书桌前,东皋才放下手中的书,抬起眼皮看她,“安顿好了?”

  “是的,先生。”

  “嗯,既然成了我的弟子,我的规矩你也该知道知道。”

  “是,先生请讲。”武青悠低眉垂眼,恭谨地说道。

  “为师向来不喜欢约束弟子学习,朗月斋有书万册,你先在那里慢慢看,看到有不懂的,便来问我。”

  武青悠迟疑地点了点头,她急着快些成长起来,原本以为拜东皋为师是一条捷径,可是同样是自己看书,她没有聪慧的天资,若是仅仅凭自己这么慢慢磨,何时才能成长起来?

  许是看出她的迟疑,东皋挑了挑长眉,“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先生,青悠只是觉得这般看书,并不能快速成长。”

  “哦?你很着急?”东皋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皱着眉的小女孩儿。

  “是,”武青悠抬头看他,“青悠想快些成长起来。”

  她那双如琉璃般璀璨夺目的眼珠直直地盯着东皋,东皋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却停顿了半晌才曼然说道:“欲速则不达……为师要教给你们的并非是知识,而是治学的态度和方法。我不问你究竟有什么原因,但你现在的态度和心理,很显然不可能如你最初所言,你若是急于求成,也不需成为我东皋的弟子,我这藏书万册,同样借给你看。”

  东皋性子狷狂,若不是看重武青悠性子中的坚韧,也不会答应收下她做弟子,可凡事有个度,超过了就会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武青悠听得这话,心中一凛,同时也如醍醐灌顶一般,“多谢先生提醒,青悠受教了。”

  东皋却没有再说什么,拿起桌上的书再次浏览起来,同时对她说道:“你先下去吧。”

  武青悠从东皋的书房出来,额头已是覆了一层细汗,东皋的一番话,不仅仅是在说治学的态度,同样也点醒了她,凡事都得一步步来,把基础打牢固了,将来建筑才不会坍塌。

  而她也从心底开始对东皋敬佩起来,之前她只是想成为他的弟子,却没有心灵上的敬仰,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学子,包括自己的爹爹都对他推崇有加。

  这世上不缺知识渊博之人,文渊阁大学士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可他们为何没有如东皋一般名闻天下?现在她知道了答案。

  想通了这一层,心里再没有刚刚那种急躁不安的感觉,她如今十一岁,时间虽然仍旧要博,但若是连搏一搏的信心都没有树立起来,她又拿什么去改变历史?

  连日来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如今消无声息地卸了下来,她顿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再回到朗清院时,觉得四周景致无一不美,连带着那光秃秃的院子也变得格外和谐起来。

  流绾此时已经把房间收拾一新,带来的东西也都归置整齐。许是看出了武青悠心情不错,正擦拭桌凳的她停下手中活计,笑着道:“小姐遇上什么事儿了,看起来很高兴呀。”

  武青悠嘴角弯了弯,“是吗?就觉得这个地方风景宜人,长久住下去倒也不错。”

  “风景宜人?”流绾收了帕子往窗户外一看,“小姐,朗清院里树木都没两颗,哪来什么风景?”

  武青悠也笑着踱步到窗户边,伸手拨了片梧桐的树叶在手掌心,“这不是树木吗?不过这朗清院的确有些冷清清的,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我们去种树,”说完,把流绾手中的帕子扔到了桌子上,两人便一齐朝楼下跑去。

  少女脆生生的笑声如林子里欢鸣的百灵鸟般悦耳动听,何坤房中的两人同时往紧闭的房门看去,两个影子蹦蹦跳跳地闪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云谙一面笑一面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何坤只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落到手中的书上。

  “不去看看吗?”云谙挑了挑眉,低头看着面色冷冷的师兄。

  “不去……”

云谙只是逗一逗何坤,他自己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窗前往下看了一眼。阅读网  而楼下武青悠和流绾手牵着手小跑到院子里,两人脸上都溢着笑容,云谙从窗户看去,她小小的身影似被金色的阳光撒上了一层光辉,脸上的笑容明媚得如同三月春色。

  他不是没见她笑过,可她的笑容里总是带着些些疏离和淡然的,好像任何事都达不到她心底深处,可这一瞬,那种淡漠疏离仿佛消失不见,她脸上的笑容映着阳光,格外的炫人眼目。

  不觉间,他的嘴角也跟着渐渐弯了起来。

  埋头看书的何坤突然觉得房间安静了下来,略略抬头朝窗边看去,便看到云谙嘴角带笑凝视着下方。

  “流绾,你知道怎么种树吗?”她一时心血来潮想要种树,可她并不知晓种树的具体步骤。

  流绾掩唇一笑,“小姐终于想起要问一下了。”

  许是看出小姐的羞囧,流绾也没有再打趣她,而是微笑着说道:“小姐先在这里看看在哪些地方种树,我去找忠伯看看,弄些树苗过来。”

  武青悠摸了摸鼻子,“那好吧。”

  流绾笑着离去后,武青悠便按着流绾的话,在院子里打量起来,朗清院占地虽不算宽广,但因为没有树木却显得有些空旷,草草一看,武青悠便决定这院子里除了留一条小径,统统都要种上树木。

到时候朗清院里翠色盈盈,那才叫风景宜人嘛  云谙的耳力甚好,武青悠和流绾的话被他听入了耳里,这才明白两个丫头兴冲冲的是要做什么,想到武青悠刚刚羞囧的模样,也忍不住好笑,于是收回撑着窗栏的手,转而对何坤道:“我下去帮师妹种树,师兄要一同去吗?”

  “不了。”

  云谙显然习惯了他的作风,也未多言,转而下楼去了。

  武青悠正规化着怎么种才美观,就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朝自己走来,她转头一看,却是云谙。

  两人还未搭话,流绾却提着铲子和木桶折返了回来,走得气喘吁吁的,眼皮低垂着有气无力的说:“忠伯说一会儿送树苗过来。”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云谙故意询问了一句。

  流绾听到云谙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而人也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看到云谙,微微一愕,她还未见过云谙的,武青悠见流绾这副模样,暗道红颜祸水。

  可“祸水”一点自觉都没有,脸上的笑容好似会发光一般,闪闪亮亮。

  流绾向来沉稳谨慎,这一愣神也不过片刻功夫,马上收回视线。

  “这是靖王殿下,东皋先生的弟子。”武青悠见流绾回神,便给她介绍道。

  流绾闻言,给云谙行了一礼,“见过靖王殿下。”

  “不必多礼,”说罢,竟是上前两步取过流绾手中的木桶和铲子,明目流彩的眼中泛着淡淡的绿色波光,好似上好的宝石一般璀璨。

  武青悠从忠伯那里听闻了靖王的事迹,想来这样“有趣”的事情靖王殿下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看这院子里光秃秃的,不如种些树,看起来舒爽一些。”武青悠解释道。

  云谙点头道:“这院子里是太光秃了,不如我帮你们吧。”

  “那就谢过师兄了。”

  说罢几人一起动手挖坑,流绾带过来两把铲子,两只空木桶,云谙先是提着两只木桶去后院灌满了水出来,然后与武青悠,流绾两人一起动手。

  三人里,云谙和武青悠纯粹是好玩,只有流绾尚还知道一些种植的基本方法。

  没多久,忠伯就送了一些小树苗来,武青悠也没问是些什么树苗,她只是享受这植树过程中的乐趣。

  忠伯看几人兴致勃勃地在院子里挖坑浇水,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水和了泥土,一不小心就会沾在衣摆上,三人无一幸免,鞋上衣服上,统统都染了一些泥迹,可三人浑不在意。

  “流绾,你看这水够不够了?”

  “不够,不够,还要再稀一点……”

  不一会儿,三人脸上都起了一层细汗,可每个人都不知不觉地弯着唇。

  “师兄,你替我把这小树苗扶住。”武青悠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自然而然地对旁边挖坑的云谙说道。

  云谙答了声好,把铲子往地上一放,转过身来,正欲搭手,却“嗤”地一声笑了起来。

  武青悠不解地抬头看他,却见他盯着自己笑个不停。

  她疑惑不解,“师兄笑什么?”

  听她一问,云谙反倒收了笑,“没什么。”可武青悠分明看到他眼中还有笑意,正疑惑间,她不经意地转头,却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着一张花脸。

  她终于明白云谙在笑什么了,可是他竟然不告诉自己想到此,她心中一动,接着不动声色地对云谙说道:“师兄,快帮我扶一下树苗。”

  云谙不疑有他,虽然忍着笑,但却伸手替她把树苗扶住了。

  可就在他扶住树苗的一刹那,一只黑乎乎的手飞快擦过他的脸颊,虽然时间很短暂,却感受到了她手上的一丝热热的温度。

  云谙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武青悠已经退得远远的,捂住肚子笑弯了腰。

  童稚清脆的笑声如悠扬的铃声般悠悠传远。

  云谙一时间忘了生恼,只看到远处那个笑靥如花,粉颊流霞的小小女童,容貌分明算不得多出色,可是站在霞光里,灿若春花的笑容竟让他心头轻轻一颤。

  武青悠笑了一阵,发现云谙既不恼怒也不反击,只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自己,慢慢地收起了笑,然后缓缓地靠近了一些,“师兄,你生气了吗?青悠不是故意的。”是她太过得意忘形了,虽然面前之人没有皇子的气派,可他小小年纪已封王,哪能让人随意在他面前撒野。

  竟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云谙此时却觉得好笑。本来还准备吓吓她,可见她当了真,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眼底又恢复了以往的清明以及疏离。

  突然想把她的那层伪装撕掉。骤然间,他白色的身影一闪,待武青悠再看清他时,他已经在自己脸上留下了几道泥痕,并且笑得一脸无辜,“小师妹,我也不是故意的。”

(求推荐啊,求收藏)阅读网  武青悠一愣,回神时,那身白衣已经远在几丈之外。

  云谙仰着头,挑衅地看着她,可武青悠明知道他轻功了得,怎么会傻傻地去追他,况且她也并不生气,心里反而因为他的举动而彻底放松。

  流绾在一旁抿嘴笑着,虽然衣服上也有不少脏污,可脸上却干干净净的,武青悠佯作生气的模样瞪着云谙,脚下却慢慢地朝流绾挪去。

  流绾哪里知道武青悠的心思,好不提防地微笑着看着两人,眼见自家小姐吃亏生气,正欲劝慰两句,哪想小姐竟然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跑开,嬉笑声悠悠传来。

  流绾反应过来,却奈何不得,只摸着自己的脸颊哭笑不得。

  云谙抱着双手远远地看着追逐的两人,嘴角越扬越高,两少女在阳光下嬉笑逐闹,笑声仿佛能沁入人的心肺之中,让人同样觉得快乐。

  这样的她才有些符合年龄的童真和快乐。

  看着这一幕的同样还有何坤,他站在窗户边,依旧面无表情,也无人能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武青悠被流绾追着,不时朝云谙看去,似要伺机报仇,云谙似是毫无察觉,慢慢退到那颗繁茂的榕树下,绿荫遮蔽,他轻轻抬头,看到了临窗而眺的何坤……

  这一日,武青悠最终也没报到仇,可是心里却出奇地放松,好像一直以来绷紧的一根绳松开了一些。

  就连夜里睡觉,也是从未有过的香甜。

  第二日在鸟鸣中醒来时,流绾已经早早起床,收拾好一切,见她起来,便说道:“小姐快起来洗漱吧。”

  武青悠伸了个懒腰,呵声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一刻。”流绾一面说,一面给她准备洗漱的用具。

  “都辰时一刻了”说着瞌睡虫立马平跑了个干净,昨夜睡得太香,以至于睡到现在,在家的时候,她这时候早打了几套拳了。

  撩开被子,迅速翻坐起来,穿戴好后草草洗漱一番,抓着桌上的馒头往嘴里塞,便跑出了房间。

  “咚咚咚”小身影迅速在木楼上穿行而下,朗清院里经过昨日一番种植,到处都是小树苗,武青悠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空地,却见云谙握着一柄剑正在大榕树下舞动,剑法不及爹爹的刚猛,却令有一番飘逸……

  许是听到声响,云谙回过头来,见是她,收了剑问道:“师妹这么早起来?”

  这算不得早了。只是对一般人来说,估计还未起床。

  武青悠笑着说了声,“师兄不是更早”

  说罢,在云谙身侧找了块空地,打起拳来。

  看到武青悠有模有样地打拳,云谙先是一愣,接着更是惊讶,“你还会打拳?”

  “你忘了,我爹爹是武将。”武青悠一面挥动手臂,一面目不斜视地对他道。

  “话是没错,可是我还没见过哪家小姐会功夫的。”他笑着说,手中的剑也跟着舞动起来。

  “你这是什么拳法?”云谙虽然自己也在练剑,可是眼睛一直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才问道。

  “是不是很厉害?”武青悠一直目不斜视,这会儿才转过头来看他,眼里露出得意。

  云谙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有些好笑,嘴上却道:“是很厉害,不如你教我。”

  对于他的要求武青悠有些意外,不过同时也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衣袂翻飞,轻轻松松从树巅上取下了风筝的潇洒模样,眼珠儿一转,方才说道:“这是我家家传拳法,我爹爹不让外传的。”

  云谙原本也不是真想学拳法,听武青悠说是家传的,他就更不好再说了,可是她却话音一转,“不过你想学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哦?”云谙这时也发现她眼中莹莹生辉,像一只正打着坏主意的小狐狸,“那要怎样才能学?”他好笑地问道。

  “其实也不难,你看啊,我这是家传的拳法,一般人可学不到,要不这样……”

  “恩,哪样?”

  “我教给你这套拳法,你教我轻功好不好?只要不告诉别人就好。”武青悠没有表现得太急切,好像有些为难的模样。

  云谙也不识破她,微微笑道:“这个主意倒不错,”

  他这番话说完后,武青悠眼底的那丝窃喜丝毫没有逃脱他的眼睛,可他面上什么都没表露。

  武青悠哪知道自己这一番心思早落入了云谙的法眼,她之所以要跟云谙学轻功,是因为她爹爹说要把这套拳法练上三年了再教其他。

  可是这套拳法早被她记得烂熟于心,而且自从看到云谙轻轻松松地上树后,她就决定要学轻功,那样的话,至少爬山会少累一些。

  “那我先完整打一套拳法给你看,然后你再教我轻功好不好。”

  云谙收起剑,道了声好,就抱着拳靠着树扬唇看她打拳。

  因为要示范给云谙看,所以武青悠丝毫不敢马虎,每一个姿势,每一个力道,都按照爹爹要求的尽量做到,一套拳打完,已是满头大汗。

  “看会了吗?”武青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头问云谙。

  云谙摇了摇头,皱着眉道:“你打得太快了,我没看清,再来一遍。”

  武青悠不疑有他,原本自己学的时候,就学了很多遍才学会,只是她以为云谙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所以才问一问,原来也是需要多看几遍呀。

  心里因为云谙的天资没有传说中那么夸张而暗自窃喜,却没见到身后靠着树的那人的唇角越弯越高。

  “看懂了吗?”武青悠打完第二遍回头看他。

  他无辜地摇了摇头。

  无法之下,她又打第三遍。

  如此几次下来,云谙始终不会,武青悠却累得个精疲力竭。

  “不行了,不行了,明天我再给你演示。”武青悠摆摆手,累得出气不稳。

  说完这话,却发现一直靠着大树的云谙朝着她灿烂一笑,那一笑好似阳光都失色了,然后却一招不错地把自己刚刚打过数遍的拳打了出来。

  “你……你骗我”武青悠立马站直了身体,恼怒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那个少年。

(今天有事,在网吧赶的这一章,有点仓促,回去捉虫子。)阅读网  云谙无辜地耸了耸肩,“刚刚才学会的。”

  可这话,武青悠显然是不信的,完全认定了云谙是在耍她。

  云谙见她气鼓鼓地瞪着自己,白皙的脸颊因为气恼而染上一层红霞,他原本只是想逗逗她,想让那张小脸上的表情更丰富一些,可也没想真惹她生气,于是停了动作,“你生气了?”

  武青悠刚刚确实有些生气,毕竟被人耍了,但一想对方也并没有什么恶意,而自己也不过比往日多打了一遍拳,只是中途没歇着而已。

  可她没有说话,因为难得看到总是一脸笑容的靖王云谙吃瘪,此时他那双眼波浩淼的浅碧色眼珠里染了丝懊恼,俊逸的五官也轻轻皱着,踱步到她身边,轻轻唤了声,“小师妹。”

  武青悠也不再看他,而是把头转到一边,看到他那模样心里早没有怒气了,只不过好奇心起,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小师妹……”云谙又叫了一声,发现武青悠依旧没有理自己,可是低垂着的白皙小脸上,那因恼怒而升起的红霞已经慢慢退却,而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细微的表情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可是云谙却看到了,原来这小丫头早没生他的气了,他略略抬了一下头,看了一眼繁茂的榕树,嘴角微微一弯,有了主意……

  武青悠正准备一直装下去,可不过片刻,云谙已经没有再唤她,正准备抬头看看他,身子却突然一紧,紧接着身体突然飘了起来,准确地说,不是飘起来的,是被云谙抱着飞了起来。

  她只来得及轻“呀”了一声,人已经落到了实处,可脚下踩着的并非是土地,而是摇摇晃晃的树枝。

  即便此时云谙搂着她的腰,可一低头,看到自己悬空在离地好几丈的空中,还随时可能掉下去,心瞬间被拔高,腿脚也开始发软,她赶忙把眼睛闭着,想要呼喊……

  “别害怕,往前看。”云谙扶着她的腰,也给了她一丝丝力气,让她不至于摔下去。

  听闻他的话,武青悠稍稍放松了一些,也试着张开眼睛朝前看去,这一看,除了朗清院,东皋先生的这所院子尽皆在她眼底,慢慢地,她竟忘记了害怕,视线越拉越远,青峰山的瀑布溪流,茂林修竹,以及那不时在树巅飞过的雀鸟,都一一落入她眼中。

  而更远的地方,已经缓缓升在半空的朝阳散发着橘色的光芒,柔柔暖暖的笼罩着整个大地,这一刻,她听着树林里的鸟叫虫鸣,闻着山林的清新泥木的味道,看着这缓慢升起的太阳,身体里好像被灌上了无限生机……

  “好看吗?”发现她不再如刚刚一般颤抖和无力,云谙微笑着低头问她。

  武青悠仰望着前方金色的太阳,点了点头,“好看。”

  这时,突然一声惊呼从斜下方传来,武青悠和云谙同时回头,却是流绾站在窗前,又惊又怕地看着两人,“小姐,你怎么上去的,快下来呀快下来……”她慌乱地说着,“我得去找忠伯,”

  两人所站的位置在树巅,武青悠的房间正对着榕树,但却遮挡了前面的风景,所以流绾没有看到风景,却看到了两个凭空出现在树顶的人,吓得惊魂不定。

  武青悠这时回神,仍有些害怕,手反握着云谙的手指,一丝也不敢放松,却强自镇定地对流绾道:“没事,二师兄有轻功,你别担心。”

  说着又用手轻轻碰了碰云谙,之所以轻轻碰,是害怕一个不小心给掉下去了,“师兄,风景看够了,我们先下去吧。”

  云谙看了眼自己被她死死抓住的手,笑着道了声“好”才抱着她轻飘飘地朝下飞去。

  见两人安全落地,流绾也松了口气。

  落地后,武青悠呼了口气,站直了身体,看着云谙道:“二师兄,以后我每天给你打三遍拳,你教我轻功好不好”此时她完全忘记了刚刚装模作样,只一心想学成这样的轻功。

  云谙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武青悠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才发现自己还死死抓着人家的手,而且靖王那双骨节均匀,修长白皙的“玉手”已经被她掐红了好几块。

  武青悠收回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云谙收回手,脸上的笑容未收,“好,以后每日辰时在这里,我教你轻功。”

  两人约好之后,便又暂时各自回房,武青悠在流绾担心的嘱咐中,洗漱了一番,拿上了书匣子往朗月斋一楼的藏书室而去。

  朗月斋一向冷冷清清的,这会儿走进去,云谙还未来,只有大师兄何坤坐在临窗的书桌旁低头看书,听到声响,略微抬了下头看了她一眼,便又转回头去盯着书本。

  武青悠原本想给他打个招呼,可见人家根本没有理自己的意思,于是也只有悻悻然地落座于另一面书桌旁。

  摆好文房四宝后,她才起身去找书。

  可随意翻了几本,里面的内容艰深晦涩,凭她现在的领悟力也只能认清楚是些什么字,而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突然门被轻轻推开,云谙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袍,天青色的金丝暗纹长袍,低调却又不显老沉,穿在他身上还多了一丝飘逸之美。

  武青悠对他点了点头,便要收回视线,却见他慢慢朝自己走过来,还未走近,却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另一侧的书架,“师妹,你要找的书在那边。”

  这一排书架上的书艰深难懂,而他并非是轻视她,只是才入门的时候,他和何坤也都是从那排书架开始慢慢看的,那样循序渐进,便不会觉得后面有多难。

  “嗯,谢谢师兄。”武青悠感激一笑,便轻手轻脚地往另一排书架走去,其间,两人动作和声音都很轻,不知何坤有没有受影响,但是他自武青悠进来之后却一直没有再抬一下头。

  武青悠选好几本适合的书,走回书桌的时候,云谙也已经挑了几本书,坐在桌边看了起来。

她收回视线,安静地垂头观看默记,这一看便是一上午。阅读网  待她从书册里抬头时,发现云谙撑着手臂在看她,而桌面上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见她抬头,便站起身来,笑着道:“看完了?走吧,该吃饭去了。”

  武青悠听到他说话,下意识地朝何坤的位置看去,临窗的桌面上折射着点点光芒,书桌前却没有了何坤的身影。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午餐是别院里的厨子做的,味道很是可口,竟比她家中的大厨做得还要好吃。

  如此几天下来,武青悠渐渐习惯了朗清院的环境,也习惯了大师兄的冷漠态度,她不是没想过和他拉近关系,可是人家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到了第七日早上,朗月斋里何坤依旧专心攻读,而她旁边那个书桌却空空如也,云谙不知发生什么事,突然就消失了,但是忠伯和何坤都没表示什么,她也就在心中疑惑了片刻,便也放下不再去想。

  只是偌大一个朗月斋里就只剩下她和何坤两人,没有了云谙在中间偶尔调和,气氛变得奇怪且尴尬。

  好不容易熬过了白天的时间,晚上她再次举着烛台来到书斋里,她每日夜里都会来,因为她看书慢,比不得两位天子骄子,她只能以更多的时间来换取知识。

  且这几日,她也摸清楚了两位师兄的作息,云谙夜里是绝不会再看书的,只是发现她在这里,偶尔会来跟她说会儿话,但何坤一次也未出现,夜间从他房间经过,却能透过门板上的阴影看到秉烛夜读的何坤。

  夜里朗清院比白日更冷清,烛火明暗不定地摇曳着,但此时此刻,没有那个冷漠的大师兄,更容易沉下心来学习。

  书页翻动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会在空寂的藏书室里响起,伴随着她缓和的呼吸声。

  举着烛台下来找书的何坤远远的看到书斋里有微弱的灯光闪烁,于是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到门边。

  透过门缝,他看到了半张脸在昏暗的烛光下时而蹙眉时而深思,时而又展颜,看起来确实格外的认真。

  他一早知道这女孩儿并非天资聪颖,却不知为何成了先生的弟子,而自己的妹妹,从小聪慧过人,先生以不欲再多收弟子为由婉拒了。所以在见到武青悠的时候,他心里有一层无法纾解的隔膜,不知是因为她取代了自己的妹子成为先生的弟子还是因为他从来不喜欢不够聪敏的人。

  看了小片刻,他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于是轻轻推开了门,竟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武青悠此刻正皱眉深思,思绪飘远,根本没注意门被推开。

  何坤走到一列书架旁,迅速取出了要找的三本书,取书的时候,他目光无意从书架里的缝隙看去,她仍旧低垂着头,双手放在脑侧,似被什么问题困扰。

  直到自己离开,拉上门,那个烛影中的女孩儿都未有抬一下头,似乎根本没发觉他来过。

  而何坤前脚刚走,武青悠也看完了左后一页。熬了一晚上,终于把这一册书看完,她脸上挂着笑容,扭了扭脖子,伸了个懒腰,才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来,一手夹着书匣子,一手举着烛台,走出藏书室。

  可刚走出藏书室,走道里突然吹来一股冷风,烛光闪烁了几下,竟被生生吹灭了,四周顿时变得漆黑一片,武青悠在黑暗里吓得面无血色,握紧了烛台,根本不敢往后看,脚步越来越快,用上了云谙教给她的基本功法,冲出了书斋。

  虽然离开了阴暗森冷的藏书室,她仍心有余悸,绕过半个书斋,“咚咚咚”地往木楼上跑去。

  何坤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急切地上楼,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转身欲看,却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到了怀里。

  武青悠乍然撞到了一个东西,惊得大叫一声,紧绷的神经像是被突然被割断了,猛地后退,却忘记了自己正在楼梯上。

  何坤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接着便听到了武青悠“惨绝人寰”的叫声,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正欲说话,却见她恍惚地往后退,脚步一空,就要摔倒。

  不及多想,他伸手去拉,却碰巧被她胡乱挥舞的爪子抓住,可他低估了这一下的力道,人未拉住,自己却跟着一同摔了下去,书本纸笔铺了一地。

  武青悠背部着地,吃痛不已,惨哼一声,而当她吓破的胆子逐渐恢复的时候,她感觉到旁边多了个东西,还压住了她半边身子,心跳如雷,但她也感觉到自己刚刚撞的好像是个人。

  正这么想着,旁边也跟着响起了一声闷哼。

  武青悠随之转头,看到黑暗里,一个人躺在她旁边,头似乎刚刚撞到了墙壁,正一面揉头一面发出的声音。

  仔细一看,旁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似乎有点讨厌自己的大师兄,武青悠顾不得被撞得生疼,赶紧爬起来,凑近旁边的何坤,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何坤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把腿崴了,同时头也撞到了墙壁,说不疼是假的,他皱着眉缓缓睁眼,淡淡的月光下,武青悠一张小脸有些焦急地盯着他。

  他忍着疼痛,撑着墙壁站起来,“无事,以后走路小心一些。”说话间,不再看武青悠一眼,扶着墙壁缓缓往上走去。

  武青悠有些内疚,明明害怕他的冷漠,可踟蹰了片刻,捡完东西后还是厚着脸上前扶着何坤的手臂道:“师兄受伤了,我扶你回房吧。”

  何坤没有甩开她,也没有再说话,只由她逮着自己的袖子,使力的还是他扶着墙的那只手。

扶着何坤回了房,武青悠想说些什么,可是何坤根本不给她机会,“师妹无事的话请回吧。”他的态度与白日里几乎没有区别,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撞了他而格外生气,可武青悠还是有些忐忑,于是说道:“师兄受伤有些重,我带了跌打酒的,我回去找找马上给你送来。”说罢,转身回了房去。阅读网  武青悠回了房,流绾见她一身狼狈,紧张地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她全身也痛,说话都难受,“流绾,把治跌打伤的药拿出来,我给大师兄送些过去。”

  流绾听闻,不及细问,翻找了一番,拿出两只瓷瓶对武青悠道:“小姐歇着,我给何公子送去。”

  武青悠揉了揉自己的肩,轻“嘶”了一声,“也好,你给他送去吧,顺便再帮我道个歉。”回来之后她也有些害怕再次面对何坤,不是自己推到了他内疚,而是他的冰冷态度让她有些尴尬和无措。

  流绾回来的时候,武青悠已经脱了外袍,正趴在床上,看到流绾进来,有气无力地说:“他没事吧?”

  流绾转身关门,关好后才慢慢走过来,“没事,何公子说谢谢你的药。”

  “谢谢我的药?”自己撞了他,他居然还跟自己道谢,不过想来他也该是随便说的一句话,而且不用猜,也能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定是面无表情。

  背上的伤痛让她收了心思,“流绾,你快来帮我看看。”

  流绾不知道两人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依言坐到床边,替她解开了衣服,看到白皙的后背几块巴掌宽的青紫时,抽了口气,“小姐,怎么回事?”

  武青悠把头闷在被子里,“刚刚烛火熄了,我有些害怕,结果把师兄给撞倒了,两人都受了伤。”

  草草解释一番,流绾也明白了大概,拿起跌打药轻轻替她推按,“疼吗?”

  点了点头,武青悠从被子里把头钻出来,侧头看流绾,“流绾,你说大师兄是不是很讨厌我?”

  流绾推按的手一顿,“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他一直都不理我,我鼓起勇气想跟他多说句话,他也不给我机会。”武青悠嘟着嘴,一直以来她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一个完全不理睬自己还给脸色看的人。

  流绾想着何坤的态度,也不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是不确定地道:“兴许只是何公子性格所致。”

  武青悠稍微点了点头,“他性格的确有些清冷了,可是二师兄跟他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他冷着脸或是不理睬的。”

  流绾听小姐这么说,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倒是武青悠用手臂撑起了身体,说道:“算了,已经有这么多人疼我了,他对我冷漠点也没什么关系。”

  流绾见她自我安慰,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放松,她只是个奴婢,能替小姐分的忧实在有限,不过见小姐自己排解,虽然她心中恐怕也有些不忿,但毕竟还是不会为这点小事而伤心难过。

  “小姐知道就是了,小姐这么可爱善良,谁会不喜欢呢。”

  武青悠侧过头来,笑骂,“你又拍我马屁。”

  “那也得小姐有马屁才行。”

  两人说着说着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屋子里一扫刚刚升起的一丝阴云。

  而旁边的何坤正拿着流绾送去的跌打药在推按,突然听到从传呼外传来一阵时强时弱的笑声,分明是从武青悠的房子里传来的。

  他擦药的手一顿,这女孩儿怎么每天都这么高兴?刚刚虽然是她撞倒了自己,可她也该摔得不轻,刚刚见她强忍疼痛的脸,又无法开口让她回去休息,所以才一味的冷淡,没想到她还有心情笑,且还笑得这么开心。

  虽是这么想,可他的冷漠的脸上竟也慢慢浮上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浅淡笑容。

  后面两日,武青悠的作息依旧如前几日一般,何坤对她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对此,她也不再深思,只是见了何坤的面,便礼貌地问声好,不管他是否会回答自己。

  可就在第十日上,武青悠结束了这一月的课程,在朗月斋里收拾好东西,挑好十数本书准备回家,原本从他身边走过的何坤却停下了步子,回头看他。

  武青悠也很惊讶他的突然停步,主动问道:“师兄有事吗?”

  何坤点了点头,从他面上看,依旧看不出任何喜怒或其他表情,“先生明日会在育林街的海纳斋开学授课,届时京中寒门士子望族子弟也都会出席,师妹别忘了去。”

  这应该算是两人认识以来,何坤说得话最多的一次。

  武青悠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师兄,明日青悠一定会去。”

  何坤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书斋。

  离开家十日,武青悠也有些想爹爹了,哪想还未到家,爹爹就骑着马迎到了城外,一见到武青悠,伸手就把她从马车里捞了出来,“让爹爹看看,可瘦了”

  武青悠见到爹爹,心中也是欢喜,伸出小手抱住爹爹宽厚的肩膀,在这个肩膀环抱中,她的心能出奇的放松,“爹爹,女儿好得很,你看我还被流绾喂胖了一圈,哪里瘦了。”

  武承义打量了女儿一遍,果见她没有瘦,小脸白皙水嫩,红光闪烁,看起来竟比在家中还要健康几分,当即高兴地命人打赏流绾,然后便抱着武青悠策马回了武府。

  “下个月是你十二岁的生辰了,告诉爹爹,你想要什么?”武承义抱着女儿,满脸笑容地问道。

  武青悠扯了扯爹爹长出的大胡子,笑道:“我想要爹爹一辈子开开心心的,长命百岁”

  武承义一愣,继而欢欣的笑道:“就知道哄爹爹开心”

  “女儿说的是真心话,”脸上是纯真无邪的明净笑容,而她心里却隐忧忡忡,若是可以,她一辈子都不过什么生辰,只希望爹爹和姑母能长命百岁。

  “爹爹知道你孝顺,”说罢,音调突然一变,“要是你母亲还活着,看到你现在这么孝顺乖巧,她也该欣慰了。”

  她小手攀上武承义的眉间,“爹爹不许不开心,娘亲在天上看着我们,我们都要活得好好的,开开心心的。”

  武承义送她回了院子,便又离开了,武青悠的笑容也渐渐收了起来,明日东皋先生开学授课,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她早晚要以东皋先生第三位弟子面对天下所有俊杰,自己不够聪慧,才识也有限,她将面临的什么,她很清楚,也明白何坤最后提醒她那句的目的。

明日,恐怕不会那么好过……阅读网  被叫做云萱的少女身穿一件粉色绣彩蝶纱裙,五官精致,娇俏可人,但因此时生气,明亮的眼珠瞪得圆圆的,“怎么不生气,他们知道什么,九哥与何公子都是凭真本事被先生看上的,”说到这里,双眼里喷出两团火,看向坐于右首那个安静垂眸的少女,拉着旁边少女的手道:“容姐姐,你才是京师第一才女,先生都没有收你为弟子,凭什么她就能坐在那里。”

  容妍穿着一身白底蓝花的锦裙,气质清雅,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容貌不算绝色,却胜在气质出众,她脸上没有丝毫怒色,反倒握着云萱的手微笑道:“武小姐既然能得到先生的肯定,才识定然是不错的,萱儿不可乱说,再说她现在是靖王和何公子的师妹,我们不可如此。”

  “什么师妹,才不是……”云萱因气愤脸颊通红,红唇微微翘起,很是不甘的模样。

  容妍似是习惯了她孩子气的举动和话语,只微笑着摇了摇头,未再说其他。

  他们身后两排的位置,徐莹和庄晓岚坐了下来,庄晓岚在贵女圈中人缘不太好,否则也不会和徐莹一个庶女为伍,但徐莹长袖善舞,虽说大家心中不齿她的庶女身份,但面子上却也过得去。

  与几个相熟的大家小姐打过招呼后,徐莹便把视线投向了右首那个醒目的位置,眼中嫉妒恼恨一闪而逝。

  庄晓岚自看到武青悠后,脸色便黑了下来,想到上一次,自己还嘲笑她来着,没想到她还真的成了东皋先生的弟子,这无疑是打了自己一耳光,让她情何以堪?

  徐莹收回视线,看到旁边脸色发黑的庄晓岚,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假作无意地说道:“真是没想到武小姐竟然能与靖王还有何家公子一齐坐在上首”

  庄晓岚本就是个火爆脾气,这会儿听了徐莹的话,“唰”地一下转过头来,“她要是能坐那里,我庄晓岚也能坐了。”在她眼里,武青悠还是那个天真痴傻,啥都不会的,唯有靠身份才能得到别人认可的贵族小姐。

  徐莹佯作叹息,“是啊,可她是武皇后的侄女儿呢,京中谁人不矮她一截?就连东皋先生也不得不因为她身份收她做弟子。”

  “她有什么不得了的”庄晓岚瞪大了眼珠,“李贵妃还是我表姑呢,”

  李贵妃正是靖王云谙的母妃,自入宫以来,盛宠不衰,可掌权的毕竟不是李贵妃,而是武皇后。

  徐莹暗笑,如若庄晓岚不是李贵妃的表妹,自己也不会花如此多的心思来接近她了。虽然李贵妃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表侄女,但好歹也沾了亲带了故的,比起云国第一贵女武青悠来说虽然不及,但比起其他名门小姐来说,也算是优势了。

  “是呀云国谁不知道庄家大小姐和武家大小姐乃是云国两大贵女,既然她能做东皋的弟子,你也一定行的。”徐行又添了一捆柴。

  庄晓岚听得她这话眼睛一亮,随即又想到这事的可行性实在太低,毕竟李贵妃不会为了自己而出面让东皋收她做弟子,而她也并非爱读书,也不是真的想做东皋的弟子,不过是因为这份名头,想要压过武青悠。

  她神色变幻一点不漏地落入徐莹眼中,徐莹微微一笑,又凑近了两分,“今日来此的人大多数都不忿武青悠坐上了那个位置,若是你能让她难堪,让大家都知道她是草包,到时候你再让你爹给东皋先生说说,要成为他的弟子也并非难事了。”

  “真的行?”庄晓岚挑了挑眉,有些犹豫,毕竟这里是海纳斋,来的也都是有识之士。

  看到她的迟疑,徐莹沉了沉声,又道:“就算不行,也能让武青悠颜面扫地,这样她就再无法与你比肩了,别人提起云国第一贵女,只会是你庄晓岚,而不是那个草包。”

  听到这里,庄晓岚已经完全心动了,对于武青悠她打小就嫉妒,且武青悠还那么傻,偏偏占着云国第一贵女的头衔,若是真能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那么也算解了她这么多年来的怨愤。

  “好,我听你的,”庄晓岚再看了眼那么醒目的武青悠,终于重重地点了头,“我们要怎么做?”

  徐莹见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然后才凑近她耳朵轻轻说了几句什么。

  武青悠此时坐在上面,已经快要被各种视线给射穿了,饶是她来之前做过心理建设,可眼下四面八方意味不明的眼神,还是让她如坐针毡,只假作镇定地低垂着眉眼,看着面前亮澄澄的黑漆桌面,足可以照出自己清晰的脸孔。

  同时心中也很纳闷啊,先生到现在还没出现,包括属于靖王云谙的那张桌子也空着的,她不止一次的想着,先生和云谙不会被人群堵在外面了吧。

  想着想着,嘴角就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对面的何坤也同样觉得坐在这里被众人围观实在让人难受,况且他性子原本就淡薄冷漠,不喜人多,这会儿虽然被武青悠吸走了绝大部分视线,但仍然会有不少人转过来打量他。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波,视线却总是飘动,没地方着落,此时正巧就看到了对面的武青悠弯起了唇,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视线有了落脚点,他也逐渐安宁下来,想起先生之前说的话,便更加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

  海纳斋里一直人声沸腾,突然地,一个绿色的身影从人群中站了起来,她笑盈盈地看着垂眸入定的武青悠,对着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汗今天翻前面的章节,发现我悲剧了,在最初写文的时候我犯了个大错,就是女主重生回来,先皇还未死,武皇后还未升级为太后,但我一直没反应过来,一直当做太后在写,写完之后某一天才突然醒悟,赶紧回去改,哪想虫子没捉干净,章节里一会儿武皇后,一会儿武太后,武皇后还自称“哀家”,那个实在是太汗了……阅读网  其他人竟也出奇的配合,齐齐安静了下来,武青悠听到声音消失,也奇怪地抬起了头,却恰好撞上庄晓岚挑衅的目光。

  一丝不好的预感渐渐在心中升起……

  武青悠的目光从庄晓岚身上滑到了一侧的徐莹身上。

  此时她端丽明艳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眼神也略往下垂,一派名门闺秀的模样端坐。

  庄晓岚嘴角的笑容扬得满满的,狠狠盯了武青悠一眼后才转过身去面对众人说道:“武小姐能拜东皋先生为师,想必才冠天下,说不定比京师第一才女还厉害呢,大家想不想见识一下武小姐的才识?”

  庄晓岚这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原本那些碍着武青悠的身份的人,此时也都纷纷叫嚷起来:

  “在下也欲成为先生弟子,不才多年未果,靖王和何公子的才识大家也都有目共睹,武小姐想必也不会让我们失望。”

  “说得好听,你看她才多大,哪能比竟是第一才女。”

  “我还听闻武家大小姐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往年胡作非为惯了的,这不过才一两年的时间,倒是摇身一变成了先生的弟子。”

  “就算是成了先生的弟子,也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因为大家都在说,是以多数人混在人群里,根本不怕被人抓包出来,肆无忌惮地说着。

  听着这些话,庄晓岚脸上的笑容别提多得意了,不动声色地和徐莹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继续扇风,“武小姐,你是否应该展露一下你的‘才华’,让大家心服口服呢?”

她成为东皋先生弟子那一天起,就知道会有人不服,会有人嫉恨,也做好了今日面对这一切的打算,只是……这挑起头的却成了庄晓岚,而背后撺掇她的更是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徐莹  武青悠原本并不想这么快收拾她,在她眼里,自己心机或许比不上徐莹,但是此时此刻,徐莹也不过是个庶女,非是曾经那个只手遮天的莹贵妃。她更迫不及待的是让自己赶快成长起来,救回王美人,抹杀云祺前一世的恨意,让爹爹和姑母的好好活下去。

可现在,她不找徐莹的麻烦,徐莹却两次三番地撞上来,若是再由她随意搓揉,不需要徐莹动手,她自己都想把自己掐死  徐莹不过随意撩拨几句便让庄晓岚成了弓,而这些群情激奋的士子们则成了矢,全都为她所用。

  原本坐于一侧的何坤,见到这个场景,平伸的五指微微一收,冷漠的脸上,一条长眉竟拧成了一线。

  庄晓岚此时也坐了下来,目光转向武青悠,她要做的已经够了,如若此时武青悠不能让这些人满意,即便她是云国第一贵女,也无法再跟自己相比,更何况她那个性子……

  她脸上溢着得意的笑容,正准备看好戏,却出乎意料地见到武青悠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慌张错乱,视线似是轻轻扫过自己,里面有嘲弄,还有她不解的东西。

  “既然青悠已经成了先生的弟子,那么即使青悠不才,也会如两位师兄一般,与众位论学一番,但重点只是切磋,切勿伤了和气。”她轻轻柔柔的嗓音如一道清泉缓缓流入躁动的人群,让海纳斋里突然一静。

  原本听闻的武家小姐蠢笨痴傻,可面前这位分明进退有度,举手抬足之间都是一派大家风范,且面对众人指责,始终面色平静,从容得体。那些原本气愤不甘,或是发言羞辱嘲讽的,竟倏地生出一丝形秽来,只好堪堪闭了口。

  武青悠保持着微笑,“青悠不才,就以‘真假’为题,与众位切磋探讨。”

  云国发展到现在,诗词歌赋也趋巅峰,但才子们更崇敬思想领域的领袖,东皋便是这一领域的先驱,武青悠从师以来,哪有跟他学过半分,全都是在藏书阁里看书揣摩,但此时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更何况以这真假为题,她还另有目的。

  武青悠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的男子站了起来,“‘真假’一题太过宽泛,就是东皋先生也说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答案,分不出上下。”

  “这位公子说得有理,但思想原本就只为传播积累,为何要分个上下?”

  那公子听后生生一噎,想要辩驳,却见武青悠一脸微笑,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武青悠视线扫过众人,发现大多数人都在默默沉思,一时间并没有人积极回答,于是便道:“先生既然论过‘真假’,那么青悠便也开始说一说自己所认为的‘真假’,如大家所见,镜中花水中月都是可见不可及的,统统谓之假,又如我手中所握之笔,实实在在的,大家又都视之真,但事实上,我们所看所闻,甚至是所感,都有可能是假,大家可能会说这只笔明明在我手上,为什么会是假?那么……请看……”说话间,手中的笔眨眼间消失不见,一时间海纳斋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武青悠视线扫过众人,接着手掌一翻,笔又回到了手心:“这个把戏其实很简单,大家也可以想想大街上杂耍班子里的绝活,他们所做的不都是把真的变成假的,假的变成真的,我们以为眼睛所看是真,其实只是障眼法而已,”

  这个把戏是她跟着云谙学来的,不知道他身为一个皇子,为什么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眼下武青悠也没有心思细细琢磨,而其他人更是因为武青悠的一席话而震撼莫名。

她的目光缓缓从所有人的脸上转过,最后停留到了徐莹的身上,继而说道:“所以真假并不可以明确分开,只要把假的做得像真的,真的做得像假的,谁能分得清谁真谁假?就如同你身边一个人,明明看起来对你千般好万般好,好的甚至让你以为除了最亲的爹爹,就数她最了解你,最心疼你。可是某一天,你突然看到她的真面目,她对你好,是因为需要接着你的身份跻身上位;她对你好,是因为觊觎你喜爱的人;她对你好,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欲杀之而后快”阅读网  武青悠的声音不轻不重,落到徐莹的耳中却如同一记重雷,她没想过自己的心思会被武青悠摸得如此透彻,而她除了自己从未向第二人说起过,她做事又一向谨慎小心,武青悠怎会如此清楚。

  “徐莹,武青悠为什么一直看着你?”庄晓岚不解地推了推徐莹的胳膊,徐莹一惊,回过神来,脸色不太好看,“我怎会知道。”

  庄晓岚没再问,因为她也被武青悠这番话给弄糊涂了,这番话,她理解了个七七八八,但疑惑不解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武青悠怎么会说得出来这样的话?

  震惊疑惑的除了海纳斋的众人,还有左首的何坤,他对武青悠的认知不比其他人多多少,也正是因为那样的认知,再听到她此时的一番话,这强烈的反差,让他也心神颤动,也开始明白为什么先生最终会收了她做弟子,可是“她对你好,是因为需要接着你的身份跻身上位;她对你好,是因为觊觎你喜爱的人;她对你好,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欲杀之而后快”这话分明不是一个十一岁小女孩儿该说出的话,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他的眼神渐渐凝聚到那个身量还不高的武青悠身上,此时她一人站在海纳斋前面正中的位置,脸上有不符同龄人该有的深沉和一些他读不懂的东西。

  而海纳斋里,呼吸声一波一波此起彼伏,除此之外,却静的几不可闻。

武青悠一直在看徐莹,没放过她眼中那丝愕然,而后又闪过一抹嫉恨和阴毒,她冷冷一笑,这不过才开始而已  “徐小姐,你虽然是徐家庶出小姐,但青悠知道你一向博学多才,青悠想听听你对‘真假’有何看法?”

  徐莹没想到武青悠会在这种场合直接点破自己庶出的身份,也没想到她会把矛头直指向自己,虽是恨的银牙暗咬,可面上却保持了得体的微笑站了起来,“武小姐的话,徐莹不敢苟同。”

  武青悠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哦,徐小姐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只是觉得武小姐的话未免有些不实,请问武小姐如何看透他人是欲借你身份跻身上位,觊觎你喜爱之人,又欲杀你而后快的?武小姐若无法解释清楚,那么前面一番真假之论也完全沦于笑话之流。”

  她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且暗指武青悠小小年纪不该有如此思想,说不定好是偷了某人的言论。而大多数人又因为对武青悠之前的印象太深刻,所以轻而易举地就偏向了徐莹的一方。

  “是啊,武小姐,你的一番真假论不太符合你的年纪。”

  “我看她多半是听先生说的……”

  “偷别人之论,还言之凿凿,真是人品恶劣。”

  “这也算恶劣,你是未听过武青悠以前的名声。”

  “我就说,武家小姐怎么会转变这么快,原来是绣花枕头,装装模样。”

  而在这些声音中,唯有那白底蓝花锦裙的少女此时不言不语,好似在仔细打量武青悠。

  “妍姐姐,没想到这武青悠品质如此不堪,可怜了何坤和哥哥还要做她的师兄。”

  容妍摇了摇头,“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这位武小姐虽然名声不好,但我觉得她并不是传闻中的那样。”

  云萱不悦地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看她就没哪里好,跟传闻一样。”

  听到这话,容妍轻轻笑了笑,也没点破云萱的那点心思。

  武青悠不怒不恼地等着众人议论够了,声音渐小,她才继续说道:“吃一堑总归是要长一智的,青悠年纪虽小,却也懂得吸取教训,说来能让我体会如此深刻的‘真假’论,徐小姐功不可没呢”

  武青悠说道这里嘎然收声,剩下一众茫然不解。

  人群里的徐莹却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盯着武青悠,手指蜷成一团,青筋可见,似害怕武青悠继续说下去。

  可是武青悠停下来后,其余人更加疑惑,于是便有好奇之人问道:“武小姐为何说徐小姐功不可没呢?”

  武青悠嘴唇轻轻一弯,眼神再次落到徐莹身上,那笑容令其余人见了觉得春花盛开,可是徐莹的脸色却渐渐发白。

  “徐小姐,你最擅长把假的做成真的,不如你告诉一下大家吧。”她笑眯眯的说着,徐莹此时的表情神态,让她心中很是舒畅,而她说到这个份上,稍微聪明一点的,知道两人以前的关系,听到武青悠此时的言论,就该联想到一些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已经齐刷刷地转向了徐莹,就连庄晓岚也没有再说话,直直地盯着徐莹。

  徐莹在众人注视中,发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可是那笑容僵硬生涩无比,她自己却无所觉,只干笑了两声,说道:“武小姐的话,徐莹不太懂。”

  如今的徐莹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女而已,心机城府还远非前世的莹贵妃可比,面对这样的场景,一时间也慌乱不已,更别说找到法子把对自己不利的情况扭转回来,只能佯装不懂。

  武青悠原本也没想口头上占占便宜就怎样,是她自己要往刀口上撞,她也早想出一口恶气了,希望她懂得收敛,这次后,别再来惹她,待她做完紧要的事情后,再慢慢收拾她不迟。

  “徐小姐懂不懂心里有数,”说罢,转开头不再看她,转而面向其他人,“不知各位对‘真假’论还有何看法?”

  徐莹被她彻底无视,其中倏地蹿起一把火,可是见到四周那些意味各异的目光,她所有得怨,所有的恨都只得往肚子里吞。

  “妍姐姐,你看这武青悠好嚣张,哼不管她和这徐莹有什么过节,可是人家一句话都没辩解,她这么做,不是让所有人看徐莹笑话吗?”云萱恼怒地说道。

  容妍摇了摇头,却也不置一评,只是说道:“不论如何,武小姐的确有做东皋先生弟子的资格。”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痛彻心扉,童鞋们要爱惜身体啊)阅读网  武青悠的话音刚落,海纳斋里突然一阵骚动,每个人的视线都盯着一个地方,但却不是她所站的方向。

  略有所感的往一侧看去,海纳斋里的一侧小门被打了开来,站在门口的正是东皋先生,还有几日不见的云谙。

  云谙此时正笑着看她,眼神似赞赏似鼓励。

  东皋先生也看了她一眼,面上没有多少表情,但武青悠看到他略弯的嘴角,便明白自己刚刚的表现,东皋先生看到了,且还比较满意。

  不过看模样,迟来的东皋和云谙并不是从大门进来的,两人分明早就到了,兴许刚好看到这样一幕,所以才迟迟不出现。

  武青悠需要这样一个舞台来向大家证实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武青悠,也需要这样一个舞台来证明她可以做东皋先生的弟子。

  今日来之前,其实她底子很虚,害怕做不好,但徐莹的出现,让她愤怒仇恨之外,也给了她一个契机,让她以自己经历说学,即便她才识有限,却也能暂时应付过来。

  东皋朝着众人点了点头,骚乱的人群又逐渐冷静下来,云谙朝中间的位置走去,撩开柔和的白色锦袍,端坐在黒木椅上。

  现在东皋先生来了,无人再主动挑衅武青悠,她才呼了口气,坐回流绾身侧的椅子上。

  流绾朝她眨眨眼,笑意不言而喻。

  东皋先生坐到正中的宽桌之后,乃全场最高的位置,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他身上。

  成了东皋弟子之后,武青悠也一共没见他几次。此时的东皋与云谙一般都穿着纯白色的袍子,只是这颜色穿在云谙身上是浮云一般柔和雅丽的,穿在东皋身上却如雪山般料峭,他身上散发的狷狂气质衬得这身白衣也变得冷峭起来。

  “大家想必都知道我的规矩,我也不再重复,大家有何问题,便可说出来,一齐探讨。”东皋所说的规矩,无外乎每月三次讲学,讲学期间绝不废话,且时间只有一个时辰,过时不讲。

  刚刚那些有心想刁难一下武青悠的,此时也完全抛开了私怨,专心地听着东皋先生与人辩学。

  因为今日武青悠提了“真假”论,所以大多数人都在围绕这一话题提问。

  而东皋先生也给出了自己所认为的‘真假’论,武青悠听得很认真,东皋先生所回答的每一个问题,看似随意答来,仔细分析,都另有深意在里面。

  他说人生或许只是一场梦,无人知晓我们此时经历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听到这个答案,武青悠想起自己的两世,前一世草草结束,但现在想来,那一世真如一场梦,一场噩梦……

  却给了她警示,让她发愤图强,力图改变自己的人生,可是谁又能说这一世不是另外一场梦?

所以,虚实相生,真假相依,眼前的事情是真是假,反倒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活在当下,活得积极,活得开心  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武青悠再次重塑了自己的积极心态,不管真真假假,她要洒脱地活,不要背负太多包袱,如果那徐莹不知好歹,再来挑衅的话,她不介意用些手段,让她现在就开始进入噩梦。

  论学之后,海纳斋的人渐渐散去,东皋先生的视线才慢慢转向武青悠,点了点头,没有特别说什么话,便又再次进入了之前那道小门。

  云谙见先生离开,抱着书本走到武青悠面前,笑着道:“没想到你这只小猫这么厉害”

  武青悠听他如此形容,微微一笑并没有辩驳,只说道:“对于企图伤害我以及我家人的人,我就是只老虎长满了利齿,你形容小猫,还温和了些。”

  云谙呵呵一笑,并没有问及她和徐莹间的事情,只是说了这几日他不在是因为他母妃生病了,武青悠正准备问一下生了什么病,哪想旁边却传来一个清脆甜美的嗓音叫了声,“九哥”。

  武青悠转头看去,见是一个粉衣少女,长相颇甜美,可是看着自己的目光不那么友善,虽然有些奇怪,可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收回了目光,准备和云谙告辞离开。

  可是那粉衣少女显然对她很有意见,见她要走,当下挡在她面前,“你就是母后的侄女武青悠?”

  武青悠虽然不喜她的语气,可还是点了点头,“回公主,是的。”

  “你知道我是公主?”云萱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武青悠尚未回答,旁边又出现一个白底蓝花锦裙的少女,走了过来,声音带了两分嗔怪,“萱儿你刚刚叫了靖王九哥,武小姐怎会猜不出你是公主。”说完,对着云谙盈盈一拜,“容妍见过靖王殿下。”

  云谙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容小姐,你也来了。”

  容妍的俏脸有些微红,却不失礼仪地点了点头,轻“嗯”了声。

  云萱吊着云谙的手臂摇晃道:“九哥,我和妍姐姐早就到了,”说罢,视线转回来又落到武青悠身上,对着云谙不满道:“九哥有了师妹,就不喜欢萱儿了。”

  这话说得云谙和武青悠脸上同时一红,云谙很快恢复如常,对云萱道:“青悠是我师妹,你是我亲妹,都是妹妹,在我心中一样重要。”

  但是这个答案很明显不是云萱想要的,听着云谙说一样重要,她脸上的怒气更甚。

  云谙弄不清女孩儿的心思,但是知道怎么整治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妹,于是笑着道:“师兄在那边,萱儿要不要见一见?”

  果然,这话说完,云萱的表情立时变了,视线也从武青悠身上挪开,看向那个默默收拾笔记的少年公子。

  说话也变得细声细气了,“九哥……”

  这时两兄妹说话,武青悠,流绾,和容妍都被晾在了一旁。武青悠很想转身离开,但是似乎又不太礼貌,所以忍着留了下来。

  “容小姐,”武青悠刚刚听到云谙对她的称呼,所以也点了点头示意。

  “武小姐刚刚说的那番话很有意思,若是有机会,不知能否和武小姐探讨一番?”容妍的姿容不算顶美,可气质清雅婉约,往面前一站,目光会不自觉地被她吸引。此时,她含笑对武青悠说完,眼波流转,风姿竟也不比徐莹差。

  不知为何,武青悠对她印象很好,于是也笑着说道:“容小姐若是得空,可来武府找我,青悠除了月初十日在山上跟先生学习,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在府里。”

  “那好,以后得空了,必定去府上找你。”容妍笑着说完,那边云萱已经离开云谙身侧,往何坤的位置走去。

  武青悠无心思再逗留,况且她分明看得这位公主很不喜自己,所以与容妍,云谙告辞之后,便带着流绾离开。

  此时海纳斋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可还有少数迟迟未离开,庄晓岚和徐莹便是这少数人中的两个。

  两人见到武青悠单独离开,似也收拾好了东西,起身离开。

  武青悠把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眼神微闪,面上没有表露出其他,缓缓走出海纳斋的大门。

  海纳斋门前的人还未散完,还有不少随着人流慢慢朝前走。

  武青悠的步伐很慢,笑着和流绾说着话。

  “小姐,你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在流绾心中,虽然小姐近段时间言行有些不同,可在她心里,小姐的形象还多少保留了以往的影子,以往的她可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话,若是有人逼她,她也早就跳脚了,哪会像现在,气定神闲。

  “哪里厉害了?被人逼着反击一下罢了。”武青悠随口答道。

  “可是……小姐,我听你的意思,好像徐小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奴婢怎么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流绾倒不是认为小姐撒谎,而是觉得徐莹既然做了坏事让小姐都发现了,她这个负责照顾小姐的丫头竟然还无知无觉。

  而武青悠听到流绾的话,却慢慢弯起了唇角,若是连流绾都这么想了,那么肯定有更多的人会怀疑,也会重新审视她。

  今日她的目的是重塑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形象,羞辱徐莹,只是顺便为之,虽然不够解气,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若她做得太过,非但不能重塑形象,反倒会让大家厌恶自己,反倒同情起徐莹来,那样可谓得不偿失。逞一时之快容易,可痛快了之后,再想重塑形象,或是对付徐莹,便不那么容易了。

  正当两人说着话时,身后猛然传来庄晓岚的大喝声,“武青悠……”

  武青悠脚步一顿,慢慢地转过头来,她之所以走得慢,就是等这两人。是以也没犹豫,转过身来,神色淡淡地看着两人,“有事?”

  “你今日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庄晓岚似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刚刚嗓门过大吸引了他人的视线后,现在便刻意压低。

  “我刚刚的话你难道没听到,要让我重复一遍?”武青悠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这时,徐莹也几步走了上来,拉了拉庄晓岚的衣袖,“晓岚,算了,我只是一个庶女,人家是威武将军的嫡女,我们走吧。”

  庄晓岚听她如是说,心头更气,挣脱了徐莹的手,对武青悠说道:“你别以为你有个皇后姑姑,将军爹爹就不得了了,你武青悠是个什么人,京中有几人不知?就凭今日几句话,就想扭转形象,你也太天真了”

  “我天真与否似乎不关你的事不过……”武青悠视线扫过徐莹,轻轻哼笑一声,“有些伎俩在我身上收效甚微,在你身上似乎还不错”说罢,直接绕过庄晓岚,毫不在意她怒气盈盈的脸孔走到徐莹面前,“徐莹,我再说一遍,不要再来招惹我你以前耍过什么心机,使过什么手段,你知,我知我不理会你,你就该烧香拜佛了,你难道不知道你一个小小庶女,若我想动你,只需要给皇姑母吹口风,让你嫁个跛子瞎子麻子的岂不容易”

  让徐莹嫁给跛子瞎子麻子的,武青悠才重生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可那样也只是让她难受一阵,她认了命就不好玩了。徐莹不止是害死她这么简单,还有背叛她十几年的信任,还有残忍地揭示真相,让她面对血淋淋的伤口,见识到自己的傻,自己的蠢,是她令自己成长,既然如此,自己的成长也要给她相对的报复才行。

  徐莹听了武青悠的话,脸色瞬间惨白,那厢庄晓岚已经反映过来,几步走到武青悠面前,“武青悠,你怎么这么狠徐莹曾经还是你的朋友,你这个模样,就该让所有人看看,你欺瞒了所有人”庄晓岚说得义正言辞。

  武青悠略略转过视线盯了她一眼,“你有精力来说我,不如留着以后好好哭吧。”

庄晓岚如今走的路几乎与她前世一般,盲目地信任徐莹,可是她对庄晓岚生不出半分好感,她自己也是死过一回才懂的道理,她没那么伟大,让她脱离苦海,况且庄晓岚也不会信任她  冷冷看了两人一眼,再不准备停留,转身与流绾一齐离开。

  “武青悠,你个贱人”庄晓岚狠狠低骂一声,她恨武青悠,不光是因为徐莹,还是因为她那高高在上的身份。

  “晓岚,算了吧,我们斗不过她”徐莹似是灰心丧气地说道。

  “算了?日子还长着,我倒要看看她武青悠胜,还是我庄晓岚胜。”说完,庄晓岚转过头来,看着徐莹道:“徐莹,武青悠今日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庄晓岚虽然也是个没多少心机的,可到底不是傻瓜,所以有些怀疑。

  “云祺?那个不受宠的七皇子?”庄晓岚有些诧异地拔高了点音量。

  徐莹点了点头,“正是”

  庄晓岚轻哼一声,“还以为她武青悠有多了不起,结果也只看上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武青悠性子蛮横,也难怪她如此对你,她误会了你也是好事,不用再跟她一起,你看她那个模样,口口声声地贬低你庶女的身份,我跟她不同,你既然是我的朋友,我就不会在意你的身份”

  听到她说到“庶女的身份”时,徐莹眼底飞快闪过一道暗光,但她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端庄贤淑模样,“武小姐说得也没错,我的确是个庶女,是以徐莹也无甚野心,只想平平顺顺过一生罢了。”

  庄晓岚听得她如此回答,很是满意,点了点头,便转开了话题。

  武青悠和流绾没有乘坐马车来,庄晓岚和徐莹两人的马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流绾护着她让到一边后,轻骂了一声,才回过头道:“难怪小姐不喜他们,他们的言行的确招人恨。”

  话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云谙的声音,这一次,他不是喊的师妹,而是喊的她名字。

  武青悠回头,看到云谙站在海纳斋门前的巨柱旁,似乎站了不止一会儿,而她和徐莹等人站的位置,好像就在柱子另一边,难道他早早就站在那里了,也听到了几人的谈话?

  不知为何,她心中微微一跳,但面上尽量保持着以往的态度,笑着道:“师兄。”

  以往,每次她喊过师兄,他脸上都会露出好看的笑容来,但这一次,没有。

  云谙缓缓走了过来,武青悠心中却有些不安,除了在徐莹面前她会展露那样的一面,平时她都是以天真懵懂的面孔示人的,虽然她也没有说太多,可是这样的反差被熟人看到,还是令她不那么坦然。

  可是云谙走到她身边后,只说顺路送她回家,并没有提及其他。

  一路上,武青悠心中刚有事,忐忑不安,云谙却好像忘记了刚刚的事情,跟她说起这两日他母妃生病,武皇后也感染了风寒,被这一岔,她的心情也没那么波动了,既然看到了就看到了吧,反正除了爹爹姑姑,其他人的想法她没时间去想,也顾及不过来。

  直到几人走到武府门前,云谙都没有主动问起徐莹和庄晓岚,这让她诧异的同时也有些感激,她知道云谙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但是他没有问,没有发表意见,这是对她的尊重。

  “你进去吧,我这会儿回宫看望母妃和母后去了。”云谙微微笑着,对她说道。

  武青悠略一踟蹰,“师兄不进去坐坐吗?”

  云谙笑着摇头,“今日不早了,改日再来拜访武将军。”

  “那好吧,替我向你母妃还有我姑母问声好,我明日就入宫看望他们。”

  云谙离开后,武青悠才和流绾转身进门,门房的何伯见是自家小姐进来,弓着身笑道:“老爷回来了,让小姐回来去书房找他。”

  “知道了,何伯。”武青悠笑着答完,便让流绾先回自己院子去了,而她则转弯朝武承义的书房走去。

  她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门没有关严实,不过敲了两下,就自己朝两边打开了。

  武承义此时坐在书桌后,见到她,有些沉的脸色微微一松,“青悠回来了。”

  看出爹爹心情不好,武青悠关上门,又把窗户推开一些,才走到武承义身边,“爹爹不高兴吗?”

  武承义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越来越像她母亲的脸庞,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话该说不该说,原本是想一直把女儿护着长大的,再找个女儿喜欢的女婿,即便不是皇亲贵戚,但只要女儿喜欢就好,可是今日不仅皇后跟她提了青悠的婚事,甚至连皇上也试探了他的口风。

  他虽是武将,却也不是没有脑子的莽夫,自然知道武家有了一个皇后,皇上不可能让武家再出一个皇后,可是皇后的意思却是相反,只是现在太子未定,皇后有些属意七皇子云祺。

  青悠马上满十二岁,虚岁十三,也是该订婚的年纪,可是要让单纯天真的女儿嫁入皇家,他心里不愿,可是皇后今日跟他说了许多道理,让她问问青悠的意思。

  武承义收回心思,看着又蹿高了几分的女儿,脸上露出一贯的慈爱笑容,“爹爹是在想事情,青悠十二岁了,可有喜欢的人了?”

  “爹爹……”武青悠怪嗔了一声。

  武承义却“哈哈”一笑,“爹爹既当娘又当爹的把你养大,这些话除了我,还能跟谁说,今姑母跟爹爹商量了许久,让我回来问你的意思。”

  “女儿才十二岁,”前世入宫也是十四岁以后的事情了,而那之前爹爹也根本没有跟她谈及过这些,难道因为自己重生打乱了历史轨迹。

  “虚岁十三了,爹爹只是问问你的意思,又不是立马把你嫁人,就是你想嫁,爹爹都还舍不得,还得留你两年。”

  “姑母跟爹爹说什么了?”她仰着小脸,虽然表情跟以往一般,可那双明澈的眼睛里似乎又与以往不同,武承义微微愣神,半晌才回过神来,伸手摸着女儿的头顶,“你姑母也没明确说,只是皇上今日跟爹爹提起,你姑母就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这话说完,女儿却露齿一笑,“爹爹,女儿没什么意思,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况且皇上和姑母也只是问问,爹爹现在担心是多余的。”若是历史没有变动,再过一年多,现在的皇上就会征战而亡,继而姑母扶持云祺登基,但是姑母现在并不知道谁会是最终的胜利者,所以也不会把自己随意绑定给谁。

  武承义听后,却笑道:“没什么意思?那你姑母为什么跟爹提起七皇子?”

她脸色微微发红,“王美人经常带着七皇子来给姑母请安,青悠自然认识七皇子了,说来,九皇子还是青悠的师兄呢”阅读网  今天有事回来晚了,现在才开始码贵女,更新估计要凌晨了,大家别等了,明天再看吧,我这会儿就码字去……

阅读网  见女儿这么说,武承义也不再继续追问,点了点头,“好吧,你的事自己决定,爹爹不勉强你,只是有什么事要先给爹爹说,知道吗?”

  “知道了,爹爹。”脸上漾开一朵笑颜,伸手懒过爹爹的脖子,在他略粗的脸上亲了一口。

  “听说姑母生病了,青悠明日进宫去看望姑母。”

  “嗯,也好,你有十余日未去了,你姑母也想你得紧。”说话间,武承义伸手把女儿从地上抱了起来,“青悠又长高了,爹爹都快抱不起了。”说完脸上却没半分颓意,反倒是笑脸盈面。

  听着爹爹的话,武青悠心底一酸,这世上,也只有爹爹会如此待她,也只有爹爹会全心全意对自己好。

  第二日,武青悠早早起了床,乘着马车入了宫门。

  先是去坤宁宫看望姑母,姑母只是感染风寒,精神有些颓靡,她去的时候,武皇后正躺在软榻上歇息,听到她来了,才勉强睁开眼睛笑着对她招了招手,“本宫听说你在海纳斋耍威风了?”

  几步走上前,握住姑母依旧细腻的手掌,笑着道:“姑母听说什么了?”

  “听说你辩得其他学子无话可说。”武皇后精神虽差,可在说这话的时候,却含着笑。

  “姑母你别道听途说,”当日海纳斋的情况,其实根本不是她多么有才识,而是她恰好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抢占了先机,令那些欲找茬的士子们没有开口的机会,恰好后来先生又到了。

  “云谙那孩子可不会撒谎,连他都赞扬你了,本宫也相信。”武皇后说话有些吃力,撑着一只手托着侧脸。

  “师兄来看过你了?”

  “嗯,昨日在我宫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走。”

  看着武皇后实在怏怏的,于是说道:“姑母你先歇一会儿,青悠等你睡醒再跟你说话。”

  武皇后也实在累了,点了点头,眼皮便耷拉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殿里就传来了细微绵长的呼吸声。

  武青悠对着伺候的宫女打了个眼色,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坤宁宫。哪想刚走到门口,就见到迎面而来的云祺。

  云祺乍看到她,微微一愣,“你来了?”

  她也未想到刚进宫就见到云祺,不过近半月未见,云祺的气质更沉了一些,脸上的青涩似乎也少了许多。

  “你来看姑母的?”武青悠问道。

  云祺点了点头,武青悠这才看到他手中还拿了一只盒子,她并没有问他那盒子里装的什么,只是说道:“姑母这会儿歇下了,你待会儿再来吧。”

  云祺“嗯”了一声,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说道:“现在你要出宫了吗?”

  她微微一愣,摇了摇头,“等姑母醒了再走。我这会儿先去看看李贵妃。”说完这话,她猛然惊醒,云祺的身份应该是不喜李贵妃的,于是立即解释道:“那个……我只是听师兄说李贵妃生病了,所以……”

  云祺却微微一笑,“无事,你先去吧。”

  武青悠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态度,诶了一声,发现云祺已经侧过身去,同时笑着对她道:“去看过李贵妃,来香荷宫坐坐,母妃想你了,我……也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留下这句话,云祺便转身离开了坤宁宫,她的心却砰砰直跳,跳了好半天才落回原处。

  他有事要说?什么事?心中不免生出好奇来,恨不得立马就去香荷宫。

  但是……她摇了摇头,这一世她不能再如前世那般莽撞,于是转过身,朝李贵妃的涵露宫而去。

  涵露宫在她进宫的时候就已经被破坏殆尽,想必是姑母的手段,后来的涵露宫也是经过重新修葺的。

  传闻中,涵露宫是唯一一所赐以椒房的宫室。椒房,以椒和泥涂墙壁,取温暖、芳香、多子之义。可以看出现在的皇上有多宠爱这位贵妃娘娘。

  当她走进这所传说中的宫室时,却还是被它的富丽奢靡耀花了眼,怪不得姑母会不顾一切毁了它。

  涵露宫的存在无疑不提醒着众人曾经有一位贵妃,荣宠至极,无人可比,若她还是当年那个武青悠,看到云祺如此宠幸一个女人,恐怕也会做出许多傻事来。

  踩着光可鉴人的地板被宫人引进,四周的摆设并不是那种富贵堂皇,纷华靡丽的,反而透着一种典雅婉约,每一处装饰,每一件摆设都价值不菲,姑母宫中也多是奢靡之物,可也远远比不上涵露宫,陈列在这里的东西,武青悠甚少见过,估计是列国进贡的稀罕之物。

  怪不得姑母如此不喜李贵妃了,明明自己身份比对方高,可是对方的用度住处无一不昭示她除了身份比不上皇后,其他的却远远超过。

  武青悠正自想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唤她,“青悠。”

  武青悠转头看着云谙,笑道:“师兄。”

  云谙微微一笑,“这又不是学堂,你该喊我一声表哥。”

  “这么多称呼,你就不怕混乱。”

  云谙缓缓的走过来,脸上带着散漫地笑容,“不怕。

  “我怕。”

  云谙笑着摇头,“好吧,称呼而已,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说话间停顿了一下,又道:“你来看我母妃?”

  “嗯,昨日我不是给你说过了。”

  “我以为你说说而已,”说话间,脸上的笑容却深了两分,“走吧,我母妃也想见见你。”

  武青悠跟上他的脚步,并没有细想他刚刚那句话。

  待走进东暖阁,便见到金兽焚炉里袅袅的白烟升起,美人榻上李贵妃侧卧而眠,屋子里淡淡的熏香味并不浓郁,浅浅淡淡地飘散开去。屋中两个宫人站在软榻之旁,轻摇着团扇。

  听到声响,浅眠的李贵妃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在宫人搀扶下坐直了身子,松散的发髻斜斜垂在脑后,看起来慵懒而美艳,上一次见到李贵妃是和云祺一起偷听了几人谈话,那时候隔得远,只觉得她容姿不俗,可现在近而观之,才发现李贵妃除了容貌不可挑剔之外,还散发着一种柔婉慵懒的气息,像一杯清茶,淡而香,品之舒心。

阅读网  她的目光柔柔地落到武青悠身上,像是在打量,可是没有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你是威远将军家的小姐?”李贵妃绝美的脸上带着令人舒服的淡淡笑容,看着武青悠,轻轻地问着。

  点了点头,武青悠也笑着答道,“正是,贵妃娘娘唤我一声青悠就好。”

  李贵妃似乎很高兴,目光不经意地划过儿子,然后对着身后的宫人,“还不快让武小姐坐下。”

  即便对宫人,她语气也还是柔和婉转的。

  “谙儿与我说了,青悠现在也在东皋先生门下学习,成了谙儿的师妹,可是真?”

  “承蒙先生不弃,勉强让我入得门下。”

  李贵妃听她这话,却是柔柔一笑,“青悠不必自谦,你以一女儿之身拜得先生为师,这可不是寻常之辈能办到的。”

  武青悠有些不好意思,拜师这件事说起来,她是运气占了大份,“娘娘,其实拜师这件事只是机缘,青悠远远不及两位师兄聪慧敏捷,相反,还很愚笨。”

  话音刚落,李贵妃还未说话,云谙却敲了敲她的头顶,“你在我母妃面前倒是实诚得很”说完又道:“你很努力,若是换做我,就做不到心无外物,完全沉浸在书本里。”

  听到云谙这话,似肯定似鼓励,武青悠心里竟又一丝热热的,她重生这几年,一直默默地以自己的方式在成长,她也想如同龄少女一般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玩耍,可是前一世,她吃了太多的亏,草草而终。是以这一世,她不停地逼迫自己,甚至连睡觉的时间都压制到最少,这些苦她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可是这一刻,从云谙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却让她产生了一种软弱,让她眼底泛起了阵阵湿意。

  云谙没有发觉武青悠的变化,只是看着她微笑,而李贵妃却把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之所以给谙儿提出想见见武青悠,便是因为儿子在她面前提起过太多次这个名字,或许他自己并未察觉,但是作为母亲,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女孩儿在儿子心中似乎有些不同。

  如今看到了本人,她也是喜欢的,可是也不得不忧虑。武氏唯一的嫡女,她早有耳闻,但传闻中,武青悠只是一个资质比一般少女还不如的女孩儿,况且她也明白若是谙儿将来为帝,皇上不会容许武氏再出一位皇后,但是眼下,谙儿明显对武家小姐有意。

  关系虽然有些复杂,难理,但若是谙儿喜欢,也并非不可能,况且若有武将军扶持,谙儿的位置会更加牢固。

  如是一想,她便也放松了许多,毕竟陛下还正值壮年,未来的事还做不得准。

  又拉着武青悠聊了会儿家常,甚至连她平日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都细细问过,武青悠看得出来李贵妃很喜欢自己,而且她也喜欢与李贵妃相处。前一世她为后之前几乎没进过宫,也未与这些宫妃走动。

  可现下,不止李贵妃,还有王美人,这两位宫妃给她留下的印象都非常好,只是与李贵妃交谈更随意,而王美人对自己,更多了几分畏惧和讨好。

  从李贵妃宫中出来,已是一个多时辰后,云谙走在她身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这模样与李贵妃很有几分相似。

  “你现在是要出宫还是怎么?”云谙问道。

  “我还得去坤宁宫看望姑母,待会儿再回去。”

  “那我送你过去吧。”

  武青悠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是。”她还得去香荷宫看望王美人,而且云祺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说。

  两人走在御花园里,武青悠下意识地不想让云祺知道她和云谙很熟,所以就没有把自己去香荷宫的事告诉云谙。

  云谙虽然看得出她有事瞒着自己,可是并没有强迫,只是笑着道:“好吧,既然你识得路,我就不送了,过几日反正还会见的。”

  “嗯,师兄快回去陪你母妃吧,我不会走丢的。”武青悠看着他的笑容,第一次为自己撒谎产生一种愧疚感,她也无法分辨这种感觉从何处来。

  直到云谙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她才缓缓转过身,准备往香荷宫去。

  可是转身的刹那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祺哥哥,”她诧异地喊了一声,同时心中有些忐忑。

  云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缓缓地走了过来。武青悠不安地看着他,想从他俊朗的脸上找出其他情绪,可是找不着。

  不知为何,有些失望,但是接下来,手掌一暖,令她很快挥掉了这层失落。

  “走吧,我看你许久不来,便出来寻你,幸好在这里遇上了。”他略微沙哑的嗓音低低道来,像一根羽毛划过她心尖,再抬头看他,恰见他微笑着转过头来,对上自己的目光,点漆的眸子里如子夜的星子一般闪耀,里面映着她微红的脸颊,还要她身后灿烂的夏花。

  “祺哥哥……”恍惚中,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云祺笑容更深了两分,握着她微凉的手指更紧了几分,“走吧,我们回香荷宫去。”

  待两人走远,一颗花树之后,白衣少年姿容绝然,目光一直绞在两人相握的手上,他浅碧色的眼珠渐渐变得深沉,可面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他扶着花树,任那花瓣飘洒了一身。

  而云祺牵着武青悠走远之后,似不经意地回过头来,扫过那远远花树之下的人,只是一瞬,他又转回了头去,让人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祺哥哥,你刚刚说有事要给我说,是什么事?”一路上的沉默让她有些不安,想到之前他说过的话,于是主动挑起话头。

  云祺低头看着她略低的眉眼,即便是说话,也不敢抬起头看他一眼。这些日子她的事情,他也都听说了,明明在别人面前那么凶悍倔强的一只猫儿,可是在自己面前,却低眉顺目,乖巧得令人不忍说一句重话,想到此,心中竟有几丝柔软浮上心间,缭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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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网  武青悠从皇宫里出去的时候已经酉时二刻,宫道上很安静,只有车轱辘发出的声音绵延不断,她一手撩开帘幕,半侧着身子看着窗外余晖渐渐散去,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看起来恬美而宁静。

  马车渐渐驶入集市,街上来往的人已经不多,大部分人还行色匆匆,似赶着回家吃晚餐。

  她正回想了百日里与云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突然一声高喝,“快闪开。”接着马蹄狂乱地“哒哒”声由远及近。

  武青悠收回神思,透过帘幕朝远处一看,一辆马车正东摇西晃地从前面驶来,车夫扬着鞭子好不神气,这场景,让她陡然想起了前日里,庄晓岚的做派。

  其实不止是庄晓岚,京中这样肆意扬鞭策马的贵族家眷并不少,她以往也是其中一个。

  洛歆所乘的马车速度渐渐缓了下来,车夫害怕冲撞到自己小姐,是以想停在一边,等这两匹疯马过去了再走。

  哪想,就在此时,那飞奔而来的马车擦到了街边一根木柱子,顿时方向偏转,直直朝洛歆所在的马车撞来。

  车夫大惊之下,只能够自己翻身跳下马车,而武青悠则睁大了眼珠,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吐出。

  她的身子猛然撞在车壁上,痛的呲牙咧嘴,身体因为震荡而产生短暂的眩晕。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吃力地爬了起来,肩背还痛得厉害,眩晕却不再明显。

  “小姐……你没事吧?”车夫撩开帘子,担忧地探头来望。

  武青悠挣扎着坐好,对他摇了摇头,“是谁家的马车?”心中有些怨气,平白无故地吃了一亏,让她今日的好心情都给磨灭了。

  她的话音还没落,车夫就被人推了开,接着有人站到了马车前,往里张望,同时说道:“死了没?”

  在看清他那张脸后,武青悠愣了小片刻,来人一张脸生得很漂亮,更醒目的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可是看到他后,武青悠却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徐子凌,徐莹的二哥,不学无术,尤爱走马章台,狎ji冶游,可他和徐莹不同,他是嫡出的公子,即便胡来,也嚣张肆意,与徐莹的小心谨慎完全不同。

  前一世,她因为徐莹的关系,也认识了徐子凌,常人见她总是畏惧三分,可徐子凌不同,甚至敢公然调戏她,是以每每遇上他,她总是避而远之。

  这片刻的功夫,徐子凌已经看清楚了车上之人,狭长的丹凤眼一挑,嘴角微微一勾,“我道是谁?原来是武小姐,”说话间,一双眼睛已经把她从上到下飞快地打量了一遍。

  前一世,武青悠更多是怕他,可这一刻,她清楚自己更多的是讨厌他,他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肆意且侵略。

  “徐公子,你撞了我的车难道不该道个歉吗?”武青悠尽量让自己不再退缩,即便讨厌他的目光,可是依旧直直地看着他,面色沉凝。

  徐子凌轻声一笑,“武妹妹这张嘴倒是厉害了,既然我撞了妹妹的车,那不如我送你回去。”说完,竟撑着木板轻轻一跃,人便落在了她的马车内。

  武青悠大惊失色,“你……你做什么?”

  徐子凌微微一笑,靠着车壁看她,“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不过是想送妹妹你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那丝丝涌动的胆怯,然后转头看他,“下去。”她的声音冷且厉,让徐子凌微微一愣,似乎眼前的武青悠完全变了个人。

  可徐子凌的脸皮不会薄得被一个女人轻轻一喝就让步,他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她,“怎么?这些日子不见你,你没和我那个妹妹来往了?性子也变了不少嘛。”

  “我的事不用你管,下去……”武青悠沉着脸,见他不为所动,心中恼怒不已,“你是什么身份,竟敢随随便便上我的车再不下去,我不介意让我爹跟你爹好好说说。”

听到武青悠拿他爹来压他,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没绷住,而且他也觉得奇怪,以往看到自己总是怯怯的小女孩儿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非但不怕他,还敢威胁他  “好,你好我这就下去,希望武小姐一路走好。”他脸上的僵硬一瞬间消失,狭长的丹凤眼又弯了起来,可是那笑容里分明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威胁和嘲讽。

  说完,他再次撩开帘子,轻轻一跃,跳了出去。

  武青悠看着摇晃的帘子,紧握的手才松了开来,轻呼了一口气。

  徐子凌站在街道上,看着武青悠的马车渐渐驶远,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继而吐出几个字,“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跟在身旁的车夫小心翼翼地弓着身问:“公子,马车坏了,你看是在这里等小的去唤人,还是先雇辆车回去?”

  徐子凌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头顶上重重一敲,“回什么回?你让人来把马车拖回去,本公子还有事,今晚不回去了。”

  说罢就转过身,朝另一条街上走去。

  武青悠坐着马车回到家时,天色已经黑尽,府外两个硕大的红灯笼高高悬起,让她的心稍定了一些。

  以前世对徐子凌的了解,她知道他是个眦睚必报的小人,今日这情况无论如何她也得那么做,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只是如此一来,得罪了他,万一他使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办法来整治自己怎么办?

  这么一想,刚刚那压制下去的胆怯又蹿了起来,幸好此时徐子凌已经不在,自己也回了家。

  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绕着徐子凌走,她不想得罪一个小人,再给自己找麻烦。

  刚走进正厅,就见到爹爹坐在饭桌前等她,见她回来,原本的笑容却突然收了起来,“怎么了?谁欺负我女儿了?”

  武青悠知道是自己脸色太难看,被爹爹看出了端倪,于是强笑了下,“今日在街上,马车被人撞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就是手臂被撞了一下,等会儿让流绾给我上点药就好了。”

阅读网  她最近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前些日子才跟何坤撞到了一起,今日又被马车撞幸而都不太严重。

  父女两坐下吃了饭,在武承义的坚持下,找了大夫细细把了脉,这才放心地让她回自己院子去休息。

  流绾早得了消息,这会儿也准备好药膏在等她,听到她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就踏出了门槛,俏生生地站在台阶上嗔道:“小姐怎么又把自己给伤着了?以后不管小姐去哪里,可都得把流绾带着一起,否则再这么撞几下,奴婢担心是小事,老爷可经不起这么担着心。”

  这一年多相处下来,流绾也不似前世一般对她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反倒如亲人一般关心着自己。

  武青悠看着她佯怒的俏脸,嘻嘻一笑,走过去,挽住她的手臂,“好流绾,下次一定把你带着一起,我也不想被人撞啊,谁想这么倒霉,遇上了那个灾星。”

  “灾星?”流绾转了转眼珠,疑惑地看着武青悠。

  “就是一个很讨厌的人,哎……不提他了,这是爹爹刚刚让大夫给开的药,你快来给我看看,后背是不是已经被撞紫了?”

  流绾闻言,也不再念叨,匆匆扶着她走到床边,动作尽量轻柔地替她褪去外衣,看到后背果然有一圈青紫后,担忧地皱起了眉,手指轻轻触碰肋骨下那已经变紫的肌肤,同时小声问道:“小姐,疼吗?”

  她的力道很柔,不是很疼,反倒有些舒服,“不疼,你也别担心,上点药就好了。”武青悠说道。

  流绾没有再说什么,拿起药瓶倒出一些药液在她的后背上,然后轻轻地涂抹,一面涂还一面道:“小姐是姑娘家,以后可要注意了,万一磕着碰着留下疤痕,可怎么是好。”

  一看流绾又开始絮叨,武青悠赶紧保证以后再不会让自己受伤。

  因后背两次受伤,她只能趴在床上睡觉,但姿势不对,怎么睡也睡不着。

  烛光下,流绾坐在桌边替她缝制新衣,时而把针在头发上擦一擦,然后又继续绣,而她手中所缝制的也正是给武青悠做的新衣,前世流绾也会守着自己睡觉,但自己从来不穿她做的衣服。她也不会像现在一样,看着她做绣活。

  “流绾,别做了,赶紧去歇着吧,这光太暗了,会伤眼睛的。”

  流绾手下不停,回头看了一眼笑道:“都做了几年了,也没见眼睛伤着,没关系的。”

  “没伤着是你现在还年轻,过几年就知道厉害了,刚刚谁说我来着,现在又不爱惜自己。”

  “好好好,小姐说的是,我把这几针做好就不做了。”流绾笑着匆匆几针收尾,然后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来,“那流绾回房去了,小姐你好生歇着。”

  武青悠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接下来的日子,武青悠没有出门,每天被流绾精心照顾着,伤势也很快好转,背上的青紫也都消失,恢复了白皙。

  “流绾,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出去逛逛吧。”武青悠撑着手臂倚在床上,回头对流绾道。

  “小姐,你伤势才好,不宜四处走动。”流绾头也未抬,手下穿针引线,那件新衣已经有了大致的模样。

  “书上说了,病愈之后要多走动走动,身体才能恢复得更好。”武青悠收回手臂,转身走到流绾身边。

  “真的?”流绾好容易放下手中活计,转头看着武青悠。

  她赶紧点头如捣蒜,“真的”

  小姐的话中究竟有几分真,流绾不清楚,但是看小姐模样,的确是在家闷得慌了,于是妥协道:“好吧,小姐想去哪里?”

  “随便走走就是。”见流绾同意,武青悠赶紧拉着她给自己梳头换衣,弄了好一阵,才出了门。

  在家这十几天她也未闲着,除了又参加了一次东皋先生的讲学,其余时间虽说是在家养病,但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床上躺着看书。

  许是闷得慌了,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想要放下一切,无所事事地逛逛街。

  街道上依旧喧闹且嘈杂,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却少有像武青悠这样优哉游哉不看货物,只看来往行人表情的路人。

  “小姐,你究竟在看什么?”流绾也注意到小姐的眼神并没有在小摊店铺里流连。

  武青悠呵呵一笑,指着前面一个路人对她道:“你看那人的表情。”

  流绾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见一个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细木棍,呲牙咧嘴地不停蠕动着嘴唇,身材粗胖,走路一摇一晃,偏偏眼睛似长在头顶上,根本不看其他人。

  流绾“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又害怕那人发现自己在笑他,立马拉着武青悠的手往路旁让了让,“小姐,这么盯着人家看很失礼的。”

  “怕什么,反正他也看不到我。”武青悠笑嘻嘻地说完,流绾又瞅了一眼那个满身横肉,眼睛看天的男人,心底却暗道小姐说的也是。

  流绾虽然有些胆小,可在看到小姐不时指出那些表情各异的人后,也禁不住笑个不停。

  两主仆站在不太显眼的位置,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武青悠只觉浑身舒畅。

  “流绾,你再看那人……”武青悠又指着一人,笑得前仰后合,却在这时,视线被什么东西一挡,定格在一把摇晃着的折扇上。

  “武妹妹,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这么快又见面了。”

  听到声音,武青悠笑容一僵,视线顺着那折扇慢慢的上移,最后落在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上。

又是他  好心情再次凋零,武青悠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离开。

  徐子凌见武青悠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竟然一句话不说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容虽然仍旧绷着,可心中却暗恼不已。

  刚刚在远处,看到她在此,不知道见到什么有趣的事物,笑得好不开心。以往他逗弄她并非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是只要是他觉得有必要的女人,他都说说笑两句。只是今日,她站在这个繁杂的街市,来往的路人都形色匆匆,她和侍女却站在那里笑得非常开心,与周围的事物形成鲜明的对比,却不显得突兀,反倒让人心中一动。

阅读网  原来她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像两弯新月,他第一次觉得,武家的嫡女原来也有张漂亮的脸蛋儿。

  他脚步一转,顷刻间便挡在了无情偶面前。

  去路被封,武青悠抬头怒瞪着他,“徐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徐子凌摇着手中折扇,丹凤眼轻挑,一张俊脸竟惹得来往的小姐姑娘们纷纷回头,“两次巧遇妹妹,说明在下和妹妹有缘,不如今日让我做个东,请妹妹吃个饭,如何?”

  几次想从他面前逃开,徐子凌都有本事挡着不让她走,流绾是见过徐子凌的,此时也羞恼不已,可她也只能护着小姐,不敢跟徐家公子论理。

  徐子凌只随意看了流绾一眼,见她紧紧把武青悠护在身后,略微诧异。凭这两次相见,徐子凌已经知道武青悠对他有很深的防范心,只是没想到连她身边一个小丫头,都对自己这般防范。

  心中怒气上涌了几分,便听武青悠说道:“我吃饱了才出来,这会儿还撑着,就不浪费徐公子的时间了,流绾,我们走。”

  如此不给他面子,徐子凌自出娘胎就没见过女人给他脸色看的,他虽然风流,可对女人也一向温柔,只是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三番两次无视他的好意。

  这一次说完,见徐子凌站在原地没动,她轻呼一口气,拉着流绾匆匆离开。

走了好一阵才敢回头看看情况,哪想这一回头却撞上了徐子凌的目光,这个灾星竟然一直跟着自己  气恼之下,她猛然驻足,身后的徐子凌也跟着停下脚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手中的折扇一摇一晃,若是不清楚他的人,倒要认为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了。

  可武青悠断然不会这么想,对徐子凌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世,却没有半分好感,这一世又因着徐莹的关系,她更加喜欢不起来眼前这个人,特别是看到他的笑脸时,她更想走上前去撕烂它,可是她不敢……

  “小姐,我们怎么办?”流绾见武青悠停下脚步,同时也看到了身后那人,心里担忧不已,早知道就不让小姐出门了,这下子遇上了这么个登徒子,可怎生是好?

  武青悠站在街上没有动,但是脑子却飞快地转动起来,她前一世害怕他,处处躲让他,反倒让他更加地嚣张。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好好挫一挫他的锐气?

  渐渐的,武青悠的红唇弯了起来。流绾见到她突然笑了,心中诧异,口中却道:“小姐,你别太担心了,要不你找个地方歇一下,让奴婢回府去叫人来,他虽然是徐家的公子,但有老爷在,一定能给他颜色瞧瞧。”

  流绾愤愤地说完,武青悠却转过头来,拉着她的手臂道:“流绾,别慌,我有办法。”

  流绾看着自家小姐闪亮亮的眼睛,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来……

  武青悠此时也管不到流绾到底在想些什么,嘴角上翘,叙叙说来,这徐子凌无法无天,若不让他吃些亏,他恐怕还会一直纠缠。

  另一面徐子凌见两人突然停下来不再前进,武青悠还踮着脚尖在那侍女耳边说着什么,他所站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她半个侧脸,嘴角含着的笑容仿佛春天最灿烂的那一朵鲜花。心头突然一跳,他皱了皱眉,压下这奇怪的感觉,再抬头向前看时,那两个少女却突然没了踪影。

  眼神四顾,终于找到了武青悠的身影,她不过挪了个位置,站在某个小摊前面,挑捡着东西,而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侍女,却不见了踪影。

  在他看来,只要武青悠在就行,所以也没有太在意那侍女的消失,反倒是悠悠然地挥动着扇子走上前去。

  站在她挑拣小玩意儿的小摊前,轻轻一笑,“武妹妹若是想逛街的话,在下也愿意奉陪。”

  出乎意料的是,武青悠在听过他这话后,并没有像前两次一样恼怒地瞪他,反倒笑脸盈盈,这让他惊讶之下,竟还有些开心……

  他暗暗摇了摇头,保持着一贯的风度翩翩。

  “既然徐公子如此好意,青悠就却之不恭了,”武青悠含笑说道。

  她的笑容算不得顶美,可偏生是徐子凌认识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见到她的笑容,如同空谷幽兰一般清雅而恬美。

  看着这样的她,心中突生警觉,武青悠对他的态度是不是变得太快了一些?但是这年头只是才冒了一个头,就被武青悠接下来的话又压了回去,“徐公子,你还愣着做什么,我们走吧。”

  徐子凌回神,摇着折扇点了点头,笑着跟上,“武小姐想去什么地方逛逛,我知道城西的玉莲池荷花开了,不如我们去赏荷,如何?”

  武青悠压着心中的不耐烦,笑着应对,“天色不早了,不如改天再去,今日青悠只想随便逛逛。”

  “既然是陪武妹妹你,那就任由妹妹做主。”

  “既如此,那便走吧。”武青悠笑着答道。

  说完之后,眼珠却微微一转,眼底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转眼即逝。

  两人沿着街道走过,武青悠时而停留驻足,假意如寻常女子逛街一般挑东捡西,实际上眼神却一直在往一个方向瞟。

  突然地,她收回了视线,不再乱瞟,同时放下手中的泥人,对着徐子凌道:“我腿有些酸了,不如我们去前面的茶楼坐坐?”

  “武妹妹决定就是。”徐子凌笑眯眯地点头,武青悠却觉得他佯作文雅的感觉令人恶心。

  是以,随意回了句,便转身朝前走去。

  徐子凌见她脚步突然加快,也再顾不得扮作翩翩公子,而是收了折扇,匆匆跟上。

  待走到“品茗茶社”门口时,武青悠突然停下脚步,徐子凌不妨她突然回头,下意识地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武青悠徐徐一笑,“徐公子,青悠突然想起来有些事,不如徐公子先行离去吧。”

  徐子凌微微一愕,继而笑道:“武妹妹,这是在耍我玩?”

  武青悠却咧了咧唇,笑道:“对,我就是耍你玩儿”说完这话,她朝着上面做了个手势。

阅读网  徐子凌也看到了她的动作,下意识地抬头,正迎上兜头而下的倾盆大雨。

愕然间,他张着嘴甩了甩脸上的水珠,待看清周围的情形,才知道自己真的被彻彻底底地耍了这哪是下雨,分明是有人在上面泼水,刚刚就奇怪她身边的丫头怎么不见了,原来是派道这儿来了  想到此,心中像被点燃了一把火,愤怒的目光直接投向武青悠所在的位置。

  来来往往的人指指点点,徐子凌丝毫不在乎,直直地朝武青悠所在的位置走来,双眸喷火似要把她焚烧殆尽。

  武青悠看到他的目光有一瞬间想退缩,可是想到前世的自己,那略微发软的腿便定在了原地,等着他前来。

  “武青悠”他恨恨地咬着牙,似把这几个字在嘴里碾碎嚼烂才吐出一般。

  武青悠强迫自己抬头,不露怯意地说道:“徐公子,天气虽炎热,你还是赶紧回去换身衣服的好,否则得了风寒可不好”

  “你好很好”此时他狭长的丹凤眼眯成一线,里面射出危险的光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手中吃瘪。

  想他徐子凌从小出入花丛,片叶不沾身,从来没想过某一天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当众羞辱。

  他直直地盯着她,武青悠也强作镇定地与他对视。

  突而,他绽唇一笑,“武青悠,你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下场吗?”他的语气很轻,可是说出的话语却仿佛一剂毒药,让人听后不寒而栗。

  武青悠身高只及他胸口,她尽量仰着头,明亮的双眼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是你自己非得跟着我”

  “呵呵……是吗?那么以后你也得做好被我一直跟着的准备,今日的事,本公子会牢记于心”

  这样的结果早再她预料之内,否则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不会害怕,这片刻的功夫,她也早给自己鼓足了勇气,于是回道:“徐公子,是你纠缠我在先,今日只是一个警告,从此后,你不犯我,我便不犯你而你也别忘了,我好歹还是威远将军的女儿”

  “威远将军的女儿?”徐子凌浑身都在滴水,头发湿漉漉的,可他浑不觉似的,“唰”地一声打开折扇,“抱歉,在本公子眼里,这些都构不成威胁我的条件”他冷冷一笑,明明是夏天,却让人遍体生寒,“所以,武妹妹,你好好等着本公子的回礼吧。”

  说罢,转身而去,留下武青悠一人有些虚软地站在原地,而这时,流绾也从品茗茶社里走了出来,脸色有些担忧,“小姐,那徐公子如此做派,我们以后还是远离他一些的好。”她出来时,便听到了两人谈话。

  刚刚小姐让她来准备这事的时候,她也有些犹豫,可是也知道小姐断不会无缘无故地整人,那么这人一定有他可恶之处,眼下亲耳所闻,她却有些担心了。

  武青悠摆了摆手,“你不明白,让着他,他更加得寸进尺,”前一世她就是畏畏缩缩,以至于处处受制,这徐子凌本就是一个登徒子,更是徐莹的哥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一而再地招惹她,若是再不出口气,那么她重生一世跟前世又有什么区别?

  “好吧,小姐有小姐的理由,只是这人看起来不好惹,以后小姐不要一个人出府了。”流绾关切地叮嘱。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况且现在我跟着爹爹学了功夫,虽然比不得爹爹,但等闲人想欺负我,还是得掂量掂量。”武青悠呼了口气,说这话的同时也安慰着自己,自己再不是前世那个傻傻的,还没半点自保能力的傻瓜了。

  两主仆说了会儿话,就从品茗茶社前离开了。

  围着观看的路人见没有好戏再看,也都纷纷散了去。

  而这时,品茗茶社旁边的一间成衣铺里,徐莹带着她的丫鬟慢慢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几分奇异的笑容,看着武青悠消失的方向……

  回到武府,何伯突然对流绾说她家有人来递话,说是她母亲生病了,让她回去瞧瞧。

  流绾听到这消息,担忧不已,武青悠安慰了一番,便让她赶紧回去瞧瞧,同时拿了十两银子给她。

  流绾拒不肯受,“小姐,我有月银,还有你平时赏我的。”

  “这银子给你母亲买点东西,算是我一份心意,事情来得急,也没来得及备什么。”

  听武青悠这么说,流绾也只好收下这些银子,况且母亲的病情如何,她不清楚,身上的银子多一些总是好的。

  见流绾愁眉紧锁,武青悠又道:“若是病情重的话,记得托个信儿,我让人去接你母亲来。”

  武青悠说完,流绾双眼里已经含了两泡泪,说着就要跪下,武青悠赶紧扶住她道:“赶紧回去看你母亲吧,你快回房去收拾收拾,快的话,天黑前还能赶回去。”流绾的家离京城不远,出府了坐个马车只需几个时辰就到了。

  流绾抹了泪,细细嘱咐了武青悠好生照顾自己,心中因记挂着母亲,便很快回房收拾了东西出府去了。

  夜间武青悠吃过饭,便觉得浑身不舒服,身子乏力酸软,她早早地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真是矜贵惯了,流绾不过才走了一会儿,自己就这模样了。

  第二日起来,酸乏的感觉松了不少,本该后日上青峰山学习的,但爹爹去军营里练兵了,家里的书也看得差不多了,是以早了一日出门,回山上去了。原本武承义让她重新选个丫头带着山上,但是因着前一世徐莹的背叛,她很难对陌生人产生信任,更不容许不知底细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一个人上山去了。

  摇摇晃晃走了一阵,马车停在山脚下,她跟车夫交代了几句,便运转轻功,往山上“飞”去,她轻功还很差劲,每一次起纵,离地最多不过三尺,前后距离不过一丈,虽然速度比跑步快不了多少,但胜在轻松,费不了多少力。

  可到了山上之后,那酸乏的感觉又来了,且小腹还一阵阵地胀。

阅读网  徐府里,这两天大家都知道二公子心情不好,仆人们小心翼翼,半点也不敢出差错,惹了这个魔星。

  徐莹从她娘的院子里走出来,对着身边的丫头南珠道:“今日二哥没出去?”

  南珠点了点头,“二公子这两日都在家,听他院里的汀芳说,二公子这两日脾气不好,常常摔东西。”

  听过南珠的话,她望着徐子凌的院子,眼神闪烁了两下,然后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南珠,我们去看看二哥。”

  南珠听后微微一诧,“小姐,我们要去看二公子?”

  徐莹点了点头,“没事,走吧。”

  见主子这么说了,南珠也不好再说什么,规规矩矩地跟在身后,缓缓前行,只是眉宇间笼着一抹担忧。

  踏进汀兰院,便听到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响,接着就是几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见到徐莹,微微一愣后,才压住慌张,行礼道:“见过五小姐。”

  徐莹的目光微微一转,见徐子凌平日很宠信的汀芳都一脸戚色,微微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我进去见见二哥。”

  徐莹的话刚说完,汀芳就上前一步道:“五小姐,二公子此时心情不佳,五小姐最好改日再来。”

  “无妨,”徐莹笑着向前踏了一步,汀芳见阻止不了,便让大家散了开,自己守在院子里,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可过了片刻,动静没听着,却见五小姐的侍女南珠走了过来。

  “南珠,五小姐呢?”汀芳左右看了看,问道。

  “小姐让我先出来,她有话跟二公子说。”

  “那怎么行,公子这两日脾气不好,万一伤着五小姐怎么办?”汀芳是个周到利索的丫头,平日里二公子虽然对这个庶出的妹妹没什么好脸色,但五小姐毕竟是主子,公子心情不好,万一砸着碰着了,她做奴婢的可不好交代。

  “没事,小姐说了,让你也别担心。”南珠拉着汀芳的手说道。

  见南珠如此说了,想起平日里这位庶出小姐虽然不争不闹,可也是有几分眼色的人于是稍稍放了心,可耳朵还一直敏锐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徐莹把南珠打发走后,轻轻敲了敲房门。

  接着便是“嘭”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猛然撞击到门板上,接着摔在地上碎裂成片……

  “二哥,是我,能开一下门吗?”徐莹缓缓说道。

  屋内沉默了片刻,徐莹又道了一声,里面才响起徐子凌的声音,“你来做什么?”听声音很是不悦。

  “有些事想和二哥商量商量,想必二哥很感兴趣。”徐莹不慌不忙地说完,便盯着门,过了不过片刻,门便朝里打开。

  徐子凌站在门口,脸色不善地看着她,“什么事?”

  “站在门口,可不好说话,”徐莹看着他可怖的脸色却不害怕,依旧含着微笑看着他。

  一直以来,徐子凌就看不透自己这个妹妹,但是他知道她有一肚子坏水,否则也不会和武青悠来往,这些原本不关他的事他也没多伤心,只是如今……想到武青悠,他狠狠地咬了咬牙齿,把门一松,径直朝里走去。

  屋内被砸了不少东西,徐莹小心地挪动脚步,没有踩到那些细瓷片,最后坐到徐子凌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徐子凌挑眉看她,并没当先说话。

  徐莹微微一笑,“哥哥被武青悠捉弄了,可也不至于在家撒火吧”

  前日的事情令他十分窝火,不过幸好当时没有熟识的人见着,这让稍稍放了心,哪想这才不过两日,徐莹竟然知道了。

  他狭长的凤目一弯,紧紧地盯着徐莹,露出危险的光芒,“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日我就在哪里,所以见着了,哥哥不必担心什么,我不会告诉别人,”说到这里,她见徐子凌的凶色渐淡了两分,才又接着说道:“不过哥哥,那武青悠实在有些可恶,竟然在大街上令哥哥颜面扫地。”

  徐子凌挑眉看她,“你不是一向与武青悠交好的吗?”说完这句,他又弯唇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五妹似乎近两年都未与武家小姐来往了,那武家小姐还当着京中氏族子弟的面说奚落妹妹,二哥可说对了?”徐子凌哼笑一声,徐莹的心思她多多少少明白了两分。

  徐莹脸色瞬息几变,很是难看,可最后她还是维持住了笑容,对徐子凌道:“看来二哥也不是一味地流连烟花之地,消息倒是灵通得紧。”

  徐子凌冷笑着看她,不发一语。

  徐莹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心中的耻辱被人掀开,任是谁人都会有火气的,可她徐莹最擅长的就是压制怒气,不过顷刻功夫,她脸上的笑容已经看不出来半分虚假。

  徐子凌见她变脸如此快,不由讽刺道:“五妹这番功夫可练得精妙”

  “二哥,我来此,不是与你废话的,你与我都被她扫了脸面,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连成一气吗?”

  “哦?那你倒说说,你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出了这口气。”

  徐莹见此,嘴角微微一扬,凑近了几分,压住声音轻声说了几句。

  徐子凌脸上神色变幻,听完之后并没有表示什么,可是徐莹知道事情成了,她不慌不忙地坐直身体。

  “五妹果然是有本事的人”即便此时达成了联盟,徐子凌仍然讽刺着说道:“幸好我与五妹是同盟而非敌人”

  徐莹不为所动,似是没听出她的讽刺,反是转开话题说道:“不知道二哥对七皇子云祺这个人是否有了解?”

  徐子凌微微一愣,“你问七皇子做什么?”

  “我自有我的打算,之前听晓岚说过,七皇子庸碌无为,可是我曾见过他,与晓岚嘴里所说的人截然不同。”

  “那又如何,人家是皇子,你是什么?”徐子凌讽笑一声。

  徐莹压下不悦,“二哥难道不想闯出一番事业来,若是七皇子将来能当皇帝呢?”

  徐子凌一听这话,立马抬头朝门口看去,见无人,才皱起眉头看着徐莹,“你疯了不成?”

  我弄了个男主调查,大家可以投票看看,选选心中的男主。

阅读网  “二哥放心,外面我让南珠看着,不会有人靠近的,”

  徐子凌突然转头看她,目光深沉,似要把她看穿,过了良久才道:“作为交换,我会帮你打听,若是无事的话,五妹请回吧。”徐子凌直接下了逐客令。

  徐莹倒是没觉着什么,风度良好地笑了笑,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既如此,妹妹这就告辞了。”

  说完,她莲步轻移,慢慢走出了房间。

  徐子凌看着她走远,才“砰”地一下用手掌砸在桌子上,眼神阴郁,他被那丫头戏耍竟然被她看了去若非如此,他绝对不会与这个平日就不喜欢的妹妹有半点牵连。

  南珠见徐莹出来,松了口气,“小姐没事吧?”

  徐莹摇了摇头,对一旁的汀芳说:“你家主子无事了,你进去瞧瞧吧。”

  汀芳怀疑地看了看徐莹,终是一句话未说,点了点头朝里去了。

  “南珠,这些日子,你帮我盯着点武府,若是武青悠回来了,告诉我一声。”见汀芳走远,徐莹嘱咐着南珠道。

  “是,小姐。”

  武青悠回到朗清院时,发现何坤也到了,却没见着人,只看到房门敞开,有行李放在桌子上。

  武青悠拖着酸乏的步子从他房间门口挪过去,原本想看看何坤是否在里面,但是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只得扶着栏杆,慢慢朝前挪动。

  好不容易挪到了房门口,她已是大汗淋漓。

  推开房门,她弓着身子,踉跄地走到床前,一歪便倒了上去,小腹处胀痛越来越强烈,她脑子也昏昏沉沉,竟是不知不觉地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耳边有嗡嗡地声音,神智渐清,也听清楚了旁边原本不是什么嗡嗡声,而是有人在喊她,

  她脑子还有些糊涂,只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张俊脸,她本以为是何坤,却没想看到了云谙,休息了一阵,不舒服的感觉消退了许多,她想或许是最近熬夜看书的时间多了,身体不好。缩了缩腿,慢慢地坐了起来,靠着枕头,“师兄,你怎么来了?”

  云谙看着她有些泛白的脸色,担忧地皱了皱眉,“上月提前了两天离开,所以就早来了一天,青悠,你不舒服吗?”

  “休息了一会儿,好多了,没事。”身上的感觉真的好多了,虽然依旧有些酸乏,但是已经不痛了,她挪了挪腿,从床上站起来,云谙见状,立马上前扶她。

  “没事,我就是累了,躺了一阵。”可是她说完这话,发现面前高出她整整一个头的云谙一动不动。

  她有些奇怪,伸手推了推他,“怎么了,师兄?”

  “呃……那个,没……没什么……”云谙的声音突然结巴起来,武青悠更加疑惑,抬头一看,他的脸色有些发红,眼睛并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她身后。

  她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去……

  雪白的床单上朵朵红梅绽开,那是什么,武青悠很快反应过来,前一世她十三岁才来初潮,所以在小腹胀痛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太多,哪想竟然弄出这样一件糗事出来让云谙看到了。

  她的脸上也好似能滴血一般鲜红。

  前前后后不过数息,两个人之间奇异的安静下来,去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就在这时,何坤的声音在走道上响起,“云谙……”

  “啊……”云谙好像陡然回神一般,恍惚地“啊”了一声,他猛然收回目光,却不敢看武青悠一眼,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房间。

武青悠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身影,心中也一阵狂跳,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真是羞死人了  幸好大师兄把他叫走了,否则两人这般对着,那感觉太尴尬了。

  她摇了摇头,脸色没有消退半分,匆匆走到门边,把门闩上,才慢慢走回来,把弄脏的衣衫换了下来。

  何坤看着脸色如染了一层霞光的云谙从武青悠房中走了出来,眸光微微一闪,刚刚他其实已经走到了武青悠房门前,看到两人那么近距离地站在一起,所以才退了回来,远远地叫了一声,可是看到他如此模样,他们之间可是真的?

  云谙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异样,“师兄,怎么了?”

  “师傅让我们过去。”何坤依旧如往日一般面无表情,看不出其他神色。

  云谙心中稍定,“那我们走吧。”

  “等等,”何坤摆摆手,“先生让我们三人一起过去。”

  “一起过去?”云谙立马看了看武青悠房间的方向,后才说道:“师兄,师妹身子不舒服,我们先过去吧,待会儿我给先生说一声就是。”

  何坤微微点了点头,“那我们先走吧。”

  “师兄先过去吧,我有点事,马上就好。”

  何坤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了。

  云谙再回头看了一眼武青悠紧闭的房门,然后也下了楼,但是没过多久,他又折还回来,手中拿了个东西。

  武青悠把衣服换好,又把弄脏的床单扯了下来,就听到房门被敲响了。

  她动作一顿,心跳突然加速了,“是谁?”

  云谙别扭地咳了一声,“是我……”

  武青悠面上退去的红潮又涌了上来,静了半晌才出声问道:“师兄找我有事吗?”

  “嗯,你把门打开一下吧。”

  武青悠心中有些微无措,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因为害羞而一辈子不见他,可是前前后后才一盏茶的时间,他又来了,她却还未做好心理准备。

  云谙说完之后,也没有出声再催促,两人一人在里,一人在外,相对而立,面色都有些发红。

  武青悠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了勇气,一把打开了房门。

  云谙听到声音,却突然低下了头,第一次面对一个女孩儿心跳狂乱,甚至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他把手中东西往前一送,“这个给你,捂着肚子会舒服一些,”说完,竟然施展轻功,从三楼一跃而下。

  武青悠在开门的时候就豁出去了,所以把云谙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没想到他平日里没大没小,胡作非为的性子,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看着他白色的衣衫消失在视野尽头,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中抱着暖壶,心中也突然变得暖暖的。

阅读网  清心苑里,东皋和何坤同时抬头看向踏步进来的云谙。

  “先生,”云谙道了声,便于何坤的旁边坐下。

  东皋点了点头,对着他道:“你师兄已经给我说了,你师妹好些没有?”

  云谙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情绪,因为东皋突然提起,让他陡然间又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轻咳了一声,才说道:“师妹无大碍,休息一会儿就好。”

  何坤略略转头,看着云谙的侧脸,表情一如既往。

  “那就好,”说着东皋转开了话题,“今日找你们前来,是因为有一件事情要给你们交代一声。”

  听东皋如此说,两人都收了心,目光一齐看向他,“先生请说。”

  “在兴国,为师还收了一个弟子,昨日她来信说,不日将会达到云国。”东皋说完,端着桌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眼神在两人身上一扫,又补充了一句,“她是来和亲的。”语气竟有几分戏谑。

  两人听完前半句,正猜测先生这话是为何意,听到后面一句却让两人一呆。

  他们知道先生在云国只有三个弟子,但其他国家,也各有弟子,对每一位的身份也都清楚。

  先生在兴国只收了一位弟子,乃是兴国皇帝最宠爱的霓裳公主,天资无疑也是万里挑一的。

  东皋的话毕,何坤端坐不动,脸色略有些沉凝,但并没有出声询问。

  云谙的脸色变了一变,早听母妃说过,父皇准备与兴国联姻,他当时听过也没有太往心里去,但是兴国联姻的对象竟然是兴国皇帝最宠爱的这位公主,若是如此,这次联姻恐怕会引起诸多事端。

  见两人同时沉默,东皋放下茶盏道:“兴国皇帝对霓裳非常宠爱,此次虽说是联姻,但恐怕会让霓裳自己挑选,”说到这里,他目光先是看向云谙后又转向何坤,“云国士族杰出子弟都会在其列。”

  听闻这话,两人都明白了先生的意思,心中同时一沉。

  看到两人脸色变化,东皋却轻松地笑了出来,“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霓裳才貌双全,资质也是为师收过的徒弟中顶尖的。”说罢,又停了停,“我只是提前告知你们一声,让你们有个准备,另外你们去告诉一下青悠,恐怕她还不知道这位兴国公主是为师的弟子。”

  “是……”

  “是,”

  两人应完,心里都各自思量着自己的事,东皋见他们心不在焉,询问了下学习情况,便让两人回去了。

  两人一齐走出清心苑,一人白衣胜雪,面容却柔和如春,一人灰衣飘飘,神情却冷然如霜。他们身高同样颀长挺拔,气质同样出众。

  “师兄,你如何看?”云谙经过一番思量,包袱陡然清空,说话的语气也轻松不少。

  何坤看他一眼,语气淡淡,“她来与否,与我无甚关系。”

  见他还是一脸冷漠,云谙突然笑道:“要是霓裳师妹看上你,师兄还能说无关吗?”

  何坤斜睨他一眼,朝前走去,“你应该担心你自己。”

  云谙笑笑,“师兄此言差矣,霓裳师妹从小声名在外,不可以常理度之。”

  何坤原本就少言,心里即便有事,也不喜说出来,两人不过交谈了几句,他就不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云谙也当这事似乎并未发生一般,没太往心里去。

  武青悠抱着云谙送来的暖壶休息了一整天,那酸乏胀痛的感觉才消散,比起平日来,只是精神差了一些,其他都还好。

  晚间,她坐在灯下看书,窗外微风摇曳,把烛火也吹得一阵亮一阵暗。虽然是夏夜,可这山里的温度比白日里要冷得多,她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站起身来,想要去关上窗户。

  这时,门被人敲响了。

  她转过身,询问了一句是谁,听到云谙的声音,她心头略略一跳,然后才走到门边,把门闩打开。

  屋子里的亮光照在云谙的脸上,此时他俊逸的脸孔被明暗不定的烛光照耀,轮廓在阴影里勾勒出几分神秘,他微微笑着,伸手递出手中的暖壶,“你身体好些没有?”比起白日里,他少了几分拘谨,反倒坦然地询问道。

  “哦,”她一晃神,立马答道,“好多了,谢谢师兄。”

  “不用谢,”说着,他透过她头顶看清了屋内的情形,后低头对她说道:“身子不好,多休息休息,不要熬夜看书了。”

  “嗯,把这点看完,就休息,”

  “那你自己注意着点,我来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说着往旁边退开两步,“师兄进来再说吧。”

  “不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先生让我带话给你,兴国的霓裳公主不日将到云国,她也是先生的弟子,后面兴许会遇上。”

  武青悠听过之后,略微诧异,她一直以为先生只有他们几个弟子,原来还有啊,不过想想也是,既然在云国他能手下他们三个,其他国家恐怕也会有相似的情况,于是点头道:“嗯,好的,谢谢师兄。”

  云谙点了点头,看着她那双在昏暗的光线中灼灼生辉的眸子,心中突然一动,手臂竟缓缓抬起来想要触摸一下那双清澈的眼珠,可是下一瞬,他惊讶于自己的行为,立马收回了手,说了句,“那你看吧,我回房去了。”便转身匆匆离开。

  “嗯,师兄慢走。”武青悠目送他离开,原本心里还有几分忐忑的,因为他态度的转变,她的心理也突然坦然无碍了,笑了笑,看着他身影消失在他房门口,才站回来,把门关上。

  关于霓裳公主,云谙并没有说太多,所以她听了便听了,也没怎么想。关上门后,便坐回凳子上,看完了最后几页书,才吹灭了烛火休息。

  (老文完本了,贵女本来应该加更的,但是最近的情节我有点卡,而且这几天事情多,等过了这三四天,就能加更了,谢谢大家支持)

阅读网  “小姐,你不要下水……”流绾昨日已经回来,连夜便上了青峰山,得知武青悠初潮已过,还疼了两天,当即自责自己不该离开。

  武青悠安抚了一番,说自己已经无事了,这几日云谙除了送来的暖壶暖身子,还会去山里捉鱼和野味烤好后给她送来。

  吃过一次后,她便馋上了,没想到堂堂靖王,居然还有一手好厨艺。

  此时,她便带着流绾跟着云谙出了朗清院,来到东皋别院外的后山里。

  从山上蜿蜒而下一条清澈的溪流,溪水清澈见底,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大小各异的鹅卵石和摆尾游走的鱼儿。

  云谙挽着衣袖裤腿,站在水中,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眼神如电,扫过自他面前游过的鱼儿。一旦出手,必然会有收获。

  武青悠看得心痒痒的,也想下去试试,可惜被流绾死死拉住,武青悠泄气地看了流绾一眼,“好流绾,我就是在河边看一眼,不会沾水的,你别担心,”说完,见流绾还欲开口,立马又道:“再说了,我现在身体已经好利索了,不用担心我。”

  “那怎么行,这时候一定不能受了凉,小姐要是想捉鱼,流绾去帮你捉。”说着就欲拖鞋,下水。

  武青悠拉住她,“算了,要是不能自己下水捉,你捉来也没用,你还是别去了,沾湿了鞋袜。”心理却打着注意,下次再和云谙出来捉鱼,一定不带上这个管家婆。

  不过一刻钟,云谙便踏着水往岸上走来,头上的发散乱了几根,衣袖和裤脚也都卷着,他举了举手中的竹篓,笑道:“捉了十几条,晚上够你了。”

  此时天光正好,阳光从树枝缝隙里穿透而出,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斑,落在他脸上,却与那灿烂的笑容相映生辉,一刹那间,岸边的两个女孩儿都同时愣了一愣。

  流绾最先反应过来,赶忙低下了头,武青悠也只晃神了片刻,心中赞叹云谙果然生了一张妖孽的脸孔。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进,上前两步,从他手中接过竹篓,掀开盖子一看,果然有很多。

  “师兄好厉害”武青悠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逗弄在竹篓里游来游去的鱼儿,鱼儿还啃了她手指一下,让她惊得缩了缩手,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云谙见她模样,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了句:“傻丫头”便把竹篓交给一旁的流绾,然后对两个女孩儿说道:“走吧,回去了,师兄给你们做烤鱼吃。”

  几人嘻嘻哈哈地下了山,武青悠心中也格外轻松,仿佛只要上了青峰山,她便能暂时抛开那些沉重的包袱,真正活得如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一般天真烂漫。

  几人脚步轻快,欢声笑语,惊起了林中的飞鸟,扑扑楞楞地朝天空飞去,留下一林的欢乐。

  刚踏进院子,忠伯就告诉几人,云萱公主和容小姐来了,此时正在朗清院。

  云谙脸上表情不变,依旧笑眯眯的,可是武青悠的好心情却一点点地收敛起来,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消减了几分。

  几人踏进朗清院的时候,便听到有人再叫嚷着何坤的名字,但是无人应答。

  不用多想,武青悠也知道这叫人的必然是云萱公主。

  “师妹,与我去看场戏可好?”武青悠正准备找借口离开,就听云谙用戏谑的口吻说道。

  凭前次见面,武青悠就知道这云萱公主不是好惹的,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于是回道:“不了,师兄,今日有些累了,我回房去歇息一会儿。”

  云谙见她如此说,脸上的戏谑一收,反而说道:“好吧,你好好休息,晚点我再去看你。”

  把流绾手中的竹篓交给云谙,然后便与流绾两人转身朝楼梯走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何坤突然从朗月斋里走了出来,见到云谙和武青悠,无甚表情的脸上竟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

  “大师兄,”武青悠喊了一声,就见他身后突然走出了另两个人。

  一人粉衫俏丽,一人蓝裙飘逸,正是云萱与容妍两人。

  见到武青悠,云萱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似察觉了她身旁的云谙,才略有收敛地低声叫了声,“九哥。”

  云谙点了点头,脸上戏谑的表情也尽都收了起来。

  容妍从何坤身后向前迈了两步,对着云谙俯了俯身,“见过靖王殿下。”

  “起吧,”云谙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既不亲近也不疏离。

  容妍对着云谙施了礼,目光也落在随云谙一起出现的武青悠身上,不知为何,目光微微一黯,然后依旧柔婉地笑着说道:“武小姐。”

  “容小姐。”武青悠回礼。

  几人说话见礼的空当,何坤擦身从武青悠身旁走过,脚步匆忙。

  云萱原本想说话的,一见何坤离开,立马拔腿跟上,可是临走之前仍不忘侧头瞪她。

  这些细节,同样没有逃过云谙和容妍的眼睛。

  容妍性格柔婉,见云萱如此对待武青悠,有些抱歉地看着她,正准备替云萱解释两句,没想到云谙却抢先开口:“青悠,萱儿的脾气是坏了一些,你别太往心里去。”

  “我没事的,师兄,”武青悠笑着答道。

  容妍看着两人相视而笑,而云谙脸上竟然流露出那样自然随和的表情,心底渐渐有苦涩蔓延,但是片刻,她便压下这种感觉,抬起头来,微笑着对两人道:“殿下,武小姐,我去看看云萱,先告辞了。”

  “好,”武青悠笑答。

  云谙也点了点头,直到容妍走远,云谙才说:“师妹回房休息吧,我也去看看云萱,那丫头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嗯,师兄去吧。”

  武青悠没有问云谙为什么不与容妍一道去,可是云谙并没有主动提起,她也就不会开口询问,只是看着云谙的身影消失在朗清院里,她才招呼流绾,回房去。

  所经之处,看到满院子里栽种得乱七八糟的树苗,她微微弯了弯唇角。

阅读网  接下来两日,云萱与容妍在东皋的别院里住了下来,但是却住在客院,并不在朗清院里。

  而三人在朗月斋里看书的时候,云萱往往也不会出现,兴许是被容妍劝住了,凭这两日的观察,她看出这位公主喜欢上了大师兄,只是大师兄始终冷着一张脸,不解半点风情。

  云萱公主生性大胆,积极争取后没见丝毫收获,反倒惹得何坤不快,容妍见状,便劝解了一番,云萱便从最初的时时跟进,到现在的偶尔出现,只是这偶尔出现的频率还是太快了一些。

  武青悠看了一上午的书,动了动身子,站起身来,见两位师兄还在攻读,便没有出声,把手中的书放好之后,便抱着自己的东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哪想才走到门口,便见到云萱伸着头往里张望,一见到武青悠立马把脸一板,圆圆的眼珠也随之一瞪,视线在她身上也只停留了小片刻,便转了开去。

  武青悠不以为意,收回视线后微垂着眼皮,沉静从容地从她身边走过。

  今次并没见着容妍的身影,因为非东皋先生的弟子,不能随意进朗月斋,容妍是知进退的大家小姐,自然不会主动踏出,且看她对云谙的态度,恐怕也是一颗芳心暗种。

  幸好她与云萱不同,云谙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武青悠不知道,但是容妍这样温婉柔和的性格,同是女人的她也止不住生出几丝好感。

  就在她前脚踏出朗月斋的门槛,远远地似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接着便有脚步声快速靠近。

  疑惑之下,她略略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何坤,点了点头打过招呼,便欲转头离开,哪想一直冷漠无言的何坤竟然开口叫住了她。

  诧异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恰好看到何坤身后一脸怨愤的云萱远远站着不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目光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咽了一口唾沫,收回视线,看着何坤道:“师兄,有什么事吗?”

  “你的东西拿掉了,”说话间,把一个线装的册子交给了她。

  武青悠低头一看,竟是自己平时摘录东西的册子,兴许是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碰掉了,于是伸手接过,笑着道:“谢谢师兄。”

  何坤竟难得的和颜悦色再多说了句,“不用谢,我先走了。”说完,转身离开。

  武青悠目送他走远,转回头来时,却看到云萱瞪着眼睛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心中“咯噔”一下,想要立即拔腿离开。

  可是下一瞬,云萱似是看破了她的意图,立时大声阻止,“武青悠,你给我站住。”

  她无奈停下脚步,“公主,你有什么事吗?”

  说话间,云萱已经走近,她目光不善地把武青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与何公子是什么关系?”

  武青悠知道她是误会了,也不想为自己树敌,于是说道:“他是我师兄。”

  “我不是说这个,”她把脸一板,狠狠地瞪着她。

  “公主,我和他就是师兄妹的关系,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关联,”武青悠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云萱被她的神情弄得一愣,片刻后才试探性地问道:“真的?”

  武青悠重重点了点头,“真的”

  可是两人说完这话,都没注意到转角处那个灰色的身影微微一顿,然后再不停留地往前走去。

  “我不信你”云萱咬着牙,圆圆的眼珠依旧瞪着。

  武青悠却微微一笑,“不知道公主要如何才肯信?”

  “你说的话我都不信”云萱撅着嘴,“要是如你所说,何公子为什么会与你说话?”

  武青悠很无奈,云萱这话若是换做常人,说句话有什么关系,可偏偏对象是万年不变的冰山何坤,她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公主,师兄是因为我东西掉了,交还给我,所以才说了几句话。”

  “哼,你分明是狡辩”云萱跟她说了半天,哪想又扭上了,“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肯定喜欢何公子”

  说到这份上,武青悠真的有些无语了,云萱的语气虽然不是很犀利,可是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她就是不信,那说来说去又有何用?

  她叹了口气,作结束句道:“公主无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也不顾她的反应,当先迈出步子上楼去。

  见她突然离开,云萱一呆,随即大怒,“你给我站住”说罢,“噔噔噔”地跑到面前拦住她的去路,“你不给我解释清楚,我不会让你走的。”

  武青悠抬头看她,吸了口气,才缓缓说道:“公主,我说了这么多,你可有信我?”

  云萱立马摇头。

  “既如此,我多说何益?”武青悠说完,再次朝前走去。

  “武青悠,你个混蛋本公主与你势不两立”云萱拿她没办法,只能出声威胁,可是显然威胁的力道不够,武青悠脚步丝毫不停。

  就在这时,云谙也从朗月斋里走了出来,恰好听到云萱的后半句宣誓,立即皱了皱眉,扬声问道:“萱儿,你又在做什么?”

  云萱一听到云谙的声音,高高仰着的脖子立即缩了缩,回头喊了声,“九哥”

  云谙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走过来,直走到她面前才出声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要与谁势不两立?”

  云萱此时的模样就像一只小猫咪一样,哪有半分刚刚母老虎的威势?她撇了撇嘴,嗫喏道:“没什么?”

  此时,武青悠正从楼梯上走过,云谙抬头目光扫过,心里瞬间知晓了事情的大概,于是沉着声音训斥云萱,“你近来似乎太闲了,不如让父皇送你去严师傅那里上学?”

  云萱听闻,立马抬头,双手齐摆,“不要,不要……”

  “那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萱挣扎了半晌,才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了云谙。

  云谙听后,好看的眉毛轻轻拧结,“你不许找她的麻烦,九哥可以告诉你,他们没什么关系。”

阅读网  “可是……何公子分明对她的态度是不同的。”云萱还待再说,并没见着云谙此时略有所思的神情,待说完之后,云谙才道:“这是先生的别院,要是你再在这里胡来,我不告诉父皇,也会有人告诉父皇的,到时候让严师傅好好管教一下你。”

  “九哥……”云萱一听,脸都绿了,立马摇晃着云谙的手臂,“我不胡来,九哥千万不要告诉父皇。”

  云谙低头看她,见她模样似真的怕了,才点了点头,“那你今日就回宫去。”

  他话音刚落,云萱想出声反驳,可是刚刚抬头,云谙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你可以不回去……”

  “我回去,我回去还不成嘛”云萱不满意地嘟了嘟唇,最后一跺脚,转身朝朗清院外跑去。

  容妍之所以随着云萱来到这里,其一是想借此机会与东皋先生论论学,其二自然是为了云谙而来,可是住在这里几日,非但没见着东皋先生的面,就连云谙,也只草草见了一两次。

  她正坐在房中看书,就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功夫,云萱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房门前,脸上的神情并不好看,显然是被谁招惹了。

  容妍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怎么了?”

  云萱气恼地往她身旁的凳子上一坐,气愤愤地道:“还不是那个武青悠,真不知道她哪里好,不仅何公子对她不同,就连九哥都帮她说话,真是气死我了”

  容妍听得这话,柳眉微微一动,“靖王殿下帮她说话?”

  “是啊”云萱说着抬头,“九哥还威胁我不准找她麻烦,否则就把我在外面胡闹的事情告诉父皇,让我去跟严师傅学习。”

  容妍微微一笑,“那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殿下如此?”

  听得容妍询问,云萱更加气恼,“我也没做什么事啊,就是问了问她和何公子什么关系,她不肯说实话,硬说没有关系,我一生气,就骂了她,哪想刚好被九哥听见,以为我欺负她真是的气死我了”说完,她扇了扇风,好像这样便能消火一般。

  容妍听了事情经过,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何公子和武小姐只是师兄妹的关系,萱儿不必担忧。”

  云萱微微抬头,皱了皱眉,“妍姐姐,你怎么知道?”

  容妍柔婉一笑,“你想知道何公子和武小姐是否相互喜欢是不是?其实这种事情,你并不需要问,只需看他们的眼睛,若是看到喜欢的人,那眼神是瞒不住人的。”说到这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黯。

  “眼神”云萱不解。

  “是啊,看到喜欢之人时,你会紧张,会兴奋,会快乐,这些情绪就会表现在脸上,眼神更是不会撒谎。”

  “妍姐姐,你好厉害,”云萱听后,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何公子和武青悠一起的时候没有那种眼神是不是?”说完也不等容妍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吓死我了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只是这喜欢一个人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样的?我怎么看不出来?”

  容妍拍了拍她的手背,“傻丫头,你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的。”

  云萱点了点头,过得片刻又“哎呀”了一声,“那怎么办?我得罪了武青悠,九哥让我回去,我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我们来了好几天了,也是该离开了,”

  “那怎么行?我还没让何公子喜欢上我的。”云萱摆了摆手,不肯妥协。

  “喜欢就是喜欢,不是时间就能解决问题的,何公子性子冷淡,死缠烂打反而会令他反感,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如何反其道而行之?”云萱目光炯炯。

  容妍微微一笑,“若即若离,你一贯热情,突然几天冷淡下来,他会好奇,继而把你慢慢记在心上,如此几番下来,想不喜欢也难了。”

  “妍姐姐,你真厉害懂这么多东西,要是你喜欢上谁了,肯定比我有办法多了”云萱笑眯眯地说着,并没有发觉容妍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黯然。

  有时候,即便你知道如何去做,可是那个人眼里根本没有半点你的影子,那么你做再多,也是枉然!

  天光渐尽,容妍和云萱相继离开,武青悠没有表露太多的情绪,反是流绾呼了一口气,“姑奶奶终于走了”

  武青悠倚在窗沿上,侧目看了她一眼,“他们走了什么事?”

  “那可是公主况且脾气还不好,奴婢就担心哪里得罪了她,把奴婢的头给砍了。”流绾坐在床边,一面折衣服,一面说道。

  听得这话,武青悠莞尔一笑,“你这话要让她听见了,难保你这颗头还能不能保住,不过你也无需太担心,就算是公主,也不能没有王法。”

  “我也就在这里说说,总之,她在这里,我心理就不踏实。”流绾现在与武青悠相处越来越亲近,说话也随意了许多,不再像前世一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现在都走了,你不用担心了,”武青悠笑道,这话说完,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凄凄哀哀的琴声。

  从不远处的院落里传来,和着风吹树叶一齐鸣响,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微微一愣,她站直身子,朝那发声的地方眺望,不是别处,正是东皋先生的院落。

  东皋别院里长居之人只有他们几人,能在那个院子弹琴,且有这样凄哀婉转曲意的,不会是云谙和何坤,除非他们也和自己一般是重生的,否则弹不出这样的调子。

  一会儿功夫,那调子像绵绵密密的网,把整个院子笼罩在这种悲凉的情绪里,曲调时而缓,时而急,时而又停止,好像是有人信手拨动,又随手放下,像是在抒发胸中的苦闷一般。

  武青悠正若有所思,就见旁边两个房间的窗户同时打了开,何坤和云谙同时露出头来,几人对视一眼,皆没有说话,只是一同朝东皋先生所居住的院子看去。

  在这曲调下,那些长鸣不衰的夏虫们,声音也陡然似消退了一般,耳边只有那欲语还休哀伤蔓延。

  一曲结束,另一曲又起,如此断断续续,竟半个时辰未歇,眼看明朗的月亮高悬星空,四周的景致从漆黑中渐渐变得朦朦胧胧,被银辉照耀,把几人的脸庞都映得晕晕蒙蒙的。

  陡然间,琴声戛然而止,几人等待片刻,那琴声再没有响起,

阅读网  声音停歇,云谙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武青悠,并未说话,她却懂起了他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把窗户关上,对着流绾招呼了声便出了房间。

  而云谙见武青悠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转向另一边看向何坤,尚未开口,何坤便道:“先生的事,你们管不到”说完,便也关上了窗户。

  云谙从房中走出来的时候,武青悠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师兄,就我们两人过去吗?”她看着何坤紧闭的房门,问道。

  云谙轻咳一声,“大师兄累了,要早些休息,就我们两人过去看看吧。”

  “那好吧。”两人一面说着一面下了楼梯,朝朗清院外走去。

  “师兄,你是什么时候成为先生弟子的?”

  “我也仅早你一年,大师兄是跟着先生最久的,好像从九岁开始就被先生收入门下。”云谙解释完,今日清心苑的琴声也是他第一次听到,东皋待他如父如友,所以在何坤表明态度这事不是他们能插手的后,他仍然想去看看先生究竟怎么样。

  武青悠略有几分诧色,“大师兄竟然跟随先生六年了,我还以为你这个堂堂王爷会是先生的第一个弟子呢。”

  云谙微笑,那笑容在月辉下似散发着迷人心魄的芬芳,武青悠不敢直视,匆匆收回视线,只听得他清润如流水般的嗓音在宁静的院子里响起,“我也是机缘巧合才拜得先生为师,如果先生收徒讲究门第身份,也不会如今还只你我,大师兄三个弟子。”

  “师兄说的是,”今夜的琴声仿佛绵绵细丝融入她的心脏,以前她从没想过东皋先生为何年近四十还未成家,无子无女,四处游学,生性狷狂,也不喜与人太过接近,就算他们几个弟子,平日里也难得见他一面,这些是什么原因呢?原先她没想过,可是现在从这些琴声中她找到了些许答案。

  “到了,”云谙说了一声接着便停下脚步,两人因为担忧和好奇,所以结伴前来,但是走到门口,都有些犹豫,该不该迈出这一步。

  就在这时,清心苑中突然被一声脆瓷破碎的声音打破安静,接着便是错乱的几声脚步声响起,两人立马朝旁边的大树下一躲,接着便看到东皋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身上的狷狂气质越发明显。

  武青悠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趴着树干,小心翼翼地窥视。

  东皋踉跄了几步,并没有摔倒,最后停在院子中间,仰望头顶一轮明月,一动不动……

  从武青悠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半张脸孔,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是那月色笼罩的身影,显得比平日多了几分萧索寥落。

  他就那么垂手而立,身体不如往日提拔,一站就是一刻钟。

  武青悠不敢稍动,腿脚因为紧张而有些麻木之感,她侧了侧头,朝云谙看去,见他也正低头看着自己,武青悠努了努嘴,意思是他们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云谙摇了摇头,面色也比平日沉重了几分。

  在这种萧索压抑的气氛中,过了良久良久,那一动不动仰望明月的身影才突然晃动了一下,接着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魂,无处话凄凉……终是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包含无尽凄凉的声音时断时续地响起,武青悠见到东皋转过身来,眼角滑落一串晶莹在月光下拉出一条弧线,最后没入地面。

  看着眼前的东皋,武青悠心中微微一恸,原来先生是在纪念他挚爱的亡妻。在她的世界里,除了爹爹一生只娶了母亲一人,其他无不是三妻四妾,而她也从没见过爹爹思念娘亲的时候哭过,所以看到眼前这一幕,她除了被东皋的情绪感染,便是极大的震惊。

  她呆呆地站着不动,直到先生转身离去,仍旧没回过神。

  “青悠……青悠……”云谙唤了好几声,武青悠才猛然回神。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武青悠眼睛看着东皋离去的方向,面上的神情还有几分恍惚。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先生是找到了值得自己挚爱一生的人,若是我能找到这样一个人,给我整个天下,我也不换。”他静静地看着武青悠的侧脸说道。

  武青悠愣愣地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见她一脸茫然,似乎才醒过神,完全没听到自己的话语,云谙心中微微一叹,面上却露出柔和的笑容,“没什么,走吧,先生在纪念亡妻,我们帮不上忙。”

  抬脚跟着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对云谙道:“师兄,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云谙回头,正欲说话,却见武青悠已经转身离开,脚步飞快,他略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却并没有出声叫她。

  她孤身一人走到东皋居所的时候,远远地,从敞着的房门看去,东皋正趴在桌子上,不时往嘴里灌酒。

  云谙此时也跟在她身后,心中好奇她返回究竟要做什么,想要看个究竟,所以没有开口叫她,只是远远地站在密集的竹林里,远远看着她。

  武青悠在门外徘徊了一阵,才一咬牙,抬脚往里走去。

  待他走到东皋近前,东皋翻动了一下眼皮,眼神迷茫地定在她身上,又眨了几眨,那模样分明醉得不行了。

  武青悠蹲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东皋的醉容,她很羡慕那一个逝去多年,却依旧占领着东皋整颗心的女人,没有一个女人不盼望完整的爱情,可是她却知道自己将来会与众多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所以,看到东皋如此模样,她的心思一点也不平和,好似一滩暗涌,激烈澎湃。

  东皋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是舌头已经不听使唤,武青悠听不清他在念着什么。

  她伸手推了推东皋,“先生,先生……”

  东皋一动不动,最后头一歪,手中的瓶子骨碌碌地转动着差点摔到地上。

  武青悠伸手接住,再轻放在桌上,抱着双腿一动不动地看着东皋的睡容。

  云谙在外面看到这幅情景,面上露出深思,对于武青悠他一直看不懂,她有时就像一汪清潭,垂首就能见底,有时却又像变幻的浮云,始终捉摸不透下一瞬她会是一种什么模样。

  现在他越来越辨不清自己的心理,一开始只觉得她身上像笼罩了一层层的谜,他很好奇,所以想靠近拨开那团迷雾,可是当他靠近过后,胸口跳动的那颗心会不知不觉地跟着她的一喜一怒跟着变动。这一瞬她可以阳光灿烂,天真无邪,下一瞬,她又穿上了层层叠叠的外衣把自己包裹起来。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就连他父皇母后,经历了那么多沉沉浮浮的人,身上也没有她那种多种多样的迷幻色彩。

  两人一里一外,一站一蹲,月色稀稀疏疏,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屋子里,东皋平缓绵长的呼吸声充斥武青悠耳中,最终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站起身来,笑着看了一眼睡着的东皋,然后才转身走出屋子。

  直到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清心苑里,树丛后面那道一直追随着她的目光才失去了目标收了回去。

  武青悠回到朗清院里自己的房间时,流绾还没有歇息,正撑着手臂坐在桌子边打盹,一下一下地磕着头,听到声响,才迷蒙地睁开眼,“小姐,你回来了?”

  “嗯,你怎么不自己先睡,看你困的,快上床歇着。”见武青悠回来,流绾也放了心,硬撑着瞌睡伺候武青悠换过衣衫洗漱之后,才爬上床睡觉。

  经过这么一夜,武青悠一时也睡不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过了许久才有了一丝睡意,只是在那睡意来临的刹那,似乎听到有悠扬的笛声传来,可是睡意袭来只是一瞬,她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宁静的山中,那笛声如绵绵小溪一般沁入肺腑,令人舒心怡然,悠悠传远。

  笛声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站在武青悠窗外树巅之上的云谙才收了笛子,看着紧闭的窗户,他嘴角漫上一丝浅浅淡淡的笑容。

  树巅之上,他的身影与月色交辉,飘逸而出尘。

阅读网  翌日清早,武青悠刚一醒来,流绾满脸兴奋之色从外面进来,“小姐,刚刚忠伯说老爷派人来传话了,让小姐你今日收拾了东西就回府去,过两日就是小姐生辰了,老爷不知道又给小姐找了什么好东西来。”

流绾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每年她的生辰,爹爹都会给她找些稀罕玩意,为的是逗她这个做女儿的开心,可是他不知道,重生一世,只要看到爹爹健在,平安康顺地生活,那就是她最开心的事  武青悠听完流绾的话,起身笑答,“十日没见爹爹了,我也想他,流绾,你赶紧收拾吧,我去藏书室看书,顺便找几本带回家去看。”

  “嗯,小姐,你快去吧。”

  走出了房间,走进藏书室时,何坤和云谙也已经到了。

  两人听到声音都抬起头来,何坤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继续看书,而云谙则朝着她笑了笑,起身走了过来,“刚才遇上流绾,听她说,过两日是你的生辰?”

  武青悠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事云谙也知道了,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接着,云谙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来递到她面前,“这个送你。”

  她抬头看向他手中握着的东西,竟是一个木头雕刻的小人,那小人有鼻子有眼,模样却有几分眼熟,仔细一看,不正是她?

  “这个……”武青悠微讶,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云谙竟然能雕刻出一个跟她如此相似的小人。

  她伸手接过,“谢谢师兄了,没想到师兄还有这门手艺。”

  云谙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只是问道:“喜欢吗?”

  武青悠把玩了一下木刻小人,看到一个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人,任谁都会新奇高兴,她也不例外,当即扬起脸,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很喜欢,师兄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的生日在春天,已经过了。”他脸上的笑容也如春日的阳光一般和煦。

  “那下次师兄生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嗯,好的。”

  云谙见她把木刻小人放进平时装书本的包里,脸上的笑容愈加温柔了几分,才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并没有告诉她,这个小人是他刻了半个月才刻出来的,否则仅仅半个时辰怎么可能刻得如此神似。

  三人正看着书,朗月斋藏书室的门突然被推了开,东皋换了一身黑灰色的衣袍,面色冷沉地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三人,厉声询问,“昨日谁去过我的房间?”

  武青悠下意识地看了眼云谙,却见云谙已经站了起来,对着东皋说道:“先生,是我。”

  见是他,东皋脸上的怒气没有消减半分,反是说道:“你,跟我出来。”

  武青悠不想云谙为他背黑锅,当即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一刹那,他见到云谙不停给自己使眼色,可是她全都忽视了,仰着头对正欲转身的东皋说道:“先生,不是师兄,是我”

  “是你?”东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武青悠觉得他此时的模样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恼羞成怒,心中反而一定,“是我,昨日我跟着先生的琴声而去的。”

  东皋瞪了云谙一眼,才把视线重新定在武青悠身上,“你,好跟我出来。”说罢就转身走了出去。

  武青悠刚好书本合好,看了一眼面露担忧之色的云谙,什么都没说,跟着东皋走出了藏书室。

  朗清院外的树苗比早两个月前长得高壮了一些,东皋衣袂飘飘,长衫广袖地负手背对她站着。

  背影透出一种沉闷的压抑之感,武青悠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唤了一声,“先生。”

  背影似乎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只听他声音冰冷地说道:“你见到了什么?”

  此时此刻,她如果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见到,听到兴许能过关,即便东皋不相信,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可是她突然抬起了头,仰视着东皋的后脑勺,“我看见了先生忆及亡妻的场景。”

  她的话音落地,东皋猛地回过头来,怒视着他,脸上色彩纷杂,“你好大的胆子”声音如惊雷落地,让武青悠心中一阵颤动。

  可是她闭了闭眼,迫使自己对上东皋的眼睛,“此事青悠先前不知,只是关心先生,才想去看看的。”

  “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关心不要以为你现在是我的弟子就能为所欲为”东皋身上散发的冷漠疏离,以及那傲慢冷厉的气息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狠狠地朝武青悠削来。

  “青悠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先生的弟子,就能为所欲为,青悠所作所为,只是出于对先生的关心,别无其他”武青悠垂眸恭敬地说道,可是态度却不卑不亢。

  东皋恼羞成怒,广袖一挥,“好一句关心你从开始便处心积虑成为我的弟子,其心机深沉,不是旁人可比,我原本念你心性坚韧,刻苦努力,才收了你,如今竟敢管到我的事情上来”

  他性子偏激狂傲,更是容不得自己脆弱的一面让弟子看见,是以说出的话,也不管讲理不讲理,只顾找回失去的面子。

  武青悠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东皋的心理,她仍旧半垂着眼眸,恭敬的答道:“先生赞我心性坚韧,刻苦努力,青悠厚颜受下,只是对于管先生的事情,青悠自问没有这个本事,况且……”武青悠抬起头,看向东皋复杂得如浮云变幻的眼眸,那双眼里并不像他面上表露得那般狂怒,更多的反倒是连他自己恐怕都没有察觉到的脆弱孤寂。

  “况且青悠自顾尚且不暇,何来时间管他人之事”武青悠悠悠吐出,语音沉静似水。

  原本以狂怒来掩饰自己敏感脆弱的东皋,神色却突然间萎靡下来,对着她摆了摆手,身体似被人一瞬间抽去了所有力气,嗓音懒懒地道:“罢了,罢了,你走吧。”

  说完间,他便转过了身子,原本挺拔如苍松的背影陡然间佝偻几分,背景散发的萧索寥落,好似雪原里久久走不到尽头的旅人。

  她重生一世背负的东西虽然重,可老天却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可东皋呢?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有怎样的过往,但是他还在这滩苦海里挣扎,不得脱生。

  突然的,喉头一紧,她忍不住出口唤道:“先生……”

  东皋的脚步略一停顿,并未回头,武青悠朝前迈了一步,轻声说道:“先生,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你怎知道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太过执着只会绊住自己的一生,放开手脚,兴许会有另一番天空……还有,青悠处心积虑想成为先生的弟子的确有自己的原因,就如先生你,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辛酸事,无法宣之于口。但我既然成了先生的弟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青悠对先生的关心也并非随口胡言”

  听完她的话,东皋的身子一颤,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就那么背着她站着。

  武青悠知道他此时心绪复杂,也不想再打搅他,说完,就转身放轻手脚慢慢离去。

  直到她走近朗月斋中,东皋才转过身来,神情比之刚才更复杂了几分,嘴里喃喃念着“人生如梦,梦如人生……是我太过执着放不下吗?”

  他站在院子里,视线缓缓扫过周围的环境,看到那些抽枝剥茧的树苗,脸上的神情陡然间缓和了一些,这个冰冷的别院,似乎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有些不同了,他再看了一眼朗月斋的大门,才叹了口气,背负着双手缓缓走出朗清院。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摇着头笑了笑,收下她不过一时兴起,对于他在各国收下的徒弟,每一个人身上他都只放了一定的情感,他不想等自己完全释放感情出去后,却永远收不回,痛苦与怀念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也从未想过某一天,会有这样一个明明看似不那么聪慧,可每每却有惊人之语的弟子以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人关心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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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网  “先生找你,没事吧?”云谙见她进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问道。

  武青悠微微一笑,“没事,先生只是……”她看了一眼垂首认真看书似是毫不关心周围情景的何坤,压低了声音,对着云谙说道:“恼羞成怒。”

  她并没有详细说东皋与她一番唇枪舌剑般的对话,只是轻描淡写地概括了下。

  何坤垂着头,自武青悠被先生带出去后,他便沉不下心看书了,眼神不时往门外瞟,时而还被云谙的眼神捕捉到,可他都若无其事地转开了头,直到她再次进来,他才没有再转头去张望,而是想把自己的心思完全投入在书册之上,可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的声音分外清晰的传入耳朵里,脑子里还能想到她说此话时的表情模样。

  他辨不清自己的心理,他从来不喜人近身,也从不喜与人多交谈,可自从她来到朗清院后,似乎一切都变了,他开始注意书本之外的东西,会看看她今日是喜色多还是忧色多?穿的什么衣服,梳的什么发式。与她说话的时候虽然仍然是简洁明了的对话,可是他不会像与其他人对话一般,期待快些结束,而是希望能一直说,一直说下去……

  这些变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想过无数次,终于想起是在那一日,他因为落下了东西,折还回来时,听到一个甜甜脆脆的声音,笑着道“大师兄是个好人”开始的,他从前总觉得世上的人都不了解他,他也懒得与之解释,可是她不同,她好像从一开始就理解他,即便自己不说话,她也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或是畏惧或是担心,只是坦然地面对这样的自己。

  可是此时听她与云谙俏皮戏言,竟然压低了声音,心底却像被突然点了一把火,不管如何压抑,那火非但不熄灭,反倒越烧越旺盛。

  耳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抱着书册,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逃也似的走出了朗月斋。

  武青悠眨了眨眼,看向一旁眼神莫名的云谙,问道:“大师兄怎么了?”

  云谙转回头,安抚地露出一抹笑容,“没事,兴许是我们闹着他了。”

  武青悠吐了吐舌头,“那快别说了,我们赶紧看书,我可不想在承受了先生一次怒火后,又来遭受一次师兄的怒火。”

  云谙看着她的可爱模样,很想伸手捏捏她的脸蛋儿,可是手指微动,便被自己强行收了回来,只是笑着说道:“好。”

  武青悠收回视线低下头,认真看起书来。

  这十日间,大多数清晨,她都会跟着云谙学轻功,如今她也能一跃丈高。而她也看出来云谙并非是真的想跟她学功夫,因为不管她练什么把式,云谙都会立马学会,且他分明就是个练家子,这点功夫,他兴许根本看不上,只是他不说,她也乐于骗他的轻功学。

  在山上的最后一日格外漫长,待看完书,武青悠的心也飞了,想着爹爹在家等着,她一回房,便匆匆收拾好书本,拖着流绾下山去。

  流绾的母亲病重,被流绾接到了城中找了大夫看,病情也稳定了下来。流绾安排下母亲后,便上了青峰山照顾她,这些天也劝说过流绾下山看望她母亲,但流绾说等她回了武府有人伺候了,她才放心。

  劝说无果,便呆满了这十日,才一起下山,恰好走出先生的别院,就见到何坤和云谙一起出来,两人的身份皆不比她差,可是他们身边别说是丫鬟,就连个小厮都无,这让武青悠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得出来,何坤和云谙都不是娇养的少爷公子。

  云谙少时曾随过军,性子更是无拘无束,身边没个小厮也能自理,可是何坤,只是个文弱公子,可他也没有小厮在身边。

  “青悠……你还没走?”云谙见到她,率先开口说道。

  “嗯,这就走了。”武青悠看了一眼何坤,见他又转开了视线,回答道。

  “一起吧,”

  武青悠看了一眼何坤,点了点头。

  一行四人,在山林里走着,笑语不断,可这笑音里更多的是武青悠和云谙发出的,何坤照常一声不吭地在旁边装木头人,流绾却是不敢答话,旁边的云谙即便再亲切,那也是个主子,她不敢逾越了本分。

  几人走下了山,武青悠便让流绾先去看望她母亲。

  流绾不放心,坚持要送她回府了来,云谙听闻,也搭话道:“你放心去吧,我负责把你家小姐安全送回去。”

  听闻云谙的话,流绾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了一眼武青悠,对着云谙躬身行礼,“那就谢过殿下了,”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快去看你母亲吧。”武青悠笑道。

  流绾这才点了点头,朝另一条道走去。

  三人一起没走多远,何坤也冷漠地与两人告辞离去,最后便剩下两人。

  两人一面走一面说着话,脸上的笑容随意而默契,偶尔互看一眼。

  云谙的容貌本就生得绝世无双,加上他一颦一笑,更是如春风一般撩动了过往少女的情思,纷纷含羞带怯地把视线投向他,而武青悠,虽然容貌算不得绝色,但她浑身散发着一种空谷幽兰般的宁静与恬美,走在街上,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路人眼中的两道风景,落入了路边酒楼之上徐子凌的眼中,只见他丹凤眼斜斜一飞,继而危险地半眯起来,看着两人的身影从他面前走过,越来越远……

  武青悠脸上如夏花般灿烂夺目的笑容狠狠地灼伤了他的眼睛,在他面前时,她何曾给过他半点好脸色看?

他冷笑着捏紧了手中的酒杯,女人果然都是攀龙附凤的,他妹妹徐莹是一个,眼下武青悠也是一个,两人的眼睛都只盯在那些皇子王爷身上  他一扬手,将杯中的酒灌进嘴里,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缓缓滑入腹中,他面上散发的危险气息也越来越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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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帝心,一局猜心定输赢。:老天既让我重活一世,我自当凌驾九霄之上公子这厢有喜了,带着家财嫁人去阅读网  云谙把她送到武府门前,亲眼看着她进了门,才转身离开。

  武承义早知道她今天会回来,所以早早地就回了府,还几次三番地派人来门房询问,小姐有没有回来。

  如今,武青悠前脚才走进大门,后脚就被武承义派来的小厮叫住了,“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老爷等你多时了。”

  武青悠脸上绽开笑容,“让爹爹久等了,我这就去看他。”

  说罢,与小厮一道朝堂屋走去,因为武青悠每个月都会上青峰山学习十日,所以每到这第十日的时候,武承义思女心切,便早早地处理完公务回了家来候着自家的女儿回来。

  武青悠抬脚走进门槛,便看到爹爹翘首以盼的模样,当下笑眯眯地走上前去,“爹爹,青悠回来了。”

  武青悠乍看见女儿,焦急的脸上陡然露出慈爱的笑容来,褶子也显得格外可爱,任由女儿抱住自己的脖子,在脸上蹭了蹭,还佯怒地骂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羞没臊的”

  武青悠笑着抬头,嘟着嘴撒娇道:“女儿多大都还是爹爹的女儿,跟爹爹亲热,要什么羞什么臊女儿就喜欢抱着爹爹,一辈子都抱着爹爹。”

  一番话说得武承义心窝子暖暖的,是啊,女儿多大还不是他的女儿,这一晃眼,他怀里那个依依呀呀粉雕玉琢的小婴儿就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一时间,眼眶子有些发热。

  “这十日可有跟先生好好学习?”武承义看着自己的女儿,老怀甚慰。

  武青悠依旧赖在爹爹的怀里,笑嘻嘻地道:“爹爹放心,青悠很努力的,也有努力学习爹爹交给我的拳法。”

  “那你起来给打一遍,让爹爹看看可有进步。”

  “好,”武青悠笑着从武承义怀里站起来,走到宽敞的厅中央,摆好架势,“爹爹看好了,”说罢,便是一声轻喝,身随意走,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虽然身量小了些,可打起来也有模有样。

  起势一打开,神色也是骤然一变,不同于平日在武承义面前的娇憨天真,反倒神色冷肃,随着每一拳挥出,眼中寒芒点点,汇成一股凌厉的气势。

  武承义一面看,一面点头,眼里也都是赞赏与骄傲。

  这两年来,他也发现了女儿的变化,对于这种变化,他无奈也欣慰,以前他总是想着给她最好的,把她永远保护起来,那样她就能无忧无虑,开心生活,可是上一次青悠的话点醒了他,他是会老的,最终也会死,要是他不在了,又有谁来保护她?与其保护起来,不如让她成长,让她自己面对风雨,将来才不会被困难击倒。

  只是……青悠在自己面前虽然笑容不减,但他知道女儿其实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天真无邪,心思简单透明的那个了,她在自己面前保持着曾经的一切,只是害怕他担忧,暗叹了口气:“女儿……真的长大了”

  一套拳法打完,武青悠身上轻微覆了层薄汗,可她全然不顾,脸上表情一变,仍旧变回往常笑容甜美的模样,“爹爹,青悠打得怎么样?”

  “好,我武承义的女儿,哪有打不好拳的”说完,又朝她招了招手,“来,坐爹爹旁边来。”

  武青悠乖乖地走到武承义身边,“爹爹,这十天,你有没有想我呀?”

  “想,你难道就回来陪爹爹了?”武承义笑弯了眼,说道。

  “那也行啊,爹爹想我,那我就回来好了。”

  “傻丫头爹爹每天事情那么多,就是你回来,爹爹也不可能每天陪着你,能拜得东皋先生为师,也是你的造化,好好跟着先生学习,学完了,就回家来陪爹爹。”武承义拍着女儿肉乎乎的小手说道。

  “爹爹就是不想青悠,”她嘟着嘴假装生气,却逗得武承义开怀大笑。

  “好了,好了,都累了一天了,还没吃饭吧?赶紧让他们上菜,你陪爹爹吃。”

  “嗯,说起来我肚子是有些饿了,”武青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坐到凳子上,看着武承义吩咐人上菜来。

  饭菜早准备好了,这会儿武承义一吩咐,丫头们便捧了盘子鱼贯而入。

  “爹爹,后日我入宫去,姑母最近还好吧?”她一面扒着饭,一面抬头询问爹爹。

  武承义手中的筷子停了一下,“嗯,还好,就是每次见我,都让你进宫去看看她,说你这丫头进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是不想她这个老婆子。”

  武青悠扬了扬嘴角,“那你告诉姑母,我是在青峰山学习嘛,回来了就进宫去看望她老人家。”

  “你姑母哪不知道你要学习,还跟我夸你呢,她是想你才这么说。也好,后进宫去看看。”

  歇了一晚,武青悠先是让流绾带着去看过她母亲,她母亲身体已经完全康复,说城里花销大,正准备回去,武青悠便让流绾接了她进府来住两天。

  初始,流绾和她母亲都不肯,毕竟那是威远将军府,流绾的母亲有些胆怯。

  若是以往的武青悠或许根本不会在乎流绾母亲的死活,但是前世里,她亏欠了流绾,令她莫名死亡,这一世她对自己也如亲妹妹一般照顾,那么对于她的母亲,心里也生出了几分亲切之感。

  最终还是把她母亲接回了武府,也方便流绾照顾。

  第二日,她的生辰,还吃到了流绾母亲王氏亲手煮的长寿面。

  武青悠呼啦啦地吃起来,王氏连连说道:“小姐,慢点吃,小心噎着。”

  可武青悠只低着头,使劲地吃着面,没人看到她此时眼眶盈满了泪,流绾虽然常年不在母亲身边,可是生辰的时候能吃一碗母亲亲手做的长寿面,可是她从小就没了母亲,这碗面里,似乎有娘的味道,让她一时心中酸酸涩涩的。

  吃过长寿面,换上流绾做好的新衣裳,武承义便到了,听闻王氏给青悠煮了长寿面,还感谢了一番,得知她身体不好时,还让她在府里多住几日,让流绾好尽尽孝道。

阅读网  这样的体贴下人的主家王氏没见过,在见到武承义进来时,她还战战兢兢地躲在一旁,生怕这主人家如村子里那些人说的那样凶狠残暴,可是听到他关心的话语时,她才明白这是户好的主人家。也因此几次三番地跟流绾说过,主子对她如此好,她更要好生伺候主子才是,流绾连连称是。

  与王氏寒暄几句后,武承义便于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对着武青悠说道:“今日是你十二岁生辰了,可是大姑娘了,以后可别动不动哭鼻子撒娇了。”虽是如此说,可他脸上分明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反是把手中一直拿着的小盒子放到桌子上,“这是爹爹给你的生辰礼物。”

  武青悠看了爹爹一眼,笑着把桌子上的盒子打开,一颗水润剔透的珠子便呈现在眼前。

  王氏哪见过这样的东西,当即眼睛都瞪直了,可她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不能失了礼,便立即低下了头。

  “爹爹,这可是明月珠?”武青悠惊讶地盯着盒子里拳头大小的透明珠子。

  明月珠,又称夜明珠,乃是不可多得的宝贝,除了价值连城,还能晚上照明,堪比日月,这些都是她从书中看来的,据闻云国也不过几颗明月珠而已,没想到爹爹竟然能给她找到一颗来。

  武承义见女儿竟然认识这种珠子,也微微一诧,这珠子还是他前些日子平定北原战乱后,皇上赐下的。

  他看着女儿,问道:“你识得?”

  武青悠像捡到十分珍贵的宝贝一般把明月珠从盒子里捧出来,听到爹爹的话,连连点头,“识得,识得,女儿曾在书本上看过,这种如清水般透明的珠子还能在夜间散发如明月一般的光辉。”她喜欢夜间看书,可是烛火实在太暗,还要时常拨弄,这颗珠子她实在是太喜欢了,她放下珠子,伸手搂住武承义的脖子吧唧一口在他脸上,“谢谢爹爹。”

  武青悠老脸微红,“越来越不成体统了,王家嫂子还在呢。”

  原本见到两父女这么亲热,王氏的确有些震惊,可是听到武承义这话后,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她一个村妇,此时此刻,哪里说得出来其他,反倒也憋红了一张脸,倒是流绾,似乎见怪不怪了,微笑着站在一旁。

  武青悠笑眯眯地看了王氏一眼,然后说道:“王姨又不是外人。”

  武承义点了点她的额头,却没有再责怪她,只是说让她快些进宫去了,便也离开处理公务去了。

  武青悠便也出了门,今日她穿着一身浅粉色轻萝长裙,裙上有隐隐璇纹若隐若现,衬得她原本白皙润泽的肌肤更加红润了两分,头上依旧扎着两个小髻,缠了一线粉色的丝带。

  青春靓丽的少女,格外恬美娇俏。

  待她与流绾交代一番出了门后,王氏才拉过自己的女儿细细说道:“往年我听别家的孩子回来说,主家如何苛待他们,我还担心你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如今一看,这家主人待你便如亲人一般。”

  流绾点了点头,笑着对母亲道:“是的,小姐和老爷从不苛责做奴才的。”

  王氏抹了一把隐有泪光的眼睛,“当年为了你几个弟妹,把你卖给大户人家,娘还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的,这家主人真是好呀”

  流绾也有些感慨,拍了拍母亲的肩,“娘,那是流绾的命好,能遇上小姐和老爷。”

  王氏连连点头,“是,你也要好好伺候小姐和老爷,他们都说不是外人了,你更要把小姐当成你妹妹一般照顾,把老爷当成亲爹一样伺候着。”

  “娘,我知道了。”

  王氏点点头,一直以来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松泛了一些。

  今日入宫除了看皇姑母,武青悠还记得上个月曾经答应过云祺,会去看看他。

  一连一月多没有进宫来,她心里也有些隐隐盼望见上云祺一面,上一次他话中有话,不知道那些花样究竟有什么用的。

  如此一想,脚步渐渐轻快,往坤宁宫而去。

  可巧的是,心中刚刚才想着的那人,正和他母妃一起坐在坤宁宫的大殿里。

  武青悠进来时,便对上他的视线。

  他对着她微微一笑,便转过了头去,可那一眼却让她心中却如被羽毛刷过一般,麻麻痒痒的。

  这时,殿中其他人也发现了武青悠进来,王美人笑容满脸的说道:“青悠来了。”

  武青悠笑着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到武皇后身边,“姑母,青悠来看你了。”

  武皇后刚刚其实已经看到她进来了,也见到她和云祺之间那点小互动,心中也颇为欢喜,见她走过来,剜了她一眼,“终于知道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

  “姑母,青悠一直都想着你嘛,只是平日学习可不在京里,在青峰山上,来回路程太远了,这不,我一下学,就进宫来看姑母了,想死我了,嘿嘿。”她说话间,已经把整个身子挤进了武皇后的怀里,撒着娇。

  武皇后原本还佯怒的模样,顿时被她逗得一喜,“你这个丫头,就知道跟姑母胡说八道。”说话间,却是把她搂在了自己怀中,同时抬头对王美人道:“这丫头就跟我亲身闺女似的,平日没大没小惯了的,倒让美人妹妹见笑了。”

  王美人也是喜欢青悠的,这会儿听到武皇后如此说,反倒笑着说道:“我倒是想要这么个女儿都要不来呢。”

  武皇后听得哈哈大笑,眼睛似有意似无意地看向云祺。

  云祺刚刚见到武青悠撒娇的模样,嘴角也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感觉到武皇后眼神扫来,他便又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有什么要不来的,让我这丫头做你媳妇好了?”

  这话一说完,不止武青悠,就连王美人和云祺都愣住了,可是武皇后却依旧笑眯眯的,好似刚刚的话不过一句玩笑。

  当三人还在愣怔中时,武皇后又说道:“青悠,今日是你生辰吧?”

  武青悠回神,笑嘻嘻地回道:“是啊,青悠专门进宫讨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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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网  “姑母赏你一个鸭梨吃”武皇后拿了个果盘里的鸭梨递给武青悠。

  武青悠半点诧异都没有,反倒笑盈盈地打科插浑,“谢皇后娘娘赏。”

  武皇后见她如唱戏一般装模作样,笑着连连摆手,“你这丫头,真是欠打。”

  经过这一番嬉闹,气氛也渐渐活跃起来,王美人早知道今日是武青悠的生辰,当下让人把自己备着的礼物呈了上来,“武小姐,生辰愉快,福寿安康。”

  武青悠没有立即打开盒子细看,而是转头朝着王美人笑着道谢。

  王美人颔首笑应。

  “你进宫来看姑母是假,讨要东西是真吧?”武皇后笑着说完,也吩咐了人去取了一个锦盒过来。

  武青悠同样受下,没有打开,她知道姑母肯定会给她礼物,所以才没有拆开王美人送的东西,毕竟香荷宫里实在简朴得有些过分,能拿出手的东西恐怕不多,她不想扫了王美人的面子,也不想云祺难堪。

  “不打开看看吗?”武皇后笑着说。

  “不了,青悠回去再慢慢看,这样更有惊喜。”她笑眯眯地看着武皇后和王美人说着。

  武皇后点了点头,再次看了眼云祺,然后视线落在王美人身上,“妹妹,你随我进来一下。”

  武青悠不知道武皇后为何要把王美人突然叫走,只是这样一走,大殿显得空空荡荡的,不多的几个宫人也远远垂首站着,根本没有存在感,是以她和云祺这般坐着,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好似有一张网,无形地牵扯着两人的思绪,越来越混乱。

  云祺见她同时开口,笑着说道:“你先说。”

  武青悠也笑了笑,“我就是问问那个花样。”

  云祺听闻她问起,俊朗的脸孔笑容更深了两分,同时如变戏法一般,手里多出了一根木质的发簪。

  武青悠见到他手中的发簪,微微一愣,继而听他说道:“送给你。”

  短短三个字,却让武青悠突然明了了前些时候,她让自己选那些花样的目的,眼前这根发簪虽然是木质的,可是雕刻非常精细,上面那一朵梅花栩栩如生,好似迎风绽放一般。

  “你亲手刻的?”武青悠小心翼翼地从他手上接过发簪,心里仿佛吃了蜜一般甜,这发簪虽然值不了几个钱,却是前世里他给自己所有的赏赐也及不上的,一时间,心绪复杂莫名。

  想到云谙也送了自己一个木刻的小人,心里浮上一个奇异的感觉,这两兄弟怎么都这么手巧,不止云谙的小人惟妙惟肖,就是云祺刻的这根发簪,外面也找不到能比得上他手艺的工匠。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你们的手艺都是跟谁学的吧?”

  “我们?”云祺皱眉。

  “师兄,呃……靖王也送了我一个生辰礼物,也是雕刻的东西,手艺也不错,你们是不是师出一门的?”

  武青悠没注意到,云祺听闻她的话后,漆黑的瞳孔里有复杂的亮光一闪而过。

  云谙跟谁学的手艺他不知道,但是他为了雕刻这根发簪,足足雕刻了二十几根才满意,只是没想到,他们不止眼光相似,就连心思也凑到一块儿去了。

  心思转了一圈,可他面上并没有泄露多少情绪,只是笑道:“我是自己琢磨的,他,我就不知道了。”

  “哦,”武青悠也疑惑,竟然不是师出一门的,那为何两人都送自己雕刻的东西,手艺还这般好?

  想不通,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片刻,她就抛诸脑后。

  可是云祺不爱说话,两人间瞬时又冷寂下来,她捏着木质的发簪,那雕刻的花纹咯着她的掌心。

  她静静的看着躺在手心的那支雕花木簪,脑子里莫名地响起了徐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要是想见你,你还会落到如此下场?”突来的一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她心上,那咯手的发簪也倏地落在了地上。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云祺见她脸色不对,立时问道:“怎么了?”

  武青悠猛然抽回深思,摇了摇头,脸上却没有了以往的恬静,却多了几丝慌乱,她吸了口气才道:“我没事。”

  一时间,脑中纷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云祺看着他,双眼也露出深思,武青悠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是娇俏单纯的,可眼前的她,眼里折射的神彩,分明很是复杂,甚至于,有一种他无法捉摸无法把握的东西。

  她究竟想到了什么?

  见她不吭声,云祺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伸出手,握住她有些婴儿肥的手,“你又在怕我?”

  云祺的声音似充满蛊惑的力量,武青悠心神略略一晃,好容易才沉静下来,抬起头来看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武青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如今她学到的东西越多,便不再如最开始那般盲目,她虽然清楚自己心里仍旧喜欢着云祺,但也绝对不会如最开始一般飞蛾扑火,明知没有好下场也往上面扑。

  以她现在的眼光来看,云祺绝对不会是没有野心的,他受过多少苦难,他便有多少怨恨,他想爬上高位的心理,绝对比任何人都强烈。

  心情越来越复杂,一时间,她竟希望自己像以前一样,看不清一切,只盲目地欢欣,现在想得多了,苦恼也多了。可若真是那样,她还得付出惨痛的代价,所以,即便苦恼,她也要看清,认清……

  而另一边,武皇后挑起帘子看着外面挨着坐的两人,从她的位置看不到两人的表情,可两人此时的模样就像亲密的恋人一般,靠得那般近。

  武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转过头来,对着一旁紧张的王美人说道:“婉秋,本宫刚刚说的话不是玩笑之语。”

  王美人浑身一震,好片刻才抬起头来,“皇……皇后娘娘,这……”王美人心中滋味纷杂,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武皇后看着她的模样,笑着摆了摆手,“你随我进来,我慢慢跟你说。”

  (周末有事,害怕周日晚上赶不回来,定时发布,下周再加更。)

阅读网  武皇后当先走到里面一张精雕细琢的梨花木椅上,理了理膝上的裙摆,又拨弄了两下金玉錾花护甲,才对着王美人招了招手,“你也过来坐吧。”

  王美人迈着细碎的步子,缓缓走到武皇后面前,心情忐忑地坐了下去。

  武皇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本宫很喜欢云祺这孩子,你也知道本宫无所出,一直把青悠当成亲闺女看待,如今两孩子都长大了,本宫想让青悠嫁给云祺,你看如何?”

  王美人慌慌张张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过了好片刻,才道:“娘娘,青悠是个好孩子,我的祺儿能娶到她,乃是他的福气。”

  武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也是好事,你我亲上做亲,以后本宫也会把云祺当做亲子看待的。”

  武皇后这话明白着告诉王美人,只要云祺娶了武青悠,她便会支持他登基做皇帝。

  这话看似王美人占了天大的便宜,可是武皇后既然能在东宫稳居多年,地位丝毫没有被李贵妃撼动,其心机手段,也不可谓不高深。

  在皇上所有的孩子里,除了最为得宠的云谙外,还有十数个儿子,他们的身后也都站着一个庞大的家族,她若想要招一个到自己名下当儿子,也不是不可能,但她不能保证今后外戚与之联合起来,给她恶果子吃。

  她不缺势力,也不缺手段,缺的只是一个儿子,那么没有后台背景的王美人之子,便是最好的选择。

  武皇后对云祺的满意主要是他没有强力的后台,还有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种很弱的存在感,除了武青悠,没人知道这个看似不出众的皇子,实则胸腹中满是丘壑。

  武皇后的话说完,王美人喜不自胜。

  可没过多久,武皇后的表情却突然一肃,“只是这事你我且定下,万万不能让他人知晓。”

  王美人笑容僵了一僵,不明白武皇后这是何意,可也不敢出声询问,只是说道:“就连祺儿也不告诉吗?”

  “嗯,暂时别说,现在不是好时机。”武皇后又拨了一下护甲,然后起身站起来,“我们也该出去了,两个孩子等久了。”

  说罢便站起身来,王美人于她身边,神情有些复杂难辨,两人走出房间时,武青悠也陡然松了口气,云祺的眼神定在她身上,让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母后,母妃……”云祺此时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来恭敬地对两人行了一礼。

  武青悠听闻,也站起来,朝后一看,也跟着唤了两人一声,等武皇后坐下后,她便也挨着坐下。

  武青悠和云祺突然间沉默下来,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武皇后和王美人寒暄着。王美人因为刚刚的事情,心里产生巨大的冲击,一时间还没能消化得了,坐了不过片刻,就起身告辞离开了。

  云祺也跟着站起身来,眼神从武青悠身上扫过,便又收了回去,对着武皇后行礼告退。

  武皇后摆了摆手,笑着对两人道:“以后没事多过来坐坐,青悠也会常常来的。”

  云祺眼眸微微一闪,面上没什么变化,只垂眸应道:“是,母后,儿臣会时常过来。”

  “嗯,那你先陪你母妃回去吧。”

  武皇后说完,云祺便扶着王美人慢慢走出了坤宁宫。

  待两人的身影瞧不见,武青悠才长长地呼了口气。

  武皇后听见动静,略略转头看她,“怎么,累了?”

  “嗯,坐久了,有点不舒服。”

  “那你随我进内殿去躺躺。”

  武青悠也不是真想躺,于是摇了摇头,“没事,这会儿又好些了,就在这里陪姑母说会儿话吧。”

  武皇后却已经站起身来,“姑母正好也有话要对你说,你随我进来。”

  刚刚王美人奇怪的神情已经让她有些奇怪,此时听闻姑母的话,武青悠更加疑惑。

  于是站起身来,跟着姑母缓缓走进内殿。

  武皇后还是坐在刚刚那张梨花木椅上,笑着对武青悠道:“来,坐姑母旁边来。”

  武青悠笑着走过去,挨着武皇后坐在梨花木椅上,笑眯眯地看着武皇后,“姑母,你要对青悠说什么?”

  武皇后抬头捋了捋她有些散乱的鬓发,“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青悠也这般大了。”

  见武皇后不着调的回答,武青悠闭了嘴,等待着下文,而且她知道这是与她有很大关系。

  过了良久,武皇后才又突然说道:“青悠,你喜欢你祺哥哥吗?”

  武青悠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武皇后见她点头,雍容的脸上露出几分慈爱的笑容来,“那青悠长大了嫁给你祺哥哥好不好?”

  “姑母……”武青悠的惊讶只是一瞬,毕竟前一世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一世,事情这么快就来了。

  “青悠不喜欢吗?”武皇后依旧笑盈盈的,可是武青悠知道,这事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自己不同意,姑母也会想办法让自己同意,她是喜欢自己,但是也想把她认为好的东西给自己。

  她原本想一直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保持天真简单的面孔,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扬起了头来,目光坚定的看着武皇后,“姑母,青悠喜欢祺哥哥没错,可是姑母未来的事情还没定,要是现在就迈出了这一步,将来事情出了错漏怎么办?”

  武皇后神色一变,她从未想过在自己面前一向撒娇撒痴,天真无邪的侄女儿,竟然一语道破,可转而一想,她竟能拜得东皋为师,想必也是个聪慧的,如此的话,她也不必拐着弯说话了。

  “青悠是这么看的?”武皇后半点不恼,反倒笑盈盈地说道。

  也没有吭声。

  “那如果姑母告诉你,事情一定不会出错漏呢?”武皇后的声音不知不觉小了许多,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

  听得这话,武青悠瞪大了眼睛,“姑母,你……”

  武皇后微微一笑,“武氏的女儿只能站在被人仰望的位置。”

阅读网  武皇后微昂着下颚,面上除了雍容之外更多了一分发自骨子里的傲气。可待她说完之后,身旁的侄女脸上的表情与她预想中一点也不同。

  既不是娇憨,也不是痴傻,而是一种沉静,面上的惊讶之色一闪之后,便不见,在脸上留下了一抹深思,令她看起来与平日判若两人。

  “青悠,姑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武皇后又耐心地询问了一遍。

  听到武皇后让她嫁给云祺,她是欢喜的,可心中还有一层复杂的东西在渐渐弥漫,让她觉得,这件事不能这么快定下来。

  这两年多,她已经懂得了不少人情世故,也知晓了许多人心黑暗,她已经不能如前世一般,喜欢云祺便如飞蛾扑火一般地扑上去。

  前世徐莹的话,她到现在还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她不能让爹爹和姑母再冒一次险,她喜欢云祺,但这份喜欢已经抵不上亲情在她心中的位置。

  她不断地让自己变得聪明,只是想自己去看清云祺的心。

  现在一切都没定论,云祺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若他真如徐莹说的,害死了爹爹和姑母,她一定会斩掉这份情,也毁了他的前程之路。如果不是,她也想为自己争取一个幸福的未来。

  她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武皇后,“姑母,青悠才十二岁呢”她仍旧以撒娇的口吻说道。

  “虚岁十三了,早定下也没什么不好。”武皇后笑着道。

  “姑母的考虑虽然有早定下的好处,但是祺哥哥只是不受宠的皇子,姑母的选择还有很多,不如再观察两年?”武青悠摇晃着武皇后的胳膊说道。

  “停下,停下,你这丫头,快把我的头晃晕了,”武皇后抚了抚额头,佯怒地斥责道。

  武青悠立马停下动作,“那姑母,过两年再说好不好?”

  “不好,”这么一岔,武皇后还是没有松口,“青悠,这件事情姑母已经思量了很久,姑母见着云祺那孩子是个好的,对你也好,正因为他不受宠,将来若是我再扶他一把,他只会更加地宠爱你的,把你捧在手心里,这样有什么不好?”武皇后轻声慢语地耐心跟她说道。

  武青悠听完却红了眼睛,她原以为姑母让她嫁给云祺只是因为云祺恰好有那个条件,没想到姑母竟是为她想到了这般地步。

  可是,前世里已经走过了一遍,她非但不幸福,还死于非命。姑母的本心是好的,但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现不定因素,导致整个事情完全脱离轨迹。

“姑母,我知道你对青悠好,可是……再等两年好不好?”让她用心去看看,若是再被人害死,她便不恨那害她之人,只恨自己愚蠢  武皇后听后,皱紧了眉头,脸色不好看,她久居高位,习惯了众人对她服从命令,何来轻声细语与人商量过,虽说此人是她的侄女,但面子上总也是搁不下来。

  她的声音一瞬间冷了下来,“罢了,你的事,让你爹给你做主,本宫不插手了”她语气虽然陡然转冷,可最终还是没有强迫她如何。

  武青悠心中一软,非但没有吓住,反倒往武皇后怀里一扑,“姑母,您别生青悠的气,青悠只是想让爹爹和姑母您都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生活下去,况且姑母谋的事不容半点差池。”

  这已经是武青悠第二次明里暗里点出武皇后的心思,若是换做其他人,早被武皇后灭了口,可眼前之人是自己视作亲生女儿的侄女,即便冷了脸说了几句狠话,却被她一抱撒撒娇,气就消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个小冤家,姑母前世定是欠了你的。”

武青悠眼眶一红,可不是欠了自己的,姑母对她的好,数都数不清,可她总是任性,老惹她生气  说完,武皇后又摆了摆手,“你走吧,姑母累了,想歇歇。”

  武青悠见她一手抚额,半眯着眼对自己说话,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搭手在武皇后太阳穴上缓缓地揉了起来。

  武皇后也没有再说话,而是闭着眼睛,任由她给自己轻轻按摩。

  最终,看着武皇后歇下后,武青悠才走出坤宁宫,能平息了姑母的怒火,又把事情往后拖了一番,让她费了好大的劲儿。

  才走出坤宁宫的大门,她便觉得全身脱力,两只手更因为长时间使力按摩而酸麻。

  她一面走一面揉着自己的手臂,身后跟着一直伺候武皇后的兰姑姑。

  兰芸知道武皇后一直把武青悠当做亲身女儿来看待,是以对待她的态度也格外亲切,刚刚见她给娘娘按摩半晌,一向睡眠不好的武皇后才稳稳睡去。娘娘平日心力耗费太多,晚上常常失眠,能睡上一个舒服觉很不容易。

  她打心眼里感激武青悠,所以见到武青悠揉手,便从衣袖里拿出刚刚出来准备好的膏药递给她,“武小姐回去后,把这药敷上,一个时辰后,就无事了。”

  武青悠伸手接过,笑着对她道:“谢谢兰姑姑了。”

  “武小姐这般说折煞奴婢了,”说罢,顿了顿,“皇后娘娘心里有太多的苦,刚刚那般说,也只是在气头上,小姐你别往心里去,多进宫来看看皇后娘娘。”

  武青悠弯了弯嘴角,心里很高兴姑母身边有这样一个为她着想的姑姑,就像流绾对她一样,于是说道:“兰姑姑放心,她是青悠的亲姑姑,亲人之间说什么哪有较真的,青悠也很感谢兰姑姑你一直以来,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姑母,谢谢您”

  “这是女婢的本分,武小姐严重了。”兰芸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很是谦和。

  可两人的话音才刚落,却见前方的宫道之上站着一人,那人身量颇长,俊朗无双,点漆的眸子如夜空闪耀的星子。

不是云祺又是谁  他嘴边含了丝笑,负手而立,似专门在此等着她一般。

  武青悠脚步一顿,然后转过身对兰姑姑说道:“兰姑姑,你就送到这里吧。”

  兰芸看了一眼云祺,然后垂下头,恭谨地说道:“是,武小姐。”

  说罢,就转身离去,宫道之上便只剩下两人。

  (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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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博弈,那便以天下为棋局阅读网  武青悠定了定神,缓缓走上前去,脸上绽开笑容,假作不解地问道:“祺哥哥怎么在这里?”

  云祺看着她清新恬美的笑容,眸光微微一闪,“我反正无事,送你出宫罢。”

  他如此回答,分明是洞悉了她的伪装,脸上略有几分尴尬,勉强笑了笑。

  云祺的视线一直在她脸上流连,她的细微表情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明晰。

  她对他的喜欢和抵触,他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如此矛盾地融合在她身上,像一团解不开的谜,吸引着他不断地陷入。他从未试过如此在乎一个人的想法,也从未急切地想改变一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其他人如何看待他,他从来不在乎,可是到了眼前这个小女孩儿身上时,他恨不得把她对自己的所有抗拒与排斥都统统剔除,让她能释放真心,在自己面前毫无掩饰。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并排而立,缓缓地朝宫门外走去。

  一路上,武青悠思绪纷杂,脑中不时闪现着云祺前世今生的影子,交叠融合继而又分散成两个完全不同的身影。

  而云祺没有出声打扰她,只是细细地观察她的神色,同时心中不停地做着猜测。

两人走到宫门前时,才双双收回深思,抬眼看向对方,武青悠见他眸光炯炯,比之刚才似乎有些不同了,那双眼里闪烁的复杂光芒,似坚定……还似一种志在必得的信心  在他的目光下,她感觉心跳不小心漏了一拍,匆匆收回目光,轻咳一声道:“宫门到了,我……我这就回去了。”说完,有些慌张地转身,就欲离开,熟料斜刺里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诧异地转身,迎上他俊朗的面孔,不解地盯着他。

  他朝她微微一笑,低下头掰开她微曲的手掌,然后伸出右手往她小小的掌心一盖,片刻又移开了手掌,只余下一支木质的发簪,那簪身上,一朵寒梅傲然而立,恰如寒冬里一抹暖色,让她的心微微一颤。

  刚刚在坤宁宫时,因为她突然想起徐莹的话,而让发簪落地,她没有立即拾起,后又被姑母叫进了后殿,离开前她其实特意找了一下,却没看到发簪的踪影,没想到又被云祺捡了回去。

  只听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发簪不值钱,却是我一份心意,希望你能收下。”说这话的时候,他其实也有些犹疑,毕竟是他第一次如此对待一个人,却被拒绝了一次。

  武青悠抬头看他,他强压心中有些紊乱的心跳,微笑看她,手心却冒出了汗。

  看着他俊朗的笑颜,武青悠握紧了手中的发簪,朝他展颜一笑,“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说完这句话,她好像也跟着松了口气,事情要如何发展,顺其自然便是,她顾虑得再多,也不可能控制一切。

  听她说喜欢,云祺紊乱的心跳一瞬间平缓下来,他的笑容也加深了几分。

  武青悠看着他,他平日里不喜欢笑,就算笑也是很浅很浅地勾动嘴角,不妨他这么灿烂地一笑,竟生生把耀目的阳光给比逊色下去。

  她微垂下眼眸,掩饰目中的情绪,轻言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好,路上小心。”

  直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前,云祺脸上的笑容才一收,转身欲走,却在这时听到身后有人唤道:“七哥。”

  他转过身,见到一身天青色绸衫的云谙,眸光一闪,“九弟怎么在此?”

  “我听说青悠进宫了,特意赶到坤宁宫去,没想到她已经离开了。”云谙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远远地站着,旁边一匹汗血宝马不时尥蹶子打响鼻。

  “是的,青悠刚刚离开。”云祺说道。

  云谙听他如此说,便朝他身后的宫门看了一眼,“刚离开?”

  云祺点了点头,便见云谙青衫一闪,人已经翻上了马,“多谢七哥。”说罢,人马如烟,飘然而去。

  云祺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眸中的神色如浮云翻卷,波谲云诡,可是不过片刻,他收回了视线,脸上的表情已经平静得没有半丝波动。

  武青悠乘着的马车慢悠悠地驶离皇宫,没过多久,便听到安静的道上除了自己所坐马车发出的声音,又响起了有些急促的马蹄声。

  她微垂着眼眸,稳坐在马车中。

  以为那马蹄声就要越过马车往前行去,没想到却在她马车外放缓了动作,马蹄声渐渐与马车行进的声音交织起来。

  而后,马车外传来一个熟悉的,有些许笑意的声音,“师妹可在车中?”

  听到他流水溅玉般的声音,武青悠微微一笑,对他一会儿青悠一会儿师妹的称呼也不甚在意,只伸手撩开帘子,透过车窗往外瞧去。

  他天青色的绸衫在蓝天白云之下,如绘出的一抹色彩,色淡而雅致,笑容炎炎,如一泓春水漾开而去。

  “师兄怎知我在此?”武青悠笑着问道。

  “听闻师妹进宫,我便去瞧瞧,哪想不想你已经离开,今日是你生辰,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生辰快乐的。”云谙缓缓说道。

  “师兄前两日已经送过我礼物了。”

  “那不同……”说话间,他已经翻身下马,于此同时,武青悠也让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靠在路边。

  云谙下马后,便走到车帘旁,与车内的武青悠只一帘之隔,他的笑容越发地明晰,越发地耀目,晃得武青悠几乎睁不开眼睛。

  “你下车来,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形状完美的眼睛如一弯碧泓,流动着柔柔的水波。

  武青悠好似受到蛊惑一般,点了点头,继而反应过来,才又问道:“去什么地方?”

  “去了便知道了,”他笑着答道。

  此时时辰也早,武青悠想了想便同意了,挑开帘子下了车。

  云谙见武青悠下了车,脸上的笑容很好看,他转过身对着武青悠的车夫说道:“你家小姐我会亲自送回去,你先回府去吧。”

  (二更送上,大家中秋快乐_)

阅读网  那车夫恭谨地听完云谙的话,抬眼看向武青悠。她不知道云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打心底却对他很信任,于是朝着车夫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回去吧,告诉我爹一声。”

  车夫得了小姐的吩咐,应了一声,才离开。

  云谙见着马车驶远,笑着看了眼武青悠,然后翻身坐上那匹雄纠纠气昂昂的纯白色高大骏马,武青悠站在地上,仰首看着他,她的身高还不到骏马的头顶。

  云谙坐上去后,便侧倾过身子,朝她伸出一只手,说道:“上来。”

  看着那只骨节均匀,白皙修长的手掌伸到自己面前,武青悠愣愣的没有反应,云谙见她呆呆愣愣的模样,伸出的手略收回了几分,而另一手同时勒转缰绳,刹那间临近武青悠身边,倾身伸出一臂,竟生生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情急之下,她惊呼出声,却在声音还未消散之时,已经稳稳地落座于他身前。

  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前胸传来的温度,烧着烧着,竟通过那薄薄得衣衫传递到她身体之上,让她的整个身子变得如火一般滚烫。

  云谙也没有出声,两人一前一后,脸色都有些微红,云国风气开放,对于男女同骑一事时有发生,只是乍然与他这般接近,让她有些慌乱。而她也未见着,身后那人浅碧色的眸子里闪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驾……”云谙一扬鞭,马儿嘶鸣一声,便调转方向奔跑起来。

  但速度并不快,微风刮在脸上如细纱轻抚。

  她从未骑过马,刚刚被他抱上来后,她便揪着马鞍不放,这时马儿撒开蹄子跑动起来,她更是紧张地握紧了马鞍,身体也瞬间紧绷起来。

  云谙察觉到她的异样,握着缰绳的手抬高了两分,如同在她身旁支撑起一片安全空隙,让她紧张害怕的情绪倏地缓和。

  “御风害怕你巅着,跑得不快。”他的呼吸似有似无地吹拂在她耳廓之上,好似一阵电流从耳根处弥漫全身。

  定了定神,武青悠才道:“它叫御风?”

  云谙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御风跟着我快七年了,很有灵性……”

  听他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也跟着弯起了唇角,并大胆地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御风颈侧的毛发。

  御风被她一摸,竟扬了扬脖子,状似亲昵地往上拱了拱她的手,行进得也越发稳。

  武青悠被它弄得“咯咯”一笑,最后的一丝害怕也消匿无迹,“它真的能懂呢”

  见到她难得天真的模样,云谙轻轻地笑出了声……

  两人坐在御风上,虽然它的速度比平日慢了许多,但比起一般的马而言,它的速度仍旧很快。

  还没说几句话,就已经进了市集,两人本就生得出众,加上这么一匹汗血宝马,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因为集市人多,马儿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慢慢顺着人流往前走。

  路旁一家绸缎庄里,庄晓岚挽着徐莹的手臂走出店铺,迎面便见着笑脸盈盈的两人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武青悠”庄晓岚拔高了音量,喊了出来,可是集市上声音太过纷杂,她的声音如石沉大海,没有引起半点风浪,马上那两人更是没有朝这个方向看上一眼。

  徐莹眼神复杂地看着渐渐走远的两人,她怎么也想不到,武青悠非但与七皇子相交过密,竟还与陛下最宠爱的九皇子共乘一骑。

  一时间,那按捺多时的嫉恨如雨后春笋一般窜了出来,蠢蠢欲动。

“徐莹,你看到没有?那是武青悠,她竟然和靖王在一起,庄晓岚双眼简直快喷出火来,如果说云祺对武青悠有好感,她还能不屑地嘲讽两句,可眼下这人是靖王,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兴许将来就是皇帝  徐莹收回视线,看着庄晓岚愤怒的模样,轻轻说道:“看到了,武青悠是武皇后的侄女,她自然能与各位皇子王爷交好。”

  “什么狗屁侄女她也不照照镜子,凭她的模样,如何与各位王爷交好”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武青悠分明没有她漂亮,可是靖王竟然对着她笑得那么温柔,那么好看她不止一次见过靖王,可每每自己示好之时,他就立即避开,让她的一番心思尽付流水。

  “说得也是,武青悠除了是武皇后的侄女,的确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徐莹说完,转头慎重地看了徐莹一眼,然后才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晓岚,你也知道陛下最宠爱的是九皇子云谙,若是让武青悠成了他的妃子,将来……你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她做梦她武青悠休想嫁给靖王。”庄晓岚狠狠说道。

  徐莹看着她模样,心里暗暗高兴,前面几次已经让庄晓岚与武青悠的矛盾激化,两人绝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她心知武青悠洞悉了自己的心思,想要与她重归于好,已然不可能。那么她就得给自己找一个实力与武青悠不相上下的盟友才行,庄晓岚脑子不那么好使,但这个身份却是挺好用。

  经此一事,庄晓岚只会处处找武青悠的麻烦,武青悠也暂时分不出神来对付自己。

  “说的是,靖王也不会看上武青悠,只要晓岚你加把劲,靖王一定会喜欢上你”徐莹笑着说道。

  庄晓岚怒气微缓,脸上染上一抹羞色,迫切地问道:“真的?”

  徐莹仍旧笑着,“当然是真的,晓岚你容貌出众,身份更是众多女子望尘莫及的,靖王怎会不喜欢。”

如此一说,庄晓岚的少女情怀更是浓郁了几分,徐莹见她如此,心中好笑,靖王是何许人,就算看不上武青悠,也断然不会看上你庄晓岚  两人又说了几句,庄晓岚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对着徐莹说道:“对了,前几日我听王家小姐说,容小姐准备给武青悠发邀请帖?”

  徐莹皱了皱眉,“容小姐什么时候与武青悠相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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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网  庄晓岚也觉纳闷,“我也不知道,听王若兰的话,八成是真的,要是容小姐与她交好,对你我岂不是不利?”说着,眼珠儿一转,有厉光闪现,“不行,一定不能让武青悠和容妍交好。”

  短短时间,徐莹也思索了很多,她面上神色忽明忽暗,倏地,又绽唇一笑,“容小姐给她下的邀请贴可是赏花贴?”

  “这事我也不清楚,但听王若兰说,容小姐是这么个意思。”庄晓岚说完,只顾着皱眉暗恨,却没见着徐莹嘴角那一抹诡异的笑容。

  “徐莹……你说我们要想个什么办法来阻止武青悠前去?”庄晓岚实在想不到办法,只好出声询问。

  徐莹微微一笑,“我们为什么要阻止?让她受邀前去就是。”

  “为什么?”庄晓岚不解地抬头,脸上的诧色毫不掩饰。

  “你不觉得让他们相识,然后再让容妍讨厌她,恨她,对你更有利吗?”徐莹艳丽的脸上划过一抹冷光。

  徐莹的话如一道灵光打再庄晓岚心上,她的笑容变得诡异而阴深,最后才转头对她说道:“还是徐莹你聪明。”

  徐莹笑了笑,心里却另有打算,武青悠对她的恨意已经非常明显,加上她最近老是心神不宁,想着以前自己动的那些心思兴许被武青悠全部知晓,她很害怕武青悠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如今她没有丝毫动静,倒让她越发的不安。

  与庄晓岚道别之后,她便去了百花楼找徐子凌。

  徐子凌搂着一个美貌少女,懒懒地倚在软榻之上,喝着美人送上的酒,见到她,丹凤眼斜斜一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徐莹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随意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对着倚在徐子凌怀里的少女说道:“你先出去。”

  那少女看了眼徐子凌,见他没什么表情,便站起身来,颔首退了出去。

  待房中只剩下两人后,徐莹才说道:“我来此,是想帮二哥你实现一个愿望”

  听过她的话,徐子凌轻轻一笑,懒懒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哦?你来说说我有什么愿望?”

  徐莹仍旧保持着优雅得体的笑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了出来:“武,青,悠”

  第三个字尾音消散,徐子凌脸上的懒散却陡然不见,他狭长的丹凤眼紧紧逼视着她,冷声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二哥难道不想娶了武青悠,平步青云么?”徐莹笑意盈盈,徐子凌面沉如水,却一字不发。

  忽地,徐子凌轻“呵”一声笑了起来,“想必那武青悠又做了什么让你嫉恨的事情”

  这话说完,徐莹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恼恨,但很快却转为了笑意绽放在脸上,“二哥别管武青悠对我做了什么,你我的利益是相同的,我愿助二哥一臂之力。”

  徐子凌收了笑脸,定定地看着徐莹,良久后懒洋洋地往软榻上一躺,闲闲说道:“好,你说来听听,你要如何助我?”

  徐莹见他态度虽散漫,却也变相的接受了自己的意见,心中稍定,看着他道:“二哥你不甘被大哥压着,永远做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五妹我也同样不愿做一个被人歧视的庶出女儿,我想做人上之人,若哥哥愿与妹妹相扶持,你我二人总有青云直上的一天。”

  她的开头语说完,徐子凌的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没有吭声,仍旧保持了旧姿,听着她道:“哥哥你想要越过大哥去,最快捷的方法便是与望族贵女结亲,若论谁身份最尊贵,对哥哥你帮助最大,自然是武青悠。但正因为她身份尊贵,又受武皇后宠爱,若是指婚,恐怕也只会成为皇子妃……”徐莹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特意观察着徐子凌的脸色。

  徐子凌见她故意停顿两次,轻笑一声,坐了起来,“你有什么法子,直接说吧,既然妹妹你如此替我着想,哥哥也断然不会拒绝你的好意。”

  他话语中的讽意非常明显,可是徐莹浑不在意,继续笑着说道:“哥哥只要知道妹妹不会害你,只会为你好便行。”说完便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徐子凌身边,轻声道出了她的计划。

  徐子凌听完,狭长的双眸陡然一眯,“你疯了不成?”

  “要想成事,自然要把事情做绝”徐莹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可眼里折射的阴狠却令人全身发寒。

  徐子凌怒极哼道:“事情做绝?若是事败,你当然可以撇清”

  “哥哥,此话差矣既然要做,那就一定不能败富贵从来是险中求来的,若是不如此,武青悠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你吗?”

  徐子凌依旧冷笑,“成了,她就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猛然间,他想起了那个表面柔柔顺顺,语调轻柔的小女孩儿,可是转眼间却给他一盆冷水泼下,还告诫他“今日只是一个警告”,当时他恨不得撕了她恬美的笑脸,可是时间慢慢过去,他对她的恼恨竟慢慢消失,反而多了一丝不明的东西在心间徘徊缠绕。

  徐莹的建议非常阴毒,可是他竟然有一瞬间动心了,心底不仅期望借着她平步青云,还有更深的一层渴望,他自己也辨别不清。

  徐莹站直身子,看着他道:“无论如何,总比现在什么都不做的好,妹妹我话已至此,哥哥好生考虑考虑吧,不过,时间还是别太久的好,因为容小姐的赏花宴是最好下手的时候。”徐莹说完,盯着他的脸孔。

  徐子凌丹凤眼微微闪烁着光芒,忽明忽暗,良久之后,才抬头看向徐莹,“好,你先回去,容我想想,两日后给你答复。”

  徐莹见他分明意动,便没有再加柴烧火,告辞之后,便孤身悄然没入人群。

  而徐子凌在她走后,则重新躺会软榻上,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酒,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招式他都能用,只是想到那张恬静的脸,心底便莫名一阵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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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网  武青悠渐渐适应了颠簸,也不如初时害怕了,两人坐着御风穿过城心,直往西面而去。

  集市的喧闹渐渐被抛在身后,耳边云谙的呼吸声绵绵缓缓。

  “到了,”云谙一勒缰绳,扬声笑道。

  武青悠放眼看去,漫山遍野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而山脚之处却又另一番清新之气:玉莲池碧泓一湾点缀在山间,池中盛开的荷花如婷婷的少女,随风轻摆,婀娜多姿。有采莲的少女或妇人摇着船桨穿梭在荷塘中,双手挽袖采莲子,嘴里还一面哼唱着:“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软糯的嗓音唱着欢乐的曲调,悠扬传开,武青悠远远听见,便感受到他们的欢欣喜悦,好像自己也见到了那在荷叶下嬉戏的鱼儿一般。

  “师兄,他们可是在采莲子?”武青悠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指着那些在莲叶里穿梭的小舟问道。

  云谙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她望着那青山绿水间悠然荡漾的小舟,一脸神往。

  云谙看着她神采奕奕的双眼,悠然一笑,然后对她道:“随我来。”

  武青悠收回目光,看着云谙留下的背影,好奇地跟了上去。

  在玉莲池边,一只小舟安静地躺着,云谙轻轻一跃便跳了上去,船身些微动荡,引得周围池水划开一圈圈的波纹漾开。

  云谙伸出一只手,看着岸边一脸兴奋的武青悠笑道:“上来。”

  武青悠呆呆地点了点头,把手交给他,顺着他的力道一扯,她稳稳地落在了船中。

  船身不大,容纳两人刚好,只是武青悠没来得及施展轻功,船身剧烈地摇晃起来,她吓得赶紧扶住云谙的手臂。

  好不容易待船身稳了下来,她正欲说话,却抬头见到云谙如朝花带露一般清新的笑容浅浅漾在唇角,与他身后的青山绿水辉映,美得动人心魄。

  武青悠心中一窒,转开视线,缓缓地往下蹲去,扶住船舷保持平衡,云谙看着她的模样微微一笑,也撩开衣袍往船身里一坐。

  待坐下后,他便执起一只船桨划动起来,水面被搅动,船身缓缓离开池边。

  武青悠学着他的模样,也一下一下地划动船桨,船身轻轻摇荡起来,把清透见底的湖面搅动起一片片褶子。

  “你那样划是划不动船的,”云谙看着她费力的模样,笑着说道。

  武青悠抬头看他,“那要怎么划?”

  云谙把船桨从水里提出来,放到她面前比划了两下,指着宽的那一面对她道:“用这一面去划动。”说着又把船桨重新放入水中,一下一下划动,“像这样。”

  武青悠学着他的动作,果然顺手了许多,也越觉有意思,当下划得更是起劲儿。

  船身在莲叶间穿梭,清风微微吹拂,带起阵阵荷香,武青悠时而凑近荷花嗅上一嗅,时而又拨弄两下莲蓬,她在医书上见过关于莲子的介绍,种皮薄,但不易剥落,莲心呈绿色,无臭,味甘,微涩,能清心醒脾,补脾止泻。

  云谙不知她在想什么,只以为她想吃莲子,便伸手摘了一个莲蓬,修长白皙的手指快速剥动,很快便把一个光溜溜的呈玉色的莲子剥了出来,继而倾身上前,把莲子喂入她嘴中。

  他的举动十分自然,武青悠感觉唇上一热,才发现莲子被他送入了自己口中,而他的手指拂过唇瓣,却引起一阵麻痒,令她呆怔不语。

  云谙原本没有什么旖旎想法,可是在自己的手指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瓣时,心上如被什么东西撩动了一下,不自觉地盯着她粉粉嫩嫩的唇。

  两人同时干咳了一声,一人转头划桨,一人低头剥莲子。

  云谙把莲子全部剥好后,放在莲叶上,抬头看她,她也正低头拨弄莲子,眉目微垂,白皙的肌肤散发着粉色的光泽,微垂头时,身上散发宁静恬美的气息。

  他微微一笑,取下腰间别着的玉笛凑近唇边吹奏起来。

  笛音悠长绵远,与此情此景相融,武青悠不会乐器,也不太会鉴赏,但此时听到云谙的笛声,只觉心神俱爽,脑中不自禁地随着他的曲调起伏而勾勒出各种不同的画面。

  她放下手中捧着的莲子,双手抱膝,任着小船轻荡在荷塘里,她只看着那白衣如云,飘飘似仙的男子坐在船头,面带柔和微笑,划开一池春水……

  笛声悠长不息,直到夕阳渐渐落下,红霞盈满天际,采莲的小船渐渐消失无踪,玉莲池也恢复了宁静。

  “师兄,谢谢你,”小船靠岸,武青悠说道。这是她两世以来,最特别的一次生辰,令她记忆深刻。

  云谙收了笛子,笑着看她,“今天开心吗?”

  武青悠没有掩饰,明媚的笑容绽放在脸上,“很开心。”

  “那就好,”云谙的笑容也明媚起来,竟比那朝阳还耀目三分。

  玉莲池满塘荷花嫽嫽婷婷,香风送晚,两人坐上御风,缓缓离开此地。

  街上人烟稀少,都该回家吃晚饭去了,御风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停在了武府门前。

  经过今日一事,武青悠对这个师兄更加亲切,相处起来,也不如最初一般拘谨。

  任他把自己放到地上,她才笑盈盈地说道:“师兄不如在我家用了饭再回去?”

  “不了,”云谙微笑,“母妃还在等我,你快进去吧,我见你进去了再走。”

  “那好吧,师兄慢走。”说完便提着裙裾上了台阶,朝大门里走去。

  见她进了武府的大门,云谙才扬起笑容,挥动鞭子调转马头回宫去。

  “小姐,小姐……”武青悠哼着云谙吹过的曲子,蹦跳着往里走,就听门房的何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脚步一顿,回头笑道:“何伯,有什么事吗?”

  何伯手里握着一张红色的簪花帖子,褶子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是容家小姐送来的帖子,让老奴交给小姐你。”

阅读网  武青悠伸手接过,翻开簪花的帖子,清秀雅致的笔迹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袅袅散开。

  “麻烦你了,何伯,”

  何伯连连摆手,褶子脸上笑容慈祥,自家小姐越发地体贴下人了。

  武青悠与何伯说完,便拿着帖子往自己院子走去。对于容妍,她丝毫不反感,还觉得一个女子生得如此淡雅温婉,又才华横溢,实在是女子的楷模,早生了亲近之意,如今她亲下邀请帖,她自然不会拒绝。

  回到院子里,流绾便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小姐,回来了。”

  今日在马上颠簸半晌,令她全身有些酸乏,她懒懒地揉动着腰身,姿态不甚优美地走进房中,同时对流绾道:“两日后,容妍邀请我去赏花。”

  流绾正弯身从锦凳上捧起一件衣服,听到武青悠的话,便转头说道:“容家小姐?”

  “嗯,是的,”武青悠往椅子上一靠,微闭着眼睛回答道。

  “小姐你决定去了吗?”流绾又问。

  武青悠懒懒地半睁开眼睛,“我很羡慕她,所以我会去。”她的确羡慕容妍,她重生一世,费尽了心力,才能学到如今的模样,可容妍……却是从小声名远播,京都第一才女伴随了她一辈子。

  前世里,她对容妍不甚了解,但也偶然听人提起过,每次听到,却都是说她与夫君如何恩爱相扶,就连云祺提起她时,也多是赞叹。

  这样一个女人,拥有自主自己人生的智慧,并且如鱼得水,让她如何不羡慕,如何不欣赏?

  “可是……十公主好像对小姐你……”流绾嘴里的十公主正是云萱。

  武青悠没等她说完,就笑着摆了摆手,“无妨……”云萱这样把一切摆在脸上的,她并不害怕,反倒是徐莹,才是她最担心的。说着,视线扫过她手中捧着的衣服,“你手上拿的什么?”

  流绾原本还有些担忧,可是被她一岔,也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只是笑着把自己手中捧着的衣服往武青悠面上一送,“这是我给小姐做的新衣,看看喜欢吗?”

  流绾手中捧着的是一件杏色长裙,武青悠接过来,轻轻展开,如蚕丝一般轻薄的绸缎,素雅洁净,只领口袖口绣有几朵杏花,看得她很是喜欢,“这是流绾送我的生辰礼物?”

  流绾脸色微微一红,“这料子是府里的,流绾可买不起。”

  武青悠站起来,搂住她肩头,呵呵一笑,“好料子也得遇上好师傅才行,就是你这份心意比什么都重要,你熬夜做的这件衣服吧?看看……眼睛周围都黑了一圈,可心疼死我了。”武青悠笑呵呵地说着。

  流绾脸上红色散去,心里也很感动小姐如此说,她家境不好,拿不出什么送小姐,只能赶着功夫给小姐做件新衣。

  生辰很快过去,她也虚岁十三了,两日后,她穿着流绾给做的新衣,身量虽然依旧没怎么长,但这件衣服往身上一穿,也颇有几分少女的娇俏。

  如约带着流绾去了容府,却见容妍亲自站在大门前,穿着蓝衫束腰长裙,娉娉婷婷,柔婉淡雅。见到武青悠,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武小姐。”

  武青悠也笑着道了声,“容小姐。”

  容妍却又立马道:“小姐小姐的叫着生分,青悠若是不介意,叫我名字吧。”

  “好,”武青悠原本就想拉近两人的距离,听她主动迈进一步,自然欣然同意。

  “青悠,今日除了你,还有庄家小姐,王家小姐,李家小姐,徐家小姐,以及两位公主。”容妍性格温婉,京中许多小姐都愿与之相交,庄晓岚竟也在受邀之列,而徐家小姐却不是徐莹,而是徐莹的嫡出姐姐徐贞。

  正说着,便见着一辆马车又缓缓驶来,不多时,便停在了大门前,帘幕撩开,与徐莹有几分相似,却不如徐莹娇媚的脸出现在几人面前,容妍挽着她一道走上前去,对着刚下马车的徐贞道:“正说着你,你就来了,”说着便拉起武青悠的手对徐贞介绍道:“这是威远将军的嫡女武青悠。”

  又对着武青悠道:“这就是我刚刚给你说过的,徐家小姐。”

  武青悠听过容妍的介绍,朝徐贞微微一笑,“你好。”

  徐贞很少出现在京都贵女交际圈里,是个不喜吵闹的人,她早听娘说起过,自己那位妹妹与威远将军府里的小姐来往甚密,关于武青悠的一切,她也早有耳闻,可是见到真人,她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道了声:“你好,”便转头与容妍说起话来,“今年又去何处赏花?”说着看了眼容府的大门,接着道:“你府中的花我可是欣赏了好几年了,今年又有什么好品种?”

  容妍笑道:“今年不同,赏花是其次……”

  “那什么才是主要?”徐贞问道。

  容妍轻轻一笑,“你我姐妹聚聚才是主要呀。”

  说完,又一辆马车急急驶来,马车带起一阵阵尘埃飞扬,武青悠皱了皱眉,不用猜,她已经知道这车上坐的谁人。

  果不其然,车帘撩开,庄晓岚那明艳张扬的脸孔便露了出来,徐贞对她也明显不喜,把视线转向一旁。

  容妍没有拉着武青悠和徐贞一道迎上前去,她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庄晓岚从车上下来,礼貌中又带着几分疏离地说道:“庄小姐。”

  庄晓岚的目光最先落在武青悠身上,愤恨之色一闪而过,然后才收回视线落到中间的容妍身上,“容小姐,我来晚了。”

  “没有,时辰尚早,还有几家小姐没来。”

  听她如此说,庄晓岚才打量起周围来,似乎除了武青悠外,只有徐贞一人,其余皆是丫头。

  几句话说完,陆陆续续又来了几辆马车,王若兰,云萱,云翎,还有李家小姐也都纷纷到了。

  云萱一眼便看见武青悠和容妍站在一起,几步走过来,瞪了武青悠一眼,然后挽着容妍的手臂说道:“妍姐姐,你怎么把她也给邀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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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网  容妍微微一赫,对云萱道:“萱儿,不要胡说。”

  云萱嘟了嘟唇,“本来就是。”

  庄晓岚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见到云萱讨厌武青悠,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转身往她身边靠近了几分,假作无意地说道:“是啊,本来是来赏花赏风景的,却偏偏有些腌臜的东西污了人的眼。”

  庄晓岚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武青悠,便笑眯眯地看向云萱,本以为自己这一举动会立马获得云萱的好感,进而拉近两人关系,哪想云萱却斜眼看了她一眼,继而冷冷一哼,“关你什么事?”

  庄晓岚被她一噎,脸色立即难看起来,但是对方是公主,她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发作不出。

  武青悠如何不知道她这话是冲自己来的,庄晓岚在她眼里其实就是一只跳梁小丑,她与徐莹一起,注定是悲剧,她也并没在意过,可这只跳梁小丑偏偏三番四次地出现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当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当下盯着她冷冷一笑,“的确有腌臜的东西污人眼,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还总喜欢在人前晃而已。”

  庄晓岚本就泼辣,此时听了武青悠的话更是沉不住气,脸色骤变,逼近几步,指着武青悠道:“你说什么”

  流绾见她表情凶狠,生怕自己小姐吃亏,立马挡在武青悠身前,对着庄晓岚说道:“庄小姐,请你自重”

  庄晓岚原本奈何不得武青悠,虽然气恼,也只敢口头上过过瘾,可刚刚受了公主的气,又被武青悠骂,流绾这一挡,她却似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当下挥起手掌,重重地朝流绾脸上扫去,“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小姐如此说话,给我滚”

  庄晓岚这一掌下了死力,流绾脸上立即红肿起来,这事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武青悠反应过来的时候,流绾已经被扇了一耳光,看着她红肿的脸颊,武青悠之前脸上挂着的几分冷笑也骤然消失,目光冷沉,如剑如刃地朝庄晓岚狠狠削去,“你敢打她”说着,竟扬起一巴掌快速地扇在庄晓岚的脸上。

  庄晓岚一瞬间被打懵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捂住被打的脸,眼中戾气一瞬间迸发出来,“你,竟敢打我”说着便冲上前去欲与武青悠拼命。

  两人的矛盾来得快,待众人明白过来,庄晓岚也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容妍见状赶紧让丫头拉着庄晓岚,头痛地喊了一声,“庄小姐。”前几次她也看出来庄晓岚和武青悠有些矛盾,可是碍着爹爹让她平日多与武青悠和庄晓岚来往,所以才将两人都请了来。武家这位小姐,她见过几次,每一次印象都很好,是真心想结交,可是庄晓岚,自己一向不喜她的做派,昨日临时给她下了帖子,也是爹下的命令。没想到两人才一见面,竟然就演变到如此地步。

  云萱见到两人打架,双手抱胸,脸上笑盈盈的,甚是开心。

  而庄晓岚被容妍一喊,头脑也瞬间一清,她刚刚因为太过气愤,而忘了自己身在何地,此地还有两位公主在,她若是与武青悠打闹起来,让公主们对她影响不好,实在是得不偿失,可她吃了武青悠一巴掌,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面上虽很快冷静下来,但是心中翻涌的怒气却越压越炽烈。

  武青悠不在乎庄晓岚的态度,而是转过身小心翼翼地触碰流绾的脸颊,白皙的肌肤红肿得厉害,心中很不是滋味,庄晓岚对她有多恨,这巴掌就有多重。

  场面暂时压制下来,容妍赶紧打圆场,“各位姐姐妹妹,往日都是在我府中赏花行令来着,今年我听说城西玉莲池附近花开得正好,不如我们去城外踏踏青,赏赏花,如何?”她笑着说道,心中却有些犹疑起来,武青悠和庄晓岚如此仇视,再加上云萱也是个煽风点火的,万一后面再闹了起来,可怎生是好?

  众家小姐见到武青悠和庄晓岚这一出,脸色都有些沉重,听了容妍的话,纷纷附和,李家那两位小姐更是说道:“玉莲池的荷花也都开了,我们正好可以赏荷。”

  武青悠没有言语,只照顾着流绾。

  流绾为了安她的心还说道:“小姐,其实不疼。”

  武青悠没说什么,只是心痛疼惜和气恨。

  容妍见庄晓岚脸色虽难看,却也没有再发作,当即松了口气,对众人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我们人不太多,不如就坐我家马车?”

  众人无异议,各家小姐纷纷登上了当先一辆马车,其余的丫鬟们则一起上了另一辆马车。

  武青悠转头对流绾道:“你随他们去吧,小心些。”

  “小姐你也小心一些,”她说话间,看了眼庄晓岚和云萱,忧心忡忡的模样。

  武青悠安抚一笑,轻声说道:“没事,她们不敢对我动手。”

  如此说后,流绾才稍微放下些心,随同其他丫鬟往后面那辆马车走去。

  待流绾他们离开后,武青悠才最后一个上车。

  车身很宽敞,装下九,十个人也并不显得拥挤,武青悠坐在徐贞身旁,容妍与云萱和云翎坐在一块。”

  “张叔,走吧。”容妍朝帘外喊了一声,外面的男人应了一声后,马车便动了起来。

  坐在徐贞另一边的王若兰似乎与庄晓岚关系不错,两人自上车后,就小声交谈起来。庄晓岚的目光偶尔飘向武青悠的方向,阴森森的,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武青悠感受到她的目光,毫不退缩的迎了上去,两人目光相交,狭窄的空间内,温度似乎骤降了许多,一人阴森狠毒,一人却淡然强势。

  马车里气氛格外的沉闷,只有云萱好像不受影响,拉着容妍笑嘻嘻地说着话儿,容妍心中有事,也只是偶尔回答一两句,视线也落在武青悠和庄晓岚身上。

  良久之后,武青悠冷冷别开视线,不再看她,却发现角落里那两个李家姐妹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瞧。

  (这一章写得很是纠结,反反复复改了无数次,没时间写第二更了……)

阅读网  武青悠旁边坐着徐贞,自见面起,就一直很冷淡,刚刚她与庄晓岚一事后,徐贞更是冷淡了几分。

  她原以为,这车上除了容妍,便不会有人待见她,没想到坐在角落里那李家两姐妹竟关注着她,眼里却并没有厌恶,反感等情绪。

  心里虽奇怪,但面上还是朝两人友善一笑。

  武青悠以往也从没参加过这样的聚会,打心底说,她也希望多几个同龄的朋友,但刚刚庄晓岚动手,让她的处境又变得被动起来,她想的是这些人恐怕不会再跟自己来往,想了想又释然了,朋友虽然重要,但流绾除了是她的丫头,更是她的朋友和姐妹,为了流绾,即便不能与这些名门小姐们做朋友,她也觉得无所谓了,自己前一世不也这么走过去了。可是这两人似乎并没有讨厌自己,让她心生感激。

  两人脸色微微一红,稍大一些的那个露出羞涩的笑容,看着武青悠说道:“你,你好……我叫李秀婉,这是我妹妹李秀玲。”

  武青悠也对着她点了点头道:“你好,我叫武青悠。”

  两人的父亲是三品大员,今日临出门时,特意吩咐她俩要与武青悠交好。

  李秀婉交往的也都是如容妍这般的女子,不会说人是非,是以对武青悠之前的名声也不是很清楚,反倒认为自己刻意与之相交,显得有些势力,所以心中既羞又臊。刚刚见到武青悠怒打庄晓岚的一幕,他们并没有觉得她刁蛮无理,因为是庄晓岚挑衅在先又出了她的丫鬟,而她作为主人,竟然能为了自己的丫鬟出头,让两人羞臊的同时,也生出一些好感来。

  “那我们能叫你青悠吗?”李秀婉小心翼翼地说道,但脸上的笑容很真诚。

  车中其他人默默听着几人说话,云萱和容妍小声交谈,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武青悠身上,而庄晓岚更是……自上车后,那阴森森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武青悠,此时见到李家两位小姐非但没有厌恶武青悠,还巴结讨好,心中愤怒的同时,也恼恨地在心里骂了声,“势力的东西”

  武青悠没有转头去看车中其他人的神情,在李秀婉说完这话后,脸上也露出很纯净很开心的笑容,说道:“好啊,”说完后,又接着道:“秀婉,秀玲,你们看过玉莲池的荷花吗?”她称呼得十分自然,没有刻意的感觉,一时让李家两位小姐受宠若惊,对她的好感也噌地一下涨了起来。

  李秀婉性子稳重一些,李秀玲则活泼一些,听到武青悠的话后,初时的羞涩消失干净,反是笑嘻嘻地说道:“前两年去看过的,姐姐说只有玉莲池的荷花开得最好,青悠,你有去过吗?”她也极自然地拉近了称呼,瞬间让几个女孩儿的心拉近了几分。

  武青悠盈盈一笑,“刚巧,我前两日才去过,那里的荷花开得极好,莲子也很爽口呢”

  一番话后,李秀玲,李秀婉两姐妹与武青悠的关系更是亲近不少,车上各人却各有心思,但其他人即便有想法的,也没有说出来。

  容妍听到武青悠的话后,也转过头来,笑着道:“原来青悠前两日才去过,早知道就早两日约大家出来了。”

  庄晓岚脸色发黑地听着几人的对话,就因为她早两日去过就早约两日,都是一群势力的小人,哼……

  刚暗暗哼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两日前……

  突地,她黑沉沉的脸色如乌云散去,转而笑盈盈地对容妍说道:“是该早两日约的,说不定还能多上一位贵客呢”说罢,她视线却往武青悠的身上飘去。

  武青悠听到她的话,脸色略略一变,她的话意很明白,两日前自己和云谙去玉莲池的事她恐怕知道了。

  见到庄晓岚似笑非笑的脸孔,武青悠很快明白了,容妍对自己的善意并不作伪,但容妍喜欢云谙,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单独与云谙一起,她岂不是会多心,即便自己和云谙并没有什么。

  庄晓岚很满意她的神情变化,正张了口,准备告诉容妍自己所见到的那一幕,哪想武青悠却陡然出声,抢先她一步自己说了出来,“容小姐,其实两日前,青悠和师兄一起去的玉莲池。”说完,她仔细观摩着容妍的神情,却发现她并没有太惊讶,只是微笑着轻点了下头,很明显她知晓了庄晓岚的动机,也并没有掉入套中。

  正当武青悠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之时,那不屑理她的云萱却突然抬头盯着她,皱眉道:“哪个师兄?”

  武青悠尚未解释,容妍已经笑着拉住了云萱的手,笑着道:“是靖王殿下。”

  “九哥?”云萱挑了挑眉,疑惑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容妍并没有回答,脸上依旧保持着柔婉的笑容,只是那眼神里稍微暗淡了几分。

  云萱没有追问,而是把头又转向武青悠,“好你个武青悠,不是勾引何公子,就是勾引我九哥,真是不要脸。”

  武青悠尚未说话,庄晓岚已经畅快地笑弯了唇,眼神得意而挑衅地看着她,武青悠冷冷地别开视线,看向云萱,“师兄妹间正常交往,何来勾引一说,我自问从来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还不出格,你一个人和我九哥去玉莲池做什么?”云萱继续逼问。

  容妍脸上保持得体的笑容稍微有些僵硬,可是看得出来,她并不责怪武青悠,这让她心中微微一松,对容妍的为人更加欣赏。容妍拉着云萱,轻轻叫了一声,“萱儿,青悠是我请来的朋友,”说完,又转头对武青悠笑道:“你别在意,萱儿性子急。”

  云萱不依地嘟着喊了一声,“妍姐姐,”

  容妍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云萱便乖乖的闭了嘴。云萱对容妍的感情甚至比自己姐妹还深,所以她说的话,她一般不会反驳,而看得出来妍姐姐对武青悠似乎也有些特别相待,若是自己还一意对付武青悠,只怕妍姐姐会生自己的气,是以,她再不满武青悠,也只有暂时忍下来。

  庄晓岚见自己烧的这把火收效甚微,心中微微失望,可转而一想,徐莹已经做好了准备,今日一定让她武青悠吃不了兜着走,自己这耳光虽然挨得心火乱烧,可不得不说,也帮了自己一个忙……

哼……武青悠你敢动我,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但是玉莲池离城不远,不过两刻钟,马车便停了下来。车夫挑起帘子,各家小姐纷纷下车。

  玉莲池依旧美景依旧,只是……

  武青悠放眼四顾,皱眉不解,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两日前,她与云谙来此时,虽然天色有些晚了,却也没见到几个游人,今日怎么突然都集中到了这里,像约好似的出来踏青?

  再看来的那些人,面孔竟有些眼熟,仔细想却又想不太起是谁。可一个个愤愤然地盯着自己,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另一辆马车此时也停了下来,流绾红肿的半边脸颊未消,她快步走来,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武青悠,才松了口气,可是片刻,她也发现了玉莲池到处都是人,且还把目光都投向武青悠,再看那些人的模样,流绾脸色顿时一变。

  武青悠察觉她的异样,于是低声问道:“你认识他们?”

  流绾收回目光,表情略有几分诧异,却是回答道:“这里许多人,是被小姐你……”剩下的话,流绾没有说下去,听了这半句,武青悠也陡然明白了流绾的意思,再看那些人,她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着眼熟。

  武青悠冷冷一哼,好你个徐莹,自己不出面,也能给她下这么大一个圈套。

  她目光冰冷地扫过庄晓岚,后者笑嘻嘻地盯着她,脸上的红肿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武青悠没有说话,心中冷笑,我倒要看看你们玩什么把戏。

这时,另一位公主云翎突然“咦”了一声,“这里好多人呀都是来踏青的吗?”好像时节也不对呀  容妍的目光也扫了一圈,之前让下面的人来看过这里,明明说的平日来的人并不多,很是清幽安静,风景也优美,哪想今日一来,竟然到处都是人,男男女女都有,女人占了多数。

  容妍收回目光的时候不巧把庄晓岚的笑容看在了眼里,当下心中疑窦丛生,再看武青悠,一脸淡然,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什么。

  定定地看了武青悠良久,后者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便又很快转过头去,恢复了刚刚的平静无波。

  这会儿,她也看出来周围这些人的眼神很不善,似乎是冲着武青悠来的,而这件事很显然与庄晓岚有关,武青悠也似看穿了,但她不为所动,容妍诧异的同时,也因武青悠的这份气度而暗暗叫好。

同时,她心中也有些生气,这次赏花帖子送出去,原本只想邀几个知交好友,没想到爹爹让她给庄晓岚也下了帖子,若只是一起赏赏花,吟吟诗,她也不会生气,可这庄晓岚分明是个不知分寸的人,竟然利用自己邀请武青悠,来上演这么一出戏  云萱并不在乎这里人多人少,几人间的细微互动,她也没有察觉,只是看着满池的荷花惊呼:“妍姐姐,我们去划船。”

  采莲女的歌声依旧在荷塘上方飘荡,带着特有的柔软强调,说不出得欢乐惬意。

  容妍也觉得或许离开岸边,能省了不少麻烦,于是同意,又转头对车夫道:“张叔,你去看看能不能租下他们的船。”

  “是,小姐,”张叔应了一声,便独自离去。

  一行人站在荷塘边,有些闷热,王若兰便提议先去旁边的亭子里坐坐。

  可是玉莲池旁唯一的一个亭子里,也已经有人了,装下他们几个人其实也能够,只是……容妍下意识地朝武青悠看去。

  武青悠接受到她的目光,主动说道:“也好,我们先去亭子里面等等。”

  容妍见她并不在意,于是才说道:“那好吧,我们先过去。”

  一行人,并十来个丫鬟,朝亭子里走去。

  亭子里坐着的三人,两男一女,男人的面孔,武青悠觉得很陌生,但是那个女人,她刚刚已经想起来了。前世里,在徐莹的怂恿下,她得罪了不少人,这辈子从中间开始,所以她一时间忘记了。而面前这个女子,正是曾经被自己当众扇过几耳光的冉清清。

  冉清清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武青悠,眼里闪烁着愤怒和仇恨。凭她的身份,挨了耳光也只能受了,如何能从武青悠身上讨要回来,是以见着武青悠的面,她从来都是绕着走的,只是今日,她突然收到一封信,让她邀上朋友来此,有人会为她报那一掌之辱。

  她原本也不太相信,毕竟在云国能动武青悠的人实在太少了,可是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渴望武青悠也被人羞辱一顿,渴望在她脸上看到自己曾经的不甘和愤怒,所以,即便不相信,她还是来了。

可是在见着武青悠出现的那刹那,忐忑的怀疑突然消失了,她心中莫名激动起来,或许今日,真的有人能为自己报这份仇  她见着武青悠与众人一步步走来,明知道不能再主动惹武青悠,可是知道背后有人给自己报仇,她胆子也突然大了几分,望着一步步走进的武青悠冷冷哼道:“这亭子只有这么块地,麻烦你们找其他地方歇脚。”

  众人脚步一顿,就在这时,自下车后就与武青悠保持距离的庄晓岚突然一个闪身靠近了她,然后莫名奇妙地就摔在了地上,继而干哑的哭喊声从庄晓岚嘴里发出,“武青悠,我与你无怨无仇,你扇了我一耳光还不够,竟然还把我推到地上”她一手捂脸,一双红眼狠狠地瞪向武青悠,眼里的愤怒和委屈那么真实。

  武青悠刚刚站得靠后,就是不想与人起冲突,竟然低调,哪想庄晓岚会突然撞上来,而前面的一行人根本不知道发声了什么事,李家姐妹,容妍,云萱等人转回头时,庄晓岚已经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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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博弈,那便以天下为棋局阅读网  继而目光都又落到她身上,武青悠柳眉紧皱,看着地上装柔弱的庄晓岚,那双眼里明明有掩饰不住的讽笑与快意。

  容妍等人都未开口,云萱虽不喜欢庄晓岚,可同样也不喜欢武青悠,见武青悠竟然在自己面前还这般猖狂,当下怒道:“武青悠,你竟然如此凶蛮,庄晓岚又哪里得罪了你,在这么多人面前,你都敢对她如此?你当真母后会把你宠上天?”云萱性子急,当下最先出声。

  容妍是始终觉得蹊跷,但这种时候她也不好出声维护。

  武青悠听到云萱的话后,才移开定在庄晓岚身上的视线,缓缓地抬起头来,稚嫩的脸上既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慌张,“公主,请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推的她?”

  云萱见她非但不承认错误,还与自己争辩,当下恼怒更甚,脸色也因愤怒而变红,“你还狡辩,若不是你推她,为何她摔地上去了?”

  武青悠听到她的话,突然觉得非常好笑,视线扫过亭子附近越积越多,等着看好戏的众人,她哼笑一声道:“公主这话真的可笑若刚刚摔倒的是我,然后我说是公主你推的我,那么你就该承认吗”

  “胡说八道”云萱指着她,恼恨不已,“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推你?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你少转移话题。”

  云萱的脑子只有那么聪明,武青悠也没指望她能看穿事情真相,只是因为她那番话,让她有些气恼。

  但这话落在容妍耳里,却很快明白了意思,说实话,打心底,她也相信武青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逞一时之快容易,却也是下下之策,她与武青悠接触不多,却也感觉得到她绝对不是这种莽撞无知的人。

  庄晓岚见到云萱为她出头,当下表演得越来越投入,眼中盈盈垂着的泪并没滑出眼眶,就那么含在眼中,说不出的委屈,她半侧着头,故意露出那半边红肿的脸颊。在场的除了女人还有不少男子,男子们也多多少少从这些女伴耳里听过武青悠的恶名,当下心里不免对庄晓岚同情起来,也更加厌恶眼前这个不知悔改,还理直气壮的武家小姐来。

  武青悠再不说话,只那么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庄晓岚的表演,等待着她接下来的把戏。

  果然,庄晓岚卖弄了半晌委屈,赚够了周围人的同情,便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渐渐转向武青悠,“我知道自己身份不如你,可你也不能随意对人打骂你说我故意诬陷你,可我这半边脸难道是我自己扇出来的?”庄晓岚指着自己高高肿起的脸颊,绕场转了一圈,目的是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她的脸颊肿得有多厉害。周围人也多是受过武青悠迫害的,听了庄晓岚的话,不由信了九分,心中除了对她的同情,便只有对武青悠的愤恨。

武青悠依旧目光冷冷,刚刚那一巴掌的确下了死力,若是有可能,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她,可没想却被她拿来当幌子。即便如此,武青悠也不后悔,若是时光能倒流,她兴许还会多赏她几耳光  容妍等人都清楚庄晓岚这伤是怎么来的,听她拿来说事,当下更加不齿,就连云萱,也微微皱了下眉,即便很不满武青悠刚刚的话,可也没有再出声。

  庄晓岚展示了一圈她红肿的脸颊,便又转回头来,站在武青悠面前,神情一下子变得高大正义起来,指着武青悠道:“你虽然是云国第一贵女,但我庄晓岚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仅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许许多多被你武青悠欺辱的人。”

  庄晓岚这番话说完,人群顿时哄闹起来:

  “对,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武青悠实在可恶至极,仗着自己是武皇后的亲侄女,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

  “动辄辱骂,更严重便打人。”

  “武青悠,你就该去死”

  “若不是仗着你的身份,你早死了十次八次了,还敢在众人面前嚣张?”

  “早晚有一天,你武青悠会受到惩罚的,”

  因为人数太多,这些受过武青悠欺负的人把自己埋在人群里,丝毫不顾忌地释放自己的憎恨。

  武青悠看不到是谁在说,但这些话一点点,一句句全部落入了她的耳里,原来她在众人心里已经被憎恶到了如此地步。

  冉清清一直默默地看着武青悠,她很恨她,也顾不得逞口舌之快,只想欣赏她被众人抨击,从云端掉下泥沼的感觉,可是她面上依旧淡淡,什么表情都没有,听着别人的辱骂,她竟是一点愤怒之色都没有。

  容妍听着越来越多不堪入耳的话语从人群里爆发出来,有些担忧地看向武青悠,今日是她的错,不该把庄晓岚邀来,若非如此,武青悠也不会面对这些。

  一直骂了近一刻钟,众人见着武青悠始终没有反应,才渐渐觉得无趣,心中却也更加恼怒。

  声音渐歇,庄晓岚见事情与他们预计的有些不一样,心下有些着急了,正要说话,武青悠的声音突然盖过了她,“我知道曾经的我做过很多不对的事情,你们心中有恨有怨也是应该的,因果循环,我既然曾经种下了因,今日我就了解这果,”说完,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竟是一弯身鞠躬到底,“对不起了,大家。”

  所有人都没料到是这样一个场面,曾经被武青悠欺负过的人,也只是想看看她今日会如何倒霉,而庄晓岚,也想着以武青悠的性子,众人越是骂的激烈,她肯定怒气更甚,以至于会做出更多无法弥补的事情来,可任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一鞠到底。

  一时间,玉莲池安静下来,呼吸可闻,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满脸诚恳之色的武青悠。

  武青悠鞠躬道歉后,便又说道:“武青悠曾经人见人恨,人见人憎,连我自己都讨厌那时的我,后来,我遭受了惨痛的教训,终于明白那样的自己是不对的,所以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努力成长,从未与人无故结怨,相信大家也有目共睹,希望大家能原谅我曾经的过错,真的很对不起”

  武青悠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重重地呼了口气,感觉心里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这些都是自己曾经欠下的债,虽然他们兴许是被徐莹挑唆而来的,但他们与自己其实并无深仇大恨,更可况也是自己有错在先。

  那些原本心中郁结愤恨的人,听了曾经不可一世,刁蛮无理的云国第一贵女如此诚挚的话语,再看她时,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可恶了。

  若是武青悠遭受一顿奚落,他们兴许会高兴一阵,可她身份如此高贵,竟然屈膝对他们弯腰道歉,曾经的小小矛盾,竟一时间缓缓消融。

  冉清清看着武青悠,目光很是复杂,那一巴掌令她恨了几年,绝没想过以武青悠的为人,会对她们道歉。一时间,也分不清心中究竟是恨多还是震惊多,只是觉得,这时再看武青悠的脸,顺眼了许多。

  庄晓岚见场面失控,俨然着急不已,此时的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的预期。

  就在她着急之时,武青悠并没有忘了她,这时,转过头来,恰好目光对上,庄晓岚心中突然一虚,就要转开头去。

  武青悠却微微一笑,“庄小姐,你今日邀了这么多人前来,难道没有话想与他们说说吗?”

  听着武青悠的话语,众人的视线再次落到庄晓岚身上。

  庄晓岚没想到武青悠竟然猜到了,心中一慌,连忙说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武青悠微微一笑,“庄小姐怎会不知道呢?今日这一路走来,你不是一直在给我下套吗?包括那一巴掌,你都巧妙的利用了起来。”

  庄晓岚心中气愤不已,面上却只能死不承认,就连与她有些交情的王若兰,也觉得今日事情,似乎都与庄晓岚有关,于是拉了拉她的长袖,问道:“晓岚,真是你?”

  庄晓岚把手一抽,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孤立无援,心焦不已,她很想拂袖而去,可若是那样,只会落实她陷害武青悠的事,这一刻,她也不免生出对徐莹的怨来,若不是她想出这么个万无一失的狗屁法子,哪会让所有人都怀疑她……

  武青悠见到庄晓岚的表情,便知道她此时对徐莹肯定有些怨怼,当下缓缓走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徐莹的主意,你难道不想想为何我会与徐莹决裂?”说罢,她很满意地看到庄晓岚眼里慢慢产生了一丝怀疑,继而又道:“她一个小小庶女,凭什么指使你替她当箭矢?”

  庄晓岚听到这里,脸色陡然变红,这次的事情若是成功了,她断然不会愤恨怀疑徐莹,可此时事情失败,却让她来承担,心中越想越怒,竟忘了面前说话的是她一直最讨厌的武青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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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这厢有喜了,带着家财嫁人去阅读网  庄晓岚的情绪变化,武青悠一一看在眼里,知晓她与徐莹之间已经生出了一条无法弥补的沟壑,嘴角不可察觉了微微一翘,没有再扇风。

  而全部事情的始作俑者徐莹此时也正在玉莲池附近,从刚刚派出的小厮口中个,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遥遥地看着那个娇小的却散发着一种以前她从未注意过锋芒的身影。

  她的目光也在四处游弋,似乎在搜寻什么,徐莹眸光微微一沉,虽然这中间的一环失败了,但并不影响她之后的计划,她双眼微微一眯,折射一种冰寒的冷光,对着身后一群蒙着黑巾的人挥了挥手。

  武青悠下意识地觉得徐莹还会有其他动作,所以目光在玉莲池周围扫视。突然间,就见一群身着黑衣的人从山丘的凹处冲了过来,来得突然,来得快速,让玉莲池周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继而尖声惊叫,四下流窜。

  看到这些突然出现的人,武青悠也惊慌了一刹,拉着流绾跟随着众人一起跑,试图把自己掩埋在人群里。

  她一面跑一面回头打量那些人,腰圆膀大,脚步沉重,显得没有修习高深的武功,而那些跑的慢了的或是因为拥挤而摔倒的人在爬起来后,惊慌失措地看着那些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可是那些蒙面的人却好似没见到他们一般,只往人多的地方冲。

  武青悠诧异的同时,心中也有了一个猜测,于是频频回头观察,发现无一例外,所有落下的人,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倒脱离了他们的追捕,往玉莲池外跑了。

  绕着玉莲池跑了大半圈,有体力支撑下去的已经没有几个,容妍和云萱等人也早落了队,此时只有庄晓岚,李秀婉,还有几个曾经被她欺负过的小姐带着丫鬟在拼命的跑,看庄晓岚吓得脸色雪白的模样,显然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头。

  武青悠心中虽有猜测,但也不敢肯定,可是此时目标已经非常少,那些人还在紧追不舍,看来看去,很大可能,这些人真的是冲她而来。

  这些日子因为锻炼,她的体力早不是以往那个娇柔的身体可比,别说才绕着玉莲池跑半圈,就是跑上十圈,她也能坚持下来。

  只是她不十分肯定这些人的来路,必须得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她脚步飞快交错奔跑,脑子也在飞速运转,突然地,她转头对流绾道:“等会儿,你假装累极,跑到一边停下,他们不会动你。”

  流绾也不是金贵的大家小姐,所以一路跑来,脸色也只是微微发红,听到武青悠的话,疑惑又担忧地道:“那小姐呢?”

  “你别担心我,待会儿若是我不见了,你拿着这面令牌进宫找靖王,把实情告诉他,让他找徐莹要人。”这番话,她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了出来,想来想去,今日的一切,最大的可能就是徐莹布下的局,她想离开这里并非难事,可是她更好奇徐莹想做什么。这两年多来,她一直没有主动对徐莹出手,但今日,她想试炼一下……

  而要想试炼,她首先得洞悉徐莹的计划,所以她得深入虎穴,但这件事情风险很大,她没有把握,所以她得给自己安排一条后路。

这条后路,她第一时间选择云谙,其一是因为他有这个实力,其二是因为上次他在海纳斋外听到几人的对话后,坦然的态度,所以她觉得即便自己最狠辣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也无需遮掩,因为他的态度,让她安心  爹爹和姑母,她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而云祺,他眼下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更加不能以自己的事情去麻烦他,所以想来想去,最合适的人就成了云谙。

  流绾听完武青悠的话,面显惊色,可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小姐便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正在奔跑,一不小心,脚下不稳,踉跄了几步,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小姐已经远远地跑开,她惊慌之下,转头看去,身后追赶的蒙面人也只离她两三丈远,无奈之下,她只能往一旁跑去。

  那些蒙面人从她身边跑过,并没有特别注意她,她也没有立即离开。眼看着前面还跑着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小姐一人。

  怎么办?流绾手中握着武青悠刚刚临时塞进她手中的令牌,那上面雕刻的纹路咯着她的掌心,让她心慌无措。她很想冲上去,把小姐救走,可她知道自己若那么做了,非但就不得小姐,还会令小姐没有退路,陷入险境。

  在流绾犹豫担忧的这片刻功夫里,武青悠假作体力不支,故意放慢了脚步,如最初摔倒落下的那些人一般,蹲在地上重重喘气。

  蒙面人很快把她围拢起来,一个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武青悠见到周围一黯,佯作惊慌失色地抬头,结巴道:“你……你们,想干,干什么?”

  可是没人回答她,只斜刺里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把她从地上架了起来,。武青悠憋得脸色通红,看上去像是恐惧极了,不时挣扎吼叫,“你们快放开我,放开我……”

  她一面扭一面吼,实际上玉莲池周围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徐莹这一手不可谓不妙,虽然是明目张胆地来绑她,可是众家小姐公子受了惊吓,谁还会冷静地停留下来看个究竟?如今她卖力叫喊,只是做给徐莹看的。

  流绾躲在大树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小姐被人带着从她面前走过去,她身前的树皮都被她抠掉了,最终她没有莽撞地冲出去,因为小姐走过之时,朝她的方向眨了眨眼,那双眼里,丝毫没有她表现出来的慌乱,她心中稍定,握紧了令牌,记着小姐刚刚的吩咐,悄悄地从树丛后面慢慢朝玉莲池外走去。

  武青悠被人架着走了一截,就被放了下来,然后有人用一块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又缚住了双手,然后引着她往前走去。

一路上,她竖着耳朵仔细听周围的动静,可是没有人说话,看来是在无声的交流。而她则因为被蒙住了眼睛也更加肯定这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徐莹的手笔  因为不能视物,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心里也直把徐莹祖宗八代骂了个透彻。

  走了一会儿,她被扔进了一辆马车,随即马车动了起来,她没有支撑点,身子在车厢里四处撞,痛得她眼冒金星,呲牙咧嘴……

好你个徐莹,痛死我了  来来回回撞了近两刻钟,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砰”的一下,她的身体再次撞到了车壁,还好她早有了准备,弯着身子,不至于受伤,可即便如此,皮肤也肯定青紫了……

  马车停下后,她又被人从马车里拖了出去,然后引着往前走,这一次,她听到周围很多吵闹的声音,只是隔得远,听不太真切,隐隐约约有丝竹声,有女人嬉笑声,还有男人呼呼哈哈的声音。

  随着脚步移动,她能知晓,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一间房中,有人把她带入房中后,便听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武青悠不知道房中是否有人,她很想扒开蒙在自己眼睛上的这层黑布,可是双手被捆缚住了,她动不了。

  房中似乎根本没有人,一点声音也无,等了一会儿,她终于按捺不住,小声唤了声:“有人吗?”虽然她有了深入虎穴的准备,可现在眼不能看物,耳不闻其声,心中还是有些紧张无措。

  待她喊了一声后,周围还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了,该死的徐莹,既然绑了她来,为什么把她丢在这里,连面都不露一个?

  若是直接交手,她半点不怕,可她受不了这种煎熬。

  就在她慢慢挪动,想要放弃这次计划,逃跑时,房中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这么点耐心?”

  这声音……武青悠脚步一顿,脸色大变,“徐子凌,你为什么在这里?”

  徐子凌微微一笑,从广塌上站起来,缓缓朝前走了几步,双手在胸前横抱,挑着一丝笑容,懒懒地看着没有方向乱窜的武青悠,“你不问我为什么抓你,而问我为什么在这里……”他呵呵一笑,无声无息地就走到了武青悠面前,手指挑起她的下颚,“你猜到了什么?”

  武青悠猛地把头一扭,试图脱离他的手掌,“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谁敢绑我,谁就没有好下场”她直接出言威胁,徐子凌的出现让她有了些危机感,徐莹究竟想做什么?

  徐子凌轻笑一声,丹凤眼斜飞,“哦?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我手上,想威胁我,等你有威胁的立场了再来说这话。”

  武青悠听得这话,狠狠地咬了牙,觉得事情有些脱离她的掌控,正思索着接下来要怎么做时,徐子凌已经挑开了她眼前的黑布,继而徐子凌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便出现在她面前。

  她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光线,还未说话,便见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解地皱眉问道:“你做什么?”

  “喝了它”徐子凌简洁明了地说完,就要把那碗黑色药汁往她嘴里倒。

  武青悠吸了口气,眼中微光闪烁,不过片刻,她便换了一张脸,“我不喜欢喝药,你松开我的手,我慢慢喝好不好?”这种时候,她唯有先示弱。

  徐子凌似乎有些诧异她此时的态度,端着药碗的手略略一顿,“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有过上一次的教训,武青悠知道徐子凌不容易再上当,于是也没有露出太过夸张的笑容,只是自然地说道:“你请我来此,就准备一直绑着我?”

  狭长的双眼一挑,轻轻一笑,“你的意思是我松开你,你就会乖乖地喝了它?”武青悠正要点头,徐子凌脸色却骤然一变,扼住她下颚的手也是一紧,“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武青悠面上没什么变化,即便被他掐得脖颈生疼,可她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我现在的处境,有得选吗?”

  徐子凌听过她的话,眸光闪烁,似在从她的表情分辨她的话是真是假。

  而武青悠原本也没指望徐子凌会替她解开绳子,她只是在争取时间,自从重生后,她就习惯性地在腿上绑了一把匕首,刚刚在马上上东晃西荡地时候,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匕首从腿上取下来,藏在袖子里,此时,她借着与徐子凌周旋的时机,手上也没歇着,因为捆绑的角度,所以割起来,并不容易。

  终于,那紧紧缠绕在手腕的绳子骤然一松,她不动声色地握紧匕首,把绳索都藏入袖子里,一面掉落地面发出声响。

  就在这时,徐子凌再次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对她说道:“我只信我自己,”说罢,就使力捏着她的下颚,令她张开小嘴,欲把药汁倒入,就在这一刹那,武青悠猛然抬手,冒着寒光的匕首顷刻间便抵在了他的喉咙间,“我说过,绑我的人没有好下场”

  徐子凌一惊,手中的药碗就要落地,武青悠眼快手快,很快便把那碗药汁夺过来放在了桌子上,徐子凌刚想反抗,武青悠整个手肘便往他胸前击去,“不要想反抗,我人小手下,匕首一个握不住,你的脖子可就得划破了。”

  她虽然如此说着,但刚刚那一肘之力,已然让徐子凌见识到了厉害,他捂着胸口,重重地喘了几口气,那疼痛的感觉才稍稍缓解了一些,也是这一刻,她骤然明白,武青悠根本不是她妹妹嘴里什么都不会的草包。

  “说,徐莹究竟想如何对付我?”武青悠经过一段时间习武,身体已经非常结实,寻常的三五个家丁已然动不了她,更何况徐子凌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

  徐子凌冷冷地看着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手上吃亏,而他也知道武青悠绝对不敢杀了自己,所以他只冷冷看她,闭口不言。

  “不说是吗?”武青悠重重一哼,“那不如我自己来验证一下。”

  说话间,他拉着徐子凌走到屏风后,撕扯了床单,把徐子凌和椅子绑在一起,徐子凌只能怒目而视,丝毫反抗不得。

  “你也别瞪我,我从来就没招惹你们,你们两兄妹却偏偏来招惹我,对你,我没有恨,只有讨厌,所以,今次过后,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找你麻烦。”说完,再不看他一眼,便走出了屏风外。

  徐莹在门外等了半晌,始终不见里面有何动静,心中不免猜测会不会出了意外,于是她再等了片刻后,终于忍不住轻轻敲了敲门,“二哥……”

  听到徐莹的声音,躲在被子里的武青悠冷冷一笑,继而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

  徐莹刚敲了两下,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她诧异地伸头往房中看去,只见床上凌乱不堪,被子高高隆起,她脸色微变,对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便一个人走了进去,把门推上了。

  徐莹略略侧过身,皱着眉道:“二哥……好了没?我在外面等了半天,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因为这事关系甚大,徐莹连贴身丫鬟都没有带进来,只一个人站在离床较远的地方,却也不敢抬头再往床上看,毕竟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武青悠掀开被子,看到徐莹已经被自己骗了进来,便不再掩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徐莹,果然是你”武青悠冷冷的声音响起,令徐莹猛然抬头,“怎么是你?我二哥呢?”她扭头四顾,虽然计划有所出入,但在她眼里,外面全是她的人,武青悠一个弱女子,只要人在这里,就逃不脱她的手掌心。

  “你要找徐子凌吗?喏,那里……”武青悠伸手指了指屏风后。

  徐莹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心中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间,她没有朝那里迈步,而是缓缓往后移,同时说话试图转移武青悠的注意力,“我哥哥怎么会在那里?”

  武青悠见她模样冷冷一笑,根本不欲再跟她多言,施展轻功,转瞬便挡在了徐莹的退路上,徐莹惊叫声刚刚起头,就被武青悠掐断,“你再叫一声,你信不信,我会划花了你的脸。”说着,用冰冷的刀背在徐莹脸上划动,吓得她花容失色,冷汗连连,“你,你要干什么?”

  “这话似乎应该换做我来问你。”武青悠身量比徐莹略矮,可徐莹绝对的实力悬殊下,半点反抗不得。

  武青悠把匕首下移,抵在她白皙的脖子上,“不准叫喊,否则我就割断你的脖子,你该知道,你不过是个庶女,就算死了,也没人敢动我武青悠”

  徐莹既惊又怕,同时心中还翻滚着滔天的怒气,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的计划,一步步,一环环,没有丝毫错漏,可眼下,竟然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武青悠端起藏在一旁的药汁,凑到徐莹鼻尖,冷声道:“喝下去。”

  徐莹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脸色瞬息数遍,却始终咬着唇,没有听从武青悠的指令。

  “不喝吗?”武青悠轻笑一声,“我给你五息的机会思考,五息后,我便在你脸上划上一道道的疤痕,你仔细想想,究竟是喝了这药划算,还是今生变成一个丑八怪孤老一生划算?”

徐莹猛然转头,阴毒的目光落到武青悠身上,令她觉得若是徐莹有机会,此时定然会把自己撕成十片八片,可是前世已经死在她手中一次了,今生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给徐莹伤害自己的机会  “五……”

  “四……”

  数到四的时候,徐莹似想到什么,浑身微微一震,可还是没有妥协。

  武青悠知晓徐莹心性的强大,绝对会对自己妥协,所以也不慌,继续往下数:

  “三……”

  “二……”

  “一……”话音刚落,武青悠便举着那把冰冷的匕首作势欲划,徐莹脸色大变,那冰冷的触感在她脸上划过,她就像看到自己被划得横七竖八的丑陋面孔,她猛然一颤,阻止道:“住手,我……我喝”她声音颤抖得厉害,可还是伸手从武青悠手中接过了那碗药,一股脑儿往嘴里倒去。

武青悠满意地看着她的模样,此时她脸上的愤怒,不敢,仇恨,都让她心中大为快意,不过……这还仅仅是第一步,徐莹,你欠我的,需得用你这一生来慢慢偿还  徐莹喝完,伸手抹掉了嘴角残留的黑色药汁,然后说道:“药我已经喝了,我可以走了吗?”

  徐莹说完,却对上武青悠冰冷的笑容,“徐莹,你认为到了现在,我武青悠还是你随便可以操控的蠢蛋?这碗药有什么作用我都还没见到,我如何能放你离开?”

  徐莹脸色惨白,可此时药已经下肚,她后悔也来不及了,冰冷的匕首闪烁着冷光一下下地在她眼前晃动,她感觉身体渐渐飘了起来,心底好似被播了一块火种,正迅速地扩大,向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她的身体缓缓滑到地上,靠着椅子,眼神也由最初闪烁着愤怒仇恨的清明变成了懵懵懂懂的恍惚,此刻她的模样就想失去了神智一般。

  武青悠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她,见她脸色一分分地红了起来,她难耐地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可她自己,似乎对此都失去了意识。

  心中一寒,想到此药要是被自己喝下去的话,那会怎样?再看看屏风处,她心中已是了然,同时心中恨死了这两兄妹。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徐莹你自己种下的果子,自然得你自己品尝……

  她把匕首收了起来,走到窗边,施展轻功,落了地。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观察四周的环境,徐莹如此设计她,她自然也得好好“报答”她一番设计才是。

(两章并一章,六千字……非常感谢大家的订阅,群抱)。阅读网  武青悠轻手轻脚地落了地,先是张望了一番,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很是偏僻,院落中的物事都积了一层薄薄得灰尘,想来这里平时应该很少有人来,否则也不会被徐莹和徐子凌选此地作案。

  刚刚被蒙着眼睛的时候,她就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如今她顺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竟然是烟花之地,姑娘和恩客们的调笑声时不时地飘进武青悠的耳朵里,原来她刚刚所在的院子就在这ji院中。

  走过一个稀稀疏疏的花园,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她时而闪躲在树木假山之后,并未被人看到身影。

  她穿过花园,来到一处杂院里,这院子里没见着衣香鬓影的姑娘们,只有一些穿着粗陋的仆妇杂役们,武青悠躲在院墙根下的树丛里,偷偷看着来往的人。

此前,她根本没想到徐莹会使如此歹毒的法子来对付她,不过想想也是,自己曾经是如何死的?即便徐莹现在年龄还小,可人心的狠毒却并非一朝一夕可以铸就,所以此时的徐莹已然是一条毒蛇,即便她还稚嫩,毒性却已具备  前世被她害死之仇尚未报,如今她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好,很好……武青悠眸光一沉,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走来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男人长得并不高大,模样还很猥琐,特别是一双鼠眼,四下溜动,青天白日,就像做贼一般。

  院子里本来有女子在搓洗衣物,见到男子,立马站起身来,就要往屋子里走。

  那贼眉鼠眼的男人见那两个女子要走,立马快走了几步,笑眯眯地拦住他们的去路,“两位姐姐,怎的见了我就要走?”笑起来,鼠眼几乎不见。

  “呸……”其中一个梳着妇人头,端着木盆,重重唾了一口,“也不看看你那样儿,整日四处勾搭姐妹儿,怎的?还想在老娘身上揩油?”

  那鼠眼男人腆着一张脸,当真就靠了过去,“花姐儿,我虽然容貌差了点,可比起你那个半支腿儿迈进棺材的相公来,更能让你快活不是……”说罢,还暗送秋波,只是那秋波从他那双鼠眼里发出,就变成了挤眉弄眼,滑稽可笑。

  花姐儿又重重“呸”了一声,还拿起洗衣服的棒槌狠狠地敲了他一顿,“少给老娘胡说八道,还不快滚……”

  花姐儿手上有武器,鼠眼男眼看讨不得好,连连讨饶,“好好好,就走,就走……别打了。”

  花姐儿又重重敲了几下,喊了声“滚,”见他果真滚了,才收了棒槌,“呸”了声,“想占老娘便宜,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武青悠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出来的时间已经有一会儿了,看了半天,也觉得这个鼠眉鼠眼的男人最恶心,也最让她满意。

  看这男人身板,不可能时ji院的打手,应该是公一类的杂役,此时见他刁了根草,吊儿郎当地朝她所在的位置走过来,他脸上那两道短短的,却扭得像蚯蚓的眉毛,让武青悠都忍不住撇了撇嘴。

  四下见着无人,她也做好了准备,等这个男人走过来,她便上前擒住他。

  男人哼着完全不在调上的曲子,慢悠悠地晃荡过来,眼看着就要从武青悠藏身的地方走过去,突然间,草丛一动,武青悠跳了出来。

  手中的匕首也顺着递了出去,那男人原本见了个美貌如花的小姑娘,嘴唇微张,嘴里叼着的草也掉到了地上,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可下一瞬,匕首的白光一晃,他才明白,自己的性命已经被这小姑娘操纵了。

  冷汗一下从额头上窜了出来,“小……小姑娘,有话,有话好说。”

  武青悠冷冷一哼,“放心,我不会杀你,反倒会送你一场风流韵事”

  男人一听,心中一跳,看着武青悠的脸,难不成……难不成……

  武青悠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中厌烦,狠狠地踢了他一下,“胡想什么,跟我走……”

  男人这才回神,撇着嘴看着颈子上的匕首,也很快大消了心中的旖旎想法,鼠眼转动,这姑娘来得蹊跷,自己落到她手上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可他面上不动声色,反倒讨好地说道:“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跟你走。”虽是如此说,他却在掂量这小姑娘的斤两,分明才十一二岁,若自己反应快,这把刀子恐怕也奈何不得他。

  这般想着,心下也稍稍定了,反倒再次打量起武青悠来,这院子里的大大小小的姑娘们,姿色各异的他也见过不少,可是像面前这个这般纯净得如一朵水莲花般的小姑娘,却是没见过,想到此,心底便暗暗yin笑起来。

  武青悠不知他有什么想法,但是这男人并不是个练家子,且身材还瘦弱得很,凭自己的功夫想制住他丝毫问题都没有,这才是她首选他的主要原因。

  见武青悠带他走的方向越来越偏,他心中也暗喜不已,心想今日总算能让他饱饱艳福了,却没想身后的武青悠给他重重一推,,“到了”

  鼠眼男并没有生气,反倒四下张望,果见没有人在,当下脸上露出极为猥琐的yin笑来,“小姑娘,这是你自动送上门来的,可别怪大爷我……”说话间,整个人偏扑上来,欲想抢了她手中的匕首好行事。

  武青悠如何能让他得逞,冷哼一声,“不要命的yin棍”

  便是反手一掌拍向他肩头。

  鼠眼男见她柔柔弱弱的小身子,挥出的一掌也跟拍灰尘差不多,便也没想着闪躲,只想着把匕首夺下来,那想就是这一掌看似没有任何力道的掌力,却让他生生一顿,继而身子向后跌了近五尺远,他惊骇莫名,捂着肩头,一时间痛得气血翻涌,一个字也说不出,只伸手指着武青悠,鼠眼震骇不已……

  武青悠也看了看自己的双掌,眼里还有些失落,因为这掌法云谙使来可轻轻松松折断一颗水桶粗的大树,而自己才让他跌了不到一丈远……

  收了手,她害怕离开久了,那两人会被人发现,便立马上前,欲提起鼠眼男,哪想鼠眼男却连连退却,“大姑娘,大姑娘,我不敢了,不敢了……你放过我。”

武青悠低头看他,冷冷一笑,“你别慌,我说了送一场风流韵事,你自管跟我走便是。”她这话是大实话,只是凭徐莹的性子,事后……他是死是活,便与她无关了  鼠眼男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似乎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可见她并没有再对自己动手,心中稍微有些意动,可仍然踟蹰不语。

  武青悠双眉微微一扬,“没有你选择的余地,跟我走……”说罢,他便提起鼠眼男,飞上了二的房檐。

  幸而二只离地一丈远,否则凭她现在的轻功,肯定无法带着鼠眼男飞上去。

  鼠眼男一个没站稳,惊呼一声,就要仰头摔下去,武青悠赶忙掐住了他的喉咙,同时把他拉了回来,声音也陡然中断,并没有让其他人听到。

  窗户还是虚掩着的,武青悠轻轻推开,发现屋子里除了衣衫凌乱的徐莹躺在地上,并没有其他人,轻轻呼了口气,还好……其他人根本还没察觉到出了错漏。

  武青悠先轻轻地翻了进去,才拖拉着鼠眼男也翻了进来。

  鼠眼男一眼便看到地上那个容光无双,却光乍泄的美貌女子,当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自己的性命还在别人手上,只张着嘴,瞪着眼,恨不得冲上前去把徐莹啃食干净。

  武青悠厌恶地摆了摆手,对他道,“她交给你了。”

  他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武青悠,“她,是我的了?”似是不敢相信。

  武青悠微微一笑,“不是你的,而是现在属于你,你抓紧时间办事。”说完也不再看鼠眼男,而是转到屏风后,笑看着怒眼瞪他的徐子凌,“你瞪着我做什么?这一切可不是我安排的。”

  徐子凌挣扎着不停扭动,可因为武青悠绑得结实,基本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倒是屋子外,徐莹的轻吟声,和那鼠眼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武青悠突然想,若是让徐莹迷迷糊糊地过去了,她如何能清晰地记得这时的痛苦,若是没有痛苦,自己的仇恨又怎算是报了?

  是以,她伸手扯开了堵在徐子凌嘴里的布。

  他一得自由,就扬声要喊,武青悠自然防备了的,在他刚作势要喊的时候,便捂住了他的嘴,对他道:“把解药拿出来,兴许我会快点放你离开这里。”

  徐子凌此时的目光想一只野兽,狠狠地瞪着她,“不说吗?不说也可以,那么你们兄妹两就在这里等着最后的结果。”

  说完作势把布又重新塞入他嘴里,可就在此时,徐子凌突然说道:“药,在我怀里。”

  武青悠一手半捂着他的嘴,防止他突然叫喊,一手往他怀里探去,果然摸到一只瓷瓶,然后把布重新塞入他嘴里,说道:“暂时还要委屈一下徐公子。”

(每个月那几天又到了,痛死我也……休息一会儿,晚上尽量再码一章出来。)。阅读网后面一章写是写好了,但是状态不对,怎么改都改不好,我不敢发出来,怕被骂,明天好好改一改再发,大家早点歇着,晚上没有了,另外谢谢投给我小粉红的朋友,很开心。阅读网  说完,也不顾他反抗,把布塞好后,转身走出了屏风后。

  可外面的场景,着实让武青悠觉得有些……

  徐莹衣衫半褪,露出大片,那个鼠眼男人正趴在她身上,急切地啃噬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的一片,与男人黑乎乎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突然间,心中升出了一丝不忍,可是……若今日徐莹成功了,那么此时该被人可怜的就是自己了,况且自己已经被她害死过一次,如此对徐莹,她并不觉得过分,这一切,都是徐莹自找的  脚步声响起,可那男人正情绪高涨,根本忘记了屋中还有其他人。

  武青悠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猛地伸手挥了挥,想打开她的手,同时,一只丑陋的,脏污的手正攀上徐莹的雪峰,徐莹也在他身下难耐地扭动,呻吟……

  武青悠再重重拍了几下,那男人才恍然回神,转过头来,一双鼠眼里闪动的欲光好像火山一般狂热,武青悠微微一笑,“等等……”那男人见是她,眼中如凶兽一般的光才略收了收。

  武青悠说罢,就绕开他,把瓷瓶里的药丸倒了出来,塞入徐莹的嘴里。

  药入口后并没有很快起效,过了良久,徐莹的衣衫几乎已经被男人褪尽,全身呈赤露o状的躺在男人身下,男人也难耐地扯掉身上的衣物,武青悠慢慢转过头,做到这一步,她也不打算再观看。

  徐莹的眼神渐渐从迷蒙转为了清明,骤然看到面前一个丑陋的男人正在脱衣服,当即叫了一声,慌忙退开,却在这一退的刹那,发现自己一丝不着,当即脸色雪白,目露恐惧……

  门外守着的人见屋中半天没有响动,陡然听到自家小姐叫了一声,当即,徐莹的贴身婢女便上前喊道:“小姐……”

  武青悠正准备离开,没想徐莹会这么快醒过来,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眼珠转动,当即对着鼠眼男小声说道:“捂住她的嘴,别让她吭声。”可此时徐莹早已经崩溃了,根本忘记了呼救。

  鼠眼男得了她的吩咐,虽然正在兴头上,可也不敢违抗,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可看她的手段,却不由得后背一阵发寒。

  她吩咐过鼠眼男,便转身走进屏风后,对着徐子凌说了声,“把门外这些人支开,否则今日的事情,我一定会告诉宣扬出去,想必你该知道这事的后果……”其实她并没有打算宣扬,因为今日这事,仔细查起来,她做的这些恐怕也会被人知晓,她悄悄地学武功并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自己这点水平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依旧什么都不算,若是事前徐莹知道她身怀武功,了解她全部的底细,恐怕今日她的下场就不会是这样……

  徐子凌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武青悠才盯着他,慢慢地扯掉了布。

  徐子凌轻轻咳嗽了一声,外面拍门的声音也大了几分,然后他才扬声说道:“喊什么喊,我和五妹还有事要谈,你们全部给我退出这个院子。”他也不想自己这副模样被其他人瞧见。

  听到徐子凌的声音,外面的人才放了心,按照他的要求离开了院子,武青悠确认人都走了,才又退回屏风后,徐子凌冷冷地看着她,“武青悠,这一次我输得很惨但是……我不会一直输下去。”

  “你这么说,不怕我一刀杀了你吗?”武青悠威胁地晃了晃匕首,就在这时,屏风外传来“砰砰”地撞击声。

  “你要是敢,可以试试”他虽然被绑着,脸上却带着笑容,只是那笑容很冰冷。

  继而响起徐莹惊叫的声音,“滚,你给我滚,啊……”

  武青悠走出屏风,见到徐莹赤身地被男人死命压住,满脸的泪水弄花了好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可她从来不是认命的人,就在那男人自以为制住了她,想完成最后一步时,徐莹却陡然抓起他的手臂重重一咬,男人痛得连连呼喊,可即便如此,徐莹一个弱女子,也无法斗得过男人的体力。

  但这样就够了,她也不想再看下去,最后对着两人说了句话,“从今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下一次,你们受到的惩罚一定比现在更严重。”

  徐莹这时也注意到了武青悠,她眼里闪过愤怒,痛恨,以及羞辱……可是武青悠已经再不看她,娇小的身体翻过窗户,就要离开。

  那鼠眼男人见她要走,陡然站起身来,急切地说道:“姑娘,你走了,我怎么办?”

  武青悠没有回头看他丑陋的身体,只是冷冷说道:“慌什么附近已经没有人了,你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不过你要走,我也不会拦你,”说完,便再不停留,轻轻跃下了房檐,在她看来,那鼠眼男人旺盛,断不会放过这样亲近美人的机会,所以,她丝毫不担心鼠眼男会离开。

  男人得了武青悠的话,踟蹰了一阵,最后目光落到徐莹身上,那双鼠眼里骤然又燃起了狂烈的火焰,此时什么害怕,什么后果,也都被他抛诸脑后,他yin笑着伸出手,慢慢朝徐莹靠近……

  徐莹看着那男人再次朝自己走来,丑陋的脸孔露出的yin笑,让她好想撕烂它,想着那双手,那张嘴在自己身上摸过,亲过,她羞愤的同时,恨不得把这人剁碎了。

  可是她扯这嗓子叫了半晌,并没有人来救她,她知道此时此刻,只能靠自己了,她压下心中慌乱的情绪,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尽量快速地冷静下来。

  鼠眼男人见她突然不反抗了,小小的鼠眼眯成一条缝,笑嘻嘻地便倾身上去,掏出自己丑陋的器具想要行凶,就在此时,徐莹抬起她修长白皙的大腿猛然间踢向他的胯间,他一时不察被踢个正着,脸色由黑变红,又由红变紫,双目陡然爆睁,捂着下身,“哇哇”乱叫起来。

  他痛得在地上翻滚,一时间欲念俱消。

  徐莹赤露o着完美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匆忙地把衣服裹好,面色却冷沉得有些可怕,她几下穿好衣服,便先是快步往屏风走去。

  可鼠眼男如何能让她走,见她离开,当即捂着下身,跳起来欲拦她……

  徐莹慌乱间闪过他伸来的手,同时抓起桌上的茶杯朝他扔去……可鼠眼男人都险险避过,徐莹心中惊慌至极,眼看男人又要扑上来,陡然间从身体里爆发一阵戾气,她猛地一喝,“给我站住你再动一步,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男人被她陡然爆发的气势惊得呆了一呆,但下一瞬,却又腆着脸yin笑道:“小美人竟如此心急,想让大爷在你身上么?你放心,大爷爽的时候,也会让你玉仙玉死的。”

  他非但不怕,还说出如此下流之语,到了此刻,徐莹真的无法可施了,那强制逼出的冷静也在渐渐溃散……

  男人再不多言,朝着徐莹便扑身上去,徐莹惊叫一声,脚跟后跌,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屏风后,不行,她一定不能就这样认命……想到那男人趴到自己身上的恶心模样,她便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同时气血上涌,恨不得把那个男人一层一层地剥了皮,抽了筋。

  “二哥……”她跌倒后,巴望着屏风后被绑成一团的徐子凌。

  男人也很快追上来,把徐莹从地上拖了起来,他早听到屋子里有个男人声音,初见时,他还吓了一跳,可见他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当下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拉着徐莹到他身边检查了一遍才总算放心。

  一放心,yin心就起,伸手便挑起徐莹的脸,在她粉嫩的红唇上重重啃了一口。

  扑面而来的浑浊之气,让徐莹几欲昏倒,可她知道必须要撑下去,否则她徐莹今后,将再没有好日子可过,而她此时的希望也只有徐子凌了,她眼中闪着泪光,看着徐子凌,“二哥,救我……”

  徐子凌半垂的眼眸微微抬了一下,并没有说话,好像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

  徐莹见他没反应,心中急切错乱,挥着手拼命挣扎,嘶吼着喊:“二哥,二哥,救我……”

  徐子凌依旧面目冷淡,甚至于看都不看她一眼,在男人拖着她出去得刹那,他才冷声自嘲道:“我自身都难保了,如何救你?况且,这一切不是你万无一失的部署吗?既然敢做,难道没想到失败后的结果吗”

  听过这话,徐莹的脸色瞬间雪白一片,是啊,在计划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什么都想到了,让庄晓岚煽动人群,让所有人都孤立她,那么她也不用派出那些蒙面人,可是庄晓岚的计划没成功,她便留了后手,那些金贵的大家小姐见到这么些突然出现的匪徒,只来得及逃命,谁会去注意什么,所以她钻了空子。

(这一章又改了蛮久,不知道有没有错漏的地方,希望大家能满意……)。阅读网  而所有的一切,最关键得却是被自己喝下的那碗药,这药并不是普通的药,还是控制人心神的,只要在喝过这药后,她就会全心全意地对待与她发生关系的男人,其珍贵程度,恐怕就整个云国也找不出五份,恰好二哥得了这药,所以他们才敢布下这个胆大却直接有效的计划,若是今日这碗药是武青悠喝下的,那么不管今日发生的什么事情她们都能抹干净,可是谁能想到武青悠竟然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控制了她和二哥,让她落到这种地步。

  男人急切地把她拖出屏风后往床边走去,同时撕扯着她的衣服……

  浊臭的呼吸喷在脸上,她强咬着嘴唇,死命地挣扎,力气越来越小,心中也越来越绝望,就像挂在悬崖的树枝上,眼看着树枝一点点折断,自己将万劫不复,可是半点办法也想不出,只能眼睁睁地面对……

  可就在此时,门被人猛地拍响,“啪啪”的声音巨大,惊醒了徐莹,也惊住了男人。

  接着,她的丫头南珠在外叫喊,“小姐,小姐,”

  绝望的她好似猛然抓住了一根稻草,惊喜地狂喊,“南珠,救我……”那个我字还未发完,就被男人慌张地捂住了嘴。

  门外拍打的声音越来越激烈,男人惊慌失措,只死死地捂住徐莹的嘴,不知如何是好。

  徐莹的脸色越来越白,气息都被男人阻绝了,可是男人因为惊慌,根本忘了还捂着她的嘴,直捂得她白眼翻动,几欲昏厥……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响,门板几乎承受不住,剧烈颤动,男人心中狂跳,想越窗逃跑,可是身下的美人已经是快入口的肥肉,叫他如何舍得?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门板已然被人踹了开,南珠第一个跑进来,见到一个丑陋的男人趴在自家小姐半裸的身体上,震惊到了极点,“小姐,你……”她的话还没说完,徐子凌的几个小厮也跟了进来。

  徐莹此时衣衫半褪,还裸了半边,南珠立时伸手拦住伸手的几个小厮,同时喝道:“转过头去。”

  那些小厮不明所以,但想来屋子里有他们的主子,也没有多问,便转过了身,甚至没来得及往床边看上一眼。

  看到这么多人,鼠眼男人慌乱间终于松开了手,跌跌撞撞倒在一旁。

  徐莹此时才回过气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南珠捡起地上的衣物走到徐莹身边,没有看一眼旁边已经吓得哆嗦的丑陋男人。

  徐莹在南珠帮助下很快地穿好衣服,而此时鼠眼男人在见到这种架势后,已然知道自己色胆包天,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可他哪知道这么多,刚刚明明还一个人没有,只要行了事悄悄离开就是,可谁想,这些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知道今日若不逃走,自己这条命恐怕留不长了……

  于是趁着南珠在给徐莹穿衣服,小厮们背对着他站在门边的这绝妙时机,他压下心中的害怕,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朝窗边跑去,他一丝不挂,丑陋的身躯很快就翻上了窗台。

  徐莹今日收到的羞辱有多重,他就有多恨这个男人,在南珠给他穿衣服的时候,她的目光并没有离开他,见他起身,便大喝一声,“给我抓住他”

  那些小厮反应过来,齐齐伸手抓去,生生把爬上了窗户就要翻出去的男人给抓了回来,男人跌回地面,脸冒冷汗,知道不妙,连连磕头,“姑娘,小姐……饶命,饶命啊……”

  徐莹冷冷地看着他,只是那目光如生着倒刺的铁钩,一下一下地刮在男人身上,“饶你……”

  她的语调竟平缓得听不出半分喜怒,可男人颤抖的身体却出了一身虚汗,“小姐,我不知道啊,我只是被人胁迫来的……”他明知道自己做下这种事情没有成功,性命已经悬在剑上,可他依旧不停地讨饶,希望能活命。

  “胁迫……”这一次她的声音夹杂了金石之音狠狠地掷出,“我早警告过你,可你做了什么?”说话间,夹杂着羞愤,狂怒的巴掌也重重地扇在了男人脸上。

  这一巴掌使出了她全部的力气,以至于男人脸上很快肿高了一片,徐莹的身体也因这一巴掌而急速颤动,显是气得不清。

  她双眼迸射的怒火几乎可毁灭一切,男人对上她的目光,吓得连连叩首,徐莹丝毫不理,任由他在自己腿前磕头,看着他丑陋的身体,她一次又一次地想起那恶心的脏手在自己身上游走,那浊臭的呼吸和舌头在自己嘴里搅动,她难受地干呕了几声,指着南珠,“给我端水来。”

  徐莹从来不是个软弱的女人,此时经历了如此屈辱恶心的事,在没有了绝对威胁的情况下,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端着水簌了口,并没有立即处置地上的男人,而是盯着他,目光冷厉如夜枭。

  徐子凌的小厮见到这种场面,也大致猜测到了些什么,都有些胆颤,害怕自己见到了这种事情,主子会灭口,想到主子,其中一人是徐子凌的贴身小厮,立即抬头问道:“五小姐,二公子呢?”

  想起徐子凌,徐莹心中也有些愤怒,她转头朝屏风看去,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吭一声,哪怕自己面对那样的情境,他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不为所动,虽然他们有血缘关系,说起来还不如几个陌生的路人,若非利益相关,她的死活,他的死活……与她,他又有什么关系。

  那小厮见到徐莹的眼神,便知道自家主子在那屏风后,心中咯噔一下,生怕自己主子遭受到了不测。

  而此时,里面一只没吭声的徐子凌才懒散地说道:“我在这里。”

  听到这里,他的贴身小厮才吁了口气,连走带跑地走到屏风后去了。

  徐莹收回目光,落到男人身上,男人对上她的视线,禁不住往后缩了几分,丑陋的身体抖如筛糠,令徐莹皱紧了眉,今日的耻辱她要一刀一刀地洗血干净,雪白的脸上闪过一抹冷厉,“把刀给我。”

  今次的事情关系甚大,所以来此的不是徐子凌的心腹就是徐莹的心腹,身上也都带了家伙,听到徐莹的话,当即有人把一把五指宽的刀递了过来。

  鼠眼男人听到这话,吓得浑身一颤,立马跪在了地上,“小姐,我错了,我错了,请你饶了小的,就算要小的做牛做马都行。”

  徐莹重重地冷哼一声,“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只要你活在世上一天,我就会恶心一天。”话音刚落,刀也随之落下,却不是直接要了他的命,而是砍向他那丑陋不堪的器物。

  刀光一闪,男人惨声叫喊:“啊……”

  他双眼迸裂般地凸着眼睛,下身血流如注,脸色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同时张着大口猛烈喘息,徐莹让两个小厮按着他双手,不让他随便动弹。

  看到这一幕,就是南珠和另几个小厮,都面露惧色,可是徐莹却露出畅快的笑容,看着他下身汩汩翻涌的血液,好像这样,她身上的屈辱才能少一些。

  男人痛得浑身虚脱,嘴唇也乌紫一片,满头大汗,眼睛无神地看着徐莹,还试图求饶。

  徐莹脸上的笑容似哭似笑,今日她的身心也承受了从没有过的屈辱和打击,让她的行止变得有些疯狂,她拖着刀又在他身上轻划了一下,一条长长的血痕便拉了出来,男人惨白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却只能发出极为虚弱的哼哼声。

  “我徐莹将来是要伺候贵人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一个丑陋的,卑微的男人,竟敢如此对我,这双手,也得剁去,”说着作势欲斩,这时屏风后得徐子凌缓缓走了出来,衣衫虽然有折痕,看起来却不狼狈,他目光冷冷地看着徐莹,哼了一声道:“凭你,还想伺候贵人么?”说罢,竟再不看她一眼,吩咐了他带来的人一声,便走了出去。

  徐莹的人都在外面没有进来,此时屋中只剩下她和南珠。

  南珠见主子握着还在滴血的刀,面容说不出的冰冷狠厉,跟平日简直判若两人,虽然她一直知晓小姐是个厉害的,却没想,她可以狠辣到亲手沾血,不带半分犹豫……

  想到她刚刚那个畅快冷厉的笑容,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就在这时,小姐冰冷的目光从消失在门外的二公子身上落到她身上,“你不走吗?跟着我这个庶出没有前途的主子,你也没好日子过……”

  南珠吓得跪倒在地,“小姐,奴婢从小就跟着您了,不管小姐做什么,奴婢都会一辈子跟着小姐的。”

  徐莹此时头发凌乱,衣服破碎,还提着一把刀,全身充满了煞气,可唯有一双眼睛清明而锐利,她看了南珠良久,才点了点头道:“那好,那你便用这把刀,杀了他”说着就把刀扔在了南珠面前。

再呼叫下小粉红,大家还有木有?星星眼中……。阅读网  南珠听完徐莹的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结结巴巴地道:“小……小姐,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徐莹声音提高了两分,“不敢的话以后就别跟着我”

  南珠浑身一颤,她从小就跟着徐莹了,若此时主子不要她了,她今后的今日恐怕很难过,毕竟是跟着徐莹一起长大的,主子有野心,奴才同样也不是个安分的,当下便颤颤巍巍地拾起那把还在滴血的刀。

  鼠眼男人伤了命根子,身上也挨了两刀,此时不仅痛得剩下半条命,流出的血也浸湿了地面,可他不想死,今日是他不该起了色心,可是他没想到会招惹到这样一个杀神,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在那小女孩儿离开的时候也逃了,断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南珠双手握剑,深吸了口气,在男人痛苦期盼且惊怕的目光下,闭着眼睛一刀刺入了他的心脏。

  男人颤动了几下,鲜血更是如注般从他身体里涌出,溅到了南珠的手上……

  那温热湿漉的感觉吓得南珠双手一松,手中握着的刀随之落到地上发出“铛”地一声。

  看着地上的男人慢慢咽气,徐莹脸上非但没有半分害怕,反是一种解脱,好像男人死了,加诸在她身上的耻辱也随之洗掉了一般。

  她没有理会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南珠,而是静静地看着鲜血从男人身体里慢慢流出,直到那鲜血流动速度变缓,她才回过神来。

  透过男人,她好像看到了武青悠得意畅快的笑容,一时间,心中涌动着狂烈的愤怒和痛恨,愤怒的是自己明明布置好了一切,却让武青悠逃了,自己落到这种地步,痛恨的是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武青悠,这一次是我徐莹错估了你,但是今日我徐莹所受之辱,他日必十倍奉还  她明艳的脸上折射着狠厉的光芒,指着地上的男人对南珠说,“愣着做什么?还不拖出去喂狗”

  南珠身子一颤,却按着徐莹的要求把男人慢慢往外拖去。徐莹没有离开,外面有她的人,此后的事情自然有人善了。

  自她懂事起,便知道一个人的出生会决定她一生的命运,如她那些嫡出的姐姐们,一个个嫁入高门,而如她这般庶出的子女,即便再受宠,也不过嫁个庶子或者小门小户,论才论貌,她徐莹哪一点比不上他们?凭什么她就要被一个出生束缚住?这些年来,她一直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偏偏让武青悠发觉了她的动机。

在武青悠大声奚落自己不过一个小小庶女的时候,她便发誓,今生今世,她一定要做那人上之人,即便她武青悠,也不敢随意地辱骂她  南珠按徐莹的吩咐,让人把那惨死的男人拖出去喂狗后,才颤颤巍巍地回了房间,徐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回过头来时,不仅面上没有半点波澜,就连双眼里也好似古井一般,南珠心中一跳,觉得小姐有什么地方变了,虽然她不在像刚刚那么冷厉狠辣,可这样无波无澜的模样,却更让她害怕。

  “处理好了?”

  “是,小姐,”南珠小心翼翼地回答。

  “这房间里也好生收拾一下,”说着一大步踏过地上有些干涸的血迹,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刚刚你们为何又突然回来了?”她问的是徐子凌明明已经把他们支走了,为何恰好在那时又转了回来。

  南珠因为惊吓倒忘了这事,听到徐莹问起,才说道:“回小姐的话,是外面守着的人进来传话,说是靖王云谙带着人在附近出没,看样子似在找人。”

  南珠的话音刚落,徐莹猛然转头瞪着她,“为何不早说?”

  南珠心中想说,一进来就发生这样的大事,后来她又被迫杀人,早吓得忘了那茬,可她看到徐莹的模样,一个字也不敢抱怨,只一个劲地讨饶:“小姐,奴婢错了……”

  见她害怕的模样,徐莹脸色微微变了变,最后摆了摆手,“罢了,快说此时过去多少时间了?”她问的是距离云谙找人过去了多久。

  南珠见小姐没有动气,才暗中松了口气,对她说道:“不到两刻钟。”

  徐莹听后,点了点头,脸沉如水,似在深思,过了片刻方道:“你赶快吩咐人把这里处理干净,一点痕迹也不能留。”

  南珠也知道事情紧急,连忙点头,往外走去……

  在南珠走后,徐莹则走到床边,遥遥看着高低起伏的屋檐,眉目低沉。

  不多时,南珠便带着人进来了,几人手脚非常麻利,很快就把屋子里的血迹,以及其他痕迹抹得一干二净,徐莹仔细地检查一番后,点了点头,“好了,我们走。”

  话音刚落,留在百花阁外放风的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小姐……”

  徐莹见是他,心中微微一乱,问道:“有什么事慢慢说。”

  那人吸了口气,才道:“小姐,不好了,靖王带着人在百花阁里搜查,马上就要搜过来了。”他语气急促,显是被吓着了。

  “慌什么慌……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立马带着其他人从后门离开此处。”

  “后门也被靖王的人封住了。”那人苦着脸继续说道。

  徐莹冷冷一哼,“我养你们这些人,都是养了一群饭桶吗?靖王来此只是为了找那人,你们装作ji院的人,混迹在人群里就行了,无须慌张,凡事有我在”

  她这番话,无疑给众人打了剂强心针,慌乱的下属们才慢慢平息下来,各自按照徐莹的吩咐散了去,没多久,屋子里就只剩下徐莹和南珠两人。

  徐莹转过身来对南珠道:“过来帮我整理下仪容。”

  南珠应了声,快步走过去,先是替她理顺了衣服,又散了发髻,熟练地绾起来,一面绾一面说道:“小姐,我们在这里,靖王找过来怎么办?”

  徐莹坐在凳子上,双手交叠在腿上,“只要武青悠不在此,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徐莹说完,南珠也没有再问话,两人都沉默着,只有绾发发出的轻微声响。

  没过多久,院子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这时南珠也绾好最后一卷发丝,插上珠翠。

  “人来了……”徐莹抬起青葱细指,轻轻说了声。

  南珠抬起头来的时候,靖王云谙已经走了进来,绝美无双的面容带着愠怒之色,原本温柔如春水的双眼里也如涨潮的江面,波澜起伏……

  徐莹见着他,丝毫不见慌乱,盈盈地施了一礼,“见过靖王殿下。”此时的她衣衫整齐,发髻一丝不乱,半点看不出刚才的狼狈,脸上的表情也完美无可挑剔。

  云谙看了她一眼,直接问道:“人呢?”

  徐莹微微一笑,如娇花绽放,“殿下所问的是何人?”

  “徐小姐,本王不喜与人打哑谜”云谙难得脸色冷沉地看人。

  听过他的话,徐莹假作恍然,“殿下是找我二哥来的吗?”徐莹说完这句,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殿下恐怕要失望了,我在此等了二哥一个时辰,到现在还没见到他的影子。”

  云谙见她不说实话,也不欲与她多言,只朝身后挥了挥手,便有侍卫很快上前,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徐莹也不阻止,只是假作诧异地看了一眼云谙,便垂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大家小姐该有的模样。

  云谙负着双手在身后交握,看着他们翻找,房间里很快找过,并无藏人的地方,而再院子里其他地方搜寻的侍卫队长也一个个地走到云谙身边报告了情况,听过他们的报告,云谙长眉轻蹙,目光再次落到徐莹身上,“徐小姐真不知道武小姐在哪里?”

  徐莹这时才佯装惊讶地抬头,“难道武小姐不见了?”

  见她惊讶的模样,云谙眼中碧色一闪,“不知徐小姐为何会出现在百花阁里?”

  徐莹脸上依旧没有半分差错,听到此话,也不慌不忙地回道:“我有事要与二哥商量,是以在此等候。”

  云谙虽不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但青悠既然在失踪前留下那样的话,那么徐莹的嫌疑就无法洗脱,可是看她的言语,表情,竟是没有半点错漏,便知道她要么是真不知道,要么她的心机城府定然深不可测,若是后者,明着问,不会有半点收获。于是眉目一敛,假作相信了一般,对徐莹道:“既如此,就不打扰徐小姐了,本王也还有要事。”说罢,一撩衣袍转身离去。

  直到云谙带着他的人真正走出了百花阁,徐莹的人才回来传信,“小姐,人真的都走了。”

  徐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一旁的南珠忧心道:“小姐,靖王殿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徐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扣动,听到南珠的话,手指一顿,侧头道:“就算他知道了什么,人不在我这里,他也奈何不得我”若是以往,她徐莹也许会忧心一下,可经过今日这事,她心性更加坚韧,断不会再为这样的事情而烦忧,此时她该想的是如何快些攀上高峰,让所有人见到她再不敢小觑。阅读网  百花阁对面的酒中,云谙刚刚迈入包厢,一直在外面等待的流绾就站了起来,“殿下,可有找到小姐?”

  云谙摇了摇头,“还没有,”

  流绾一听,脸色顿时更加焦急不安起来……

  “殿下,百花阁周围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出入。”守在外面的侍卫回禀道。

  听到这消息,云谙的长眉越皱越紧,下午流绾来通知他的时候,花了点时间才查到徐莹在此,哪像搜查了一番百花阁竟然一无所获。

  “殿下,小姐交代的事情不会有错,殿下能不能再搜一遍?”流绾急切又担忧地对着云谙说道。

  云谙回过头来,看了流绾一眼,安抚地说道:“你别慌,我的人已经仔细地搜过百花,既然搜不到,那么人就不定在里面,不如以静制动……”

  流绾听了云谙的话也觉有理,可是心中却担忧不已,为什么找不到小姐?明明走之前,她告诉自己找徐莹要人,可是人呢?

  云谙与流绾说了两句后,便又转过头,对其他侍卫队长道:“撤回百花阁四周的侍卫,暗中盯着,一有动静,立马回禀。”

  “是,殿下。”几个侍卫队长应了一声,纷纷退了出去。

  一等便是半个时辰过去……

  武青悠离开百花阁后,便往自家走去,可是走到半途才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吩咐了流绾去找云谙。

  她也未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根本用不着云谙来救她,眼下还反倒多了些麻烦。

  她不知道流绾有没有把信传到,云谙现下又在什么地方,她只能去百花阁守着,免得他们为自己担心,叹了口气,才转过身,再往百花阁走去。

  她刚走到百花阁门前的那条大街,就见到衣着整齐的徐莹,丝毫没有半点狼狈和悲愤,与她走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两人相对而行,徐莹很快也发现了她,眼眸深处划过一抹痛恨,但面上却丝毫看不出半点异样。

  武青悠看着她对自己浅浅而笑,只觉得嘴里能塞下一颗鸵鸟蛋,很想擦擦眼睛仔细看清楚,眼前的究竟是不是徐莹,来人却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徐莹朝她笑道:“武小姐这是从何处而来?”

  武青悠瞪眼看她,并不吭声,她毫不介意,只是笑道:“刚刚靖王殿下还向我要人来着,可是武小姐在哪里,我如何知道?”

  武青悠原本也没准备把两人之间的事情放到明面上来,徐莹既然如此说,想来证据也已经抹干净了,是在提醒她就算说出去,也无凭证。

  武青悠轻笑一声,“徐小姐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她突然踏前一步,凑近徐莹的耳边说道:“有些事虽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若我想让谁知道,并非做不到,所以……徐莹,别惹我,你惹不起”

  这话说完,她才站直了身子,仔细看着徐莹的表情,这番话是她故意说的,她倒要看看徐莹能忍到何种地步,果然,徐莹维持着的完美微笑有了一丝裂痕,可出乎武青悠意料的是,那裂痕才出现不过刹那就立马消失,徐莹弯了弯嘴角,露出温婉得体的笑容,同时还对着武青悠行了一礼,“是,武小姐乃天之骄女,徐莹出身卑微,不敢妄想其他”她的语气很谦和,听不出半点气郁,可武青悠没有因此而感到放松,心反而悬了起来,这样的徐莹,变得更加捉摸不透……

  想到在鼠眼男身下挣扎,却用一双阴毒的目光看着她时的徐莹,再看看面前,目沉如水,敛容微笑的徐莹,后背突然一寒……

  就在两人相对而立的时候,街头处,身材颀长,丰神如玉的云谙正迈着长腿快步朝武青悠所在的位置走来,刚刚得了属下禀告,他只来得及让人进去通知流绾,便独自一人找了过来。

  “青悠”远远的,他的声音如潺潺流动的音符响起。

  武青悠听到这声音,才恍然从冰寒刺骨的感觉中抽离出来,看到云谙担忧的面孔时,她才觉得心中一清,那些不好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徐莹也转过头,见到云谙,掩唇一笑,“殿下,武小姐好生生地在这里呢!下一次你可别找我要人了……”

  云谙的目光一直在武青悠身上,此时听到她的声音,才转过头去,见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便也点了点头,“是本王冒昧了。”不管事情如何,人既然已经平安归来,他也不能再无故怪责他人。

  武青悠没吭声,目光从云谙身上收回来,又落到徐莹身上,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徐莹感受到她的视线,略略侧身,对她一笑,而后屈膝对两人又行了一礼,“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去找二哥,先告辞了……”

  云谙点了点头,武青悠仍旧没有表示,徐莹也并不在意武青悠的态度,脸上保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任谁看了,也不会去想这样一个端庄贤淑,又涵养极好的徐小姐曾在百花阁某处荒僻的院子里露出了怎样狠毒的一面。

  待徐莹走远了,武青悠才皱眉收回视线,却见云谙正低头看她。

  见自己看他,便问道:“你去哪儿了?”

  既然没被他撞破自己被徐莹抓去,那么她也不想说明,于是笑道:“你忘了我有功夫的吗?那几个不过是毛贼,我施展轻功,便逃脱了……”

  云谙显然不信她的话,只是说道:“那你为何让流绾带信给我,让我来找徐莹要人,可是她……”

  武青悠笑着摇头,“不是,今日只是意外,害你白跑一趟。”

  云谙摇了摇头,“幸好只是意外……不过我很高兴,你能在第一时间想到找我。”

  武青悠只报以一笑,她总不能把自己当时遇上意外时深思熟虑才想到他的事情说出来。

“我会好好学武功保护自己,以后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经过这一次,她也相信徐莹不会再轻易下手,但不轻易下手不代表不下手,况且她如今也不是那个被她玩弄鼓掌的武青悠了,她该是时候,慢慢施行报复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阅读网  云谙心底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解释,上一次海纳斋外,他便见着了徐莹,那是个怎样的女人,他心中有数,可这些东西,武青悠不主动告诉他,他也无从问起。

  幸好今次无事,看来以后,他真得多用用心教她功夫,那样即便自己不在,她也能安全无虞。

  “你呀”云谙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候看来连他都琢磨不透,有时候却脆弱得好像风一吹就能跑了,真真让人相捧在手心里,才能放心一般。

  他低柔的嗓音像夜语呢喃,武青悠心神有些微波动,但她并没有抬头,因为怕对上那一双碧色浮漾的双眸……

  “小姐,小姐……”流绾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武青悠回神,朝身后看去,见流绾急急朝她跑来,脸上的担忧紧张,在看到她那一瞬,才慢慢缓解,走到身旁后,拉着她上下左右仔细看过一遍,才彻底放下心来,“还好小姐没事,否则……”说着,眼圈也跟着红了。

  武青悠见云谙面带微笑看着两人,拉了拉流绾的袖子,“你看,我不是没事吗?快别哭了,大街上让人看了笑话。”说罢,还故意转了一圈以示自己真的没受半点伤害。

  流绾还待再问,武青悠直接捂住她嘴,半撒娇道:“好流绾,我饿了,我们回家吃饭。”

  流绾原本担忧的眼色却变成了嗔怪,然后拉了拉她对着一旁的云谙施了一礼,“今日多谢殿下了。”

  云谙见她两人主不主,仆不仆,感情却好得像亲姐妹,不管如何,有人真心对她,他都是高兴的,于是脸上也带了一抹柔和的微笑说道,“姑娘言重了,我应该感谢姑娘才对。”

  流绾有些诧异不解,“殿下此话何意……”

  云谙却转头看向一旁垂头不语的那人,继而说道:“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来找我。”

  说罢,留下一脸错愕不解的流绾,对两人道:“走,我送你们回府。”

  云谙牵着御风,步行着把两人送入府门后,才上马离开。

  而流绾和武青悠则在进门不久,便停下了脚步,流绾刚刚一直在想云谙那番话,这会儿才终于想明白,当即拉了武青悠,笑着道:“我的小姐,靖王殿下真不错”

  武青悠也停下脚步,朝她微笑,“的确很好,是一个让人可以放心的朋友……”

  “朋友?”流绾挑了挑眉,那笑容显然不信。

  武青悠摇了摇头,白了她一眼,“信不信随你……”

  流绾也是极有分寸的,虽然如今已经把武青悠当做亲妹子一样呵护疼爱,但是有些事情她也不会挖根刨底,只笑道:“好好好,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听到这话,武青悠又气又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自回府后,李家姐妹和容妍都纷纷送了好些礼物来,询问她是否安好,容妍还亲自上门来过一次,得知她无恙,才完全放了心,还自责了一番,武青悠只说事前谁也不知道有匪徒出没。

  接下来在武府里,她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外面也一片风平浪静,武青悠倒是有些好奇,经过那天的事情,庄晓岚和徐莹会闹到什么地步,毕竟以庄晓岚的性子,若是知道徐莹利用了她,恐怕徐莹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可这些事情,她无从打听,整日只在府中休闲度日,一转眼便又过了十日,暑热已散,天气开始变凉了……

  “小姐,京里最近可热闹了……”流绾从外面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汤婆子,笑盈盈地说着。

  武青悠则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她,“又发生什么事了?”

  流绾见她脸色发白,说话有气无力的,比刚刚出门前显得更加虚弱,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皱了皱眉担忧地问了声,“更痛了吗?”

  点了点头,武青悠想从床上撑起来,奈何力气有限,只虚弱地喘了口气,便不动弹了。

  流绾见她这副模样,赶紧把汤婆子塞进她被窝里,“快暖暖。”

  把汤婆子抱在怀中,轻放在小腹上,那温热的感觉瞬间弥漫全身,疼痛稍缓,那温热的感觉也让她想起初潮时,云谙曾给她送来的几个暖壶,那几个暖壶虽然有些粗陋,可也让她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初潮,若没有那些尴尬事,她或许更温暖,想着想着,脸色越来越红……

  流绾见状,立马询问,“小姐,可是太烫了?”

  武青悠赶忙摇头,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又问道:“对了,刚刚你说京里什么事儿来着?”

  流绾听她说无事,才放了心,自己也端着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皇上贴了告示出来,说是三日后兴国的霓裳公主将会到达京都,这两日京中到处都是士兵巡逻,凡是惹事闹市的都给抓了起来,沿街还挂上了红灯笼呢”

  “是她……”武青悠突然想起云谙曾说过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小姐认识?”流绾有些诧异地问道。

  武青悠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没见过她,但她也算是我的师姐。”

  “霓裳公主也是先生的弟子?”

  “不错,还是先生的得意门生。”

  “原来是这样,可是……她突然来云国做什么呢?”流绾好奇地问道。

  武青悠撇了撇嘴,抱紧了被子下面的汤婆子,“我怎会知道呢”这般躺着,困意一会儿就席卷而来。

  流绾见她睡意上来,便不再说话,悄悄起身,去柜子里取出做到一半的秋装,又坐回床边,守着小姐继续缝制起来。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天色已经发黑,她也睡得浑身绵软,但是小腹的绞痛已经消失,力气也随之恢复不少。

  流绾正穿针引线,听见动静,便停下手中针线,抬头看她,“小姐醒了……”

  武青悠打了个呵欠,慢慢坐起来,看着她道:“这么黑了,也不点个灯,小心眼睛,”说完又看了看天色,“竟然睡了这么久。”

  流绾把衣服针线放到一侧,才起身伺候她起床,“刚刚房里还有点子光,就想凑着再扎两针。”

  武青悠在她伺候下,梳洗完毕,又穿戴整齐。

  “小姐饿了,厨房饭菜还温着的。”

  武青悠摸摸肚子,笑道:“还真饿了,”

  两人正说着,房门就被敲响,流绾给她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才转身去开门,继而听到流绾的声音,“老爷……”

  武承义大步走了进来,见到武青悠,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刚刚听张妈说你不舒服,可是生病了……”

  “没事了,爹爹……”说罢,就挽着武承义的手臂撒娇,“女儿还没吃饭的,饿死了,爹爹吃过了吗?”

  “爹爹刚从宫里出来,还未就食。”说着捏了捏她挺翘的小鼻子。

  “那爹爹陪我吃。”武青悠说完,就吩咐流绾去厨房传菜。

  房中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武承义又道:“过三日兴国公主抵京,皇上会在宫中设宴,你也好生准备准备,到时候要出席。”

  又抬头问道:“爹爹,这兴国公主突然来云国,所谓何事?”

  武承义微微一笑,“兴国想与云国联姻,又宝贝这个女儿,所以就让公主自己过来选驸马。”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么隆重呢,原来是两国要联姻,只是不知道兴国公主最后会看上谁?

  不自禁地脑中浮现两张脸,一张是云祺有些冰冷的脸孔,一张是云谙温柔带笑的脸孔,兴国公主选驸马,他们是皇子,必然首当其冲被公主选择。

  若是有兴国作后台,想要云国的江山岂不容易?云祺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想到此,心中像是被猫抓了一下,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听到武承义的轻唤声,她才恍然回神,这时,流绾也带着下人们开始传菜了。

  武青悠没有让武承义察觉出异样,依旧笑盈盈地,撒娇卖乖地哄得爹爹又多吃了一碗饭,最后武承义半点怀疑也没有,回自己书房去了。

  这一日夜里睡觉极不踏实,梦中总是梦到前世里云祺温柔的脸庞,不管她要求什么,他总是满足,可是转眼间,他又面目狰狞地出现在她面前,厉目瞪着,双手使劲掐着她的脖子对她吼道,“武青悠……你姑母害死了我母妃,我要报仇……这些年来你在后宫横行霸道,我今日一定要废了你,废了你……”

  猛然间,她冷汗直流地坐了起来,大口喘气……

  好半晌,才完全平复下来,也才明白刚刚只是一个梦。

  可梦里的感觉那么真实,真实得让她以为又回到了前世里……

  温柔的祺哥哥,狠辣的祺哥哥,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天边泛着鱼肚白,些微的光亮撒到房间里,武青悠搂着被子呆呆地靠在床上,一坐便是一个时辰,天光已经洒遍整个天地,屋子里也敞亮一片。

  流绾端着水,打着呵欠进屋来时,见到的便是武青悠呆怔着目光看着床顶发呆的模样,她赶紧放下盆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边,急声问道:“小姐,你没事?”

  武青悠散乱的眼光终于慢慢聚焦,“流绾……”

  “小姐,你别吓我”

  武青悠摇了摇头,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没事,只是昨日里睡多了,夜里睡不着,”

  听她这么说,流绾才松了口气,然后说道:“那小姐这会儿起吗?”

  她早没了睡意,闭上眼睛这会儿,她慢慢从前世的回忆中把自己拉扯出来,然后才睁开眼睛,已经清亮一片,转头看着流绾,回道:“起。”

  流绾伺候着她洗漱过后,武青悠仍旧哪儿也没去,用过早膳,便拿着一本书,靠在软榻上读起来。

  流绾没有打搅她,拿着昨日那件没做完的衣裳继续做……

  其间流绾进进出出了几次,武青悠专注地看书,并没在意。

  没多久,流绾又进来了,这次出去,是因为门房有人来传话,说有人求见小姐。

  流绾轻手轻脚地走到武青悠身边,小声道:“小姐,李家的两位小姐想见见你,此刻正在厅里。”

  “李家两位小姐?”武青悠放下书册,念了一遍,才反应过来是谁,于是笑道:“请她们过来。”

  流绾去后,没多久,李秀婉,李秀玲两姐妹很快便随着她进屋来了。

  两姐妹对武青悠态度很亲近,李秀婉进来便道:“青悠,你身子如何了?”李家两姐妹之前得闻她无事,又下过帖子邀请她过府玩耍,但是恰好身子不爽利,于是就回了个信,哪想今日两姐妹便一齐来了。

  武青悠站起身来,笑着道:“没事了,你们怎么来了?我还想过两日去找你们呢。”说完便邀着李秀婉,李秀玲两姐妹坐下,又命流绾上茶上点心。

  李秀玲比李秀婉要小上两岁,长得又娇小,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玉雪可爱。

  “青悠,你这闺房布置得真好看。”刘秀玲睁着圆圆的眼珠四下打量。

  武青悠也随着打量了一圈,这屋子里的一切自她醒来几乎都换过了,可都不是她的主意,而是流绾布置的,于是笑道:“这些都是流绾没事瞎弄的,不过,她比我心灵手巧多了。”

  流绾在一旁布置点心,听到这话,还白了她一眼。

  那两姐妹笑说了一阵,李秀婉突然凑了过头,还压低了声音说道:“青悠,你可知那日之后,庄晓岚和徐莹发生了什么事吗?”

  “哦?他们发生什么事了?”武青悠假作诧异地抬头,不过也的确好奇庄晓岚会如何对待徐莹。

  李秀婉神神秘秘地看了四下一眼,此时流绾带着其他丫头都出了房间,屋中就只剩下三人,李秀玲睁着一双大眼睛,兴奋地盯着姐姐,而李秀婉的声音却越压越低,看起来非常神秘的样子,武青悠看着他们两人,只觉有些好笑,不过也很可爱,并没有出声打扰他们,任她们营造气氛。

  兴许是武青悠反应不够激烈,李秀婉不满地嘟哝了声,“青悠,你怎么不接着问?”

  武青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发现气氛不对,才赶忙收了口,正经地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李秀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说了出来,“庄晓岚在含翠阁奚落了徐莹一番,还当众扇了她两耳光。”

  早知道以庄晓岚的火爆脾气,定然会很快找徐莹算账,徐莹也算是隐忍功夫了得的人,否则明明知道再遇庄晓岚会面临什么,可是她竟然没有避开,这么快就让庄晓岚出了气。

  “青悠,你不惊讶吗?”李秀玲看着武青悠显得有些平静的脸孔问道。

  武青悠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确实很出人意料,他们两人关系那么好,庄晓岚怎么下手这么狠呢?”她故意询问。

  “听王若兰说,那徐家小姐好像得罪了庄晓岚,你也知道庄晓岚的性子,得罪了她原本就没好果子吃,况且还是个庶出小姐,这会子下脸子,以后可难说了……”李秀婉接过话头说道。

  “以后你们见到她,也尽量别招惹她……”除了自己,庄晓岚谁都敢打。

  “我们知道,这庄晓岚性子如此泼辣,我们都有些怕呢,下一次见着她,要远远绕开些才好。”

  李家姐妹在她房中坐了整整一下午,又说了那日她失踪后的情形,还有容妍派人来找寻却无果的事情。

  聊了一下午,三人的感情越发好起来,李秀婉两姐妹更是邀请她空了就去李府坐坐,武青悠欣然同意。

  直到两人离开,武青悠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徐莹被庄晓岚收拾,她固然是高兴的,可是凭徐莹的聪明她如何不知道这几日得避开庄晓岚一些,可她非但没避开,还这么快就撞到了庄晓岚的枪口上……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那日她受尽屈辱后,她平静得几乎不见波澜的面孔,就让她感觉到了不安,眼下这件事也透着诡异,徐莹分明不是这样莽撞的人,若是有图谋,她挨了庄晓岚的打又能做什么?让她解气?

  想了半晌还未想明白,索性不再想,反正今生今世,她不会再轻信徐莹。若是她还敢有什么动作,自己也不介意再给她点苦果子好好尝尝……

  目前就让他们狗咬狗,使劲咬去。

  “小姐……”流绾才送完李秀婉两姐妹出门,这又转回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色,还有些挪揄的味道:“小姐,刚刚我送李家小姐出门,你猜我遇上了谁?”

  “遇上了谁?”武青悠反问。

  “遇上了宫里来的人。”说完,她笑着把一封信交给武青悠,“他说是替他们殿下把这封信交给小姐。”流绾那模样,自是以为这封信是云谙传来的,催促着她打开看。

  笔迹很熟悉,正是云祺所书,待看清纸上的内容,武青悠脸上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复杂。

  流绾见状,小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武青悠把纸张一折,把落款云祺的名字折进了手心,回头对流绾道:“没什么,只是有人听闻我被歹人劫持,写信来问问我是否安好。”云祺信中的确时这么表述的,只是她没想到云祺会知道,她一直以为他现在只是一个不得宠的落魄皇子,可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她表面看到的那样……

  她早该知道云祺不是一个认命的人,哪怕现在落魄,也自有他生存的门道,不会把自己的所有让别人掌控。

  他一向也掩藏的甚好,今日这番动作,事情虽不大,可若落到有心人眼中,恐怕会惹来猜忌,不过转而一想,此事已经过去十余日,他既然敢给自己写信,定然也是铺陈好了的,不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武青悠缓缓把纸张重新折叠起来,轻轻地叹了口气……

  流绾见武青悠这副模样,也没有再出声询问,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还把门给带上了。

  转眼两日就过去了,早上起来便被流绾以及两个丫头伺候着梳洗,着装,因今日赴的是国宴,所以无论是穿着还是发式,都得按照正统的规矩来。

  武青悠一动不动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流绾指挥着两个小丫头在她脸上,头上施为。

  “这里梳紧一点,”流绾指着某一处说道,“对对对,就这样,捏紧。”

  武青悠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只觉得有双手在脸上抹来抹去,她懒洋洋地张了张嘴,“流绾,今日街上热闹吗?”

  流绾手中拿着梳子给她梳理散落的头发,听到她问话,就答道:“小姐早上没出去看,兴国公主的马车进城,士兵夹道,百姓们都围着长街追看呢。”

  “那你看到人了吗?”

  流绾摇了摇头,停下手中动作,“她坐在马车里呢,从我面前过的时候,遮得严严实实的,半点影子都看不到,”说道这里,她顿了顿,“不过……听街坊说起,有人见到兴国公主撩开帘子的,据说那容貌呀啧啧啧……”

  流绾模仿着别人的语气,啧了半晌,才笑道:“总之就是个大美人”

  武青悠听到此话,瞌睡也散尽了,睁着眼睛,微微一笑,“天之骄女,还是个大美人,谁娶到她,可有福气啰。”

  流绾也笑着点头,不时与她搭句话,终于在弄了两个时辰后,她穿着一身绛色的三重罗衣,腰间束着同色金丝挑绣璇纹的腰带,头上梳着双平髻,点缀着几颗白色的绢花,白皙的肌肤因上过妆,把原本的娇俏清新掩盖了几分。

  乍一起身转过头来,三个丫头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平日的武青悠如同一株兰花,清新纯净,此时她并未言笑,平静的目光如水,看起来高贵又清雅,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散发着灼灼光华……

  流绾最先回过神来,“小姐真有富贵像,以后一定平平顺顺,富贵一生。”

  武青悠看着她,微微一笑,可不是……前世她就雍容富贵了一生,只是那一生极为短暂,时间重来,她反倒觉得富贵荣华不那么打紧,重要的是那个人心里能一直装着她,真心相待。

  “时辰不早了,该进宫去了,”武青悠说完,流绾和两个丫头又仔仔细细地检视了一番,流绾才放下心来。

  武青悠准备妥当,走到厅里的时候,武承义已经等了半晌,见她出来,才站起身来,并细细打量了女儿一番,目中有为人父母的骄傲,“我女儿长这么漂亮了。”

  武青悠嗔了他一眼,“爹爹说这话也不害臊,要是让人家听见了,还不笑话……”

  “有什么好笑的?我的女儿本就漂亮……”武承义毫不在意,笑呵呵地说着。

  武青悠慢慢走过去,因为裙摆很长,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

  马车早准备好,就停在门前,武青悠被武承义抱上车,流绾还撑着手臂往里看,并嘱咐道:“小姐走路的时候小心一些,裙摆太长,容易绊脚,可别磕着碰着了。”

  武青悠朝她一笑,“嗯,你放心。”

  说完,流绾才点了点头退到一旁,武青悠放下帘子,转身看向爹爹。武承义正坐在马车当中,双手微曲,扣着膝盖,见武青悠放下帘子,便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来,坐爹爹身边来。”

  武青悠依言,靠了过去,武承义伸出手本想摸一摸女儿的头顶,可是看到她精心梳过的发式,手一转,落到了她肩上,“青悠,爹爹听说前段时间,你遇着了歹人?”

  武青悠没有诧异,那日在场的人那么多,这件事早晚也会人尽皆知,她也早准备好说辞:“是呀,可惜那些歹人都不是你女儿的对手,三五下就被女儿打趴下了。”

  武承义只是随口问及此事,心底倒没有真信,毕竟女儿每日都好好生生地在自己眼前。哪想听她承认,于是脸上的笑容一收,露出几分凝重,“你真遇上了?究竟怎么回事?给爹爹说说。”

  武青悠摇晃着武承义的手臂,撒娇道:“爹爹别急,女儿好生生的,没有收到伤害,”安抚了一下爹爹的情绪,她才接着说道:“那日容小姐邀我去城西的玉莲池赏荷,同行的还有几家小姐,哪想突然出现一群蒙面人,其实他们也就吓唬吓唬人,阵仗大,没有真功夫,所以女儿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自己一点伤都没有。”

  “胡说八道”武承义正了脸,把武青悠从座位上提拉起来,“快给爹看看,究竟伤了没有。”

  “爹爹,真没有……”武青悠笑着,任由武承义把她转了一圈,才又说道:“爹爹,我跟你学了一年多的武功,虽然爹爹以为我是胡闹着玩儿,但是女儿有认真学的,现在三五个等闲人可近不了你女儿的身。”

  “那若是训练有素的的人呢?”武承义想到女儿差点被人伤害,脸色更加黑沉。

  武青悠故意半真半假地说出这些,并不想让爹爹担忧,可是她必须得如此说,爹爹才不会以为她是胡玩,随便教几手功夫,要学就要学好,毕竟爹爹不可能随时护着她,也没有谁能护她一世。

徐莹弄出这件事后,坚定了她要学好武功的决心,这件事也让她相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无用的,徐莹的心机之深,她无法摸透,但是她若足够强大,徐莹在她面前也只不过是跳梁小丑一只  见武承义还在深思,武青悠又加了把火,“爹爹,青悠知道你心疼我,但是……女儿无法一辈子让爹爹守着,所以爹爹,只有自己变得强大,别人才无法欺辱”

  武承义想了半晌,女儿的话的确有理,他终究会早青悠一步离开,无法一辈子守着她。况且青悠很有可能会入宫,深宫似海,即便有他在朝堂撑着,可女儿若是太弱,后宫风云变幻,他的手又如何伸得进去?

所以,女儿的话很对,只有她足够强大了,别人即便有心思,也无法动得了她  “好,从明日起,爹爹亲授你武功,你可别怕苦。”

  武青悠微微扬起嘴角,知道爹爹不会再认为她只是玩玩而已,便会以毕生所学教授于她,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爹爹放心,女儿不怕苦。”

武承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两年来,他亲眼看见女儿的变化,自然知道她是不怕苦的。只是蒙面人的事情,他也会好好查查,毕竟敢动她女儿,就得掂量一下是否有动她的斤两  两人说着话,时间一晃眼就过了,马车很快便驶到了宫门前。

  玄色的宫门大敞,比平日多了不少侍卫,整齐排列在宫墙两侧。

  墙根下则停了长长一串马车,朝臣们带着家眷依次等待在宫门前,等待宫人须验明身份才能通行。

  武青悠与武承义在宫门前下了马车,车夫便驾着马车到另一侧的空地去等候,巧的是,遇上了李家姐妹,互相打过招呼,他们的父亲便走了过来,和武承义聊了起来。

  因为女儿的关系,武承义对李大人也很是客气,李秀婉两姐妹看到此种情形,有些不好意思,武青悠微微一笑,并没在意。

  两姐妹没有感受到武青悠的鄙夷和轻视,心中都重重地松了口气,同时也更加喜欢起这个没有丝毫架子的“第一贵女”来。

  刘秀玲比李秀婉更活泼可爱,此时见着武青悠和颜悦色,也很快拉着她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青悠,你有没有见过那兴国公主?”

  武青悠摇了摇头,“还没见过。”

  “你也没见过啊……”李秀玲有些失望。

  武青悠拍了拍她的脑袋,“等会儿你自己就能见着了,急什么呢?”

李秀玲嘟着红唇,“就是听若兰说,霓裳公主很美,我很好奇嘛”。阅读网  “再美,你没有亲眼看过,你也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啊”武青悠这么笑着一说,李秀玲两姐妹也觉有理,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涌在宫门前,李家两姐妹也看到了不少熟人,纷纷打招呼,只有她几乎没有熟识的人。

  就在这时,前次一起被邀着赏花的徐贞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李家两姐妹一见她,便笑盈盈地拉着武青悠迎了上去。

  “贞姐姐,你也到了。”刘秀玲最先开口。

  徐贞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礼服,比那日所见要漂亮不少,她原本清冷的面孔在见到李家两姐妹时,变得柔和了一些,嘴角微弯,轻“嗯”了一声,最后目光落到武青悠身上,也微微点了点头。

  那日她对自己极为冷淡,武青悠没想她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诧异的同时,也有些心喜,毕竟没有人是喜欢被孤立的,前一世她朋友极少,这一世她却很珍惜每一份友谊,于是也笑着点了点头。

  徐贞下了马车,身后很快也跟着出来了一位雍容的妇人,显然是徐贞的母亲,徐莹的嫡母。

  那妇人下车后,目光一扫,落到武青悠身上,略微点了点头,说道:“这位是武家小姐吗?”

  武青悠不曾想她会认识自己,心中有些吃惊,面上却露出得体的微笑,朝着妇人点了点头,“徐夫人你好,我是武青悠。”

  徐夫人和徐贞慢慢走了过来,笑着看她,“还是在你很小的时候,我见过你一面,估计你都记不得了。”见武青悠一脸茫然,她也不在意,笑着继续道:“你母亲是我闺中密友,只可惜她过世的早,”说着竟执起武青悠的手,“你都长这么大了,跟你母亲真像”

  徐贞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武青悠,曾经有些传闻让她不喜面前这位武小姐,哪怕她是母亲闺蜜的女儿,可是这几次接触下来,她却突然觉得真实的武青悠似乎跟她想象中很不一样。

  武青悠听闻徐夫人的话,也有些诧异,因为爹爹从没给她说起过徐莹的嫡母竟然是母亲的闺蜜。

  一时间,她觉得徐夫人身上有一种亲近感,让她好像找到了母亲的影子。看到她呐呐不言的模样,徐夫人还以为是自己的一番话惹得她伤心了,自责道:“是我不好,害你伤心了。”

  “没有,徐夫人,我只是不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有点诧异。”武青悠解释道。

  徐夫人这才放了心,拉着她的手又拍了几下,“要是你愿意,叫我一声徐姨,你既然认识贞儿,空了就过府来玩。”

  武青悠看了眼徐贞,见她目光不如最初那般疏离,微笑着收回视线落到徐夫人身上,“好的,徐姨。”

  徐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在此时,徐夫人后面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帘子挑开,露出徐子凌那张妖孽的脸孔来,见到武青悠,丹凤眼斜斜一飞,目光很不友善。

  徐子凌挡在马车前,不多时,他身后露出一张跟他极为相似的脸孔,并且奇怪地问道:“二弟,你挡着车门做什么?还不快下去。”

  他身后那张脸虽然跟徐子凌很像,可并没有徐子凌身上那股子邪气……

  徐子凌被他一说,才跳下马车,闲闲散散的模样。因他这一让开,他身后那人也完全露了出来,身量比徐子陵稍矮一点,,同样是丹凤眼,可那人看起来却正经得很,还有股子儒雅之气。

  徐子凌抱着手,随意至极,他身后的男子却走上前来,对着几女稍稍点了点头,便伸手扶着徐夫人,“母亲。”

  徐夫人微笑着看了眼儿子,又转头对武青悠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儿子。”又对着儿子道:“子封,这是武家的小姐。”

  徐子封露出几分儒雅的笑容,“武小姐,”

  这边正说着,徐子凌懒懒散散地双手环胸走了过来,声音也很疏懒,“再不进去,宴席都开了。”

  徐子凌的话刚说完,徐夫人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对武青悠说道:“这是我的二儿子。”

  徐夫人的话刚说完,徐子凌已经走到了几人面前,他接着徐夫人的话道:“武小姐,几日不见,你越发漂亮了,”他语气虽然散漫,可双眼里凝着的一抹恼怒却怎么都散不开,他直直地盯着武青悠,笑嘻嘻地说道。

  徐夫人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认识……”

  一旁,武承义正和李大人说话,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女儿这边瞧,她没想到自己那个一向孤僻的女儿,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言笑晏晏的,心底有些高兴,也刻意没有上前去叫走她。

  而这边,徐夫人的话才刚过完,徐子凌便上前,抱着徐夫人的肩背,笑道:“我和武小姐是旧相识了,母亲不用介绍,赶快进宫,否则皇上会责怪的。”说话间,就搂着徐夫人转身欲往里走。

  徐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才侧转着头对武青悠道:“青悠,你别见怪,他就是这个性子,改日来府里玩啊。”

  武青悠微微笑着,“好的,徐姨。”

  徐子凌和徐子封一左一右,与徐夫人往前走去,徐贞的脚步稍慢一些,往前走了几步,便又停下来,转过头来看着她,“若是得空,就来徐府玩。”说完,也不得武青悠答复,便追上了她哥哥们。

  徐贞重复这番话,是告诉她,自己愿意结交她这个朋友,武青悠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微微一笑。

  李秀婉见他们走了,也赶紧说道:“我们也快进宫去。”

  转头看向爹爹。

  李大人正口若悬河,表情丰富地说着话,爹爹只是面带微笑地应着,见她转头,不知和李大人说了什么,便提步朝这边走过来。

  李秀婉两姐妹赶紧给武承义行礼,同时还叫了声,“武将军。”

  武承义的面孔长得很刚毅,算得上英伟不凡,但是不苟言笑的时候严肃得有些吓人,此时却露出了柔和的微笑,对两姐妹道:“你们既是青悠的朋友,以后就叫我武伯伯。”

  两姐妹受宠若惊,都没想到严肃的武将军笑起来竟然这般慈祥可亲,当即甜甜地叫了两声“武伯伯。”

  武承义笑得更加可亲,

  这时,李大人也走了过来,听见武承义的话,心中暗喜,好好地夸了武青悠一番,在自己两个女儿拉扯半晌袖子后,才终于停住了口,武青悠也暗松口气。

  几人一齐进宫去后,武承义便找了借口脱离了那个李大人,待李家两姐妹跟着自己爹离开后,武青悠才呵呵一笑,“爹爹,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早点走啊?”

  武青悠牵着她,“李大人虽然圆滑了些,但两个女儿还是很乖巧的。”武承义这般答,武青悠却早明白了爹爹肯与李大人交谈半晌,只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想交那两个朋友的原因,心中感动,她往武承义怀里一靠,双手搂着他的腰身,蹭了蹭,声音有些哽咽地唤了声“爹爹。”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爹爹,她要让爹爹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永远和自己在一起。

  武承义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伤心起来,但还是轻拍了她肩背两下,“好好的,怎么哭鼻子了?”

  武青悠抽了一下,忍住眼里的湿意,不让他们夺眶而出,好半晌才控制住情绪,然后缓缓抬头,朝着爹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才没哭呢,我是高兴自己有这么好一个爹爹”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武青悠还未转头,就见爹爹对着来人点头行了一礼,“七殿下。”

  “免礼,将军。”听见这声音,武青悠才快速转过头去,看到的便是云祺一张无甚表情的脸,但触及那双眼睛时,却觉得他所有的情绪都涌到了这双眼睛里。

  “青悠,好久不见,”他对她说。

  武青悠笑着说道:“祺哥哥这会儿怎么在这里?”

  云祺是见着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却没见着她和武将军的身影,特意出来看看的,这会儿听她问起,却是笑着答道:“人太多,有些闷,所以出来走走。”

  武青悠有些话想与云祺说,但碍着爹爹在此,她不好开口,以免让爹爹担心,于是仰起头,对着武承义道:“爹爹,我有些事要与祺哥哥说,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和祺哥哥一齐进去。”

  武承义看了云祺一眼,见他眼观鼻鼻观心,神情泰然,于是点了点头,对武青悠道:“别呆太久,你姑母见你不在,肯定会派人来找的。”

  “嗯,爹爹,我知道了。”

  武承义这才提步离开,临走之前又看了云祺一眼,似乎在审视什么。

  云祺每次感觉到武承义的视线扫来时,全身都是一绷,面上却保持着泰然自若的模样。

  待武承义走远,云祺才觉得绷着的一根弦松了下来。

“祺哥哥,你的信,我收到了……”。阅读网  云祺转过头来,见她一双晶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宛若一颗剔透的宝石……

  她目光如水,柔软而清透,却也不见太过激动或是兴奋。

  云祺眸光微闪,从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他轻轻点了点头,才说道:“过了好些日子才送信给你,也不知道你究竟如何了,得知今要进宫,所以才出来看看。”

  武青悠微笑,“祺哥哥放心,只是虚惊一场。”

  云祺“嗯”了一声,刚刚他一直守在宫门旁,远远地看着她和旁人说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蓬勃的气息,令他几乎移不开眼睛。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甚至于让他觉着她心底在害怕着什么,防范着什么。但这两年多来,他也发觉,每一次见她,似乎她都在成长,一次次褪去身上的天真青涩,即便现在她笑容依然甜美,气质依然清新,可他却从她身上看出了很多不同来,仿若沉淀过许多事情,那双晶亮如宝石的眼睛里,也似汇聚了许许多多的过往,有时候那么一瞥,令他仿若要跌进去……

  武青悠见他出神,小声唤了声“祺哥哥”。见他仍旧没有反应,微觉诧异地抬起手在他面前挥动了几下。

  云祺眼前一花,视线凝聚到眼前白皙柔嫩的小手上,倏尔伸手一抓,那柔软的小手便被他抓在手心。

  她一惊,想抽出来,却不想被他握得更紧。

  脸色微微一红,武青悠转眼四下看了看,才低声道:“祺哥哥,宴席快开始了,我们进去。”

  云祺把她的神情看进了眼里,只觉此时的她才是他认识的武青悠,不是不可捉摸的,不是飘忽不定的,他微微一笑,把她的小手包进手掌心里,轻轻说了声,“走。”

  她也没有再挣扎,只由着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此次是云国皇帝为给兴国公主洗尘所设的国宴,云国皇帝有意与兴国联姻,所以这次的国宴也不仅仅是为一国公主洗尘而已。

  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带着亲眷入宫,同时各命妇,各异姓王也都在受邀之列。皇宫中处处张灯,处处结彩,只是此时天色未黑透,那灯光便只如萤火般微不足道。

  设宴之处在御花园里,此时初秋时分,夜间风凉,是以在周边置了一圈帷幕,武青悠与云祺两人还未走近,便听到隐隐约约的器乐声,悠扬动听。

  再走近一些,便能听到人语声,越来越喧闹。

  从脚下延伸而去的红地毯直达尽头,云国皇帝和皇后正端坐其上,左右两边的台阶上则是各宫嫔妃。而台阶下分作两列席位,左边乃是诸皇子之位,其后便是公主,右边乃是诸大臣,异姓王之位,其后便是其家眷。离云国皇帝越近,身份越高贵。

  武青悠还未踏上红毯,便转头对云祺道:“祺哥哥,此时人太多,我们分开进去。”

  云祺看着她不语,过了半晌才松开握着她的手,“好,你先进去。”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他侧着身子,并未看清他的神情,此时御花园中已经坐满了人,要是再不进去,待会儿更引人注目,于是收回手拢在袖子下交握,“我先进去了。”

  说罢,只听云祺轻轻“嗯”了声,便踏着红毯,往里走去。

  因为晚到,她不得不当着众人给皇上请安,“臣女武青悠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青悠?”正欣赏着舞姿的皇上垂眼看到台阶下一身绛色礼服的小丫头,微微皱着眉,似在思考,过了半晌,虽年近四十却仍旧英威不凡的皇上才露出了一抹笑容,对着地上跪着的小姑娘道:“你就是青悠,来来来,站起来给朕瞧瞧”

  原本武青悠是想跪拜一下就回归爹爹身边去坐着,可没想到皇上会突来兴致,靠着御座近些的人此时也注意到了武青悠,云谙在左列最前面,武承义坐在右列第二位,两人在她刚进来时就看到了她。

  云谙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他也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正经的打扮起来,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武青悠哀叹一声,不情愿地从地上站起来,脸上却不得不露出笑容,朝着御座之上的皇帝甜甜一笑。

  皇帝见她模样虽算不得十分出众,可那笑容却格外讨喜,转头与武皇后说了几句话,武皇后听后,笑着转头看向武青悠,然后才对着皇上点了点头。

  皇帝跟武皇后说完悄悄话,便笑着转头对武承义道:“这就是你那个宝贝女儿呀?藏着掖着的,我看着好,好啊……”说罢,竟大声笑了出来。

  武承义从座位上站起来,眼中划过一抹担忧,但脸上却也挂着笑容,对着上面的皇帝拱手行礼,“皇上见笑了,臣这个女儿平日无礼惯了,就怕惊扰了皇上。”

  “爱卿这话朕不同意,这孩子,我瞧着好”他又重复了一遍,武青悠心中咯噔了一下,此时越来越多的人朝她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太多人看着,她后背濡湿了一片。

  皇上又随口问了她几句,得知她也是东皋的弟子,那神情更加满意,武青悠觉得浑身不是滋味,好半晌后,皇上才开恩,让她回位去了。

  坐到爹爹身后的位置上,她才重重吁了口气,书上说伴君如伴虎,她深以为然,只是这么说上两句话,她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还不知道这皇帝究竟打的什么注意,总觉得他的目光另有深意……

  自坐回席位上后,武青悠就没有再四处张望,只乖乖地原地,也不抬眼四处张望。

  可她不望,却有人看她,院子里四个方位四道视线,纷纷落到她所在的位置。

  其一是云谙,其二是云祺,两人都因为武青悠御前绕了一圈而蜷紧了手掌,并非是担心武青悠触怒圣颜,而是害怕父皇会兴起指婚,若是把她指给了其他人,除非他,他做皇帝,否则圣旨一下,她就注定是别人的妻了。

  另两道却是庄晓岚和徐子凌,两人眼里迸射的光芒都非友善,庄晓岚对她更多的是嫉恨,而徐子凌,那一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可也因此对武青悠的感觉更加复杂,想要毁灭,又觉得若是毁了又可惜了些,心里十分复杂。

  这四道视线时而交错,时而汇聚,总之一直都凝聚在武青悠身上,另还有何坤,自武青悠从御座前回位后,便没有再看她一眼。

  武青悠自顾自地低头,并没有发觉这么多道视线在自己身上,她眉头时而颦,时而展……

  就在此时,有太监唱喏道:“兴国霓裳公主觐见……”

  随着那声奸细嘹亮的声音响过之后,御花园里顿时安静下来,纷纷转头朝红毯尽头看去。

  一个纤细的人影缓缓慢慢地走了过来,却因为隔得甚远,看不仔细。武青悠对她也颇好奇,是以仰着脖子,使劲往前看,殊不知她这摸样落到云祺,云谙,以及恰好收回视线不小心扫过武青悠身上的何坤三人眼里,却不约而同地勾了勾嘴角。

  人影越来越大,可以瞧见她穿着一身茜色的薄纱长裙,裙摆拖曳在地上,随着她的摆动,如波纹浮漾。上身也是正统的礼服,与云国却又不同,外裳袖短,领高,蓝底金丝绣制的牡丹图案,此时走得近了,武青悠也看清了她的模样,眉似远黛,眼似含波,嘴唇小巧樱红一点。

果然是个美人  武青悠情不自禁地在心底赞了一声,目光还呆呆地落在霓裳公主身上。

  霓裳步伐缓慢,身姿娉婷,身后还跟着四个面容姣好,身姿楚楚的侍女。只是这些姿色不俗的侍女到了她身边,就成了不起眼的小野花。

  霓裳目不斜视,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依然从容不迫,如闲亭赏花般,闲适而美态……

  “霓裳拜见皇上,皇上万安……”霓裳的声音也如水般柔软,让人听来不由心神一荡。

  武青悠前后两世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了,可是见到霓裳公主,还是失态了一回,霓裳的美似与任何人都不同,让人一见便会在心底形成一种独特的痕迹,她是个女人,见到她就感觉如此强烈,若是男人……

  想到此,她突然收回视线朝云祺看去,却恰恰对上他的目光。他微微含笑的模样,让武青悠一惊,她没想到云祺会在这时候看着自己。

  即便隔得有些远,那笑容看不真切,可她却仿佛能听到他有些压抑的笑音。

  武青悠真要转回视线,突然感觉某个方向还有人在看着自己,她倏地转头,却对上云谙的目光,云谙没有笑,见她转头,他却很快转开了视线。

  武青悠微微一愣,很快也转开了视线。只是云祺随着武青悠突然转头也看到了云谙的目光,他脸色微变,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两分。

而御座之前,皇上仔细打量了霓裳公主一遍,照理慰问了兴国皇帝一番,才在台阶上赐了座,以显示兴国公主乃上宾。阅读网  兴国公主坐下后,宴席才正式开始。

  武青悠坐在下面,看着场中舞姬卖力地表演,场中众人各说各的,爹爹也与旁边的两位大人在谈话,她百无聊赖中,又转头去看坐上离她不远处的霓裳公主。

  此时她正与姑母以及其他嫔妃说话,只见得到她小半个侧脸,笑起来丝毫不扭捏,脑袋时而轻摇。

  玉盘盛着珍馐被鱼贯而入的宫人捧在手中,依次轻放在各人的面前。

  待菜肴摆好,皇上率先动过筷,园中其他人才跟着动筷。

  她还真有些饿了,也顾不得再看美人,握着筷子吃起来,一面吃一面抬头欣赏歌舞。

  就在此时,那端坐在上的霓裳公主突然站起身来,对着正中上座的皇上盈盈一拜,“霓裳愿为皇上献舞一支,祝云国繁荣昌隆,国泰民安”

  云帝笑着点头,“好一个繁荣昌隆,国泰民安,”说着转头指着众大臣,“诸爱卿与朕一起欣赏……”

  霓裳微笑着站起身来,身后的四个侍女也同时往前迈一步,几下便褪去了她外面罩着的那件蓝底金丝绣牡丹的礼服,露出里面一身茜色的长裙,裙摆曳地,随着她步伐款款而动,裙身没有多余的点缀,剪裁却非常好,衣料质地非常柔软,把霓裳完美的身姿衬得楚楚动人。

  她美丽的嘴角勾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缓缓走到席位正中,舞姬纷纷退开,只余她一人立在场中。

  那四个随身的侍女却从腰间各摸出一件乐器,埙,笛,箫,还有一面小鼓……

  鼓点最先响起,紧接着埙,笛,箫纷纷加入旋律中,四种乐器,四种曲调,却分外协调。

  待四种乐调完美地契合在一起的刹那,霓裳猛然间挥出长长的水袖,紧接着腰身一旋,水袖在空中拉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以她为中心,绕了一圈。

  旋律由轻变急,她迈动着长腿,裙摆竟没有丝毫束缚,反倒流水般包裹着她的躯体,摆出各种曼妙的姿态。

  这么一舞,武青悠也看出了霓裳公主有些轻功的底子在,否则寻常一跳是跳不到这么高的。

  旋律越来越急,她在空中摆动得越来越快,水袖翻飞,如九天玄女一般飘飘临世。原本震惊于她美貌的人们,此时又完全被她的舞姿所折服。

  武青悠心中也震撼莫名,早闻霓裳公主天资聪颖,才学自不必细究,如今得见真人,不仅容貌出众,舞姿更是难得一见,就武青悠前后两世而言,也没有见过一人能比得上霓裳公主的。

  惹得她不禁自嘲,好歹重活了一世,可想想,自己除了看了些书,学了点武功,什么成绩也没有……不过很快便又释然,毕竟如霓裳这样天资的人,万里难寻一二。

  想到此,她目光又朝云祺转去,见他正专注地欣赏舞蹈,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可她心里还是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堵堵的,闷得慌。

  再看云谙,以及其他人,所有人的视线此刻都凝聚在舞动的霓裳身上,她身上好似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不自觉地吸引着所有人得目光。

  曲调舒缓下来,她的动作也跟着柔曼了几分,在她身上完全体现了女性的柔和美,袅袅婷婷,美不胜收。只是这舒缓的动作不过持续了片刻,猛然间,曲调又陡然一拔,霓裳脸上散发着自信笃定的笑容,双手水袖齐飞,在空中划出两条平行着的波形,继而身姿拔地,水袖漫天。

  一圈,两圈……五圈……直直持续了九圈,她才轻飘飘地落到地面。

  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赞叹惊艳。云帝更是当先鼓起掌来,“霓裳公主果然才冠当世,这支舞也与朕所见截然不同,妙啊实在是妙”

  霓裳微微一笑,气息略有些急促,“皇上谬赞了,霓裳当不得才冠当世。”

  云帝正高兴,只笑着摆了摆手,武皇后也接过话头道:“本宫也是第一次见如此美妙的舞姿,公主不必自谦。”说着,给身边的宫人递了个眼色,那宫人轻点了下头,便走下台阶去扶霓裳。

  “公主累了,先上来歇息一会儿。”

  霓裳点了点头,在那宫人搀扶下走上了台阶,坐回原位,四个侍女也收回乐器站回她身后,垂眼伺立一旁,显得很有规矩。

  她坐下后,武青悠便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吃菜,哪想就在此时,斜前方的霓裳公主竟然开口说道:“皇上,听闻先生在云国又收了一个女弟子,不知道我这位师妹今日可有来此?”

  听闻此话,云帝的目光很快落到武青悠身上,脸上的笑容不减,说道:“东皋先生的这位女弟子算起来也是朕的侄女,”说话间,已经伸出手对着武青悠所在的位置招了招,“青悠,过来。”

  随着他话音落地,霓裳的目光也很快捕捉到她的位置,因为两人本就隔得不远,又是第一次正面对上她的目光,是以这一次她感受十分真切。

  她微微一怔,霓裳的目光看似温和,实际上却如一柄软剑,带着几分犀利。

  她敛了容,从席位上站起来,收回与霓裳对视的目光,缓缓走到正中的台阶前,先跪地行了一礼。

  “平身,”云帝笑着平身后,又接着说道:“你们既然同出一门,认识一番也是好的。”

  转过头,微笑着对霓裳行了一礼,“公主。”

  霓裳也站起了身,微笑着打量武青悠,面前之人没有太过出众的地方,可刚刚与在自己对视的时候,她表现得很从容,似乎与先前的传闻又有几分不同。

  “既然你我都是师从先生,你叫我一声师姐。”

  武青悠依言唤了一声,其实她对霓裳公主也很好奇,本想抬头好生再打量打量,可发觉对方的目光也一直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若她再抬头对看,岂不是显得很奇怪,于是她微垂着眼睛,先由着她看。

(大家对最近的章节有没有什么看法呀?可以在书评区说一说)。阅读网  过了良久,霓裳终于收回了目光,武青悠吁了口气,抬起头来,却见霓裳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转开了视线,那笑容看起来温和有礼,却带着几分疏离,似是不欲与她说话。

  云帝此时也没有再注意这边,而是和身边的李贵妃说起话来,武青悠站在台阶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当她踟蹰时,武皇后的视线扫了过来,同时对她招了招手,“青悠,到本宫身边来坐。”

  武青悠心神顿时一松,笑盈盈地迈步走上台阶,落座于武皇后身边。

  照样是询问了一番前些日子她所遭遇的事情,武青悠也仍然说是虚惊一场,武皇后便放下心来,后又小声说道:“青悠,上次姑母给你说的事情你可有好生想过?”

  她一愣,随即想起姑母问她是否喜欢云祺的事情,只是事情过去,她也便放了下来,殊不知姑母会在此时再问。

  见她不答,武皇后目光微敛,在桌子下握住她的手,拍了拍,“霓裳公主此来是为联姻,你若不跟姑母通口气儿,到时候你心上之人成了她的驸马,看有你哭的”其实武皇后仍旧在探她的口风,她现在是碗碗水都端平了,不敢在任何人身上下过多筹码,而她要扶植的人也必须得娶她当做亲身女儿来疼爱的青悠为后。

  在权利争夺中,她同样也想让侄女幸福,不像她一般,一生除了权利,再无半点快乐可言。

  园中乐声悠扬,气氛也格外融融,武青悠转头看向自己的姑母,也明白她的一番心思,到现在她心中虽仍旧爱着云祺,但是那种爱已经不是什么都能舍下,在心底,她也想要相等的爱,相等的回报。

她对着姑母摇了摇头,“姑母,我知道你关心我,想让我幸福,但是……”她的目光往台阶下飘去,云祺正与旁边的皇子低头说话,并没有感觉到她的视线。她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有些事情强求不得,还是顺其发展。”随着年龄渐长,她也不如当初一般执着,有些事顺其自然比自己强迫而来的要好。况且现在说这些尚早,她才虚岁十三,将来的那件大事是否会按照历史毫无偏差的发生,她不知道,所以……一切还得等那件事后,才能做决定  武皇后听她这么说,脸色不大好看,声音也冷了两分,“你是本宫的侄女,什么强求不得?只要你有心喜欢,本宫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霓裳公主把人抢了去。”

  “姑母……”武青悠见她生气,伸出双手,抱着武皇后的手臂,摇了摇,试图消解了她的怒气。

  武皇后转头瞪了她一眼,虽面上仍有恼怒之色,可也没有推开她,只由着她抱着自己的手臂。

  武青悠笑嘻嘻的模样落到对面的霓裳眼中,略觉诧异,忽然觉得这个师妹与传言相差甚多,甚至连她都看不透彻。

  宴席还在继续,武青悠中途找了个借口出去换换气,其实是想避开那些有意无意落到她身上打量的视线,虽然她一直垂眸安坐,可那些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她很快就感觉到了。

  当然除了熟悉的几人外,还有一些朝中重臣以及他们的夫人在打量她,毕竟武青悠乃武氏唯一嫡女,过两年就要及笄,不早早定下说不定就被别家抢去了,况且最近还听闻这武家小姐竟然入了东皋先生的门下,可见才识也是出众的。

  只有那些少数心机城府深沉的人明白,有云帝在,他不容许武家再出一位皇后,但有武皇后在,一切如何还难说……

  武青悠摆脱那些打量的视线,一个人独自在灯火敞亮的园子里散步,其实这里离宴席的地方并不远,乐声还时隐时现地响在耳边,身边也有宫人时而出没。

  如今她身量稍高了一些,穿着绛色礼服,身姿婀娜,也初见少女的身段。

  晚风吹拂,香气袅袅不绝,夜里果然比百日里寒凉了不少,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绕着花径走了一圈,宫人越渐稀少。

  她出来半晌,估摸着时间,觉着差不多快散席了,才慢慢踱着步子准备回去。

  突然地,前面一个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光线,武青悠微微抬头,一眼便瞧见那双狭长的丹凤眼。

  徐子凌哼笑一声,“武小姐独自一人是赏花还是赏月呢?”

  上次的事情后,武青悠分明警告过他,她讨厌他若他不主动招惹她,她也不会记下那日的仇,可这人偏偏还要在她面前出现。

  冷冷地看他一眼,侧身便欲从他身边走开。

  徐子凌猛地伸出一手,将她拉住,因为裙摆太长,她走路一直都小心翼翼,被他一拉,顿时一脚踩在裙摆上,身体失衡,蓦地朝旁边倒去。

  武青悠惊呼一声,却在下一瞬,被徐子凌拉进了怀里,灯火下,他脸上的表情似有些愤怒,却也没说话,使劲地拉着她的手臂,像在泄愤一般。

  吃痛之下,她挣扎起来,“徐子凌,放开我”受过上一次的教训,徐子凌紧紧地束缚住她,那模样就像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以至于她的武功一时发挥不了,只被他蛮力地扭扯住了。

  “怎么?这会儿跟我说话了?”徐子凌嘴角一挑,可那模样并不像笑,反倒带着几分冷意。

  武青悠挣脱不得,抬头看着高了她整整一个脑袋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徐子凌,若是你聪明的话,自当知晓从此见面绕着我走,上次的事我没找你报复,你竟然还敢如此对我?”

  徐子凌听了她的话,非但不怕,笑容还更深了两分,也更瘆人了,“好啊你来报复我,我也想看看你要如何报复我?”说完,竟是勾下脑袋,在她嫩白的脸上嗅了一下,唇也堪堪划过脸侧。

  那触碰令她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顿时更加奋力挣扎起来,“徐子凌,你个小人,放开我,你放开我……”

  徐子凌没有放开她,只是抬起了头,笑着看她挣扎。

  挣扎半晌,武青悠没有挣脱,也知道力量悬殊下,如此作为无法令她脱离这个恶魔。

  于是渐渐冷静下来,不再挣扎。

  徐子凌见她突地不再挣扎,正好奇间,却见她抬起头来,一双清亮的眼中似有水波在流淌,令他的心突然跳动了一下,他脸色却更加冷沉地看着她,“怎么不挣了?”

  武青悠平静地看着他,“这里是皇宫,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宫人发现我在此,我劝你现在放开我离开此处,否则被宫人发现,我姑母追究下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好啊……不如我们等着看看。”他笑得像极了恶魔,一次次在她手中失败吃瘪,让他蕴了一肚子的气,好不容易有机会捉弄她一下,他怎能放过。

  武青悠见他如此说,心中虽然愤怒,身体却没有再抗争,因为她说的是实话,她唯一要忍受的就是此时被他似搂似抱地捆在怀里。

  就在此时,宁静的御花园里突然响起了那熟悉的流水溅玉般的声音,“青悠?”他这一声似询问,却带了一层薄薄的怒气。

  武青悠侧头往旁边看去,见云谙独自一人站在道路旁,明亮的灯火照着他俊逸无双的面孔,也清晰照见了他不可名状的怒气。

  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到武青悠身上,而是直直地对上徐子凌的目光,“放开她”

  徐子凌见来人是云帝最宠爱的九皇子,眸光微微一闪,然后才缓缓慢慢地松开了手。

  武青悠一得自由,立马朝云谙跑去,待站在他身边后,才觉得心里一松。

  云谙见她无恙,才又转头瞪向徐子凌,“你是何人?”

  徐子凌依旧面带笑容,似是不惧怕任何事一般,懒懒地对着云谙行了一礼,“徐子凌见过靖王殿下。”

  云谙听他说完,没有再继续看他,而是转过头来低声问着武青悠,“你有没有事?”

  武青悠摇了摇头,她和徐子凌之间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况且她也不想麻烦云谙,于是说道:“无事,我们走。”

  云谙再转头看了一眼徐子凌,徐子凌也正好抬起头来,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触,徐子凌面上依旧懒懒散散,可双眼里却亮得惊人。

  云谙一向温和的碧色眼珠里,也如挟了惊雷。

  那短短的一触,徐子凌便转开了头,云谙也低下头,面色温柔地看着武青悠,轻轻说了句,“走。”

  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快步离开此处。

  “师兄,谢谢你”待走得远了,武青悠才对云谙说道。

  云谙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一向温柔的脸孔此时看起来神情有些复杂,也有些她不能理解的东西在,“青悠,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却带着一种试探。

  武青悠一愣,继而说道:“好的,师兄,”

听她如此说,他面色一缓,继而说道:“那你可有话对我说?”。阅读网  武青悠不解地抬头看他,见那双异常灼亮的眼珠盯着自己,她匆忙间转开了头,回答道:“师兄,我没事的,出来太久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否则爹爹和姑母会担心。”

  她这话说完,便侧身朝前走去,没有见到云谙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继而碧色的眼眸也暗淡了几分。

  回到席位的时候,云帝和武皇后已经离开,偌大的花园里,空空落落的席位不少,却只有爹爹安坐在小案后,似在等她。

  云谙停住脚步,对着她道:“你去。”

  便与之告辞先行了。云谙没有上前,而是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越走越远,他才轻叹一声,转身欲走,却在转身的刹那,见到了身后负手而立的云祺。

  他目光清凌凌的,直盯着云谙,什么话也未说。

  云谙也只是点了点头,唤了声,“七哥,”没有多言从他身边绕着走开。

  两人错身的刹那,云祺才收回目光投向远处。

已经走到武承义身边的武青悠,此时正如小鸟一般靠在爹爹的怀里,脸上笑容纯净如兰,让人一见便会心生怜爱。可是云祺脸上半分笑意都无,黑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因为他刚刚出去找她时,见她和云谙相携而来,那画面竟该死的和谐  在知晓自己的心意后,他便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到她,可是他也未曾想过,自己那个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九弟竟然也对她生了情愫,若对手是其他人,他半丝也不惧,可若是他,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恐怕……

  他握紧了拳头,好容易才收回思绪,然后一步步,坚定地朝前走去。

  而武青悠走到武承义身边后,武承义便拉下了脸看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见爹爹生气,便撒着娇蹿到了爹爹的怀里,笑嘻嘻地说:“刚刚不小心走远了些,问了宫人才寻回来的。”

  武承义脸色还未松,沉着脸道:“既然要出去走走,为何不带个宫人一道?”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乱走了,别生青悠的气好吗?”说着就往武承义怀里蹭了蹭。

  武承义强板着的脸孔闪过一丝无奈,揉了揉她的额头,“每次做错事都跟爹爹撒娇,以后嫁了人,你夫君还能像爹爹一样宠着你?”

  提到这个,武青悠脸色微变了下,然后很快又继续笑着道:“要是没有爹爹这般宠我,那女儿就不嫁了”

  “你呀”武承义摇着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直在旁等候的兰芸此时才开口说道:“既然小姐已回来,那兰芸便也该回去给娘娘回话了。”

  武青悠这时也注意到了兰芸,笑着道:“劳烦兰姑姑了。”

  兰芸行了一礼,“小姐客气了,兰芸告退。”

  武承义也点了点头后,兰芸才离开。

  云祺走得近了,也听到了几人的对话,武青悠那句“要是没有爹爹这般宠我,那女儿就不嫁了”也落入了他耳中,她话语虽天真娇憨,可云祺却觉得,这恐怕是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周围来来往往的宫人和重臣众多,两父女也未发觉云祺的存在。

  他嘴角微微一弯,又才迈着步子朝前走去。

  武青悠还未发觉他的出现,武承义却已经看到可他,当先朝着他行了一礼,“七殿下。”

  “将军免礼。”他轻抬了下手臂,目光缓缓落到武青悠身上,继而说道:“刚刚见你不在,就出去找了一圈,见你回来就好了。”

  武青悠看着他俊朗的脸孔浮漾着一种类似温柔得东西,看得她心神一颤,立马垂头回道:“刚刚走远了些,不想就回来晚了。”

  云祺眸光微闪,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什么变化,“无事就好,”

  说完这句后,便没有主动与她交谈,反与武承义交谈起来。

  两人在前面边走边聊,武青悠在后面亦步亦趋,一直到他们上了马车,云祺才止了脚步,目送他们离开。

  马车越驶越远,武青悠透过帘缝,看到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却站在宫门前一动不动,最后留下一个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还在看什么?”爹爹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她脸色微微一红,转过头来,说道:“没什么。”

  武承义的语调微扬,“爹爹怎么瞧着你一直看着七殿下?”

  “爹爹……”武青悠羞恼地唤了一声。

  “好了,好了,爹爹不说了,你喜欢也罢,讨厌也罢,爹爹都不说了。”武承义假作不再理睬,眼睛却含笑着看向她。

  武青悠却突然把小身子往他怀里一靠,“爹爹,不管我喜欢谁,但我以后嫁的人一定要孝顺爹爹,还要像爹爹一样疼爱女儿。”这两年来,她心中压了不少事,而她最在意的一点就是云祺是否真的害死了爹爹?可是这件事如何能求证?

  她并没有亲眼所见,前一世她虽然与云祺夫妻多年,但说到底,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他。所以这一世,她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看……

  “傻丫头,”武承义心中一暖,把女儿搂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哄拍着她的背,“爹爹只要你幸福就好了。”

  国宴之后,云帝下旨,令各家未婚的子弟纷纷拜见霓裳公主,以供公主挑选驸马,包括云帝的十数个儿子,也都纷纷邀请霓裳公主游玩云国各大名胜。

  一转眼,上青峰山学习的日子又到了,天气转凉,武青悠穿着两件单衣,同流绾坐着马车往青峰山而去。

  先是回了朗清院放下行李,然后去清心苑给先生请安,可是到了清心苑中,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霓裳公主。

  东皋今日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不错,一身青灰色的长袍穿在身上,盘膝坐在地上,膝上放了把琴,手指随意地拨弄成曲,一面弹一面还与旁边的霓裳说话。

  武青悠进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霓裳也笑盈盈地说着话,听到声响,才转头看她,脸上的笑容却多了种别样的味道。

  东皋也看到了她,停下拨弄琴弦的手,笑着对她招了招手,“青悠过来,这是兴国公主,也是你的师姐。”

  武青悠微笑着走到房间里,对着霓裳屈膝行了一礼,“师姐好。”

  霓裳却转过头笑着对东皋道:“先生,我早见过这位师妹了。”

  霓裳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先生,刚刚这一曲格调高远,风格似乎与平日听过的曲子略有不同……”

  东皋听到霓裳一语道破他近日创出新曲的特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为师一年前,曾路经西方的一个民族,他们的乐器与我们不同,节奏多是欢快蓬勃的,为师受到感染,便加入了他们的民族特色,创得这一曲子。”

  “原来如此……那西方民族在什么地方?霓裳也想去看看。”

  东皋笑了一声,端起凭几上一杯酒,轻啜了一口,然后才道:“就在西方临海的地方,若是有机会,四处走走增长见识,比书本上看来的死东西要好。”

  “霓裳也这么觉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完全忘记了武青悠的存在。

  她站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霓裳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

  霓裳很会说话,且见识也的确很广,与先生天南地北地聊着,若是换做她,她定然无法与先生交谈得如此深,如此广……

  两人聊了半晌,东皋终于发觉武青悠还在,把琴从膝盖上取下来放到一边,站起来道:“你先回朗月斋去,好好看书,你师姐学识渊博,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她。”

  “是,先生。”武青悠恭谨地回了一声,心里却没作此打算。因为国宴那次和今日,她都感觉到了霓裳对她的不友善,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她觉得还是离这位公主远点较好。

  霓裳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着道:“霓裳不才,先生谬赞了,不过,师妹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我探讨探讨。”

  武青悠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对她道:“好的,师姐。”

  从清心苑离开,武青悠走了一截,又回头看了一眼,撇着嘴呼了口气,才快步离开。

  朗月斋里,云谙和何坤也早到了。

  武青悠一见云谙,便笑道:“师兄,霓裳公主在清心苑,你要不要过去见见?”

  云谙长眉轻蹙,“我见她做什么?”

  武青悠原本是想逗一逗他,自己也开开心,哪想平日随和的他表情竟然这么正经,于是摆了摆手,“算了,当我没说过。”

  云谙看着武青悠笑嘻嘻的模样,又想起昨夜母妃与他说的那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整整一上午,一个字竟然也未看进去。

  到得中午的时候,云谙突然收拾好东西,对着何坤和武青悠道:“我这两日有些事,暂时回宫去了。”

  何坤没问为什么只是看着他点了点头。

武青悠也没问为什么,毕竟自己的事都没有对他坦承。阅读网  “谙儿,你父皇让我问你霓裳公主可是去过青峰山看望东皋先生了?”才回宫的云谙就被李贵妃叫了过来,并屏退了下人,空旷的大殿里,就只剩母子俩。

  云谙点了点头,“嗯,今日去过。”

  李贵妃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把儿子拉到身边坐下,然后才轻言细语地道:“谙儿,母妃知道昨日那番话你听了不喜,可是你要知道,云国的将来是属于你的,你必须得听父皇的安排。”

  “母妃……”云谙打断她的话,“父皇子嗣众多,将来的事做不得准”

  李贵妃平日看起来都很温柔,此时凝了眉,也只是多了几分严肃,“你也知道未来的事做不得准,若是你不按你父皇的要求做,你以后……”

  “父皇的江山牢固,也只会传给他觉得合适的儿子,即便我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也未必能让母妃你满意”

  “你究竟要母妃怎么说你才听?”李贵妃声音拔高了几分,显然生了气。

  “是儿臣不孝,可是……儿臣不想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云谙半垂着眉,不敢去看母妃气愤伤心的表情。

  李贵妃气得纤指微颤,“那你是不是还要说,这个江山也不是你想要的,你也不要?”李贵妃说完这句,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继续说道:“若是如此,那你连母妃也一块不要了。”

  “母妃……”云谙皱紧了眉,音调有些不稳。

  李贵妃终究无法见自己儿子难过,心里虽然气,还是苦口婆心地劝导:“你怎么这么傻?若是你现在如了你父皇的愿娶了兴国公主,将来得了这云国天下,你喜欢谁,想娶谁还不是由了你说了算。”

  云谙摇了摇头,柔和的面孔冷沉似水,“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你非得让母妃气死,你才安心吗?”李贵妃急喘了两口气,便一手捂着头,一手摆了两摆,“你既然不愿,母妃也强迫不得你,你走罢……”李贵妃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一向听话的儿子动摇。

  可是这一次,儿子却没有如她的愿,只是站起来,说了声,“母妃,你太高看你儿子了,先不说云国贵族子弟,就是其他几个兄弟,儿臣也未必能赢……”做母亲的了解儿子,做儿子的也同样了解母亲,云谙不想让母妃伤心难过,只能委婉地表明,即使母妃强迫他去见兴国公主,那最后成不成,也怪不到自己身上来。

李贵妃如何不知道儿子打的什么注意,可见儿子就像吃了称砣铁了心一般,油盐不进,可毕竟是儿子让了一步,况且她相信自己的儿子只要邀请霓裳公主,那么事情就成了一大半,她生的儿子,她有那个自信  她冷静了半晌,方才妥协一般地说道:“那好,母妃暂且信你,不过明日,你必须去见兴国公主”

  云谙既然做出了这个让步,也有自己的应对之法,于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母妃放心,儿臣明日就去见她。”

  而同一时间,香荷宫内,王美人也与李贵妃说过类似的话。可不同的是,王美人柔弱惯了,只是问儿子的意见。

  云祺却安慰她道:“母妃想多了,有九弟在,兴国公主看不到我。”

  “哎……”王美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你实话告诉母妃,你究竟想不想娶这位公主?”

  云祺微微一笑,“母妃,以前你不是想让我娶青悠吗?”

  “青悠虽好,可是……”可是也未必嫁给自己的儿子啊,武皇后虽然给过话,但最后做主的不还是皇上?

  云祺拉着母妃的手,摇了摇头,“儿子也决定要娶青悠为妃的,所以关于兴国公主,母妃也别想多了。”

  王美人听他如此说,脸上表情有些复杂,终是点了点头,“可是青悠也未必能嫁你呀……”

  “儿子会努力”

  云谙走后,武青悠一直在朗月斋里看书,中间偶尔看累了会抬头看一眼何坤,见他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因任何事情分心,不由疑惑,皇上不是下旨让所有未婚的贵族子弟与霓裳见面,其实说是见面,还不是鼓励大家邀请霓裳去游玩。

  可是何公子似乎一点想法也没有,不仅不遵圣旨,更是安然自若。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武青悠的目光,何坤抬起头来,平静地看向她,武青悠回神,尴尬地想要转开,却听何坤的声音在空寂的藏书室里响起,“你在看什么?”

  她不敢看他,只胡乱地摆了几下手,“没……没什么,师兄,我,我看完了,先走了。”

  看着她似落荒而逃的背影,何坤常年无甚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很浅的笑容,然后才又低头看书。

  武青悠走出朗月斋,院子里与云谙一起栽种的树苗又蹿高了一大截,她一手抱着书册,一手轻轻抚着那些她亲手种下的小树枝,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她也未急着上去,而是在院里散起步来。

  朗月斋里比起最初来,似乎多了几分暖意,光秃秃的院子也都被争先恐后长出的小树枝掩盖了,显得颇热闹……

  正绕着朗月斋走了一圈,就听院门突然嘎吱一声响起,武青悠转头看去,却见不久前才见过面的霓裳公主缓缓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那四个美婢。

  她也见到了武青悠,嘴角缓缓地扬起一丝弧度,“真巧呀”

  心说你专门走到此处来,竟然还巧……

  霓裳缓缓走近,她的目光落到武青悠脸上,似在细细打量。

  那种感觉又来了……武青悠不适地皱了皱眉,每次霓裳看她的目光都看似温和实则犀利。

  她皱眉的样子被霓裳看在了眼里,后者笑着勾了勾嘴角,“师妹可是不舒服?”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武青悠面不改色地说着谎。

  霓裳也无意深究,转过话题又道:“不知两位师兄可在?”

  武青悠拨了一下小树枝,说道:“二师兄回宫去了,大师兄正在藏书室看书。”

  “哦,”霓裳点头表示知道了,可她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一步步地朝武青悠走近。

  “听说师妹是连着在先生门外跪了几天,才被先生收为徒的,可是真?”她笑盈盈的样子,似乎问的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可是武青悠听得此话,心里却有几分不喜,若非故意,谁会这般问问题。

  于是说道:“公主既然知道了,何必多问。”

  “我也只是想确认一下,不曾想过先生竟然不看学生资质,只凭一跪便收了为徒,可知这先例一开,今后不知多少人效仿师妹,我又要多出多少师妹来”霓裳还是面带笑容的说着,仿佛她说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知是生来少根筋,还是存心奚落她。

  若是以往,武青悠或许会有些胆怯害怕,或者还会忍让,可是如今的她都那样对付过徐莹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况且她明知道霓裳来者不善,她更不会傻乎乎地跟她交好。

  “这事应该先生担心才是……”

  霓裳漂亮的凤眼微微一弯,与之几番话对答下来,发现自己虽然说得高明,不带半点火气,可对方答得更是高明,一个个地太极推回来,不落半点下风。

  她稍稍收了些轻视之心,也拨弄了一下旁边的树枝,说道:“你可知,先生收入门下的女弟子一共有多少?”

  经过上次,武青悠已经专门打听过,先生在各国一共收了十数名弟子,唯有云国收得最多,其他各国最多也不超过两人,而女子,更是除了霓裳公主外,另有图门国第一祭祀的女儿,传说中三岁能赋诗,七岁能成章,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总而言之,先生的每一位弟子都才华出众,资质万里无一,唯有她武青悠,乃是中等之资。

  可是这些是她能选择的吗?难道就因为这些原因,所以霓裳公主才轻视她,甚至于厌恶……

  想到此,武青悠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霓裳,“公主如何知道先生按什么标准收弟子?先生有告诉过你吗?”

  霓裳秀眉一皱,“你什么意思?”

  武青悠轻轻一笑,“既然先生没有告诉过你,你凭什么认为先生就是按你所述的要求来收的弟子?我记得先生说过,他收弟子要求的第一点,便是人品,若是因为对方资质不如自己,便轻视,甚至于出言讥诮,那么她的品在何处?容人之量又在何处?况且在还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便轻易地否定了这个人,你觉得她算是智者吗?既无容忍之量,也不是智者,那么她配得上先生弟子的称号吗?”

  霓裳的脸色瞬间发白,指着武青悠的手颤个不停,显是气得不轻,可是不过片刻,她收回了手,又笑了起来,目光中轻视少了几分,可是敌意却浓了几分,“看来,还真是我小看了你”

  武青悠说完这些,也算出了一小口气,也不欲与她纠缠,于是屈膝行了一礼,“若是公主无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霓裳回复,便转身离开。

  “慢着”

(嘿嘿又看到粉红了,再次谢谢大家的订阅和粉红,爱你们)。阅读网  武青悠脚步微微一顿,“公主还有事吗?”

  “今的一番话虽说得好听,不过配不配得上作先生的弟子,还得另说,不如我们打个赌?”

  “我为什么要赌,不管配不配,你我都已经是先生的弟子了,就如我觉得你不配,可你就不是先生的弟子了吗?”既然得罪了,武青悠也不忌讳,大胆地反驳回去。对方虽然是公主,可她的身份也摆着的,不是谁想动就能动得了她。况且她相信,这点子小事,她公主大人也不会上升到国际政治纠纷的,顶多会找她麻烦,可是之前已经摆明了,这个公主就是来找她麻烦的,既如此,为什么还要退避,如今她有功夫在身,也算是有了倚仗。

  “告辞,”她潇洒地留下两个字,便转身离开了,留下霓裳咬碎一口银牙。

  四个婢女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有散发出太多的存在感。

  霓裳不是个肆意放纵自己脾气的人,她虽然气愤不已,心中也打定了主意会让武青悠好看,甚至会把她喜欢的东西都夺走,可是她面上却很快恢复了常态。

  此时她也无心思去见什么师兄了,倏地一转身,对四个婢女道:“我们走……”

  可刚刚转身却见到先生就站在门外,她脸上略显不自然,朝着东皋施了一礼,“先生……”

  东皋摆了摆手,“你随我来。”

  霓裳咬了咬唇,命四个婢女留在原地,自己跟着先生走了出去。

  “先生,”霓裳站在东皋身后,小声地唤了一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为她在先生面前从来都是乖巧的,哪想今日与武青悠说了这些话,竟然让先生听到了,越想越气,脸色也越发不好看。

  “霓裳,”东皋叹了口气,才说道:“你师妹说得对,一个人的成功,除了有渊博的知识外,还得有宽阔的心胸。”

  “先生,你……”霓裳又羞又气,先生这意思是她心胸狭窄了?

  东皋所收的弟子全部都是达官显贵的孩子,可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没有区别,所以霓裳虽然是公主,可在他眼中也只是他弟子中的一人。

  “你师妹虽然资质是最差的,可是……她的过人之处,即便是师父最出色的弟子也有所不及。”

  听到东皋这么评价武青悠,霓裳更是气极,可是她也很快平静下来,知道此时,在先生面前说什么,都只会让先生对自己印象变差,所以她放弃了争辩,只是说道:“先生,霓裳知道了……”

  东皋听她如此说,才点了点头,“知道就好……”说罢,顿了顿,“你在云国待的时间不久,空了就来山上看看为师,再过不久,为师会离开云国……”

  “先生要去何处?”霓裳急问。

  东皋笑了笑,“为师从来居无定所,到了地方才知去的是何处。”

  霓裳也知道先生秉性,于是也没再问。

  而另一边,武青悠匆匆回了朗月斋,趴在门里,透过门缝往外敲,其实她早知道先生在门外,所以才引得霓裳公主暴露出来,见先生把霓裳叫走,她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下,正直起身子,后背却触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猛地转过头,何坤那张不甚俊朗,看起来却十分协调舒服的脸孔就在咫尺之间,武青悠吓得倒退一步,却听何坤问道:“你在做什么?”

  武青悠摆了摆手,“没,没做什么?”

  “你为什么每次见我都慌慌张张的?”何坤皱着眉头,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句话却让武青悠突然响起了云祺,云祺也曾问她为什么怕他,而对于何坤,她是觉得他身上有前世云祺的影子在,冰冷的脸孔透出的疏离与前世云祺温柔的脸孔露出的疏离是一样的,令她难以靠近,难以捉摸的。

  武青悠站直了身体,“大师兄误会了。”

  “误会了?”何坤突然逼近一步,“那你为何每次见到师弟都笑脸盈盈,见到我却什么表情也没有?”他的话语并没有怒气,只是疑惑,只是询问。

  武青悠微微一笑,“师兄误会了。”

  “误会?”

  “是呀,师兄你总是板着一张脸孔,我若是突然对你笑,我会担心你会不会突然瞪我。”武青悠笑着对何坤道,突然觉得这位大师兄真的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般,只是她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内心。

  “那你不怕我?”

  “怕呀,”武青悠说完,见他表情又一寒,立马补充道:“怕你冷着脸瞪我呀,其实,我一直觉得大师兄是好人,只是大师兄你从来不给别人走进你身边的机会,所以我无法了解你,不了解一个人,对他的印象就容易产生偏颇。”

  何坤听她如此说,脸色已经缓和下来,竟难得地收起了那层浮在脸上的冰,“那你,愿意走进我身边?”

  武青悠连连点头,“我自然是愿意的,”

  听到这话,从来不笑的他竟然嘴角一弯。

  “相信不止我,师傅,二师兄,都是想看到没有冷着一张脸的大师兄。”她说完这话,本以为何坤会改变一些,可是何坤嘴角的那丝笑容却是一僵,继而又恢复了原来的冷若冰霜。

  武青悠惊觉不对,暗讨自己是否说错话了,却见何坤已经转过身去,迈着长腿离开了。

  武青悠重重地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有所改善的,哪想……不过,她弯了弯嘴角,至少她现在知道大师兄的内心真的与表面是完全不同的。

  何坤离开后不久,先生便到了朗月斋,告诉她说,这月她可以回家去,因为何坤和云谙都必须遵照圣旨,不许留在青峰山,于是她也被一起放了假。

  武青悠听从先生的话,带了数本书回家去看,可是才回家,便有前院的丫鬟告知她,七殿下要见她,此时正在大厅里。

  听得这个消息,武青悠拿着书本怔了半晌,流绾见她如此,才推了推她,“小姐,你想什么呢?七殿下还在前院等你。”

  武青悠“哦”了一声才回过神来,“这就去。”说罢,才放下手中的书,几步跑出了房门。

  流绾看着她的模样,微微笑了笑,这才又低头收拾起衣物来。

  走到前院的时候,远远便看到大敞的门里,爹爹和云祺一起坐在堂前。

  她缓下步子,慢慢走进去,唤了声,“爹”然后才转头看着云祺,道了声,“祺哥哥。”

  不知是否碍着武承义在的关系,云祺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武承义却是笑呵呵地朝她招了招手,“青悠啊,快过来。”

  她依言走过去,落座于武承义身边的椅子上,刚坐下,武承义又道:“七殿下有事找你,爹爹也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便在此陪陪七殿下。”

  武青悠看了眼云祺,不明白他为何此时会出现在这里,还说找自己有事,可爹爹在此她也不方便问,于是笑着点了点头,“好的,爹爹有事就先去忙,女儿晚点再去看你。”

  武承义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云祺又拱了拱手,“殿下稍坐,微臣告退了。”

  云祺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扶住武承义伸出的手,“将军不必多礼,”他对武承义的态度很是谦逊,脸上的笑容也难得比平日多了几分。

  武承义这才转身离开,可是在他走出大门的刹那,又回头看了一眼云祺,皇后多次给他提起过七殿下,今日与他一番交谈,他也觉得七殿下虽是不受陛下器重,却也是一尾潜水的蛟龙,将来必能成大器,而他也看得出,不管是女儿对他,还是他对女儿,都有些情意在的,想到这里,他才收回视线,同时喉头一痒,连着咳了几声,似是害怕惊扰到女儿,于是尽量压低了声音。

  他摇了摇头,迈着步子往前走,也不知自己最近是怎么了,老是咳嗽,身子也不如往年健朗了,难道是老了吗?

  待到武承义走远了,武青悠才转头看向云祺,问道:“祺哥哥,你今日怎会来此?”

  云祺微微一笑,“父皇下了旨,我自然也可以随意出宫了。”

  武青悠听他如此说,心中微微一酸,可是片刻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突地抬起头来,“既然是奉旨出宫,祺哥哥为什么没去见公主?”虽是如此问,心中也难免有些别扭。

  云祺看着她的表情,可武青悠心中虽有波动,面上却一如既往,云祺也不知是失望还是什么,轻轻叹了口气,“我从未动过心思……”

初听这话,她一时没明白,可转而一想,她才知道云祺这话,似乎是在向她表明什么,脸微微一烫,旋即又想,如此好的机会,云祺为何不争上一争?若是前世,以他的心机手段,未必不能成事  云祺不知她在想何事,只是看了看外边的天气,然后说道:“今日天气不错,难得能出宫一次,不如你陪我再四处走走,可好?”

  武青悠回神,问道:“祺哥哥想去哪儿?”

  “我对城中不熟悉,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武青悠略微思索了会儿,说道:“城东有个昭觉寺,不如我们去逛逛……”经过重生一事,她对神佛之事也打心底相信了,可是重生以来,一直还未去感谢过神佛,不如就趁今日去拜拜他们,顺便也祈求身边的亲人能平安幸福。

  云祺听她提议,点了点头,率先站起来,“那走。”

  此时已经快申时了,两人要去还得趁早,于是武青悠让何伯给安排了马车,两人一齐坐着马车往城东而去。

  若是步行的话,恐怕得花半个时辰的时间,可是坐着马车,才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因为不是庙会,时辰也算晚了,此时昭觉寺外,来往的香客寥寥无几。

  云祺先撩开帘子跳了下去,才伸出手来搀她。

  待她脚步落了地,他才说道:“这里人好少。”

  武青悠见他早熟的面孔难得露出一丝新奇的神色,尽管压抑得极深,可武青悠还是看出来了,心底不由浮出一抹复杂,她如今对云祺的感觉已经说不清,似爱,似怨,似怜……

  “走,”他主动牵起她的手,转头对她微微一笑。

  掩住心底那些复杂的情绪,她转头看他,然后轻“嗯”了一声。

  两人顺着石阶往上走,门前有小沙弥对两人行了一个合十礼,武青悠和云祺都有些生涩地回了一礼,然后才迈步朝里走。

  大雄宝殿内,还有不少香客在上香祷告,一旁还有和尚在给人解签。

  “祺哥哥,你要进去许愿吗?”武青悠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询问道。

  云祺抬头看了一眼那五丈大小全身镀着金漆的佛像,摇了摇头,“不了,你去,我在此等你。”

  武青悠依言点了点头,便转身迈步朝里走去,跪在神像下,武青悠心绪涌动,一时间前世种种,今世纷纷,都浮现在眼前,她迷蒙着双眼,仰望着佛主那俯视苍生目露哀怜的目光,心中暗道:“谢谢佛主让青悠得以重生,见到了仍然健在的爹爹,经过前一世,青悠只希望爹爹和姑母都能平安地活下去,”说到这里,她对着神像磕了几个头,再抬起头来时,目光变得有些凌厉,“佛主既有灵,能否助青悠查清事情真相,让青悠得以找到前世毒害我爹的凶手?”

  她这般在心里说着,却没有人能回答她,前世爹爹死得突然,她也并不知道是别人害死的,徐莹在她临死前留下的那番话,给她心头埋下了一个种子,心头就像分出了两个小人,一个被徐莹说动,认为云祺是害他父亲的凶手,一个又在抵抗,徐莹的话模棱两可,其实也并没有指明究竟是不是云祺所为,只是她在才重生的时候,因为那番话,联想到了云祺的身上,可是仔细回想那些话,徐莹并没有说明是云祺所为,可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是以到现在,她心中仍旧在拉扯,只希望自己能慢慢摸寻到线索。

  想到此,她转头朝云祺看去,却见他正在那解签的和尚面前。她收回视线,再次匍匐,“佛主,求你保佑我找到事情的真相,那样也不枉我重活一世”

  许完愿,武青悠站起身来,又双手合十对着佛像行了一礼,才转过身去,云祺此时已经站在大门前等他,可他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凝重和复杂。

  “祺哥哥,你怎么了?”她下意识地转头朝那解签的和尚看了一眼,好像刚刚就是看到云祺在跟他交谈。

  云祺握紧了袖中的签,勉强对她笑了笑,“无事。”

  可是心中却卷着翻天巨,刚刚那和尚见他闲来无事,便让他随意抽了一支签,可是和尚看了签面色却是大变,似乎立即要跪倒在地。

  他觉得不对,细细问过,那和尚才详细道来,那签有四句谶语:“真龙失际浅水游,一遇风云遨九天,落花有意随流水,缘何命数已早定?”

他攥紧了手中那一纸谶语,恨不得狠狠揉碎,不管落花是否有意随流水,命数又是否是早定下的,他想要的,他一定不会放手  武青悠不知道云祺在想什么,只是心中同样复杂,于是两人间,一时沉默无声,皆缓缓而行。可两人正走着,突然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靖王殿下,我还是叫你师兄好了,你也可以叫我霓裳。”

  武青悠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只是那背影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没有了声儿。

  霓裳因为是侧身站着的,是以没过多久便看到了云谙身后的云祺和武青悠,她轻“咦”了一声,然后笑了起来,“师妹,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听到霓裳的声音,那熟悉的背影微微一僵,然后快速地转过头来,见到和云祺站在一起的武青悠,脸色微微一变,显得有些尴尬。

  武青悠却在见到转过头来的他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谙翻了翻眼皮,他也为想到会在这里见着她,先不说他为了应付母亲来见霓裳公主在脸上涂抹了一些膏药的模样被她看在眼里,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和霓裳出来,被她瞧见,她会不会……

  可武青悠却没想那么多,只看着云谙脸上颜色略深的药膏,虽然不至于毁容一般滑稽丑陋,却也恰好地遮住了他那张太过招风的脸,她忍住笑意,上前询问了声:“师兄,你的脸怎么了?”

云谙想着事情一时间没有回答,武青悠却渐渐明白了他的用意,想到此,也忽然想到最初上青峰山时,可曾听说这位主子砍树烧火,只要兴致来了,可是什么都敢做的,只是她与他相识后,还未发现他那样的一面,不过今日……却被她瞧见了  心中暗笑,面前却没有表露出来,站在旁边的云祺却突然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对着云谙和霓裳道:“不打扰两位的雅兴,我和青悠先走一步。”

(为了那四句打油诗,耗死了我无数脑细胞……话说这几章交代了一些线索,大家要稍微注意一下下哟)。阅读网  说完,就拉着她的手转身欲走,云谙的脚步动了动,却没有追上来。

  霓裳把两人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然后缓缓朝前走了一步,微笑着对云谙道:“师兄为何不追上去?”

  云谙眉头轻皱,转回头来,却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公主,我们继续往前走。”

  霓裳面上仍旧笑着,“也好……”

  两人转过身,云谙没有回头,可霓裳的脚步却故意慢了几分,看向远处已经变成两个小点的身影,嘴唇微微一抿,好片刻才收回视线,追上云谙的脚步。

  武青悠和云谙沿着台阶走下来,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霓裳和云谙的身影。

  “在看什么?”云祺转头看她问道。

  武青悠回头,摇了摇头,“没什么,时间不早了,回去。”

  两人坐进马车后,一时没有说话。

  车厢狭窄,两人错身而坐,良久之后,云祺唤了声她的名字。

  “嗯?”她不解地抬头,目光带着询问。

  云祺微笑,执起她白皙的下手握在手中,然后抬头对上她晶亮的眼珠,缓缓说道:“那日的话我听见了……”

  她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话?”

  云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若是我能一辈子宠着你,青悠嫁给我好不好?”他说这话的时候,握着她的小手,看似不经意,可是手心却沁出了些微汗水。

  听得这话,武青悠脸色顿时如熟透的虾子,第一反应便是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他用力太大,使了几次力都无用。

  他这时才抬起头来,俊朗的脸上表情很平静,可是那双眼睛却泄露了他也很紧张,他看着她,继续说道:“或许我无法给你该得到的,你……愿意吗?”

  他说得很坦诚,她也明白不该得到的东西指的是后位,可此时她心情十分复杂,喜悦也是有的,可是更多的却是震惊和不解,震惊的是云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不解的是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跟她说,即便她同意,也得等上两年方可。

  云祺紧紧地盯着她,手心濡湿的汗水把两人的手更加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心中也从未如此纷乱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似乎都牵动着他的心,一上一下,在她未开口的那一刹狂烈跳动。

  武青悠的气息又急转缓,脸色也慢慢退去了红晕,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后,才慢慢抬起了眼皮,那双如有水波荡漾的眼珠直直地看向他,“祺哥哥,青悠不在乎的东西很多,却很在乎一件东西。”

  听她并没有直接拒绝,那双眼里也并没有厌恶,他的心稍微落下了一些,然后才微笑着问道:“是什么?”

  “感情,”武青悠平静地道:“青悠希望自己所嫁的人能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且一定不能为了其他事情伤害我的亲人。”

  云祺不明白为何刚刚还一脸红晕显得娇羞无限的她此时却冷静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全心全意的爱,他既然爱上了她,必然是会全心全意去爱的,可是她为何会提出不伤害她的亲人?

  在他未想明白的时候,武青悠又说道:“祺哥哥,谢谢你的这番话,可是青悠现在还小,况且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或许那时候祺哥哥已经喜欢上其他人了。”

  云祺听她如此说,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原来她是不相信他可他没有分辨,只是握紧了她的双手。

  武府离昭觉寺本就不远,两人一番话后,便听到车夫在外面说道:“小姐,殿下,到了,请下车。”

  云祺这才松开她的手,挑开帘子跳下了马车,然后同样伸出手来搀着她下去,待落了地,武青悠便把刚刚的事情暂时抛到了脑后,“祺哥哥,进去用了晚饭再回宫去。”

  云祺摇了摇头,“不了,今日出来太久,我得在宫门关上前回去。”

  “那好,”

  武青悠说完,发觉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却在这时,云祺又踏前了一步,低声说道:“相信我”

  却在她诧异抬头时,朝她微笑着说了声,“我走了,你快进去。”

说着便踏着步子离开,武青悠站在门前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他刚刚说的那句“相信我”是在回答她刚刚那番话,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她心绪纷乱不堪,前一世,他那么温柔地对她,可从未说过一句喜欢自己,他给她的感觉也是若即若离的。这一世,他那双眼珠里,终于印上了自己的影子,可是她要的东西却多了起来,不是贪心……而是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妥协,她的未来与前世将无甚差别。况且,还剩一年多的时间,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未查明他是否真的对自己的亲人下过手  良久,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才转身进府去。

  而云祺自离开后,并没有坐上宫里派出的马车,只令宫人架着马车在一旁守候,他则缓缓地踱着步在街上走。

  走着走着,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七殿下”

  云祺停下脚步,未曾想过在这街道上会遇上认识自己的人,他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面前两个女子,轻蹙了下眉,似在回想什么……

  来人正是徐莹和侍女南珠,徐莹远远地就瞧见了云祺,心神微微一转,便朝他走了过来。

  而云祺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很快也想起了是那日乞巧节晚上曾遇见的女子,“是你……”他记得青悠似乎不喜欢她,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可他却了解青悠,她不是任性妄为的人,所以连带着,对徐莹的态度并没有多热切,只是平静地说道。

  徐莹似乎并不在乎他的态度,对着他屈膝又行了一礼,才道:“难得七殿下还记得。”

  云祺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且欲转身离开。

  徐莹瞧见他不欲再理自己,心中微微一恼,可面上却没表现,只是说道:“徐莹有些话想与殿下说,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祺脚步一顿,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冷厉起来,似审视一般地看着她。

  她面上半点不露怯,由着他打量,自己则半垂着眼眸微笑道:“殿下切莫误会,徐莹想说的事情,殿下一定有兴趣。”

  云祺听她如此说后,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心中也多少明白了一些东西,只冷冷地说了声,“抱歉,我没有兴趣。”说罢,就提步离开。

  见他转身就走,真是半脸脸面都不给自己,徐莹咬着嘴皮,脸上维持着的表情也一瞬间有些破裂,但是她也更明白,若是今日没有达到目的,之后再见云祺也不知是何日,所以她很快收敛了情绪,扬起声音,对着那已经离开三丈远的云祺背影道:“武青悠……不知殿下有没有兴趣”

  听到“武青悠”三个字,云祺的脚步渐渐放缓,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在徐莹赌自己赢的时候,云祺猛地转过身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徐莹见他转身,知道事情成了一半,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云祺因为这三个字而停下脚步,可她也不得不为自己赌赢了而松了一口气,她缓缓朝云祺走去,“殿下别急,”说着转头四顾,才又说道:“这里人来人往,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不如去前面的茶社坐坐?”

  云祺看着她,留下句,“希望你说的东西是有用的”说完便率先朝前走去。

  徐莹嘴角一弯,侧头对一旁站着的南珠道:“走……”

  南珠应了声,一主一仆在云祺身后跟了上去。

  茶社的雅间里,徐莹与云祺相对而坐,南珠伺立一旁,为两人煮茶倒水。

  徐莹伸出如玉般的纤细长指端起一杯清茶往云祺面前一送,“殿下,请用。”

  云祺看了她一眼,并未伸手接过,只是沉着声音道:“有什么话,。”

  徐莹的手指僵在空中片刻,也不觉尴尬,她缓缓放下茶杯,才抬起头来,微笑着道:“殿下其实不必如此防备我,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帮助殿下得到想得到的。”

  听到徐莹如此直白的话,云祺先是一惊,这女子心机城府果然不简单,随即却笑出了声,“徐小姐可以帮助我什么?”

  徐莹也跟着一笑,“殿下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云祺心中轻笑一声,他想要的东西,她如何能给他不过他并未说出来,只是敛了容,转开话题道,“徐小姐刚才说了青悠,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莹端起南珠给自己倒的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小口才道:“殿下知道青悠很招人喜欢的,不算我哥,也还有九殿下,若是殿下与九殿下争,有多大把握能赢?”

  云祺听得此话,冷“哼”一声,“这事与你无关。”

  徐莹不恼,脸上的笑容依旧,“可若是我能帮助殿下呢?”

  “你?”

  “对,有我帮助殿下,殿下的胜算会更大,”说着,看了一眼云祺又接着道:“或许如今能帮助殿下的东西有限,可是女人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况且徐莹只是帮助殿下,并不需要殿下付出什么。”

(今晚只有这一章)。阅读网  云祺眸光一闪,继而轻笑了声:“不用付出什么?那徐小姐为何找上我,而不是我其他兄弟,要知道我——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而已”

  “殿下何必自谦,徐莹之于殿下,不过是多出来的一小股助力,或许将来能有我为殿下出力的地方呢?”今日她的目的就是跟云祺搭上关系,若云祺受宠的话,徐莹估计也不会找上他,正因为他不受宠,却又不是个懦弱无用之人,所以她才想要为自己搏上一搏,何况她看得出来武青悠对云祺的态度不一般,若是自己能夺了她心爱之人,她到时候还能在自己面前耍威风吗?

  娘说的对,没有不好色的男人,虽然现在云祺对她的态度很冷淡,可现在她有时间,也有了靠近他的机会,那么……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云祺盯着她的目光像是能穿透壁障一般,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话打动了他,对于自己而言,最缺乏的就是助力,虽然眼下这女人实在没有什么地方能助他,可他也看得出这女人城府之深,将来兴许真能帮上自己。

  徐莹面不改色,任由那目光扫落在自己身上,良久后,云祺才收回目光,脸上的冰冷稍微缓和了些,“我姑且相信徐小姐的话,不管徐小姐有何目的,只要将来徐小姐真能帮助我,且需要的东西不触及我的底线,我也自当回报与徐小姐。”

  徐莹见他终于松口,脸上才露出笑容,“殿下放心,徐莹说过不需要殿下付出什么,殿下尽管放心。”

  打心理,云祺是不相信她的话的,可徐莹在他眼里产生不了任何威胁,答应了她,兴许对自己将来有好处,可若是她真有其他于己不利的想法,他也完全能遏制住一切。

  “那好……今日就到此,若是有用得上你的地方,我会主动找你。”说着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没再看她一眼,便欲转身出门。

  徐莹也站起身来,想要阻拦,可是手伸到一半却有收了回来。她把手拢在袖中,看着那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嘴角边噙出一丝笑容,欲速则不达,况且这人还是他,更不能操之过急,如今,只要他给自己这个机会,那便行了……

  武青悠与云祺道别后,便先去了武承义的书房。

  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咳嗽声时轻时重地响起……

  她皱了皱眉,脚下步子加快,走到书房门口,房门并没关严实,那咳嗽声从门缝里更加清晰地传出。

  她推开门,脸色不太好地疾走过去,“爹爹,怎么了?”

  武承义靠在椅子上,急喘了几口气,才稍稍平复了咳嗽。看着女儿走过来,他笑着道:“回来了?”说完这句话,又咳了几声。

  武青悠见状,赶紧端起桌子上的茶盏,递到他面前。

  见他喝了几口,她才询问道:“爹爹怎么咳嗽得这般厉害?”

  武承义随手摆了摆,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兴许是这几日受了风寒,咳嗽偶有,今日才严重起来。”

  “爹爹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生病了怎么不叫大夫看看呢?”

  武承义摇了摇头,“爹爹我身体好得很,小病小痛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武青悠也知道爹爹是武将,一直有锻炼身体,只是碍于前世的阴影,她不能放任任何一点危害到爹爹身体的事情发生,于是故意板下脸来,说道:“不行……,一定要让大夫来看看,爹爹在这里坐着,女儿叫流绾去请大夫来。”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流绾去了一刻钟,就带着大夫回来。

  武青悠也扶着武承义回了房间歇息,不准他在熬夜看书。

  武承义躺在床上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过是咳嗽两声,哪用得着卧床休息,不过看到女儿担心关切的目光,他还是叹了口气,由着她了……

  大夫来后,武青悠把他请到床边,与流绾一道站在旁边看着。

  大夫细心诊断片刻,才站起身来,对着武承义施了一礼,“将军是邪风入体,喝一副药修养一下就行了。”

  “身体还好吗?”武青悠突然插嘴道。

  大夫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将军身体结实,就是再过个半甲子,身体也是硬朗的。”

  听大夫如此说,她才放下心来,命流绾送大夫出去。

  武承义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笑着道:“都给你说了,爹爹身体硬朗,这点子小病算得了什么?”

  武青悠挨过去,搂着爹爹的肩膀,“爹爹身体是硬朗,可是有病还是要尽早就医,书上都说了,小病积攒多了,身体也容易拖垮。”

  武承义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好好,都依你,依你……”

  武青悠这才笑了起来。

  在府中过了几日,武青悠每日便是看看书,流绾也从不打搅她,要么在她房间里绣绣花,要么就和她母亲王氏一道做做其他活计。

  王氏来武府也有一段时间了,比起最初来时,也不那么拘谨了,只是最近,脸上老是愁容满面。

  她虽然读着圣贤书,双耳却也听着窗外事的,所以王氏的表情和流绾最近来一些反常的举动都被她看到了眼里。

  若是寻常丫头,她兴许不会过问什么,可她待流绾如姐妹,前世更是亏欠她良多,是以便把流绾单独叫到了一边。

  见流绾佯作无事的表情,武青悠暗叹一口气,询问道:“流绾,你可有什么事?”

  流绾抬起头来,眼中分明有些难过复杂,但很快却摇了摇头,“没事,小姐,我能有什么事呢?”说罢,还强笑了两声。

  若是以往的她,也许就这么过去了,可现在,她观人能入毫微,是以流绾这一点点表情便让她觉得事非寻常了。

  于是拉着流绾坐了下来,轻言道:“流绾,说实话,我一直把你当做亲人的,你也知道我无兄弟姐妹,你于我而言,就像姐姐一般,难道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流绾原以为自己瞒得够好了,却没想小姐竟然发觉了,听了她这般话,感动之余,却也无法开口……

  这一次是她爹替镇上的李老爷做工,哪想伤了腿,李老爷只肯给了工钱,不肯找人医治,可爹的那点工钱哪请得起大夫,上一次娘生病的时候,家中的积蓄都用光了,还用了小姐给得那十两银子,现在爹受了伤,没有银子治,可叫她怎么再开口向小姐要,毕竟她得的月钱已经够多了,小姐还对她这般好。

  流绾踟蹰了良久,看着小姐那双好似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她无法答话。同时心中另一个声音却也在说道:小姐待她如姐妹,若是能救爹,自己以后再积攒了银子还给小姐就是。

  可是……她还是有些无法开口。

  看出流绾的为难,武青悠并没有立即出声,只是等待着她的回答……

  良久良久后,王氏都在门外走了几个来回,流绾也见到了,才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小姐,我爹做工伤了腿,李老爷不肯出钱医治,家里也实在拿不出钱了,小姐能不能借给流绾一些银子,以后从我的月钱里扣?”

  见她终于说了出来,武青悠才微微一笑,“这不成了,你放心,以后我每月都会扣一些,你要多少?”

  流绾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十两。”

  便转身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了十两给她,流绾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后,武青悠才又问道:“你爹伤得重吗?”

  流绾紧皱的眉头松了一些,可在听到武青悠这话后,脸色一瞬间又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爹爹伤势很重,又没有及时救治,怕是……”说着,泪水就盈在眼眶里。

  这一世,武青悠最重亲情,也明白流绾此时心情一定很难受,于是说道:“别担心,待会儿在城里找个大夫,我与你们一块儿回去看看。”

  “小姐,你要去……”

  前一世她亏欠流绾许多,这一世,流绾虽然活了下来,可她家条件实在不好,爹出门做活,还被人欺负,这样子的情况,其实无需她多做什么,只要让人见着她对流绾如姐妹,那些人自然不会再欺负他们一家。

  武青悠同时又揣了些银子在身上,令其他丫头去请了大夫,她跟武承义说了之后,武承义并没反对,只是叮嘱她小心一些,便派了四个家丁跟随一道。

  流绾母女加上武青悠坐在马车里,大夫和车夫坐在外面,四个家丁则骑着马,护着马车往流绾家所在的小村驶去……

  路上,王氏和流绾的手一直紧握在一起,武青悠知道他们是在担心流绾的爹,所以也没怎么说话打扰两人。

  坐着马车,很快便到了肖家村,马车驶过村中,引起一阵鸡鸣狗吠。

  流绾早早地挑开了帘子,看着自己家所在的方向,连连回头笑着对她说着,“小姐,快到了。”

  “咦,怎么这么多人?”流绾狐疑地说了一声。。.。

阅读网  武青悠也透过车帘朝外看去,果见一间土房的院墙外,围了一圈人,吵吵闹闹的,听不太真切……

  “怎么回事?”武青悠问道。

  流绾脸色有些焦急,只说了声,“小姐,这是我家,你在车上坐着,我进去看看。”说罢,就先下了车,连王氏都没有叫着一道。

  待她下了车,王氏也跟着武青悠说了声,才也跟着下了车。

  “快看,刘家嫂子和芳丫头回来了。”有人见到流绾和王氏后,高声说了句。芳丫头则是原来流绾在家时大家的称呼。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从马车上下来的流绾和王氏两人,然后透过两人,看到马车旁得四个家丁,最终目光却停留在那晃动着的车帘上,心中纷纷猜测这王家嫂子出门一趟,难道是遇上贵人了?

  流绾先王氏一步挤进了进去,王氏却被相熟的一些妇人拦住了,“王家嫂子,你这是上哪儿去了?还坐着马车回来……”

  “可是遇上贵人了?”

  “可不是,还有这么多随从呢”

  其他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拦着王氏,王氏苦着脸,摇着头,并没有说明车上坐的是女儿的小姐,只是说道:“我得回家去看看,等会儿再说啊”说罢,也挤着钻进了自家的木板门。

  “爹……”流绾一面喊着,一面往屋里跑,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烂肉味儿,心中一酸,就要落下泪来,却见已经齐腰高的两个弟弟妹妹双双从门里跑了出来,眼睛哭得红红肿肿的,一见她,就跑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抱着她的腰,大声哭道:“姐……”

  流绾心中挂着父亲,见了两个弟妹,只一左一右把两人从身上扯开,然后牵着两人道:“姐先回房看看爹,娘在外面,你们快去找娘。”

  两个娃娃一听,立马撒丫子跑了出去,流绾则往屋里走去,那刺鼻的腐味儿更重,难怪没有人涌进来,流绾眼睛噙着泪,一下子奔到房门口,就听到爹急咳了一声,然后弯过身子,咳了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再看那双伤到的腿,正搁在凳子上,虽然敷了些草药,但闻着气味,很显然没有效果。

  “爹……”

  刘三儿抬起头来,见到是芳丫头,那双半睁着的浑浊眼睛才又撑大了几分,“回来了?”

  “爹,小姐跟我一起来了,还给爹请了大夫,爹的腿马上就能好了。”说罢,才想起自己着急之下,却是忘记了把大夫一块带进来。

  武青悠今日来本就是替流绾家撑腰的,所以待流绾急急慢慢地下了马车,没多久,她也挑开了帘子。

  迎面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目光,武青悠没有刻意去琢磨这些人的目光,径直下了车,见到一旁的大夫还站在车边,再看已经被堵上的人墙,对着大夫说了声,“你随我来。”

  武青悠其实可以出声让这些人让开,可是她没有,只是让四个家丁去分开了人群,她才带着大夫,缓缓走进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她身上,刻意压低的谈论声音此起彼伏,可她并不在意,只是带着人走进了流绾家的大门。

  流绾家住的是不是砖砌的房屋,而是土墙的,墙壁上坑坑洼洼,院子里除了一些破烂的板凳,便再无其他,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正在这时,流绾走了出来,眼角还垂着泪,见到武青悠,才把泪抹去,喊了声,“小姐。”

  武青悠见她如此,心中不免也有些伤感,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自己,眼看着爹爹生病却无能为力。

  她上前一步,握住流绾的手道:“你别担心,”说着转过头来,对着那大夫道:“大夫,麻烦你了。”

  那大夫也算是京城里的名医,若不是武将军小姐请他出诊,他断然不会来这穷乡僻壤,远远地闻到了腐臭的气息,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若是他今日连着穷困人家的伤腿都治不好的话,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一时,脸色也凝重起来,抱紧了药箱,率先一步朝里走出。

  武青悠没有进去,流绾和王氏也在门口焦急地张望,不停地出生询问大夫有没有事。

  大夫不敢随意接腔,毕竟这腿伤并不轻,且还拖延了这么久。

  两母女见此,脸色更加难看。

  流绾那一双弟妹,比同龄的小娃娃似乎更懂事,此时也好像是明白事情严重,只是瞪着眼睛看着房门,却不吵不闹。

  而有些看热闹的人中途也想挤进来,却被武青悠命人拦在了门外。

  同时武青悠也有些奇怪,刚刚见这么多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心中还咯噔了一下,哪想只是刘大叔生了病躺在屋里,但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些人并不是为看他的腿伤来的,否则刘大叔伤了这么久,这些人难不成一直在外面。

  如此想着,便让一名家丁前去询问。

  那家丁很快便问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刘三儿伤了腿后,不仅不能做工,也没钱就医,今后恐怕也是废人了,于是不服气之下,便托了人去给李老爷家带个话儿,说是让他行行好,给点钱请个大夫来治治腿,他们一家还指望着他吃饭。

  可那李老爷哪里管他刘三儿的死活,听到这话,当即大怒,带着人便来了刘三儿的家中,也就因此门外聚了一群人,李老爷在刘三儿家与他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那李老爷出门之时,春风满脸,而他前脚刚走,武青悠等人便到了,所以也错过了那么一场戏。

  武青悠得知来龙去脉,对着另外一名家丁道:“你去把那个李老爷请到这里来。”

  她今日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既然李老爷刚走,那么就把他叫回来,一起说说。毕竟刘三儿是为了给他做事才伤了腿,况且她既然来了,就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流绾的家人也算是她的家人,她不允许别人伤害。

  没过多久,李老爷就被人请了回来,家丁并没有告诉他武青悠的真实身份,那李老爷腰肥肚圆,却生了一副刻薄相,见到穿着打扮并非小村小户的武青悠后,那横行无忌的模样才稍微收敛了点,还试探着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姐……”

  武青悠看着李老爷轻轻一笑,只是那笑容有些瘆人,“此处乃是我义姐的家,听说刘大叔的伤是因为给李老爷你做工而造成的。”

  李老爷听她自称是流绾的义妹,又听她称呼刘三儿为刘大叔,当即脸色变了两变,很快却又挤出一丝笑容来,“不知小姐这话从何处听来的?刘三儿给我做工不假,可他的腿却不是在做工的时候伤的。”

  “李老爷,你说的这些话真与假,只需问过在你那里做工的工人,我就能知道,既然我会如此说,那么定然也是了解了事情经过的,所以李老爷,你今日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两分,她并未查什么,只是见这李老爷的模样便知道他并非是个好人,她在乎的人不多,流绾恰好是其中之一,所以任何人都别想伤害到她,否则她不会给那人好果子吃。

  只有在亲人面前,她才是前世那个天真娇憨的武青悠,否则,她不介意伸出利爪,狠狠地抓烂那些妄想伤害她以及她亲人的人。

  李老爷没想到一个小丫头身上会有这样凌厉的气势,他忌惮的就是她的身份,可说了半天他还不知道她是谁,又为何会未刘三儿出头,可他明白,若是她身份不凡,自己今日就算栽了。

可他还是死咬着,“小姐这话无根无据,我凭什么要给你一个交代,”他是认定了光天化日之下,她奈何不得他  武青悠没有再与他口舌之争,只是给家丁使了个眼色,四人便齐身而上,制住了李老爷已经他身边的随从。

  李老爷见如此架势,立马大喊,“杀人了,杀人了,快报官啊……”

  “报官吗?我爹就是一品官,不知李老爷要报哪个官?”武青悠随意地笑着道。

李老爷听她如此一说,两只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手下一个长工,竟然跟一品大员的女儿有关,自己这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呀  就在两人说了半晌话时,屋子里传来一声惨叫声,武青悠和李老爷同时转头朝里看去。

  以武青悠所站的位置,根本看不清什么,只是那叫声一声声地传来,令屋外的流绾和王氏紧张得来回踱步。

  又过了一刻钟,大夫才抱着药箱走了出来,额头上的汗迹还未干,恭谨地对着武青悠说道:“武小姐,病人已经无大碍,只需好生休息调养便是。”

  “辛苦了……”武青悠说完,王氏和流绾也跟着道了声谢,才匆忙地往里屋走去。

  武青悠让人把李老爷一起押着走进了房间,刘三儿痛得满头大汗,嘴唇也乌紫了,腿上绑着一团白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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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网  流绾和王氏当先走上去,“爹(孩子他爹),你咋样了?”

  刘三儿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王氏抹了把泪,抬眼见到武青悠还站在一旁,连忙从旁边端了个凳子到武青悠身边,“小姐,快请坐……”

  “王姨,你别忙活了,我自己站着就好,你快照顾刘叔。”

  流绾也过来询问了两声,都被武青悠打发过去照顾刘三儿了,她则坐在门边的小凳子上,看着门口流绾的一双弟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

  她朝两孩子招了招手,“过来……”她来时,带了不少东西,这会儿都放在车上,只下车的时候,用手帕包了几颗蜜饯。

  那边王氏和流绾小心翼翼地照顾刘三儿,这厢两个小孩在看到武青悠摊开的手掌上那晶莹的果子时,不由同时咽了一口口水。

  见两个小家伙的模样,她心中略微有些不忍,想着自己前世今生,无不是在锦衣玉食中长大,可这两个孩子,连小小一颗蜜饯都这么垂涎。看着他们还在犹豫,于是迈着步子朝他们走近。

  两个小家伙见她走近,还同时朝后走了一步,两双眼睛清清亮亮的,无辜又有些害怕……

  武青悠把雪白锦帕包裹的蜜饯朝两人面前送了送,“吃……”

  小男孩儿听她说“吃”顿时张开了小嘴,眼睛骨溜溜地盯着她手中,口水也在嘴角溢出了一些,那小女孩儿却谨慎地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武青悠见他们模样,微微一笑,各拈起两颗蜜饯分别塞入两人嘴里。

  两人惊得唧了一下,兴许是尝到了甜味,便添着嘴皮吃了起来。

  把剩下的蜜饯塞入小男孩儿手中后,她才笑着直起身子,却在这时,门外原本平息下来的声响又像是抛了石子入水中,起了波澜。

  武青悠转头看去,见人群被人分开,四周的人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紧接着一个与刘三儿容貌相仿,五旬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乍见到李老爷被两个家丁架着,脸上表情僵了一僵。

  李老爷显然也认识这男人,“刘大,你快给这位小姐说说,刘三儿的伤可不是我害的。”

  刘大的目光落到武青悠身上,看似不经意,却把武青悠的穿着模样细细打量了一遍,然后才拱着手对着武青悠行了一礼,“不知这位小姐是……”

  武青悠尚未回答,王氏听到声响当即转过头来,瞧清男人面容,说道:“大哥来了。”

  刘大点了点头,“三儿怎么样了?”

  王氏的泪水又噙在了眼眶,“幸好小姐请了大夫来,否则……”

  正吃着蜜饯的两个小家伙,一见自家大伯,也顾不得吃蜜饯了,眼眶顿时红了,“娘,大伯他不给爹爹请大夫。”

  都说童言无忌,也是最真实的,那刘大被两个孩子如此一说,脸色顿时有些尴尬难堪,他轻咳了声,目光扫到武青悠正看着他,他赶忙走到王氏身边,从怀里摸出一些细碎的银子来,“弟妹,我也是才听说三儿受伤了,这不,凑齐了银子就过来了。”

  王氏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见到银子,眼圈又红了,连连说道:“谢谢大哥……”

  刘大却叹了口气,“一家人,谢什么……赶快把三儿的伤治好才是。”

  武青悠见这刘大进门后,几次打量自己,又听了孩子口中的真话,自然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只要刘叔的伤治好了,别人不会随意欺负流绾一家,她今日来的目的便达到了。

  刘三儿因为伤势才好,又失血过多,这会儿已经昏睡过去,王氏给刘大端了个凳子让他坐下,刘大与王氏随意说了几句后,就把目光再次投向了武青悠,“芳丫头,这可是你主家的小姐?”

  流绾正给刘大倒水,听他问起,看着武青悠笑着点了点头,“这是我家小姐。”

  刘大听得此话后,竟然又站起来要给武青悠行礼,武青悠越来越觉得这个刘大奇怪,但是碍着他是流绾的大伯,于是也客气地摆了摆手,“刘大叔不必多礼。”

  外面的李老爷又嚎了起来,“小姐,小姐诶……刘三儿治伤的钱我付了,你让这两人放开我好不好?”

  武青悠转头看他,一步步踱了出去,“刘叔的伤是否是因为给你做工造成的?”

武青悠所问的原本也是事实,更何况此时情况要是他不按着她的心意走,自己这土霸也只有在乡里作威作福,要真是闹上了,这京官随便一个脚丫子就能踩死他呀  于是他点了点头,诚恳地道:“是的,刘三儿是给我做工受的伤,我这就把治伤的钱给补上。”

  此言一出,门外一片哗然,因为此前李老爷一口咬定是刘三儿自己伤了腿,却赖着他给钱治伤,不少人还相信了,但碍着李老爷有前科在,有些人也有些怀疑。

  武青悠看了挤在门外吵吵嚷嚷的人群一眼,“既如此,你把钱拿出来。”说着就命两个家丁松开了他的手脚。

  李老爷平素做惯了守财奴,往外掏钱让他心疼不已,可他知道这钱必须得掏,还不能掏少了,否则一个不小心让这位小姐不满意了,他那点子家财都不够塞缝的。

  武青悠接过他递过来的一锭足量的银子,微微一笑,朝着门外的人说:“你们还有没有因为给李老爷做工受伤或者克扣了银子的,李老爷今日一并补给你们。”

  说着,便真有几人冲进来,找李老爷算账,李老爷皱紧了眉头,一块块地铜板数着,心头在滴血……

  武青悠则转过身把银子交给了王氏,而王氏得到这笔钱,也把刘大拿来的那些碎银子还了。

  刘大连忙摆手,“这钱我既然拿出来了,怎么好收回来呢三儿受了伤,身体要补一下,弟妹拿这些银子买些鸡鸭回来给三儿补补。”

  两人几番推攘下来,最后王氏推不过,收下了银子。

  见事情差不多了,武青悠跟流绾说了声,让她在家照顾父亲,待刘叔好了,再回府去便是,就要离开。

  此间,她也见到了那刘大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没有给他机会说出来。

  流绾知道自己家寒酸,小姐玉体金贵,能来此帮了她家想李老爷要回银子她已经万分感激了,此时也没有地方招待小姐,只有亲自送她上了马车。

  两人又告别了一番,武青悠才放下帘子,带着大夫和四个家丁离开了流绾的家。

  武青悠一走,流绾家里却更热闹了,原本那些挤在门口看热闹的索性挤进了屋中去。

  而流绾则被刘大神神秘秘地拉到了一边。

  “大伯,你有什么事吗?”

  刘大搓着手,脸上笑呵呵的,“那个……是这么回事,你也知道你堂哥去年考上了秀才,我琢磨着,你能不能跟你家小姐说说,给你堂哥介绍到京里去当个小官。”

  流绾脸色变了几变,有些为难地说道:“大伯,我只是一个丫鬟,这做官的事哪轮得到我一个小丫头说了算。”

  “你说了当然不算,我不是让你跟你家小姐说说嘛,”见她还欲拒绝,他又道:“大伯我看得出来你家小姐宠着你,既如此,你帮你堂哥在她面前说说话,得了个差事,不仅家里人有脸面,你也跟着有脸面呀”

  流绾很是为难,“小姐待我是好,可是这种事情叫我如何开口?”更重要的是,她那个堂哥虽然中了个秀才,却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刘大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她还是无动于衷,不由脸色冷了两分,“芳丫头,大伯我可是一直照拂着你家,如今这么点子小事你都不帮帮你大伯吗?你看看,你爹一有事,我后脚马上就到了,做人,要有良心”

  大伯对她家有多好,她心中有数,可也没有刁难过她家,若是因此把关系搞坏了……

  她为难了半晌,刘大见她终于有些犹豫,才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这些年他又如何如何照拂过他们,她的弟弟妹妹。

  流绾实在听不下去了,才制止道:“好了,大伯,你说的事我记下了,我会找个时间跟小姐说说,事情成与不成,我可说不准”

  刘大听她松口,脸上笑容堆成了菊花,连连点头,“好好好,只要你说,凭你小姐这么宠爱你的份上,还怕事情不成吗?”

  流绾摇了摇头,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说,大伯都不会往心里去,于是停了这个话头,转说道:“大伯还进去坐坐吗?”

  “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家照看我那几亩地,要是有什么事,喊人来给我带个信儿,我就过来。”说罢,就转身走了。

  流绾转身回屋,好说好送地才把院子里的人清扫干净,又关了门。

  王氏端着盆从里屋走了出来,见流绾一脸郁郁,问道:“啥事?”

  流绾摇了摇头,扯着一抹笑问道:“爹爹醒了没?”

  “还没呢,你去看看谁家有鸡卖,买一只回来炖了给你爹补补。”

流绾诶了一声,才转身出了门。阅读网  武青悠坐着马车回到武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便未去给武承义请安,早早地被屋子里的小丫头伺候着洗漱了,便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来回颠簸了好几个时辰,颠得她全身快散架了,没多久,就又累又困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无梦,醒来时,天色还早,她便随手拿了本书,蜷着身子坐在窗户下的椅子上看起来。

  她看书一向很杂,抓在手里的是一本医书,也没挑剔,翻开便看。

  一连看了一个多时辰,门外才响起了敲门声,“小姐,起了吗?”

  武青悠把手中书册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才站起身来,一面伸懒腰一面朝门口走去。

  她房中除了流绾还有采汾,云珠两个丫头,但一来她不再轻易地相信人,二来只流绾一个在房中伺候也就够了,所以对采汾,云珠两个丫头都不是很熟悉。

  站在门口的是采汾,她端着木盆低垂着头,“我给小姐打水洗漱来了。”

  在采汾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穿好衣裳。头发却散乱着,没一会儿,云珠端着吃食走了进来,云珠的性格比较活泼,虽然平时少在武青悠面前行走,可见了她的面并不像采汾一样小心翼翼,反倒如她前世一般天真无邪,“小姐起来了?我给小姐熬了粥,小姐快来尝尝。”

  武青悠微微一笑,“今日熬的什么粥?”

  “鸡丝粥,小姐尝尝味道如何。”说罢,还把碗往武青悠面前推了推。

  早上起的早,这会儿也真有些饿了,于是拿着调羹便吃了起来。

  平日虽说是云珠熬粥,可一般情况下,小姐不喜旁人进出她的房间,这送饭伺候洗漱的事儿也从来是流绾姐姐做的,云珠难得有机会亲眼见着主子吃自己做的粥,大眼睛瞪得圆圆的,还笑眯眯的。

  武青悠吃着粥,能感觉到云珠那火热的视线,不由好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看什么?”

  云珠赶紧收回视线,摆了摆手,笑得有些羞涩地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想看看小姐喜不喜欢吃。”

  “云珠的手艺从来都是好的,我很喜欢吃。”

  听到小姐的赞扬,云珠笑眯了眼儿。

  武青悠吃完,用锦帕擦了嘴角,便站起身来,由着采汾和云珠收拾桌子。

  待收拾妥当,她才说:“你们先出去,有什么事情我会叫你们。”说完她又坐回椅子上准备看书,云珠端着盘子先出了房间。

  采汾后“哦”了一声,“那采汾就守在门外,小姐有事就叫采汾。”

  见武青悠点头后,她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出去后还拉上了房门。

  房间中只有她轻微的呼吸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敲响,还有采汾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小姐……”

  “何事?”武青悠放下书本,盯着房门问道。

  “刚刚门房的人来传话,宰相府的容小姐请小姐过府一叙。”

  “容妍?”她自己低声念了声,自上次她被绑架之后,就只国宴时匆匆见过一面,之后便没有来往。

  “有说什么事吗?”她拔高了两分声音。

  “没有,”采汾回答。

  “哦,”她今日不怎么想出府,可是转而一想,容妍也算是她的朋友了,她的朋友本就少,眼下更该珍惜,于是站起身来,“采汾,进来给我绾发。”

  不多时,采汾和云珠都进来了,两人一起动作,很快就把她那头乌黑的长发给绾成了双平髻。

  “再过一年,小姐就及笄了,采汾姐姐的绾发手艺很好,到时候能给小姐绾各式各样的发髻呢。”

  武青悠看着铜镜里嘻嘻笑着的云珠,看到她快乐单纯的模样,脸上那没有半点忧愁的笑容,不由叹道:真好啊我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云珠不知道小姐在想什么,只在旁边挑拣着珠花,一面比划,“这个好,这个配小姐的裙子漂亮。”

  一番折腾下来,耗了一刻钟,才收拾妥当。

  此番,她把采汾和云珠都带着一道赴约。两个丫头很少外出,采汾依旧沉静,可是看向马车外的眸子里闪动着喜悦的光,云珠更是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小姐,外面好热闹啊……”

  “采汾,你看,那是什么……”

  马车上,云珠的声音时而欢乐地响起,采汾偶尔会拉扯一下她的袖子,可云珠稍微收敛了一些,下一刻看到什么新奇的事物又会忘乎所以。

  可是武青悠并没有责怪她,反倒因为看到她的无邪单纯而感觉自己好像也活了过来,从心底里也想护住她的这份单纯无邪。

  “吁……”马车停在了宰相府门外。

  采汾和云珠先下车,然后两人伸出手来,扶着武青悠下车。

  带着两女,走到宰相府外,报了姓名,就有人来带着三人往里走去。

  宰相府比之将军府,可热闹多了,不说宅中主子有多少,就是来往的仆从,也比冷冷清清的将军府多了不少。

  在丫鬟带领下,武青悠等人绕过抄手游廊,走过馨香扑鼻的花园,最终停留在一间雅阁外。

  雅阁里有断断续续的琴声传出,如淙淙的泉水流淌……

  “小姐,武小姐到了……”

  那琴声突然止住,紧接着有软鞋踩踏地面的声音响起,然后便是容妍推开了房门走了出来,看到武青悠,柔雅一笑,“青悠,你来了……”

  武青悠笑着道,“如此妙曲,为何不弹完了来”

  容妍笑着步下台阶,“青悠想听,我再弹与你听便是……”

  两人都笑了,相携步上台阶。

  这房间并不是容妍的闺房,入眼的便是一张琴,然后是满室的水墨画,以及那整壁书柜上的书。

  容妍乃云国第一才女,果然才艺众多,光看那墙壁上挂着的字画,就是一般男子也比不上。

  容妍吩咐两个伺候的丫头去端蔬果倒茶水,她转过头来时,便见到武青悠好奇地打量,于是笑着问道:“青悠在看什么?”

(明天月初了,再吆喝一声,小粉红,我好想你)。阅读网  “我在看云国第一才女果真非同凡响。”武青悠笑呵呵地说。

  容妍笑着摇了摇头,“青悠可别笑话我了,待会儿兴国公主也会来,让她听了笑话。”

  “她也来?”武青悠敛了容。

  容妍正欲回答,就听外面有错乱的脚步声走近了。

  容妍只顾得说:“兴许是公主到了,”便转身走了出去。

  武青悠站着没动,只听外面霓裳的声音,“此番前来霓裳未备礼物,听闻容小姐博览群书,我恰好又两本名家手迹,望容小姐笑纳。”

  “公主客气了,”容妍扫了眼侍女递上的书册,眼中顿时喜色洋溢,对于爱书的人来说,没什么礼物比珍贵的书本更好。

  命人收了书,容妍便笑着邀请霓裳入内,说道:“今日还有武将军的嫡女在,她也是东皋先生的弟子,才识出众,想必公主会乐于结交。”容妍根本不知道两人间的嫌隙,在她眼里,霓裳才华超群,武青悠则与自己一见如故,是以便把两人都请了来。

  “才识出众?”霓裳反问了一句,语气中的讽意容妍没有听清楚,只点头笑道:“是的,她就在里面,公主随我进来。”说罢笑着缓步走上台阶。

  武青悠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怎么也没想到容妍会把霓裳给请了来,不多时,两人便打了照面,武青悠不动声色,等着容妍介绍之后,才点了点头,唤了声:“公主。”

  霓裳也只是轻“嗯”了一声,两人心照不宣,却也没说明互相认识,容妍只是觉得两人的反应有些奇怪,却也没有细想。

  “公主请坐,”说罢转头看向武青悠,“青悠,你也过来坐呀”

  待三人走坐下后,各自的侍女分别站于他们的身后。

  容妍笑着道:“我邀请两位来,是因为我近日也得了一本孤本,公主是诸国有名的才女,青悠也是我云国才识出众的女子,所以想请两位看看……”

  说罢,就站起身来,走到一侧,去取书。

  霓裳见她离开,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武青悠,此前进门后还未正式打量过她。

  她弯了弯嘴角,微倾了身子对武青悠说道:“没想到云国第一才女竟然说你才识出众,真是好笑”

  武青悠原本没有看她,只把玩着手中一颗葡萄,听得此话,才抬头斜睨了她一眼,“好笑与否,与公主有什么关系。”

  其实武青悠很了解霓裳的心态,今日若是东皋的女弟子不是自己而是容妍,想必她同样会如此针锋相对于容妍,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太骄傲,也太优秀,于是便无法容忍有人分享她的骄傲,况且这人还是不及她的。

  容妍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脑袋不怎么样,一张利嘴倒是有几分伶俐,”上次吃了武青悠的哑巴亏,今日便聪明了,不会轻易受她刺激。

  武青悠没有再搭话,抬着眼看向正打开书柜小心翼翼取孤本的容妍,她也以为霓裳不会再说话,可她错估了霓裳。

  “本公主已经选定了驸马人选,师妹想不到知道是谁呢?”霓裳美艳的脸上挂着笑容,注意力都集中在武青悠的脸上,不放过她每一个表情。

  武青悠懒懒地抬眼看着她,“不想知道”

  霓裳怒不可遏,声音稍大了两分,就连容妍都转过身来瞧了一眼。

  她一次又一次地吃瘪,让她愤怒已经攀升到了顶点,可是她的骄傲,不容许她泄露太多的怒气,只是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番,才说道:“既然师妹没兴趣,那就等着慢慢看。”

  此时容妍也走了过来,恰好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于是捧着书册笑着问道:“等着看什么?”

  霓裳微微一笑,“我在给师妹说选驸马的事。”

  容妍脸上的笑容稍微顿了一下,把书本放在桌子上后,却是抬起头来,假作无意地问道:“公主有意中人了?”说这话的时候,她手指绷紧了几分,扣在纸页上。

  霓裳点了点头,假作娇羞,“这件事还是等皇上颁布圣旨再。”

  公主的婚姻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幸而父皇宠她,所以不用指给某一人,而是可以从某几人里选择一个,可是这又如何呢,她始终还是会联姻,父皇临走前说过,凡事以国为重,不许任性妄为。

  可这些日子云国的士家大族未婚男子她都已经见过面,对她热情的,她反觉得厌恶,自上次昭觉寺发觉七皇子和九皇子对武青悠有意之后,她便刻意观察过两人,不得不说,云谙的优秀的确很让人心动,可那个不受宠的七皇子,更让她好奇,因为特意地观察留意之下,他发现七皇子似乎在藏拙。

  表面上,她选择九皇子,才是最好的结果,不仅云帝满意,就是父皇也会高兴。可是她却觉得七皇子是一个不安定因素,甚至觉得,他就像一只蛰伏的兽,平日看起来没有半点锋芒,可一旦发势,将锐不可挡。

  两个男人都是优秀的,可论感情,两人对她都很冷淡,是以她也不会天真地付出,只能说对两人都有好感,却因为各种原因,她并没有敲定下来。她今日故意这么说,只是想探一下武青悠的口风,既然她的婚姻自己做不了主,且两人都还不错,若是能在此基础上,让武青悠难过,那她便选择谁……

  容妍见她不欲再说,也不好再问,只是之后一直却心事重重的模样,武青悠知道怎么回事,可这种事情,她无法安慰。

  而要说她心里怎么想的,她其实想得不多,因为她清楚公主要选择的人,不会是不受宠的云祺,即便他将来或许会当皇帝,可眼下,他毕竟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只是云祺有他的野心和手段,若他想成事,未必不会扭转这一切,所以,关键还是看云祺会否出手。

  只是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云祺虽然在她心中占有不可撼动的位置,可是这一世,她不会再傻傻的付出,若他选择了霓裳,她兴许会难过,也兴许会解脱……

几人在读过孤本之后,又听容妍吹笛,霓裳抚琴,武青悠只坐在一边欣赏,即便重生一事,这些乐器她也没有学起来,听听是好的,可她没时间,没心思去玩高雅,还有大半年云帝将亲征……还有一年多,天下将大变  从容妍府里出来,霓裳没有再与她多言,直接上了马车离开。

  武青悠走得慢,临上车前,又转头看了眼容妍,她一直觉得容妍是个值得尊敬的女子,她善良,她温婉,更难得的是,她心思通透,有时候明明知晓别人的不好,或者别人侵犯了她的利益,可她从来不用卑劣手段获取什么,永远是一副淡雅婉约的模样,这样的女子值得有好男人来爱。

  若换做她,她绝对做不到她的爱和恨都分得清清楚楚,不在意用手段,用阴谋。

  她什么也未说,即便她与容妍一见如故,可此时两人的交情也轮不到她去多言的地步,于是挥了挥手,当做告别,便带着采汾和云珠两人登车离去。

  采汾和云珠刚刚是听见了霓裳所说之话的,采汾低着头没有吭声,而云珠这两日伺候下来,发现自家的主子不仅好相处还体贴下人,心靠拢了些,也出于关心武青悠,她心中忿忿便也表达了出来,“小姐,那霓裳公主不是好人,小姐以后要小心一些才是。”

  武青悠也没想到云珠会这么大胆,心中微讶的同时,也有些感动,自己从来没有贴近过他们,了解过他们,没想到她竟然会因为关心自己说出这番话。她笑着摇了摇头,口气里没有半点怒责,只是说道:“这话要是让霓裳公主听见了,还不掌你的嘴”

  云珠吐了吐舌头,“我就在这里说说,小姐和采汾知道也不会告诉公主的,刚刚见她那般与小姐说话,云珠就忍不住想说的,可是云珠胆子小……”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武青悠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也更是喜欢,“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你放心,她不敢对我怎样。”

  “那就好……”

  “流绾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不知道,兴许得等她父亲的伤好了。”

  “流绾姐姐回来了,小姐也让我和采汾进屋伺候,好不好?”

  听到云珠如此说,采汾竟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把两人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她微微一笑,道了声“好”

  云珠高兴地叫了声,继而说个没完,车上尽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却也不烦,武青悠偶尔会笑着回一句,也偶尔会转头看向低头不语的采汾。

  集市上人流密集,马车驶得并不快,突然间,集市上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还有马蹄声,紧接着,便有人大声吆喝着,“快让让,快让让……”

  武青悠听到声响,挑帘看去,见集市人群立马分开,一队兵马快速地从中间穿过去。那些士兵一个个面色整肃,目不斜视。

  云珠不由嘟囔,“怎么这些士兵进城来了?”

  武青悠嘴角轻抿了一下,神情也顿时严肃起来,将要开始了吗?。.。

阅读网  霓裳的住处安排在一处守卫森严的行宫里,这样可以更好保护公主的安全。

  四个侍女扶着她才从马车上下来,便有人迎上前,说道:“公主,陛下的信。”

  霓裳看到他手中摊着的信,封面上是父皇的笔迹,也未多想,便拿了起来,一面撕开,一面朝里走去。

  她浏览速度非常快,四个侍女都没有吭声,眼见着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都纷纷低下头去。

  霓裳看完信,把纸张和信封都捏在了手中,垂在身侧,父皇信中说北方蛮夷骚乱,让她快些决定驸马人选,好让兴,云两国彻底联合起来。可是……

  踌躇间,她已经回到了房间里,四个侍女分开伺候起来,不多时,穿绿衣的侍女带进来一个人,那人穿着打扮极为普通,眉目低垂,若不刻意观察,此人根本没有半点存在感。

  霓裳正端着茶往嘴里送,见到来人,便挥了挥手令四个侍女纷纷退下。

  四人会意,转身离开,同时还关上了房门。

  房门一关,那低垂着眉眼的人才倏地抬起头来,“公主……”

  霓裳皱了皱眉,“我不是说了,无事不要来见我?”

  那人向前走了一步,拱了拱手道:“属下知道,只是突然得知信息,觉得有必要向公主禀报。”他乃是兴国皇帝派在云国皇宫中的探子,此番公主前来,已经与他联系过,一些关于云国最准确的消息都是从他嘴里而来。

  霓裳听他如此说,才正了色,问道:“何事?”

  “云国边境受戎狄袭扰,而兴国边境已经被蛮夷给占领了。”

  “什么?”霓裳来暖色顿时大变,父皇的信上只是说北方蛮夷骚乱,眼下怎么回事?

  霓裳平复了下情绪,指着那人道:“你慢慢说来。”

  那人点了点头,尽量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道了出来,“北方蛮夷是在近几日才攻占了兴国边境,云国受到袭扰并不严重,似乎重点是在攻打兴国。”

  “你可知国内除了边境被占,其他情况如何了?”霓裳此时已经明白,这封信想必是在蛮夷未侵占边境时父皇写的,所以才没有说边境被占领一事。

  “其他情况尚不明了,不过情况肯定不容乐观。”

  这点霓裳也猜到了,看来联姻一事刻不容缓,她转头看向那人,“这件事,云帝是什么反应?”

  “云帝没什么反应,好像在等什么。”

  “等什么?”霓裳皱紧了眉头,战争一起,哪怕一瞬间,就会发生无数事情。云帝既然在等,必然是不会主动出兵了,若她眼下选择了一个皇子,两国便联成了姻亲,云国没理由不出兵。可是人选,她还没有确定……

  究竟是七皇子,还是九皇子?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那传话之人已经低下头,恭谨地站在一旁,没有再说什么。

  霓裳却在短时间内,思索了良多,她对两人都有好感,但是此时能帮到她最多的人,却只有他……

  想罢,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从锦凳上站了起来,对着面前之人说道:“你先回去,别让任何人发现。”

  “是,公主,”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如来时一样,没有任何存在感地出了行宫,消失在人流里。

  那人前脚离开,霓裳便又带着四个侍女坐着马车进宫去了。

  金銮殿上,云帝眉目慈祥,对着跪在地上的霓裳挥了挥手,“公主此时怎么来了?小连子,给公主赐坐。”

  “谢皇上,“霓裳从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站起来,抬头仰视着金銮殿上的云帝,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变得似羞涩似喜悦,“皇上,霓裳……”

  云帝见她模样,微微一笑,“公主有什么话尽管。”

  “是,”此时小连子也端了椅子在她身边放下,可她没有坐,只是站着回答道:“霓裳觉得九殿下才识过人,且温文尔雅,是以,霓裳想请皇上赐婚。”

  听到霓裳的话,云帝爽朗地大笑了几声,“朕诸多儿子里面,也最属意老九,他能娶公主为妃,也是他的福气,朕这就下旨……”

  “谢皇上,”霓裳微笑。

  云帝说罢,便让人草拟诏书,却见霓裳还站在原地,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又问道:“公主可还有事?”

  霓裳点了点头,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张了张口,复又闭上……

云帝看她如此模样便猜到了她想说什么,若是两国能联姻,他出兵帮帮兴国又如何,因为早晚,这天下江山,将在他儿子手中合为一体  于是云帝露出慈祥的笑容,对着还在踟蹰的霓裳说道:“公主若是为了蛮夷侵犯兴国一事,那便不用担心,过两日,朕会下旨,派兵前往兴国。”

  霓裳大喜,她没有直接说出来,是害怕云帝怀疑她如何这么快知晓,如今得到云帝肯定的答案后,她又才委屈地说道:“今日霓裳才收到父皇的来信,心中忧虑,也不知道此时兴国究竟如何了?”

  云帝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安慰着她道:“如今情势已经稳定下来,北方蛮夷,不足为虑,公主不必担心。”

  听得云帝如此说,霓裳假作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问完情况,霓裳便告退了,在出宫的路上,却见到了九皇子云谙,云谙不知道此时会遇上她,脸上的膏药没来得及敷。

  云谙前些日子的模样,霓裳一直都知道是他故意为之的,可也并不觉得他那模样丑陋,却也没想过,没有膏药掩饰的这张脸竟然如此俊逸非凡,她从来没有为一个男人的容貌而失神过,可是此时,她真是愣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云谙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对他的态度,她虽然有些暗恼,不过更多的确实欣喜,云谙才识出众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她到底还是个花季的少女,见到云谙如此风姿,心中再一想他将成为自己的丈夫,一时间,心间被喜悦填得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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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网  “父皇,不知唤儿臣来所为何事?”云谙请安过后,便询问着云帝,因着刚刚见到霓裳公主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云帝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把自己最中意的儿子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很欣慰也很自豪地点了点头,才道:“谙儿,过来些。”

  云谙依言上前了几步,云帝才又道:“前些日子你与霓裳公主相处得如何?”

  云谙听到父皇如此问,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父皇,霓裳公主才貌出众,但她是儿臣的师妹……”他只能以此来搪塞,说明自己对她无儿女之情。

  可他这话才说完,云帝的脸色却是一变,“师妹又如何?你的意思是霓裳公主配不上你?”

  云谙的眉头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儿臣无此意,是儿臣配不上霓裳公主”

  “混账”云帝大怒,“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谙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伸手撩开衣袍,往地上一跪,“父皇,儿臣惹得父皇生气恼怒,是儿臣不孝……但,请父皇成全。”

  “成全你什么?成全你娶了那个武青悠?”此时的云帝因为气愤,双眼瞪得有如铜铃,属于上位者的绝对霸气彰显无疑。

  可跪在地上的云谙纹丝不动,“是,儿臣想娶青悠为妃。”

  云帝怒极反笑,“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难道他不知道武氏不能再出一位皇后吗?

  云谙没有立马回答,因为他清楚父皇的脾气,知道此时若是与他犟着,非但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还会害了青悠,是以他闭口不言,只等父皇怪罪。

  李贵妃在宫中耳目众多,在霓裳请婚,云帝允诺后,她便往金銮殿来,此时远远第就听到了云帝这明显带着怒气的问话,脚步加快不少,还未进殿,便看到跪在地上的儿子,而上面云帝正满脸怒火。

  李贵妃见到这场面,什么话也未说,只是缓缓走到云帝面前,“臣妾给皇上请安。”

  云帝早就看见了她,听她请安,只是胡乱地摆了摆手,然后指着云谙道:“你看看,你给朕教的什么儿子”

  这话对李贵妃而言却是有些重了,因为云帝对她一向是温柔的,心下便明白,谙儿肯定犯了大错。

  于是转过头来,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儿子,问道:“谙儿,你做了什么把你父皇气成这样?”

  云谙这才抬头看向自己的母妃,也知道母妃与父皇的心思是一样的,可他今日若妥协了,那么他的王妃也将变成其他人……

  于是他抬起了头来,“母妃,儿臣与霓裳并无儿女之情,所以儿臣并不想娶她为妃。”

  李贵妃听了儿子的话,才明白为何云帝会气成这样。猛向他递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

不止是云帝,就连她也一瞬间气息不畅,上一次明明与他好好说过了,为何到现在,还这般一根筋  云帝再次听到云谙冥顽不灵的话,气的手指直颤,“你看看,你看看……”

  李贵妃瞪了云谙一眼,连忙走到云帝身边,温柔地替他抚了抚胸口,“皇上别生气,谙儿刚刚说的胡话。”

  云帝被李贵妃抚慰了一下,气息也稍平顺了些,然后才对李贵妃说:“朕不想看到他,你把他带走,不管怎样,三日后,朕会下旨赐婚。”这话虽是对着李贵妃说的,实际上却是对着云谙说的。

  云谙听后,抬起头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贵妃使了眼色,强迫他不准再言。

  而云帝说完那番话,又才压低了几分声音,对着李贵妃道:“跟他好生说,这件事不能有差池”

  “是,皇上。”李贵妃柔婉的嗓音说完后,云帝便抬头揉了揉额头,然后对两人道:“你们先下去,朕一个静静。”

  云谙随着李贵妃走出金銮殿,并不是因为妥协,而是因为他知道以父皇的性子,自己如何说都无法改变,刚刚是他冲动了,想到此处,他薄薄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可不过片刻,却又松泛了些,眸子里却闪过一道微光,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谙儿……”正出神,却听到母妃的声音。

  云谙低头应了一声。

  “母妃之前给你说的话都白说了?”李贵妃故意板起了脸孔。

  “母妃,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云谙不闪不避,迎视着母妃的视线。

  李贵妃见着如此固执的儿子,也知道他像极了他的父皇,无奈地叹了口气,才又说道:“你是皇家的孩子,从小拥有的都比别人多,但你也必须为此负担起责任,你父皇也是关心你,想给你将来打下一个好基础”

  “儿臣并不怪父皇,只是若要牺牲儿臣一生的幸福,儿臣做不到”

  李贵妃皱眉,“母妃知道说什么你也不会听的,可你要知道若你让父皇失望了,以后会是什么结果?”李贵妃说完,见儿子始终没有动摇,嗓音不由又柔软了几分,声音也跟着小了下来,“谙儿,你喜欢青悠那孩子,母亲也喜欢,可是你将来要承继大统,若你娶了霓裳公主,让父皇满意了,你自己双翼也丰满了,到时候登基,你想让谁做皇后,不都由你说了算吗?那时候你喜欢谁便让谁入宫,母妃绝对不会有半点意见。”

  云谙摇头叹了口气,父皇和母妃已经做下了这个决定,即便他说再多,也是无法更改的,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再与母妃冲突,于是说道:“母妃放心,儿臣不会再与父皇争辩。”

  李贵妃不知道他这话说得巧妙,只以为他是想通了,于是露出笑容,上前替他理了理头发,“别怪母妃,母妃只是希望你今后能更好。”

  “儿臣明白。”

  李贵妃见他脸上没有半点怨怼,脸上才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云谙把李贵妃送回寝宫后,便往宫外而去,直奔霓裳暂居的行宫。

  霓裳才回行宫不久,便听到侍女说靖王求见。当即站起身来,让四个侍女好生再装扮了一番才出去见他。

  云谙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霓裳一眼,便半垂着眼眸说道:“打扰公主了。”

  霓裳缓缓走进来,心中有些雀跃,“殿下找霓裳可是有事?”

  云谙并没有拐弯抹角,只是抬眼看了下她身边的四个美婢,“云谙有些私事想与公主详谈,不知可否屏退他人?”

  听他如此说,霓裳心底的喜悦更甚,面上却努力维持着端雅的笑容,优雅地抬起手臂对着身后四人挥了挥,“你们先下去,没本宫的吩咐,暂时别进来。”

  “是……”四人整齐划一地回答之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殿下请坐……”霓裳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谙原本不想多做停留,可自己要说的话毕竟有些伤人脸面,于是缓缓坐了下来,也没有急着开口。

  霓裳也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隔着一个条几看着他,云谙没有抬头看他,视线停留在他斜前方的地面上,似乎在思考什么,一手随意地搭在腿上,一手扶着椅子把手,优美的侧脸轮廓看起来赏心悦目,看着看着,她的心好像乱了节奏……

  “殿下,你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霓裳试探着问道。

  “嗯,”云谙轻应了一声,这才转过头来,霓裳对上他的视线,只觉脸颊微微一烫,不由自主地转开了头去。

  “其实,我来此,是想告诉公主……”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直接说出来,可是话到口中,却有些吐不出来。

  “告诉我什么?”霓裳听得此话,也管不得脸颊发烫,心底雀跃更甚,干脆便问了出来。

  云谙狠了狠心,此番若不说清楚,不止是他自己,对她而言也不公平,于是说道:“兴,云两国联姻,若能成自是好事,可云谙不能违背自己的心……”

  “你什么意思?”初始听,她还开心着,可是越听越觉得不对。

  云谙抬头,直视着她,这一次霓裳也没有避开,脸色仍然有些发红,却不是羞的,而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气的。

  云谙摇了摇头,也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可还是说道:“云谙一直把公主当师妹”

  “师妹……”霓裳哼了一声,她原本就不是什么柔婉女子,此时又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此前的种种心动,种种欢喜,全部化为乌有,甚至转为了嫉恨。

  可她并未把这种嫉恨释放出来,只是平静地说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云国无意联姻,我霓裳也不会死皮赖脸”

  云谙虽然言语上没有退让,可心底到底还是有几分愧疚的,毕竟她是女子,如此作为,她心里恐怕不好受,本想出言安慰几句,却觉得自己若是如此做,反令她更加尴尬。

  霓裳很快恢复了正常,面上保持了两分笑意,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师兄,师兄刚刚说不能违背自己的心,可否告知霓裳,师兄是否有心上人了?”

  霓裳的脸上此时半点气恼都找不见,似没有半点心机,只是纯粹的打趣说出这番话来。

  云谙微微一笑,只点了点头,并未说出名字,不管这霓裳外表如何,他却不能让人有半点动机和可能去伤害到她。

  霓裳见云谙不答,再问也问不出,可她想到了那日昭觉寺里,云谙的反应。当时,她只是觉得云谙待武青悠有些特别,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她才觉得云谙心中之人恐怕就是武青悠。

  想到武青悠,她牙齿使劲咬了两下,新仇旧怨加在一起,让她如何不恼,如何不恨,可是在云谙面前,她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云谙便告辞要走,霓裳没有挽留,直送走了云谙,霓裳才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又一遍武青悠的名字。

  遥在武府的武青悠正看着书,突然打了个喷嚏,背后还一阵发寒,于是对采汾道:“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屋里烧个炉子。”

  “是,小姐,”采汾答完,还体贴地拿了件外袍给她披上,她又接着看起书来。

  三日后,云帝已经拟好圣旨,就待颁发,却在这时,霓裳又进了宫。

  请过安后,没等云帝问话,霓裳直接说道:“皇上,父皇来信说侵扰兴国的蛮夷已经退去,情势缓和。”

  云帝也在昨日得到了最新的消息,虽然有些惋惜,可眼下能促进两国联姻才是最重要的,于是笑着道:“嗯,这是老天在保佑兴国。”

  霓裳笑着应了声,又接着说道:“霓裳离国已近两月,该回国去看看了,多谢皇上这些时日来的照拂。”

  霓裳这番话把云帝说得有些糊涂了,“公主这是……”

  “霓裳觉得婚姻大事,还得回国去跟父皇商议一下。”霓裳并没有把云谙找她拒绝一事说出来,除了是她脸面的问题,还是她不想撕破脸皮,一切待回到兴国再作决定。

  云帝有些不悦,外族蛮夷不停袭扰,此时联姻一事眼看就要敲定,好不容易说通了儿子,兴国这位公主又开始闹腾了,可她既然如此说了,身为一国之主,难道还要强迫一个小女子不成?

  云帝压下心中的不快,脸上却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公主便与昭帝好生商量一下,朕等你们的回信。”昭帝指的是兴国皇帝。

  自霓裳与云帝告辞,两日后,便带着三千人的护卫队伍离开了云国京都。

  浩浩荡荡的队伍消失在城门外时,云谙脸色变得有些沉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之前,他之所以没有再求父皇,是因为他知道,即便惹恼了父皇,这门姻亲也无法改变,只有让霓裳自己解除,才能到达最终目的,他也准备好了面对父皇的雷霆之火,可是这一切好像就被一只手抹去了痕迹,父皇虽然恼怒,可似乎并不是针对自己。

  而更让他觉得不解的是霓裳的态度,当日他分明看到了她眼中压抑的怒火,可是之后,她只是默默地离开了……

  (章节名什么的太伤脑细胞了今日就这四千字了)。.。

阅读网  霓裳离京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武青悠耳中,对于此事,她没有特别的反应。www..

  而原本安宁下来的北方蛮夷,不知为何突然猛烈袭击云国,云国边境防守牢固,竟也没有撑过一个月,接二连三地丢掉了几座城池。

  这一月来京都百姓生活依旧,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蛮夷袭扰。可朝堂中却弥漫了一层令人窒息的气压,每日上朝,云帝都沉着脸,听着战况……

  接连而来的消息,每况愈下,只得派出武承义掌控三军,挥军北上。

  而在大军开拔前夕,武青悠照例去给爹爹请安,却见到连夜研究战情的爹爹咳嗽得更加厉害,甚至吐了一丝血丝……

  当即脸色大变,前一世她只顾着和徐莹整日胡闹,即便爹爹生病了,她都没有太过留意,可是她记得,爹爹的死前,也是这般咳着血。

  一时间,她震惊,骇然得无以复加。

  “爹爹,上次咳嗽之后便一直未好转?”她尽量压着自己颤抖的声线说道。

  武承义却不是很在意地摆了摆手,手下的笔未停,一边咳一面说道:“是这些日子来,赶着研究兵法,所以稍微严重了些……”

  只是严重了些?

她根本不信,徐莹的话,再次闯入她脑中,爹爹是被人害死的  因为这个潜意识里的声音,她开始觉得事情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头,爹爹身体一向健朗,不可能这么久还一直咳嗽,,甚至到咳血的地步。

  心口突然像被塞入了一块东西,堵得她难受,她急切地上前了一步,“爹爹,你可有再唤过大夫诊脉?”

  武承义忙得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无,只说道:“爹爹身体无事,待忙过这里,好好休息一阵,就好了。”

  怎么会好?前世就是这么去的……

  武青悠猛然踏前一步,把武承义手中的兵书夺了过来。

  武承义眼前一花,桌子上已经空了,此时前线战况正紧急,即便他再宠爱自己的女儿,也得分个轻重,是以脸色沉了两分,“青悠,快把书给爹爹,爹爹过两日就要率兵北上了,时间紧急,耽误不得”

  武青悠没有妥协,把兵书抱在怀里,“爹爹,战况虽紧急,可你身为一军主帅,身体好坏更会影响整个军队的发挥。”

  “你……哎爹爹知道你关心我,过两日,开拔出京了,爹爹会让随行的大夫看看的。”武承义干脆站起身来,半搂半送地把她赶出了房间,手中的兵书也在她手中不翼而飞。

  武青悠愣在房门前,心绪翻涌……却没有立马再进去,刚刚是她联想到前世,情绪太激动了,是以没有想过这般跟爹爹说,根本说不通。在爹爹眼中,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病症,可是她知道这病会带来什么后果……

想起前一世爹爹离开后,她一人趴在灵柩前大哭的场景,心口突然一揪,不能……他一定不能让爹爹就这么去了,不管是人为还是生病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离开,回到自己院子后,便先让云珠去请大夫过府,又吩咐采汾去把那几本从朗月斋带回来的医书拿出来。

  她站在窗户前,整理自己的思绪,她心中其实已经种下了一个怀疑的种子,只是一切还得等大夫来诊脉过后才能肯定。

  这一世因为自己重生,产生了很多变数,包括爹爹的病,前一世,她是等到爹爹打完了仗,才知道爹爹已经进入弥留之际,是以,她也一直认为爹爹是在战场上操劳过度。可眼下来看,还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没过多久,采汾便把医书找了出来,还未来得及浏览完一本,云珠也已经带着大夫回了武府。

  武青悠没有半分耽搁,直接引着大夫来到了武承义的书房。

  武承义再次见到自己的女儿和她身后的大夫,知道女儿是关心自己,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兵书,“过来。”

武青悠见他并没有生气,心中却是一酸,不管自己做什么事情,爹爹总是包容着她,殊不知前一世把她保护得太好,失去了他的保护,她沦落到那样的下场  她让大夫过去给爹爹把脉,武承义便也趁机闭目休息了下。

  没多久,那大夫便收了手,同时说道:“将军只是外邪入体,又加之疲劳,才会咳嗽不止。”把脉期间,武承义又压抑着咳嗽了几次。

  听到这个答案,武青悠反而皱起了眉,没有松开,询问道:“可是爹爹他吃了药非但未好,还咳了血……”

  这次的大夫跟上次的不同,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似在思考什么,过了半晌,让武承义伸出舌头看了看舌苔,才摇头低语了一句什么。

  武青悠没听清,可她既然对武承义的病情产生了怀疑,便不会放过任何一点问题,于是主动问道:“大夫,可是爹爹的病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大夫听了她的话却也是一惊,原本他只是有一点点疑惑,却没想她会如此问,于是便告诉了她,“将军的症状和风寒无甚差别,只是这脉象,稍微有些不稳,而这舌苔,却也有些发绿。”

  “发绿?”

  大夫点了点头,“这跟风寒的症状明显不符……”

  大夫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到武青悠的声音:“是不是中毒?”徐莹说过爹爹是被害的,至于怎么被害,被谁害,她没说,是以这些只能猜测。

  可眼下,她更相信真的是有人给爹爹下了毒。尚未深入思考,那大夫却又摇头否定,“将军身上并无中毒迹象,且这舌苔仍旧白苔居多,只是泛了一层薄绿。”

  大夫说道这里,武青悠也没有再问,若真有人下毒,下毒的症状又跟风寒差不多,那下毒之人也该料到会有大夫检查,既然如此,他们敢用这样的毒,必然是不易察觉的。

  到了此时此刻,她已经深信了爹爹是中毒,而非风寒,先不说前世临死前徐莹的一番话,就是大夫看似模棱两可的话,也足够让她怀疑了,两厢印证,虽说大夫并未肯定,但她却肯定了……

  那大夫留下一副伤寒方子后,便被采汾送出了武府,武青悠也没有在爹爹书房久留。

  她再回到自己院子里时,心中思考的已经不是中毒与否了,这一夜,她翻遍了从青峰山带回来的医术,可是上面并没有毒药的记载,而她相信若是有人下毒,必然不会挑寻常的毒来下。

  可要是不寻常的毒药,整个云国,她或许都找不到根源,但是有一个地方,兴许还有几分希望,那便是青峰山朗月斋里。

  她来不及思考是谁要害爹爹,只在第二日辰时,便上青峰山去了。

  朗月斋里,何坤和云谙都未在,忠伯把藏书室的门打开后,便自行离开了。

  她一直关在藏书室里找医药方面的书,上午时间一晃而过,甚至没感觉到饥饿……

  却在午时将过的时候,朗月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武青悠看得入神,并没有听到。

  东皋走进藏书室时,便看到那个资质最差的弟子站在书柜旁,专心致志地看书,他今日之所以来此,便是听到了她回山的消息。

  他轻咳了一声,在安静的藏书室格外响亮,就是武青悠专心致志,也不免被惊动了。

  “先生……”武青悠放下手中的书册,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

  “嗯,”东皋点了点头,“你怎么又上山来了?”

  武青悠想了想,爹爹中毒一事,万万不能说出去,不管那下毒之人是谁,但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于是她答道:“就是突然想看看医术,所以回来了。”武青悠也知道先生若是无事万万不会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于是也问道:“先生有事?”

  东皋点了点头,“原本无事的,只是听到你上山了,所以来跟你告别一声。”

  “告别?”武青悠一愣,“先生要离开云国了?”

  “嗯,我来云国快一年了,也该离开了……”东皋的声音不轻不重,像是在怀念什么一般喃喃着道。

  能在这一年里,成为东皋的弟子,她已经很满足,虽然她未曾真正从他身上学到很多知识,但是她却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道理。

  知识可以由看书获得,可是对待学习的态度和方法,不同的先生却能带出不同弟子。

  她没有主动询问先生要去什么地方,因为那不是她能关心的,只是说道:“先生一路顺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先生?”

  “待你把藏书阁中的书看得差不多了,就能再见到为师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她也不知道他说得究竟是真话还是玩笑话,只觉得先生身上似乎有一团谜,她既没兴趣去解,也没能力去解……

  说到这里,东皋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来,递到她面前,“为师看得出来,你心里有很多事情,这本书留给你,你好好看看。”从第一天起,这女孩儿身上散发的毅力和眼里深埋的似悲似痛的情绪,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以前不提,是因为与他无关,可是渐渐地,他在她身上竟看到了她的影子,同样倔强,同样坚毅,也同样有着一份看似憨顽却明晰人心的力量。

  在他看来,聪颖敏捷的天资固然重要,可是如她和她那般仿佛能洞悉人心却更是万里无一。

  武青悠从他手中接过书册,封面上并无半个字,她也没急着打开,只是对着东皋行礼道:“谢谢先生。”

  东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在他临走之前,武青悠突然扬起声音问道:“先生,藏书室有没有关于毒药的书?”

  东皋身子一顿,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她手中握着的书本,什么也没问,只是说道:“二第三个房间里去找,钥匙在忠伯那里。”说完,便真的离开的朗月斋。

  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见面,只是经过了前一世,现在的她,除死无大事,只要还在这世上,只要还有机会见面,那么相隔远点又有什么关系?

  是以,她很快便整理好情绪,也迈腿出了朗月斋,找忠伯拿钥匙去了。

  一里也有不少医书,不过多是讲病例,而无药理一类。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爹爹的病因来,或许这种毒药很稀有,可是她相信,只要她努力翻找,先生的藏书里一定会有这一类的东西。

  走进了二第三个房间,这房里一共只有六个书柜,一路寻找过去,才看到毒药书籍类。

  当即一本一本地翻看起来。

  到了申时,肚子开始“咕咕”地叫着抗议了,从早上用过早餐连着快五个时辰没进食,现在看得眼睛都有些花了,可是她舍不得浪费一点点时间,因为爹爹马上就要领兵出征了。

  就在这时,她刚翻过一页,视线就停在了那书页之上。

  可是看着看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艳驹子,长于荒漠,慢性毒药,症状与风寒相似,初始咳嗽不止,一月余,痰中有血丝,若咳嗽转剧烈,口中吐血,则入膏肓,药石不可医。”

  她的视线凝固在“药石不可医”上,手指紧紧攥着书页的地方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果然是中毒虽然明知道是这个答案了,可她心中还是紧紧地揪了一下。

  然后视线紧紧地往后移去,可是看到最后一个字,书上都没有写明怎么医治。

  整整一本书,介绍了各种毒药,却没有写解毒之法,她心中焦虑,也不知道这些书里是否有解毒之法。

  可这是,她肚子已经饿得开始抽痛,她想继续看,可是也明白自己就算坚持也撑不了多久,于是才迈步暂时离开了房间。

  一面往外走,一面思考着刚刚一直没时间思考的问题。

  是谁给爹爹下的毒?因为前世先入为主,最大的嫌疑人便是云祺,可是眼下,姑母还未伤害他母妃,而他也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既无动机又无能力,他为什么要毒害爹爹?

  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回家了水土不服,最近几章都是难产儿,悲催今天又是四千字。再预告一声,要来了,细节很重要哟。.。

阅读网  ()一双强有力的手搭在她双肩之上,迫使她转过头去,恰好对上他那双黑得纯粹的眸子,他定定地看着她,“你究竟在想什么?若你讨厌我,不想见到我,你可以告诉我,我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让你烦心。”

  听到他这一番话,武青悠一时心慌,摆手道:“不是……”

  刚说完这两字,却见云祺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不是什么?”

  她这才知道上了当,可是她没有羞恼,也觉得云祺的话很有道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理,她得理清楚,如此不明不白的,不管对谁都不公平。

  之前是她胆怯,是她害怕受伤,可是这一瞬,她突然觉得,已经死过了一次,还怕什么,大不了还是一死,于是她抬起头来,看着云祺,“我没有讨厌你,没有烦心,只是……”说到这里,她仰起头,看着他因喜悦而光芒闪烁的眼睛,“只是祺哥哥你心思很大,大的让我害怕,害怕你会为了某些东西,随意地舍掉我,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一份平等的感情,想要一个像爹爹一样宠着我的人。”

  见她终于打开了心扉对着自己说出这番话,云祺面上虽然表现得并不强烈,可心底却像是煮沸了的水,翻腾不息……

  他猛然伸手,把她搂入了自己怀里,武青悠挣扎了两下,奈何他力气实在太大,只得说道:“殿下,男女有别……”

  云祺微微低头轻笑了两声,下颚弧线优美而高雅,“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些……我的母妃是怎么走过来的,我看在眼里,若是我对你没感情,或许我会随意舍掉你,可是……”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话,可是搂着她的手却紧了几分。

武青悠听了他的话,却全身一震,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也不知道究竟是喜还是悲。前一世,他对自己没有感情,所以可以随意舍掉,这一世,他对自己有感情便不会再放手吗?明知道爱与不爱,原因也在前世的自己身上,在徐莹的刻意塑造下,那样的自己,别说云祺,就是现在的自己,也喜欢不起来。可是明明知道怪不得他,为什么心底还是有一抹怅然  他的下颚在她头顶上摩挲了一番,然后才轻轻说道:“其实我的心并不大,我只是想让母妃摆脱那样尴尬,任人欺凌的身份和位置,若你从小亲眼看到将军被人欺压,你会怎么做?”

  武青悠一怔,是啊……每个人的人生怎么走,都是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促成的,若是换做她是云谙,见到自己的母妃受欺凌,她也会生出爬到最顶点,把众人踩在脚下,不让他们再随意欺负的心思。

  武青悠静静地趴在他胸膛前,听着他心跳有力地跳动,还有他低沉却坚定的声音在耳边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的,”

  却在这时,房门被敲响,接着流绾的声音在外响起,“小姐,靖王殿下派人前来,说是有东西要给小姐你。”

  武青悠一怔,从云祺怀里挣扎出来,却压低了声音对他道:“你别误会,我和他只是师兄妹的关系。”

  云祺见她给自己解释,心中虽然一直提防着云谙,此时却是笑了出来,说道:“嗯,我知道,你先去。”

  武青悠“嗯”了一声,不敢再回头看他,心底却因为与他说了这番话而变得轻松不少。

  打开房门,便见到流绾在门前站着,于是道:“你随我去看看。”

  走在抄手游廊上,刚刚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又因为云谙派人前来,心跟着悬了起来。

  是不是解药找到了?

  已经四个月过去了,爹爹的毒药虽然被王太医配置的药克制着,可四个月了,咳嗽明显比四月前严重。

  揣着忐忑的心情,迈进了厅堂,云谙派来之人是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人,看起来面容端方,态度不卑不亢。

  那青年男子把一个小瓷瓶和一封信往她面漆那一送,“武小姐,殿下在军营里,眼下不得脱身,所以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武青悠看到那个小瓷瓶,心中一颤,便伸手去拿。

  青年把东西送到她手上后,也未停留,便告辞离开了武府。

  武青悠回过神来,想问问云谙最近的情况,却见人家已经走远了,连一句感谢的话都因为激动而忘了说。

  武青悠赶紧拆了信封,云谙的笔迹少了分遒劲,多了分飘逸,如他的人一般,洒脱无拘……

  而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武青悠喜色顿时洋溢在脸上,她赶紧收了信,揣在怀里,便飞快朝爹爹的房间跑去。

  待跑到爹爹房门前,隐隐约约的还有咳嗽声传出,武青悠敲了敲门,得到武承义的回答后,才推门进去。

  “爹爹……”一进门,便见武承义面色苍白地靠在软榻上休息,面色呈现不正常的病态白,一连四月,虽然有药物压制毒性,可毕竟那毒还在身体里。

  武承义看到她,勉强笑了笑,又咳了起来。

  武青悠一看,凭几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根本没动过,便走过去,“爹爹,怎么不按时喝药?”

  武承义摆了摆手,“喝了也无用,过些日子,兴许就好了。”如果最开始说这话,武承义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可眼下,他也觉得小小一个风寒,怎么会一病不起?怀疑归怀疑,可他没有说出来,让女儿担心,只是这一般的风寒药,他却喝不下了。

  武青悠端起凭几上的药碗,这药的确都是治疗伤寒的,姑母说为了不打草惊蛇,风寒药照喝,每隔三日武青悠则会在把王太医配置的无色之药放在茶水里让爹爹喝下。

  可这药并不是无味,喝下之后,武承义还觉奇怪,以为自己味觉出了问题。

  而今日,还不到喝王太医配置之药的时候,武青悠把云谙给她的那个瓷瓶从袖口摸了出来,趁着背对爹爹的时候,拨开塞子,把解药倒了进去。。.。

  ()从那日后,云珠终于开始主动进食,虽然仍旧不说话,却渐渐恢复了生气。

  武青悠也从终于从她口中问出了事情经过,可是查探下来,那伤害她的人竟然死在了猎户临时所搭的破屋子里,现今已被人发现,报了官。

  而流绾的堂哥也在这节骨眼上被人杀害,流绾不得不回家两天。

  武青悠不是神仙,所以暂时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只是觉得伤害云珠的人死得太过蹊跷,从官差口中得知,那人赤身,死了几日才被人发觉。

  武青悠思索着此事,为什么受害的人是云珠?云珠寻常很少出府,这一出府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未免有点巧合,再加上那人离奇死亡,所有的一切,让她觉得这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案件,那男人不过是被人杀人灭口了。

  可眼下,半点证据也搜寻不到,她也无可奈何。

  只看着云珠一日好过一日,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流绾回家才两日,便回来了。

  屋子里,四个人,除了武青悠,还有他们三个丫头,云珠如今已经没有以往的活泼天真,比一向安静的采汾还要沉默几分。

  流绾给武青悠说道:“我那堂哥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人,死在外面几天才被官府发现。”说起这事,流绾的脸色不大好看,虽然她不喜刘秀为人,但也毕竟是她的堂哥。

  武青悠听到“死在外面几天才被人发现”,脸色稍微有点变化,却听流绾继续说道:“堂哥死的时候竟然还被人扒了衣服,大伯一家觉得堂哥死得冤枉,可衙门查不出结果,便将此案拖延,大伯母伤心昏厥,一家子准备进京叩阍,为表哥讨个公道。”

  才经过云珠一事,家里又发生这样的事,流绾整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一圈。

  可是武青悠在听过她的话之后,面色却逐渐凝重起来,转头看了一眼,仍然沉默着做女红的云珠,转头对流绾道:“你随我出来一下。”

  流绾心中怅然,不疑有他,站起身来,便随着武青悠走了出去。

  待站到园子里,武青悠才转过身来,“流绾,你刚刚说你堂哥是死了几天才被官府找到?找到的时候还赤着身子?”

  流绾此时根本没有把云珠的事和刘秀联系起来,点了点头,“是的,也不知道究竟得罪了何人。”

  “可是近几日发现的?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流绾一一答完,武青悠已经有八成相信刘秀与云珠一事脱不了干系。

  “那你堂哥平日是个什么性子?”

  流绾也没有隐瞒,都如实告诉了武青悠,包括他当日让自己帮着讨差事,都一一说了。

  武青悠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这样子说来,刘秀其实也在她周边的这个圈子里。她沉了声音,问流绾,“你堂哥是什么时候来找的你?在什么地方见的面,可被什么人看见?”

  “事情过了好几个月了,当时我害怕堂哥在府门前闹事,便拉了他去了东街,当时街上人不多,我们两人虽有吵闹,可看到的人很少。”

  流绾说到这里,武青悠没有再往下问。也没有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她,以免她如此想后,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云珠,于是对她道了声:“你堂哥一事,不要再当着云珠的面提起,以免她想起自身遭遇,心结越发打不开。”

  流绾想着也是这么回事,便点头应了。

  让流绾先回房去后,武青悠站在园子里,没有移步,她觉得事情真的有些复杂,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很显然是被人操控着的。

  可是让刘秀来害了云珠,又杀死了刘秀,这样对谁有好处?或者对谁有害处?

  无疑,对云珠的伤害是最大的,而关心她的,也莫过于屋子里几个丫头和自己,这人做这么多事,不可能只是为了让几个丫头难过,想来想去,武青悠突然发现,这个人的动作似乎是朝自己来的。

  而她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徐莹,那个人有多恨自己,便如自己有多恨她,她动不了自己,所以便从自己身边之人下手,这很符合她的性子。

  可是另还有两人,也同样与她有嫌隙,一个是兴国的霓裳公主,前些日子刚离京,手段心机都有,但是她不觉得霓裳会为了让她难过,来想方设法对付她身边的一个丫头。

  再一个,便是庄晓岚,可她与庄晓岚虽不合,却没有上升到深仇大恨的地步,顶多会使些小计让她吃瘪,且她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想来想去,只有徐莹一人  她目光骤然变得冷冽起来,如今万事得闲,历史在慢慢推进,她也该分出心思好好对付对付她了。

  她对徐莹的仇恨,不仅仅是前世谋害了自己的一条命,还有今世的仇怨,果真什么人什么性子,即便自己重生了,她还是在自己身边不停地找茬。

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这一次一定要新仇旧怨一起算了,让她再生不出陷害自己的心思来  打定了注意,还未回房,就有太监传话,说的武皇后唤她进宫。

  少不得换了身衣服,整理一番,才随着传话的太监进宫去。

  刚迈进坤宁宫的大门,便听到一个苍老却浑厚的声音道:“岁星入月,其野有逐相,与太白斗,其野有破军,如今破军之象已吻合,皇后娘娘,此乃大势不可逆。”

  殿中没有其他伺候的宫人,安安静静的,是以那人的声音格外突出,门并未关严,武青悠轻轻一推,便开了。

  武皇后高高端坐于花梨木雕刻的凤座之上,满脸凝重之色,即便看到武青悠进来,脸色也未好转半分,只是对刚刚说出此话的花白胡子男人道:“此事你知我知,断不能说漏半点,知道吗?”她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让人生不出半分违逆的心思。

  花白胡子躬身行了一礼,“娘娘放心,老臣只顺应天命,其余的事半点也不会泄露。”

  武皇后点头摆手后,花白胡子才从地上站起来,转身便见着武青悠站在身后,微一点头,神色如常地从她身边走开。

  乍对上此人的目光,武青悠浑身一颤,那双眼睛比她所见过的所有人的眼睛都要明亮,犀利,仿佛能透过皮囊看透人的内心。

  那人的目光也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垂着头慢慢地退出了大殿。

  直到那人离开,武皇后绷直的身体才软了下来,看起来有几分疲惫地靠着座椅,“来了?”

  武青悠“嗯”了一声走过去,刚刚那人的话她也完全听到了,惊异的同时觉得那人莫不是重生过的?否则,他怎么会那般肯定地说出事情发展。

  可她没有在此事上想太多,反倒是姑母在这个时候唤她入宫,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

  武皇后就那么斜倚在靠背上,半闭着眼睛说道:“青悠,这场战争对云国越来越不利了……”

  武青悠知道此战云国将会损失什么,可她也知道到最后,云国还是胜利了,所以战争以来,她便平静以对,那是她知晓结果,却不知道姑姑身为一国之后,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该是如何担心。

  她上前一步,“姑母,北方的蛮夷只不过是一时之扰,云国得天庇佑,会永远屹立不倒。”

  武皇后听她此话,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容来,“姑母也希望云国能永远屹立不倒,但司天监的太史令秦大人夜观天象,得出的结果却是对云国大大的不利。”

  司天监的太史令秦大人,武青悠也有听说过,此人一生研究天象,却很少对上进言,在现任皇帝登基后,他只观过两次天象,且每次都被他言中,是以朝中上下,包括云帝武后,都非常相信他所说的话。

  此人却非常低调,生活简朴,平常甚至看不见人影。

  武青悠不是不信,此事的确也有发生,只不过,事情会被控制下来,所以秦大人之言只是看到了眼下,下一次天象预示还未发生。

  可是姑母唤她进宫,显然不是为了让她听到这星象之说。

  果然,武皇后说完那番话后,慢慢坐直了身体,“姑母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青悠……姑母问你一句,你觉得你祺哥哥如何?”

  前一世她根本没有参与进来,也没有体会到这政变将起的暗涌,可此时此刻,她亲身感受到了,她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掺杂个人感情,对武皇后道:“姑母,这些皇子里,最为优秀的是九皇子和七皇子,但您若是选择九皇子的话,他未必会听从姑母的话,而七皇子,他向来不受宠,姑母若是给予了他机会,他会感激姑母,”她观察着武皇后的脸色,说到这里便顿了一顿,才说道:“只是姑母在给予他恩惠的同时不能让他记恨。”

  她这是变相地提醒武皇后千万别对王美人下手,否则云祺非但不会感激她还会痛恨她。

  卡文的人伤不起……。.。

  ()“姑母,你急唤我入宫,可是爹爹出什么事?”武青悠情急之下,喘着气问道。

  武皇后面色沉凝,“不是你爹爹,你先坐下歇一会儿。”

  听到不是爹爹,她稍稍松了口气,便在武皇后身侧坐了下来。

  随即她便想到了另一个结果,正当她倏地抬起头来时,武皇后已经告诉了她答案,“皇上在战场上被敌军射了两剑,传信回来的时候还没有醒过来,眼下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一刻终于来了,武青悠目光直直地看着武皇后,“姑母,你准备怎么做?”

  武皇后没有立时回答,那鎏金的护甲轻轻在桌面上扣动了几下,“青悠,姑母的意思你一直都清楚,不管皇上的情况如何,这都不会改变本宫的决定。”武皇后眼中燃烧着的只有对权力的需求。

  不是她没有感情,只是那些感情在年轻的时候,都已经统统都化作了灰烟。

  少女的情怀,眼中心里只有那一人,日日夜夜渴盼着他的到来,可从月初盼到月底,他或许会来那么一次,眼里却根本装不下她的身影,遂又匆匆而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心早已经淡了,再看他时,心绪已经不会有任何波澜。

她需要的便是站在这荣耀之端,带给武家之人荣宠与富贵  武皇后收回思绪,转头看她,“青悠,我不能为他人做嫁衣,你必须得答应我,做云祺的皇后,我才能扶植他上位。”

  不知为何,当武皇后说出这番话来时,她心底有些退缩,明明上次已经和云祺互相敞开了心怀,可真正到了此刻,她却生不出一往无前的勇气,是害怕他当了皇帝,前一世的事情重复发生吗?

  “青悠,你可有听姑母说话吗?”武皇后唤回神游的她。

  武青悠吸了口气,“姑母,不管青悠如何选择,只要姑母在位一日,便无人敢动武家,何况眼下这些皇子,只有云祺是最适合的人选。”

  她的话的确没错,可是武皇后希望武家的荣耀能一直延伸下去,可见到侄女眉头轻蹙的模样,只好道:“罢了,罢了,这件事急不来,你自己好好想想。”

  若是没有感情,或是青悠真的不喜欢,那么强迫她做了皇后,不过是延续了自己的老路,这个位置是冰冷的,是孤寂的。

  说到底,她也舍不得青悠难过,所以才再三问她是否喜欢云祺。

  “姑母,不是青悠违拗您的话,只是青悠……想再多考虑一下,想看清楚事情,那样即便我做出了选择,将来才没有理由后悔。”

是的,她若是看不清楚,再踏上了老路,那么再被人害死,也只怪她当初识人不清,活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武皇后点了点头,“姑母虽然希望你能坐上这个位置,但更多的是希望你能幸福,若是两者能兼顾,自然是最好的。”

  “姑母,我懂的,也明白你是心疼青悠,这件事,青悠会好好考虑,反正现在我还未及笄,怎么说也得等上一年呢。”

  武皇后听她如此一说,才笑了,气氛也一下缓和起来。

  从坤宁宫出来,便遇上了来给姑母请安的云祺。

  如今他身着朝服,头戴金冠,显得更加挺拔俊朗,他远远地瞧见了她,便大步朝她走来,脸上露出罕有却好看的笑容,“青悠,我正准备这两日空了出宫去看看你,没想到今日就在这里遇上了。”

  云祺的眸子如夜空的繁星闪闪亮亮,锁定着她,少年情动,再冷漠老成的人,也会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欢欣无措来。

  “祺哥哥,好久不见,”武青悠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也如灿烂的阳光,耀花了少年的眼睛。

  “我们随意走走。”云祺提议道。

  随着他的步伐,朝御花园走去。

前一世她死在这里,才重生的时候,她十分抵触,可现在再看御花园中那座亭子,她已经不再害怕,她要掌控自己的人生,不会再被人踩在脚下,随意碾死  “你在想什么?”云祺察觉了她的出神,询问道。

  武青悠回头,微微一笑,“无事,祺哥哥最近很忙,听姑母说了,祺哥哥很厉害,朝中大事交给你都很放心呢。”

  云祺听到她这样天真却带着崇拜的话语,轻轻一笑,可是不过片刻却又收起了笑容,“只是眼下,朝堂形势错综复杂……”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眨着明亮双眼,纯净的少女脸庞,微微一笑,撩开了她眼前的碎发,“总之,我会尽力,不让母后失望。”

  “嗯,祺哥哥,我相信你”

  两人在御花园里随意走了走,云祺还有要事,需得离开,武青悠见时辰不早,便也回府去了。

  可是心中还记挂徐莹的事情,便等着天黑了,再次潜入了徐府,哪想就被她看到了精彩的一幕。

  她一直没有进行下一步计划,是在等一个意外,这个意外便是徐莹怀孕。可惜,不知是徐莹运气太好,还是提前喝了药,这样的意外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生。

于是她便不再等,把事情透露给五姨娘,用她的手来对付徐莹,那样更光明正大,也能让她过足戏瘾  哪想这么巧,才不过几日功夫,竟然就撞上了这样的好戏。

  徐莹的院子里,灯火通明,连她脸上的红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老爷,不要打了,莹儿会破相的。”徐莹的母亲追着徐老爷,想要劝架。

  可徐老爷正在气头上,一把推开了她,“滚都是你教的好女儿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连你一起打,滚”

  其他几个准备开口的姨娘夫人也都不敢再吭声。

  徐莹头发早被打散,此时凌乱地披着,她不停地闪躲着徐老爷的拐棍,心底却是恐慌惊惧到了极点。

  她做得这般隐秘了,为什么爹会突然知道?

  “你这个畜生,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畜生来”徐老爷追不上了,气得把拐棍在地上使劲一杵,愤怒地咆哮着。

  “老爷,莹儿究竟做了什么事,让老爷怒成这样,就是二公子平日胡作非为惯了,都没见您这般打过,”五姨娘向来得宠,这关键时刻,即便徐老爷再生气,也没有给她脸子看。

  “你问问她,你们问问她,看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徐老爷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徐夤怒道。

徐莹此时除了恐慌,更多是悔恨,为什么没有抗住那样的痛苦和,而是选择了破罐子破摔?她好后悔  “莹儿,你究竟做了什么?让老爷这么生气?”五姨娘故意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询问。

  这些恐慌,不安,悔恨在心底慢慢交织,最终演变成了一种浓烈的恨意,不管是对武青悠还是眼前的五姨娘,她知道此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否则那日五姨娘也不会试探她。

  她没有回答五姨娘的话,而是压制心底的恐慌和怨恨,对着徐老爷道:“爹,莹儿错了,以后莹儿再也不敢了”

  “还有以后,你都这样了?你以后还有什么?”徐老爷指着徐莹,“你给我跪过来。”

  徐莹不敢反抗,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颤巍巍地跪在了徐老爷面前。

  “你个不孝女,我徐氏一门的脸面都被你败光了”说着又是重重的一个大耳刮子扇去。

  徐莹疼得一哆嗦,捂着自己早肿得高高的脸颊,哭着道:“爹,女儿是被人害的,是被人害的。”

  徐老爷听了她这话,稍稍理智了一些,再一想平时一向听话的女儿,怎么会厮混到那样的地方去,一时也生了怀疑,于是问道:“被谁害的?”

  “武青悠,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徐莹向是找到了泄愤地对象,愤怒地咆哮着她的名字。

武青悠趴在房顶上,撇了撇嘴,是她害的不假,可她害自己的还少吗?他们是死敌,手段再歹毒,也没有好恶一说,有的只是谁胜谁败  五姨娘这会儿“呵呵”一笑,“莹儿,做错了事,可别把事情总往别人身上推,京里谁不知道你与那武青悠不合,还曾经使了什么手段对付人家呢”五姨娘一面嘲讽一面火上浇油。

  徐莹“嚯”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五姨娘,那眼神就像一把利刃,五姨娘下意识地往徐老爷身后一缩,“老爷,你看,你看……莹儿竟然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看她平日就是装乖卖俏,心思忒歹毒了”

  徐老爷被这一打岔,气稍稍消了一些,脸色不愉地看向五姨娘,“你少说几句”

  再转回头时,徐莹又已经规规矩矩地垂头安然跪着了。

  “这件事一定不能传扬出去,你们知道吗?要是让我知道谁传了出去,就给我滚出徐府”

  “是,老爷。”众位姨娘夫人异口同声的说着,只有五姨娘撇了撇嘴,不过今日她也算出了口气,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三姨娘,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

  徐老爷再转向徐莹的时候,声音又厉了几分,“从今日起,你给我在家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再私自出门,你这条腿就不必留着了”徐老爷重重一哼,转身离开。

  然后其余几房也都跟着离开,只有徐莹的亲娘留了下来,两人搂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武青悠见曲终人散,也准备离开了,利用这五姨娘果然是没错的,关键时刻,还能帮上自己的忙。

  到了此时,她心底也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同时也完全断绝了徐莹入宫一途,她已非完璧,连嫁个良人都难,还有什么手段,心机让她畏惧?

以后,这世上再不会有莹贵妃  这个情节终于写完了感慨:改文比写文累多了喘口气,爬去睡觉了,大家晚安。.。

  ()“你这几日怎么没进宫去了?”武承义走过来,看着在花园里抱膝而坐的女儿,说道。

  武青悠抬头,“姑母在生我的气,我不想让她见着我更加生气。”

  武承义微微一笑,走得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傻孩子你姑母怎么会真正生你的气?”

  那日回府,武青悠便把此事告诉了武承义,武承义也知道这时候后宫肯定会发生些什么事,可是他不能也无法插手。

  武青悠赖在武承义的怀中,蹭了蹭,“爹爹,你觉得我有做错吗?”

  武承义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你没有错,你姑母也没有错,只是每个人的立场不同而已。”

  武青悠收紧了手臂,不再言语,心中却复杂难言,爹爹说的虽然没有错,可是她毕竟伤了姑母的心,她也想过像姑母坦白一切,可是那样的理由就算说出来,姑母也未必相信,这等怪力乱神之事,若非亲身经历,恐怕连她自己也难以相信。

  是以,她才会缩在家里,害怕面对武皇后怒责的眼神。

  武承义感觉到她复杂的情绪,微微叹了口气,用手轻拍她后背,“进宫去,好好跟姑母说说。”

  跟爹爹说了一阵,一直龟缩着的她,才鼓起了丝丝勇气,“好。”

  再次进宫后,她直接向坤宁宫走去。

  最先见到的便是香禾,她踮着脚尖走过去,小声地唤了一声,“禾姐姐……”

  香禾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出来采摘花瓣,乍一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吓得惊叫了一声,见到是武青悠才呼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小姐,你可吓死我了”

  “我错了……”道过歉,她伸长脖子往里看了一眼,“姑母这会儿在做什么?”

  香禾把篮子提拉在手中,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娘娘这几日心情不好,几位姐姐近几日都受了娘娘的责罚,这会儿是新拨过来的宫女云锦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杯,娘娘正生气着呢”

  “云锦?”武青悠讶道。

  云锦是前世武皇后赐给她的宫女,入宫后便一直在她身边,云锦性子也很单纯活泼,一向与自己关系不错,可是自她重生来,并没发现宫里有云锦这样一位宫女,想来是那时时机不对,云锦还未入得宫门。

  香禾点了点头,“嗯,娘娘正在气头上,小姐进去劝劝娘娘,可别伤了身子。”

  坤宁宫所有人都知道,武皇后宠爱武青悠如亲生女儿一般,这种时候,谁都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喘口大气,唯有武小姐,是例外的。

  “那好,我先进去了。”

  答是这么答了,可是她心里却没底,她是凭着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迈进坤宁宫大门的,却并不知道,真正见了武皇后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走到了正殿外,走得近了,还能听到武皇后的呵斥声,“拖出去,杖打二十,打完后,给我远远地打发了,坤宁宫不要这样笨手笨脚的奴才”

  武青悠一听这话,脚步便陡然加快,也顾不得心中没想好怎么解决,很快便出现在殿门外,“姑母”

  房中几人同时抬起头来看向武青悠,只有跪在地上求饶的云锦没有转头,只是不停地磕头求饶。

  武皇后睇了她一眼,一边面无表情地转开头一面说道:“你来做什么?”

  武青悠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云锦,脚步有些踟蹰,怯怯地唤了一声,“姑母。”

  “我可养不出你这样‘贴心’的侄女儿来。”武皇后不轻不重地说着。可是表情分明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武青悠心中一喜,看来姑母的气也差不多消了,并没有记恨自己,当即“噔噔噔”几步跑过去,在武皇后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双手搂住武皇后的手臂,撒娇道:“姑母,青悠这几天好想你。”

  “你想我?要真是想我,这么多天才进宫来看我?”武皇后板着脸说着,可是语调却越来越温和。

  武青悠噘着嘴,表情有些无辜,“姑母,青悠是担心你生我的气,所以不敢来的。”

  武皇后瞪了她一眼,气恼地道:“那现在怎么有胆子来了?”

  她嘿嘿一笑,“姑母这么疼我,怎么会真正生青悠的气呢所以我觉着姑母的气应该消了,所以才进宫来看你。”

  武皇后听她这么说后,脸上的表情反而沉了下来,然后对着殿里几人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

  兰姑姑等人点头,应了一声,拖着云锦就要出去。

  “慢着……”武青悠突然出声,“姑母,我瞧着这个宫女很乖巧,姑母赏给我好不好?”

  “又打什么鬼主意?才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乖巧?哎……罢了,罢了,赏给你了,姑母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欠了你,这辈子来还账的。”武皇后如何不知道她这又是变相给人求情。

  “谢谢姑母”武青悠笑着答完。

  武皇后对着几人点了点头,就都退了下去。

  “青悠,这几年来,姑母也看着你长大的,姑母仔细想过,你不是个一味心善无主见之人,你究竟怎么想的,给姑母。”武皇后望着她道。

  武青悠也收起嬉笑,认真地看着武皇后道:“姑母,这件事我没有特别的理由,我只是希望你和爹爹能一辈子健康幸福,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王美人性格柔软和顺,她未必会生出与您争位的心思,你担心的事情只是有可能发生,但若是真那么做了,以云祺谨慎的性子,不管做得多么自然,多么信以为真,他肯定会有办法查出来,到时候,他生了异心,想法设法地报仇,姑母虽然不用惧怕他,可是为什么要弄得两败俱伤呢?您已经是云国最尊崇的太后,以后的日子快乐无忧,不是更好?”

  武皇后听着她说的话,似出了神一般,良久才叹了一口气,“罢了,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那就这样罢……”

  武青悠其实也知道姑母为什么会把权力握得那么紧,因为这已经是她生活的唯一,若是失去了这些,她会患得患失,甚至了无生趣。

  “姑母,以后青悠常常进宫陪你好不好,或者我们可以去微服私访。”武青悠转过话题,想活跃气氛。

  武皇后其实在这两日已经想通了,其实不管杀不杀王美人,结果都是对半开,只是性格原因,所以她选择了前者,但青悠从中阻挠,事情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

  “你就知道说好听的,钦天监测算出十日后是十年难遇的好日子,我准备让云祺登基。”

  武青悠一愣,这么快?

  “姑母,朝中大臣都没有反对的吗?”

  武皇后冷冷一笑,“怎么会没有?”在武青悠还没接上话时,她又接着说道:“但是……李贵妃的日子也就这两天了,待她一去,朝中那些墙头草就该知道风是往哪边吹的”

  “李贵妃不行了吗?”明知道李贵妃日子不多了,可此时听到武皇后的话,还是有些难过。

  武皇后看了她一眼,“你待她倒也好得很偏偏对我这个亲姑母就恨得下心”

  武青悠赶紧摇头,“姑母才是最亲的,只是师兄帮助过我很多,现在两个于他最亲的人相继离开,他肯定很难过,所以我想要去看看。”

  武青悠扭转了王美人的命运,却没有预料到李贵妃的命运,姑母和云祺的仇怨眼下是化解了,可是云谙却成了整件事情中所受伤害最多的人。

  “去,去……”武皇后抬头抚额,“我看着你就头痛,你快点走。”

  武青悠知道她这是对李贵妃还有些疙瘩,所以无法直接开口让她去看,却也并没有拦她。

  于是她站起身来,“那姑母好生歇着,待我回来,可别再疼了。”

  “去,去……”

  武青悠这才走出正殿,准备往涵露宫去,却在出门的刹那,看到一张熟悉的小脸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乍见到武青悠出来,脸色一瞬间变得通红。

  武青悠看着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少女云锦,恶作剧心起,咳嗽了一声道:“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小云锦吓得就要跪倒,嘴里还连连说道:“武小姐,奴婢,奴婢错了,不该……”

  以往她和云锦开惯了玩笑,所以才想着逗一逗她,哪想这时候的云锦脸皮这么薄,不禁逗,一吓就吓趴下了,赶紧伸手扶起她,“我逗你的,还当真了。”

  “啊?”云锦瞪着大大的眼睛,疑惑不解地抬头看着武青悠。

  武青悠“噗嗤”一笑,“你这丫头现在怎么这么傻傻的?”

  “武小姐……”云锦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心中对她的那层畏惧却在缓缓变薄。

  武青悠好容易收了笑,未免再吓着她,才正经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云锦嗫喏了半晌,方才说道:“刚才皇后娘娘把,把奴婢赏给武小姐您了,所以……”

  “所以你要跟我出宫,特意等在这里是?”武青悠笑眯眯地说着。

  云锦看到武青悠的笑容,心头最后一丝惧怕终于也消融了,她含羞地笑着点了点头,“是的。”。

  ()她紧紧盯着他漆黑如墨的双眸,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心底闪过云谙说过的话,那些话好似在心中辗转揉成一丝丝的勇气汇集起来,让她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祺哥哥,我想要的感情,是全身心属于我的,我不喜与人争夺……”她知道云祺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于是接着道:“你不用立即回答,听我先说完……”

  她没有错漏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可意外的是云祺似乎比他想象中平静,“你说。”

  整理了一番思路才道:“我在说出这番话时,也经过反复的思考,与其以后怨怼,嫉妒,不如现在说清楚,祺哥哥……”她抬头,水眸浮漾着一层柔软,“我喜欢你,可我做不到只知付出不论回报,我想要的爱是有相同回报的,或许你觉得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是你可以选择其一,那么……我也不会缠着你。”这样的话即便现在说出来,她仍然有些无底气,先不说王公贵族三妻四妾已是平常,更何况面前之人是一朝天子,三宫六院佳丽三千都不嫌多,她竟然开口说出这样的要求。

  可是……她必须说出口,即便他拒绝,那么也给她一个从他身边退开的理由。

  重生到现在,她对云祺的爱已由幼稚的盲目变得成熟,她会多思考一些的问题。

  她不求富贵,不求尊荣,只是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全心全意地对待自己,若他答应,她自然万分欣喜,而不答应,那么她就放开,去寻找一个像爹爹一样宠着她的男人。

  武青悠说了一长串后,场面一下静寂下来,武青悠没有说话,视线也慢慢从他漆黑的眼睛下滑,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角,坚毅的下颚……

  等了半晌,只见他嘴角时而松弛时而紧抿,分明做不了决定,武青悠眼神一黯,眼神滑落到他胸膛,“我知道了……松开手。”

  哪想她这话说完,云祺却是使足了劲儿,紧紧把她抱进怀里,“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你可知后宫女人关系着朝堂各派势力?”

  武青悠苦笑了一笑,没有回答,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样的要求,别说是云祺,就是她自己都觉得无理取闹,可是……她真的不想走上前世一样的路,即便如今没有了徐莹,怎知道不会有第二个徐莹?

  “你放开我,我不怪你,这样的事情,原本就是你情我愿。”

  云祺没有松开,而是继续说道:“要是我此时答应了你,才是真的对不住你。”

  心中有什么东西再一点点碎开,她还是含着笑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的……”

  云祺分明不相信她的话,只紧紧地抱着她,害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你勒痛我了,松开我好吗?”武青悠吸了口气,让自己心绪平复下来,尽量平静地说道。

  云祺听她如此说,才稍稍松开了一些,“青悠,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此时的她已经无法思考今后的路,她只是强撑着笑容,对他道:“让我好好想想。”

  听到她的话,云祺脸色逐渐变白,可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肩膀,静静地看着她。

  “祺哥哥,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好不好?”

  见她脸色果真不好,云祺心中不忍,却又不舍,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我派人送你回府。”

  “不用了……我还要去慈宁宫看姑母。”她不敢抬头看他,扯着嘴角撒谎道。

  她一步步走出雍和殿,感觉到身后云祺的视线久久凝视在她身上,她苦笑了一下,真的就这般放弃了吗?

  她感觉到自己好似走到棉花上,无从着力……

  在转出内殿,往殿门口走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禄公公,皇上可在里面?”

  禄公公答:“回娘娘,皇上此时正在处理政事呢”

  “是吗?每次都处理政事,哪来这么多政事?本宫都好几日没见过皇上的面了。”庄晓岚皱着眉不悦道。

  “娘娘,战争才刚结束,朝廷上下事情繁多,皇上经常处理奏折到深夜。”禄公公试图解释。

  可庄晓岚却丝毫听不进去,只道:“本宫不管,今日本宫一定要见到皇上的面。”说着就要往里闯。

  禄公公吓到了,赶紧一溜儿挡在庄晓岚面前,“娘娘,饶过奴才,皇上正在忙,奴才要是放娘娘进去了,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顶砍啊。”

  庄晓岚气呼呼地瞪了眼睛,“那你就不怕本宫把你脑袋给砍了?”

  “娘娘饶命,奴才只是奉命行事……”禄公公死不松口,正是因为云祺给他下的命令,后宫任何女人不得随意进入雍和殿,武小姐除外……

  庄晓岚气极,伸出手指指着禄公公的鼻子。

  武青悠正要走到门边听到这些话,便停下了脚步,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因为禄公公说云祺正处理政事,要是让本就与自己有嫌隙的庄晓岚瞧见处理政事的云祺与自己在雍和殿内,还不知又得闹出多少麻烦事儿来。

  虽然她从不惧怕庄晓岚,可是她怕烦……不想再理会女人间的争争斗斗,更何况此时的她心情恶劣。

  可不想来什么,就偏就来什么。

  大殿的门本就只是虚掩,庄晓岚被禄公公拦住,无法硬闯,便灵机一动,伸手把门一推,扬声高喊,“皇……”

  可是下一个字还未喊完,整张脸就僵住了,嘴唇还保持着半张……

  她的表情很是惊讶,可随即却突变成了愤怒,“你怎么会在这里?”虽然气极,可是她却刻意压低了声音,紧皱着眉道。

  武青悠原本想息事宁人,想等庄晓岚离开再走,哪想会被发现。她脸色如常,只瞟了庄晓岚一眼,便抬腿迈出门槛,往雍和殿外走去。

  “武青悠”庄晓岚咬着牙,气极,当下也顾不得自己所来的目的,而是“噔噔噔”几步跑到武青悠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武青悠眉头一挑,看着庄晓岚近在咫尺的美艳脸庞,眉梢间隐带着的风情,见此,她心中一阵烦闷,更是懒得理她,转身从另一边走。

  庄晓岚也不知道是不是玩上瘾了,竟然又“噔噔噔”地跑过来,在此伸手拦住她的去路,恨恨地瞪着她。

  武青悠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很好玩吗?”

  庄晓岚美艳的脸上因为气愤而有些扭曲,“刚刚你和皇上在雍和殿内做什么?”

  见到庄晓岚这等模样,武青悠原本不舒服却陡然舒展,甚至想报复一番,她突而展颜一笑,“你认为呢?”

  一听她这么说,庄晓岚脸色更加难看,“你……你好不要脸”

  武青悠脸色一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要脸了?分明是你思想肮脏”

  禄公公在旁边看着,想劝一下,却根本不敢上前搭腔,两位主子都是得罪不起的,要是贸贸然上前,肯定不得好果子吃,他前后思索一番,飞快地转身进了雍和殿。

  庄晓岚气得脸色铁青,眼前那张清丽灵秀的脸让她恨不得撕烂,她呼呼地喘了两口气,“武青悠,见了本宫,你还不行礼?”庄晓岚冷静了半晌,好似终于想出了一个整治她的法子。

  武青悠哼笑一声,然后稍稍朝她靠近了几分,压低声音说道:“不知道我入宫之后,要不要你每日来给我请安,行三跪九叩大礼呢?”

  庄晓岚脸色一白,她的话没错,如今武太后权柄在手,武青悠若是入宫必然是皇后的不二人选,爹几次劝过自己要忍下那口气,凡事让着武青悠,她才是云国第一尊崇的女人。听爹说后,她虽然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武青悠的身份如今更是水涨船高,已然比她这个失去后台支撑的庄妃要高贵许多,可如今武青悠尚未入宫,又与皇上雍和殿内私会,竟然对她说处理政事,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凭她与武青悠之间的仇怨,就算今日自己不出这口气,恐怕武青悠进了宫也不会让自己过得太过舒坦,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现在煞煞她的威风,更何况就算她将来入宫为后,自己也是正二品妃位,不是她想动就能随便动的。

  思绪飞快闪过,庄晓岚脸上逐渐恢复平静,她冷冷一哼,“以后的事谁能预料呢?本宫只看眼下,眼下你位份比我低,就得给我行礼”

  武青悠看着她,眼中闪过厉光,她原本心情已经恶劣到极点,偏偏庄晓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动她的肝火。

  “我就不给你行礼,你能把我怎么样?”心里越生气,她就笑得越灿烂,特别是看到庄晓岚恼羞成怒,脸色数变的模样,她笑得有多灿烂就多灿烂。

  看着她的笑脸,庄晓岚气极,根本忘了什么隐忍,什么得罪不起,当即挥起手掌,朝她那张笑得欠揍的脸刮去。

  武青悠眼角瞟到身边一个黑色绣云龙的衣角,根本不动,迎着巴掌站着。

  (还是只有一章……)。

  ()武承义等人此时还在与谷中蛮子厮杀,云谙突然出现,大喝一声,“快出谷去”

  云国的士兵见云谙出现,气势一扫颓靡,陡然大涨起来,喝声遍天,士兵们奋勇朝谷外冲。

  武承义身上中了两箭,满身满脸都是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攻击他的人最多,不知道是否因为酣战了一日,速度力度明显下降,此时正力不从心地防守。

  蛮子被云国士兵势气一冲,便知道阻拦不及,只能尽力将武承义斩于马下,一时间,武承义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放倒,他陷入了重围,眼看就要腹背受敌。

  突然,马蹄声阵阵,云谙带着一队骑兵冲将过来。

  长枪刺射,鲜血飞溅,很快突破一个口子冲了进来。

  “元帅,快,上马”云谙银色的盔甲上也染满了簇簇鲜血。

  武承义伸手接住缰绳,使出仅剩的力气,翻身上马。

  “杀出去。”

  围在武承义身边的多的步兵,一时间马匹横冲直撞,竟穿破了蛮子的队伍,朝谷外奔去。

  云谙策马飞奔,一面用余光扫着武承义,见他匍匐在马上,显是受了不轻的伤,随时做好了准备救护他。

  而此时,两军分离出来,山上射下的箭矢越来越密集,不停有人倒下。

  “不要停,冲出去”

  马匹踏过,飞尘遍天,声震谷内。

  这一次云国中计,虽救回了武承义,但损失了五千兵马,主帅又身受重伤,对云国而言,实在是重大的损失。

  “元帅醒来没有?”云谙询问着伺候武承义起居的士兵。

  那士兵只有十五六岁,闻言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回将军的话,元帅一直没醒。”

  云谙点了点头,走到武承义的榻边,垂眼看他,见他双眉紧闭,嘴唇发白,胸前缠着白布,还有点点血迹晕染出来。

  “再传军医来看看……”云谙转头对那小士兵道。

  “是,将军,”小士兵答完话,就转身出了大帐。

  突然,一阵咳嗽声从身旁响起。

  云谙脸上一喜,“元帅,您醒了?”

  武承义疲惫地睁开眼睛,看着云谙点了点头,“咳……水……”

  云谙转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茶杯倒满了水递到武承义面前。

  武承义接过,咕噜噜地喝了下去,才精神了许多,“咳……那一战,咳……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云谙把伤亡情况作了汇报,然后在武承义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这件事情似乎有些蹊跷。”

  武承义赞赏地点了点头,把杯子递给他,“你说说,哪里蹊跷?”

  “云国与蛮夷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数十年,可他们向来马上来马上去,以绝对实力抗争,从未使过如此手段,是以我们才会吃了这次大亏,我怀疑……是有人设计想坐享渔翁之利。”

  武承义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只披了件单衣,对云谙道:“继续说……”

  云谙点了点头,“先前和蛮夷一战,兴国不曾出兵,此时若我们和蛮夷一战弄得两败俱伤,也只有兴国从中获得的好处最大。”

  武承义道:“你说得没错,此战无论战或是败,我们都是输家,赢家始终只有兴国,所以,此战,眼下只能议和。”

  “哀家最近眼皮直跳得紧,前线可有什么消息传来?”武太后询问了旁边的兰姑姑。

  兰姑姑哪里知道朝堂大事,也知道太后这话不是在问她,而是心中不安。

  武青悠坐在旁边,也有些不安稳,前些日子她也老是心慌眼跳,这两日才逐渐好了,但因为武太后这一说,她心又瞬间提拉起来。

  “姑母,要不派宫人去问问皇上?我也担心的很”

  正说话间,殿门打开,云祺走了进来,“给母后请安。”

  武太后身子不爽利,靠在软榻上挥了挥手,“坐。”

  云祺看了一眼武青悠,见她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看自己一眼,心中暗叹一声,依言坐到了武太后身边。

  “皇上,哀家问你,前线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云祺点了点头,“朕此来,正是为此事。”

  “哦?……”

  武青悠虽然没有抬头,可也尖起了耳朵在听。

  云祺道:“武元帅上的折子说此战恐有兴国在暗中操控,唯有劝服蛮夷议和,朕拿到折子,想来问问母后的意思。”

  武太后一时不答,只是点了点头,尔后良久才道:“若真有兴国参与,那么就按武元帅所言,暂且休战,只是这卧榻之侧,有他人虎视眈眈,始终是无法安睡,皇上,究竟该如何做,你可得有计较”

  武青悠耳听着两人对话,不动也不吭声,只是偶尔能感觉到斜前方那一道视线会时不时地落到自己身上。

  过了良久,声音渐歇,武太后摆了摆手,“皇上也有要事,不用陪哀家了。”

  “是,朕改日再来看望母后,”说罢,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武青悠,便抬步离开了慈宁宫。

  待人走了,武青悠才抬起头来。

  武太后叹了口气,转头看她,“听到了,你爹无事,你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胆地担着心。”

  武青悠朝武太后甜甜一笑,“姑母还不是担心爹爹”

  武太后剜了她一眼,“就知道贫嘴好了好了……哀家累了,你也回府去。”

  武青悠从慈宁宫出来,直接朝宫门走去。

  哪想云祺会等在慈宁宫外,刚走过了一条宫巷,就见云祺负手而立,等在前方,而他身边一个宫人都没有,似早早被打发走了。

  兴许是听到声响,云祺转过头来,有些冷肃的面孔乍然缓和了几分。

  武青悠暗皱了下眉,屈膝行礼,“臣女拜见皇上。”

  云谙乍然绽放的柔和因为她的称呼和语气而再次变冷,他微拧了眉摆手道:“我说过,你不用行礼。”

  武青悠站起身来,直直看着他,“礼不可废,皇上。”

  云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和我生气到什么时候?”

  武青悠摇了摇头,“皇上,我已经不生气了。”

  她说的不是不生气,而是已经不生气了,这样的回答,让云祺的心突然一紧,“已经不生气了?”

  “是的,皇上,”武青悠半垂着眼眸,没有去看他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眼,“臣女已经明白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

  云祺听得此话,突然踏前一步,双手握住她瘦削的肩头,“什么不该要?”

  “什么都不该要”武青悠微微一笑,话语中已经没有特别的情绪,察觉到这一点,云祺更加烦躁,好似有什么东西原本抓在手中,可是一不小心,就滑得不见了。

  说完,她倏地后退一步,脱离云祺的掌控,“皇上,臣女先告辞了。”

她转身离开,虽然她已经做了决定,可是面对他时候,她仍不能平静,至少,眼下是如此  云祺一愣神的刹那,武青悠已经走得有些远了,他突然想起,上一次就是因为他的犹豫,所以让她消失在自己面前,两颗原本慢慢靠近的心突然拉远,要是这一次,他再放走了她,那么……下一次,她会不会已经完本把自己从心底驱除?

  一时间,他竟生出了害怕,猛然提步往前走去。

  男人步伐大,几步就追到了她身后,他猛地伸手,把她捆进了自己的怀里,“青悠,不要离开我……”

  武青悠挣扎了半晌,不抵用,她索性不再挣,心中因听到他的话也有些波动,可是在他做出抉择,以及徐莹再次出现于他身边的时候,他和她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

她厌烦了,她不想再看到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身影,更何况那个人是她前后两辈子最恨的人  徐莹为什么会进宫来?又使了什么手段,这些她已经不关心了……

  “皇上,请放开臣女”武青悠的声音压制得平而稳。

  云祺从来不知道那个在自己面前怯怯弱弱,娇俏可人的小丫头竟然会冷漠至斯,是因为不在乎了吗?

  为什么?这才几个月的时间?

  “青悠,你理智地想一下,你的要求合理吗?我喜欢你,这份喜欢抵过所有女人,难道还不够吗?”

  武青悠没有动弹,只是抬头看他,“的确不合理,所以我选择退出,谢谢你的这份喜欢,我很感激,真的”能得到他这句喜欢,也算是完成了她两世的夙愿,前一世,她那么心心念念地爱着他,可是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她半点影子。

  “武青悠”听着她不冷不热,还似讽刺的话,云祺真的有些恼怒了。

  武青悠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话,可是她并没有解释,只是看着他,“其实……我发现我们真的不合适”

  “合适?你想要全心全意,只娶你一个的人?那好朕好好看着,谁会爱你爱得放弃所有”

  面对他的愤怒,她却轻轻一笑,“好”

  她成功地看到他越来越青的脸色,她的这个好其实并不是绝对的答案,要是没有那么一个值得她相信,又全心全意爱着她的人,她宁愿一辈子孤老下去。

  ()何坤听他说完,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异样,“为了她,你真是什么都敢做”

  云谙靠在软垫上,脸上挂着随意的笑容,却没有回答他这句话。

  “坐……”

  何坤依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这两味药都非常稀少,一个月的时间,哪里够”他这么说着,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生死有命,找不到解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云谙淡色的唇轻微开阖。

  何坤微叹,他原本就是个不善于说话之人,而更加了解云谙的性格,此时唯有努力去为他寻找那两味药而已。

  两人的话落到了武青悠耳里,不是她故意偷听,而是两人根本没有避讳,她才走到门口,该听的也都听到了,虽然云谙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可是何坤那句“为了她,你真是什么都敢做”却像一把重锤敲在心上,让她心一分一分地往下沉。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师兄死什么生死有命?那只是安慰自己而已,凭她两世不同的人生,她更相信人定胜天。

  若是云谙就此死了,这样的大恩和背负叫她如何度过余生?

  她回府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先生写信,先生离开近一年,她每月便都会寄一封信给先生,先生也都会回复,她相信先生见多识广,即便真的找不到那两味药,或许也有另外的法子,此时纯粹是能想的办法,统统都用上,包括让流绾,云珠等四人,每日去药材市场询问,另还派人去其他城市寻找。

  武太后的懿旨一下,果然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不少百姓纷纷询问这两味药究竟是做什么的,可过去了近十日,却依旧没有人找到这两味药来换赏金。

  武青悠一日比一日焦虑,每日也都会去看望云谙,不知道是不是中毒的原因,他身上的伤口也一直没有愈合,每日都要换药。

  “师兄,今日我煲了山鸡汤,按着太医的房子加了些山药,你尝尝看。”武青悠把罐子里的山鸡一点点盛出来,然后做到云谙身边,一勺一勺地喂他。

  云谙微微笑着,张着嘴,吃着她递来的山鸡。

  “好吃吗?”武青悠一面喂一面问,她并没有尝味道,但那山药的味道熏得她满身都是一股苦味,所以她想知道,这山药炖山鸡究竟好不好吃。

  云谙笑着又吃了一口,“好吃”

  武青悠听他如此一答,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那这几日我就先给你炖山鸡了,多师兄,多吃点,太医说吃了对身子好。”

  “好”他笑着答,嘴里虽然有些苦,可看着她闪亮亮,笑意盈盈的眼睛,却也觉得那苦味儿慢慢变成了甜味。

  好容易吃完两碗,武青悠终于放下瓷碗,拿了方锦帕递与云谙,“师兄先躺下休息,我把东西收一收。”

  “先别收,坐下陪我说会儿话。”这几日武青悠为了找解药,每日都会来宫里给云谙送补品,但总归是待得不久。

  “那好,”她把碗往旁边的凭几上一放,然后替他掖了掖被角,这天气虽然还没转寒,但云谙中毒后,身体温度就比常人要低上几分,所以早早地,就搭上了被子。

  “不用,我不冷,”

  武青悠“嗯”了一声,坐好后,抬头一瞧,却发现云谙碧色的眼珠正含着笑看着自己,不知怎的,心突然乱跳了一下,甚至想避开他的目光。

  “师兄,南城有家茶社,里面有个朱老头很会讲故事,我讲给你听听好不好?”武青悠想说几句话,冲淡一下两人之间那种说不清的感觉。

  云谙只是笑笑,“好。”

  武青悠也跟着笑了,开始把云锦前些日子在茶社听到的故事讲了出来,“话说北方冰寒之地,有一个村镇里……”

  她的声音柔柔脆脆,音调时而和缓时而迅疾,当真是讲得绘声绘色,云谙专注着听,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白皙的脸上,看着她生动的表情,挺翘的鼻头和红润润的唇,他的心头一片柔软。

  因为刚刚那一瞥,让武青悠不敢再去看他,而且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所以她讲故事的时候故意看着其他地方,一面讲一面用手比划,直到身边传来柔缓的呼吸声,她的声音才慢慢地消失。

  她转头看向闭眼入睡的云谙,他绝美的脸上,唇角还微微上翘,武青悠心中却一片苦涩,云谙中毒之后,精神便不怎么好了,经常说着说着,便能睡过去。

  她站起身来,抽了他背后的软垫,扶着他缓缓地躺下去,又掖好了被角。

站在床前,看着他宁静的睡颜,她心头划过一阵锐利的痛感,她,一定要救师兄  从涵露宫出来,原本想去给姑母请安便出宫去,哪想去往慈宁宫的路上竟遇到了云祺。

  “皇上万安”武青悠屈膝行礼。

  云祺已经说过许多次不必行礼,可她依然坚持,是以这一次,他没有再说,只等着她行完礼站起来,才道:“去给母后请安吗?”

  一时间,竟再没有了话语。

  正要告辞离开,云祺却喊了声,“青悠”

  武青悠抬头,询问地看向他。

  “朕有些话想与你说,你随朕来。”云祺身后还有数位宫人,武青悠本想直接告诉云祺她没有时间,可是看到他身后的宫人,她咽下了那些话,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皇上,在宫人面前忤逆他,她没有那个胆量。

  点了点头,她随着云祺往前走,而云祺身后的宫人都被他挥手制止跟进。

  两人走到了慈宁宫附近的一片湖泊前,才停了下来。

  “皇上,不知唤臣女前来所为何事?”见他久久不言,她心中有些着急,于是首先开口。

  云祺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听说你这几日,每日都会去涵露宫?”

  武青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回答道:“是的,皇上,”

  “既然入了宫,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云祺皱着眉,看着她垂着眼眸,似乎连脸皮都懒得抬一下。

  “臣女是为师兄送补品的。”她的音调依旧不疾不徐,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云祺突然踏前一步,“宫里没有亏了他哪里需要你日日送补品?”

  哪想这话说完,武青悠却突然抬起了头来,一眨不眨地看着云祺,“皇上,师兄是为救臣女而受伤中毒,宫里用的虽然是最好的东西,但这些却是臣女的心意”

听到“心意”两字,他的心想被人狠狠地抓扯了一下,她对云谙有心意,那对自己呢?可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来了,因为那箭射来的一刹那,他动了心机,没有如云谙一样扑身上前,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后悔了,若是时间能从来,知道她会为了受伤的云谙做这么多事情,那么他绝对会毫不迟疑地抢在云谙之前救她  但……时间能重来吗?

  所以,这件事成了他如鲠在喉的一根刺。

  武青悠看到他脸上神情变幻莫名,却不知道他究竟想了些什么,只是心中暗暗一叹,对他道:“皇上若无事,臣女得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了。”

  此时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可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看似疲惫地摆了摆手,“你先去。”

  “是,臣女告退。”说罢,她竟头也不回地离开。

  云祺一直盯着她的背影,一直在等她回头,可是直到走出他的视线,那个身影非但没有回头,甚至连步伐也没有为他停顿一下。

  真的是,放下了吗?

  他握紧了拳头,脸色已经沉得能染墨。

不论你是否选择了放弃,朕都不会允许你放弃  云祺身边有个太监叫张福海,是个有眼色的奴才,虽然被云祺下令不得上前一步,可是凭他多年的经验,也大概知道了些什么,见主子一脸黑沉,非但不怕,还大着胆子上前了一步,“武小姐是奴才见过最出挑的女子,就连先皇的贵妃也是比不上的。”张福海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他早看出来皇上对武小姐态度是不同的,也隐约明白这武小姐明明就快及笄,却迟迟没定下的原因,所以他试探着这么说了句。

  云祺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发火,令张福海心中一喜,继续说道:“皇上,武小姐才聪慧也还是个小姑娘,皇上对待武小姐要多宠宠,武小姐定然会知道皇上的好。”

  张福海说完,睃了眼皇上,见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发火,脸色反而缓和下来,心中更喜,正要再接再厉,却听云祺道:“你有什么办法?……要是好,朕会重重赏你”

  张福海大喜,“诶”了声,然后往云祺身边凑了几分,才小声说道:“皇上,事情要这么办……”叽叽咕咕一阵,笑得十分谄媚,“皇上,老奴敢打包票,没有哪家小姐不动心的。”

  云祺却皱了皱眉,这样就行了吗?青悠未必……可是到了此时,他半点法子都想不好,那么按张福海的法子试试也未尝不可。

推荐朋友的文,页面上有直通车  《公子有喜》

  公子这厢有喜了,带着家财嫁人去。

  ()“小姐,今日容小姐来找过你。”刚进房间,云锦便凑了上来,对武青悠说道。

  云珠,采汾不在屋子里,流绾正在屋子里做女红,见她回来,也是把针线往盒子里一放站起来。

  “容妍?”她疑惑地问了声。

  “是的,容小姐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急事,听说小姐不在府里,便问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说是还会再来找你。”这会儿回答的却是流绾。

  “小姐,你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云锦倒是注意到她脸色不好了。

  武青悠摆了摆手,“没事,我知道了,要是容妍再来,直接带她进来,”脑子一转,她便也知道容妍这时来找自己的原因了,容妍喜欢云谙,她一直都知道,云谙这次受伤这么重,兴许她听说了,所以才急急忙忙地来找自己。

  容妍的事情,她倒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原本云谙解毒一事,让她心神整个松了下来,但云祺赐婚一事,却又像一块石头压在了心上。

  原本这事与她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可是她心中为什么就是不舒服?她试图给自己找理由,最终也让她找到了理由,那就是师兄对她那么好,她不能让师兄受委屈。

  得到这么个答案,她心中稍稍松泛了一些,可她也知道这并不是唯一的答案,但她不敢往下想,恰好最近事情又多,累到了,正想上床休息一下。

  随即想起,云谙无碍还得给先生通报一声,免得他担心,于是吩咐云锦准备好笔墨纸砚,又喝过流绾递上的茶水,清了清神,才站起身来。

  走到桌前伫立了片刻,便提笔挥毫,不过须臾,便把信写好,轻轻吹了吹。

  “流绾,我有点累,先歇一会儿,待墨干了,你就把信封上送走。”武青悠打了个呵欠,吩咐流绾道。

  流绾“诶”了一声,然后便走到床边给武青悠铺床,“小姐这一月来足不沾地的,可不是累到了。”

  云锦替武青悠更衣,听到流绾的话,也搭了句,“小姐这么不爱惜自己,要是再撑半月,小姐恐怕也得卧床休息了。”

  “你这丫头说什么话呢呸呸呸……小姐好好的呢”武青悠尚未说话,倒是流绾先急着回了句。

  云锦也觉得自己说得不对,翘了翘红红的唇,眼巴巴地看了眼武青悠,见她没生气,才放了心。

  武青悠倒是无所谓,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哪在乎这些口头空话,只是笑着摆了摆手,“云锦也是关心我,好了,我真困了,你们先出去,要是容妍来了,再唤我起来便是。”

  两人应声完,才齐齐退了出去。

  这一觉便睡了个天昏地暗,似乎这一月来,都没有如此舒心安然地睡上一个好觉。

  待她醒来,撑开眼皮,便看到明灭的烛火摇曳,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她撑着手臂坐了起来,一手揉了揉脸,“都这么晚了……”她嗓音还带着点沙哑。

  房里只有流绾守着,就着烛火在打络子,听到武青悠的声音,才抬起头来,“小姐醒了?”说话间,把活计往旁边一放,就走了过来,“小姐可饿了?我让采汾把饭菜端上来。”

  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流绾一面扬声朝外面唤着采汾的名字,一面伺候着武青悠穿衣。

  不多时,采汾便走了进来。

  “去把热着的菜端上来。”流绾双手整理着武青悠的衣裳,回了下头对采汾说着。

  采汾应了声就出去了。

  武青悠才醒,脑子还有点发懵,她打了个呵欠,才道:“你们怎么没叫我起来?容妍没有过来?”

  流绾点了点头,“没来,兴许是临时有事。”

  武青悠也没再问,只是穿好衣服,洗漱一下后,又听流绾道:“老爷说让小姐起来了去他书房。”

  武青悠正洗脸的手一顿,“爹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

  两人对了几句话的功夫,采汾,云珠,云锦几人也端着饭菜进了屋。

  “你们都吃过没有?”武青悠坐下,对几人道。

  几人都点头,流绾道:“我们早吃过了,小姐你快吃。”

  武青悠这才埋头吃起来。

  不多时,饭毕,武青悠用锦帕擦了嘴角,站起身来,“流绾,你随我去爹书房。”

  流绾点了点头,让云锦拿了件披风,亲手给武青悠披上,两人这才出门。

  初秋转凉,夜里比白日更冷几分,两人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低着头,垂着凉风赶路。

  待走到武承义书房的时候,武青悠让流绾去偏殿等着,免得冷着,自己便转身往武承义书房走去。

  敲响了房门,“爹爹……”

  “进来。”

  房门原是开着的,武青悠稍稍用力一推,门便朝两边开了。

  她迈腿走进去,虽然烛光闪烁,可屋中依旧不明亮,武承义坐在书桌后,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什么。

  武青悠走进去,取下发簪,轻轻拨了一下烛心,烛心竟“哔啵”一声炸了朵烛花,满屋子也骤然明亮了几分。

  武承义也恰好看完最后一点,抬起头来,发现屋子里亮了一些,伸手捏了捏眼角,还未说话,便觉得一双小手搭在了太阳穴两侧。

  武青悠轻柔地替他揉着,武承义放下手,嘴角微微露出笑容,闭着眼睛,由着女儿给自己揉按。

  武青悠揉了一阵,然后才说:“这么晚了,爹爹还看书,伤眼睛的,就算要看,也得多点几根蜡烛呀。”

  武承义笑了笑,“知道了,下次爹爹会注意的。”

  说完,又沉默了一会儿,武承义才接着道:“这一月,你为靖王殿下忙进忙出的,爹想问问,你究竟怎么想的?”

  武青悠手指都未停顿一下,“爹爹,是师兄他救了我。”

  “他救了你是没错,可是青悠,爹想问的是你的心?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爹爹的女儿,爹爹不仅是爹爹,还是娘,要知道再过几就及笄了,是大姑娘了,爹怎么能不急。”

  一番话,让武青悠垂下了眼眸,可是武承义看不到。

  她决定不进宫后,也并没有仔细想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只想走一步算一步。

  可是在爹爹眼里,及笄后要面对的就是定亲成婚,要是短时间内没着落,不止爹爹,姑母也会着急。

  武承义没有催她,只闭着眼睛由着她揉按。

  只是那只手的力道越来越不稳定,就像她此时的心情。

  “爹爹,若我说我不想进宫去,也不想短时间内嫁人,爹爹会不会生气?”她鼓足了勇气,对武承义说道。

  本来她做好了面对的准备,可是武承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依旧闭着眼睛。

  武青悠也不敢再揉,垂着手放在身侧,等待着爹爹开口。

良久之后,武承义才长长叹了一口,睁开眼睛,看着已经长大的女儿,那眉眼,那神情,与他早逝的妻子多像就连这性子都十分像  “爹爹……”武青悠忐忑地唤了一声。

  “哎……”武承义摇头,“爹爹生什么气?爹爹只想要你幸福,你老实告诉爹爹,你对靖王……”

  武青悠连忙摆手,“爹爹,我和靖王没什么的,只是……”只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不敢轻易去触碰心底那答案。

  “爹只想知道,你喜欢的究竟是皇上还是靖王殿下?”武承义的表情有些严肃,让武青悠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皱了皱眉,“爹,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事情,但我可以告诉爹爹,我不会进宫”她这么说,就是直接表明了她和云祺之间再无可能。

  武承义摇了摇头,从女儿的话里,他也大致明白了一些事情,只是这结果,并不是乐观的。

  “你来看……”他朝着挪开得武青悠招了招手。

  她慢慢挪回去,看到爹爹手中一个明黄色的折子,心头突然一紧。

  武承义神色严肃,看了她一眼,然后翻开折子。

  武青悠的眼睛飞快地扫过折子上的内容,待看完整篇内容,她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折子上的内容是云谙与霓裳公主联姻一事,落到武承义手中,显然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皇上金口一开,就是武太后,也不好在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上说什么。

  可是为什么?明明下午离开的时候,事情已经暂时压了下来,她不过睡了一觉,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她脸色有些发白,心底好似有什么抽空了一般,霓裳、云谙,她几乎没有把两人想到一起去过,可是此时,两人却成了未婚夫妻。

  “青悠,这就是爹为什么要问你。”他看着女儿发白的脸,心头虽然心疼,可面上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要让女儿学会选择,学会去努力获取自己想要的。

  不得不说,这几年来,女儿的变化很大,让他很是欣慰,可是在感情一事上,她却一直退缩,直到要及笄,都没有定下亲事,在他看来,靖王是个好孩子,能够给青悠幸福,可现在,两人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若是青悠能早做出选择,在情之一事上,胆大一些,果敢一些,或许现在,她会生活得更幸福。

  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叫他如何不担心,如何不心急?。

  ()这几日来,她每日都会去京都衙门看望云谙,她第一次觉得,喜欢上一个人,并被那个人喜欢,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心灵上越靠越近,让她每日都笑意盈面。

  “小姐,最近可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云锦也笑嘻嘻地凑过来问道。

  武青悠仍旧笑着,对云锦道:“暂时不能告诉你。”

  流绾每日随武青悠走一趟京都衙门,虽然都在外面候着,但心里也多多少少猜到了点什么,可她不是云锦,这种事儿,小姐肯定害羞,她怎么好问出来?采汾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云珠也不如以前活泼,于是大家心中猜测,只有云锦问出了口。

  云锦嘟了嘟嘴,却没有再说什么。

  武青悠见她模样,塞了个果脯进她嘴里,立马就变得笑逐颜开。

  “好了,流绾,带上东西,随我出门。”

  正说完,守在门外的云珠就走了进来,“小姐,容府小姐又过府来了。”

  武青悠正站起身,听到她的话,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此时她和云谙确定了心意,再听到容妍的名字,就不如以前那般坦然了,毕竟,容妍喜欢着云谙,容妍又把她当做朋友。

  犹豫了一瞬,她才对流绾道:“走。”

  走到外面,果然见到容妍端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焦急,不过掩饰得甚好,并不失大家小姐的端庄。

  她也一眼见到了武青悠,于是站起身来,

  “容姐姐,你来了?”

  容妍看着武青悠缓缓走近,再看她身边的丫鬟提着篮子,于是问道:“你要出去?”

  武青悠点了点头。

  “看来是不巧了,我本还有些话想与你说,”她是想留下武青悠好生说说,毕竟等了这么多天才遇到她在家,可人家有事,她又开不了这个口。

  “我可以过一阵再出去,”武青悠见她模样,微叹口气,该面对的要面对,躲是躲不过的。她笑着指了指椅子,“我们坐下。”

  听她如此说,笑容爬上容妍的脸颊,“好。”说完,便依言坐在了她旁边,后面还有她的侍女站着。

  “青悠,上次我被撂牌子,谢谢你了”

  武青悠摇了摇头,“既然容姐姐不愿意,对谁都不好,我也不只是为了你,还是为了祺哥哥……”还有她自己,那时候的确是那么想的,既然容妍不愿意,有这么优秀一个女子在云祺身边,她做不到不妒忌。所以她那么做,既成全了容妍,也成全了她自己。

  可是眼下,情况完全变了,原本的成全,眼下却给容妍,给自己都造成了困扰。

  “青悠,你在听吗?”容妍突然晃了晃手臂。

  “在听,容姐姐,你继续说……”

  容妍正说到听说云谙受伤,武青悠的确有在听,也有在走神。

  “青悠,我想请你帮个忙,我想进去见他一面,不知道可不可以?”

  而现在,容妍对一切不知情,她也无法开口,思索了片刻,她回答道:“好,我有办法让你进去。”

  这件事情她不好插手,她不想伤害容妍,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说明,索性先带她去见见云谙。

  “青悠,谢谢你……”容妍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要激动几分,但到底是大家闺秀,心里十分感激她,面上却也不太显露。

  武青悠笑了笑,心底有丝愧疚,但感情的事不能谦让,若云谙喜欢的是容妍,她不会参入进来,可她现在知道云谙是喜欢自己的,所以,她也不会退缩,只是希望这件事能好好善了,她不想容妍对她生了嫌隙。

  武青悠应下后,便带了容妍去京都衙门,这一次,甚至连令牌都没有拿出来,两人就已经被衙差恭恭敬敬地送到了牢里。

  云谙的牢房待遇虽好,但这里到底还是牢房,容妍走进来时,一时间不适应,还打了个喷嚏,气味倒是不臭,只是有些闷。

  武青悠扶着她,“小心一些,里面有点暗。”

  容妍点了点头,只是笑着表示感谢,此时她心里有些紧张,听到靖王受伤的消息,她担心得吃不下睡不好,幸好他逢凶化吉,她才松了口气,哪想心还没有回落下去,皇上竟然又将他关进了牢狱。

  这生生死死,起起伏伏,让她原本不敢迈出的步子,因着担心渐渐迈了出去。

  可直到此刻,她冷静下来,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面对他。

  她来,是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可是真正要面对他时,她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以至于手心冒汗,心跳加速,连带着也没有多余的话与武青悠说。

  武青悠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可是扶着她的手感觉到了她手心的濡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牵着她往前走。

  两人走过有些昏暗的过道,眼看云谙的牢房就要出现在面前。

  武青悠也没说话,看着那扇监狱门。

  许是听到声音,两人还未走近,云谙便已经走到了门边,透过缝隙,一眼便看到了武青悠,脸上瞬间绽开笑容,武青悠见他的表情,心中虽然同样欣喜,可是想到容妍在旁边,于是朝他眨了眨眼,头稍稍往旁边偏了一下。

  容妍也一眼见到了云谙,可以来因为光线太暗,二来因为心中忐忑,根本没有敢把视线直接放在云谙脸上,所以也没有瞧见两人这般互动。

  云谙很快瞧见了武青悠的举动,这才发现原来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容妍他也是认得的,以往云萱常常在他面前提起这位容小姐,知书达理,才貌双全,京都第一才女,所有好的词汇都在她身上。

  此时见她目光有些闪烁,甚至没有看向自己,他略有些疑惑地看向武青悠。

  可是武青悠此时已经转过头去了,她轻轻拉扯了一下容妍的手臂,“你有什么话跟师兄,我去一边等你。”

  然后抬起头,瞧见云谙疑惑的表情,冲着他轻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别问出来,然后笑着道:“师兄,我先出去了,容姐姐有话想跟你说,要好好跟人家说。”

  最后一句,是想让云谙明白,不管怎么样,不能太伤人家。

  这么一会儿,云谙也看出了些问题,眉头微微拧起,想要唤住武青悠,却见她已经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容妍开口道:“殿下,你身体好些了吗?”

  明知道容妍是好意,可是他非常介意武青悠的离开,目光还落在她走远的背影上。

  良久之后,直到她背影消失在转角,他才叹了口气回头对容妍道:“已经无碍,多谢容小姐关心。”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听起来其实还是很柔软,可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感觉到一种距离感,让她竟不知道如何开口接下去。

  “我……”容妍脸微微发红,皱了皱眉,“知道殿下无事,容妍也放心了。”良久之后才憋了这么一句话来。

  武青悠站在转角的地方,心里并不舒坦,毕竟容妍是那样优秀的一个女子,可是不管怎样,今日她都会带容妍来此,这些事情早晚会面对的,她无法替云谙做抉择,一切便交给他。

  容妍的好意,云谙心中是感激的,可正因为感激,他便不能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不管怎样,他给了青悠承诺,便不能让她担心。

  “青悠的性子其实外冷内热,要真是投了缘定然是真心实意相交的……”云谙突然的一句话让容妍摸不着头脑,微微抬起头来看着他,见他也正看着自己,表情虽然柔和,却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

  然后听他接着道:“你既然是她的朋友,也会是我的朋友。”

  他这番话看似没有头脑,可凭容妍的聪明很快察觉到了什么,心中很快涌出一丝令她不安的异样,随即胆子似乎也壮了几分,然后试探地说道:“青悠有你这样的师兄可真是福气。”

  云谙也笑,“有她,也是我的福气”没有刻意点名师妹,按说云谙这样聪明的人,说话断不会这样模棱两可,那么这话,显然就是字面上要表达的一丝。容妍脸颊瞬间发白,可是她并没有失态。

  片刻之后,便强笑了两下,“既然殿下无碍,容妍也放心了,云萱公主也担心了多时,可是除了太后的懿旨是不得探视的,所以我才求了青悠。”

  她这番话,便把暧昧撇清,既然对方已经表情了,她也不会死赖着,即便此时心口像被刀子一下一下地割过,可是青悠是她的朋友,而面前的男人对她也没有半分意思。

  要说青悠来时没有告诉自己一切,让她蒙在谷里,她并不恼恨,若是换做了她,她也是无法开口,由此也说明武青悠是真的把自己当朋友。

  “那殿下好好保重,改日我再和云萱公主,青悠一起来看望殿下。”

  云谙见她脸色虽不好,但神情却没有什么异样,不由对她印象更好了一分,点了点头,“容小姐慢走。”

  容妍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走到转角处时,见到神色不自然的武青悠,她伸出手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没事,进去看看他,他此时肯定很想见到你。”

  今天回家了,弄东弄西的,所以非常晚了,从明天开始加更了,嘿嘿高兴不?O(∩_∩)O。

  ()“你怎么来了?”云谙坐在还算干净的床上,抬头看向牢房外的人。

  “皇上派我来的,”何坤清冷的表情与以前一般无二。

  云谙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撩了撩袍子。

  而这时,衙差也已经打开了牢房的门,恭敬地垂首站在一旁。

  云谙踱着步子从里面走出来,对着何坤道:“今日青悠及笄,皇上去了?”

  何坤点点头,“不止皇上,太后也去了。”

  云谙微笑,“那我也得赶紧回去换身衣服过去。”说罢,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你不能过去。”身后的何坤突然出声。

  云谙顿住脚步回头,“是他这么交代的?”

  何坤点了点头,没有多作解释,一边是皇令,一边是朋友,他夹在中间并不好处。

  “知道了,那我先回府了,”师兄这话也是变相提醒他,不能再直接和皇上较劲,无论如何,那都是皇上,不是他能动得了的人。

  他叹了口气,笑容并没有减少,对于云祺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既然明着不能去,偷着也是要去的,这是青悠的及笄礼,他早盼望这一天了,怎么能不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牢房,何坤却发现云谙停住了脚步,正疑惑间,错过他肩头,看向前面。

  门边一颗树下,散掉双平髻,垂下了一大片青丝,脑后绾着复杂的发髻,原本清新灵秀的面孔变得柔媚不少。

  云谙唤了一声,加快脚步朝她走去。

  武青悠站在原地,笑颜如花,那一身薄如蝉翼的衣裙,华贵而不繁琐,把她的袅娜身段衬得恰到好处。

  何坤远远看着两人,视线更多的凝固在那个苗条的身影上,平日她不刻意打扮,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长大了,还出落得这般美丽。

  视线一触便似移转不开。

  “大师兄……”与云谙说过话后,视线落到何坤身上。

  何坤回神,朝她走去,嘴角稍弯,“恭喜……”

  武青悠笑着道:“大师兄随我一道去武府。”

  何坤看了一眼云谙,摇了摇头,“不了,我自己过去就是。”说罢,便转身走了。

  “大师兄他……”看出了何坤的不对劲,武青悠抬头把询问的眼光投向云谙。

  云谙眼神复杂地从何坤的背影上收回视线,低头微笑,“师兄是给我们腾时间。”

  武青悠并不知道云谙不能出席她及笄礼一事,有些疑惑。

  云谙接着道:“青悠,抱歉,我不能出席你的及笄礼。”说话间,他伸出手,抚上她垂顺的青丝。

  “为什么?”问过这一句,她才反应过来,能让云谙不出席的原因多吗?不多,显然又是云祺的手笔,她叹了口气,也奈他不何。

  “师兄,有很多事我没有告诉你,和我在一起或许有很多波折,你其实可以不面对这些。”说话间,她慢慢地低下了头,她心情很复杂,如今她很肯定自己喜欢云谙,可若是自己的喜欢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那么这感情还能继续下去吗?

  她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云谙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傻瓜,在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感情的事若能选择,还叫感情吗?你别担心太多,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可是我会怕”

  “你不相信我吗?放心,”他伸手把她搂进自己怀里,“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的,我还要和你相守到老。”

听到相守到老几个字,她脸颊微微红了起来,心跳也快了一些,可是她真的很期盼有一个人能不论生老病死,都相守在一起  她从他怀里钻出来,抬头看他,“其实也是我想太多了,姑母会帮助我们的。”

  云谙没回答,只是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

  “对了,你怎么跑出来的?”

  武青悠俏皮一笑,“你忘了我有轻功吗?这几年我可从来没放下练功,可不要小瞧了我。”

  云谙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原来你是偷跑出来的,”

  “姑母告诉我你今日出来,所以就过来接你,可惜你不能去。”武青悠灿烂的笑容渐渐萎了一些。

  “傻瓜,”看着她败兴的模样,云谙笑着摇头,“不能明着去,我可以偷着去啊。”

  听他这么说了,脸上才再次绽开笑容,“那快走,时辰不早了。”

  “嗯,好”云谙刚应完,就听武青悠惊呼一声,她整个人已经被云谙横抱在怀里,同时还坏坏一笑,“这样走快一点。”说罢,就施展轻功,身形飞快闪动。

  “这还大白天呢”武青悠嘟哝。

  “放心,他们看不清。”云谙笑着应了一声,脚步步伐更快。踩着屋顶如影子一般朝前飞去。

  街道上恰好有人抬头看天,就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疾风般闪过,看大体模样倒是个人,可是仔细一看,却又没有了踪影,揉了揉眼睛,再看,周围都没有半个影子。

  此人惊了一身汗,大叫一声“妈呀”快速消失在人群里。

  武青悠捶了捶云谙的胸膛,“你吓到人了。”

一路走来,这样的情形可不在少数,同时也觉得云谙这孩子忒坏了一些  云谙只是笑,“他们眼花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武青悠无语,也跟着笑了,打心里说,她很喜欢被他抱在怀里,天上地下任我行的感觉。

  “到了,”云谙把她直接送到了闺房外,轻轻地把她放下来。

  就在此时,听到流绾的声音传来,“你们四处找找看,我回房去找找。”

  两人就站在房门口,听到流绾的声音,武青悠下意识地把云谙往房中一推,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索性朝他使个眼色,让他躲进去。

  就这么一刹功夫,流绾已经走了进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武青悠松了口气,“小姐,你到哪里去了,皇上太后等了你半晌,府里都快翻遍了。”

  武青悠脸上还有些红,流绾顾着说话,没有细瞧。

  “小姐,你还没换衣服呢快快快……进去换衣服。”说话间,就把武青悠拖进了房间。

  一听换衣服,武青悠急了,眼神四处乱扫,完全不知道云谙藏在哪里的。

  进屋后,流绾伸手就剥了开了她的外裳,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肌肤,武青悠惊呼一声,慌忙收回视线,脸颊更红了些,对着流绾摆手,“你……你先出去,我自己,自己来。”

  这下流绾终于发觉了她的不对劲,担忧地皱了皱眉,“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她伸出了手想捂住流绾的嘴,可惜已经晚了,脑袋里陡然出现云谙那张随时带着浅浅笑容的脸孔,脸色“唰”地下完全红透。

  流绾伸出手来,武青悠慌忙避开,“我没事,就是有点,有点热……”然后推着流绾往外走,“你先出去等我,我自己来。”

  流绾不明所以,由着武青悠推出了门。

  关上门后,武青悠才长舒一口气,然后走进房里,压低了声音唤了几声“师兄”

  屋里没人回答,武青悠疑惑地皱了皱眉,心底正嘀咕,人去哪儿了,就听见一阵衣衫响动,回头一看,就见云谙站在身后,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她,那张绝美的脸上似乎也有点红。

  “我在这里,”

  原本武青悠还有些发囧,可是见到云谙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后,她倒是一点都不怕了,笑眯眯地学着流绾的口气,凑上前道:“师兄,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云谙脸上出现几丝不自然,轻咳了一声,“就是有点热。”他也学着武青悠的口吻回答。

  武青悠表情一僵,随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兴许是她动静太大,外面的流绾询问地唤了声“小姐……”

  武青悠赶忙收声,清了清嗓音对流绾道:“马上就好了。”

  云谙看着她表情变来变去的模样,剔透的眼珠子轻轻转动,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像有一只温柔的触手抚上他心间。

  而这时,武青悠也回过头来,看向他,有点为难地说道:“流绾在外面你不能出去,我去屏风后面换衣服,你就在这里别动啊。”

  云谙还没回答,她就逃也似地钻进了屏风后面。

  她的身段在屏风上显露出来,原本冷静下来的心又再次躁动起来,他不得不移开视线,让自己冷静,可是那悉悉索索的声音,撩拨得他五感更加清晰。

  不多时,屏风后的人就走了出来。

  她的身量已经比较高了,一身水蓝的长裙令她肌肤更加莹润,身材修长,曲线毕露。

  一出来,便感觉到了云谙升温的目光,不再如初始的娇羞,反倒胆大地在云谙面前转了一个圈,“师兄,好看吗?”

  哪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男人高涨的时候是不得的,下一瞬,就被云谙捞进了怀里。

  带着清凉气息的吻印在她唇上,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嘴角微微一勾,主动迎了上去,双手勾着他的脖子。

  ()翌日,武青悠早早起了,在花园里练了一会儿拳,便去给武太后请安,坐着聊了会儿天后,想起自己多日未曾去看望过王太妃,恰好王太妃又病了,于是从慈宁宫出来,带了流绾和采汾一起往香荷宫去。

  云锦早早地便找香禾玩去了,云珠害怕宫中规矩多,所以就只带着流绾和采汾两人一起。

  哪想这么巧,又遇上了李秀玲两姐妹。

  两姐妹不知遇上什么事,神情都有些凝重,乍一见到武青悠,才变幻了表情,露出笑脸与武青悠打招呼,

  李秀玲率先与她招呼,李秀婉接着道:“昨日就听说你进宫了,不过天色太晚没来得及过去看你,正准备过会儿和姐姐一道去寻你。”

  武青悠没有询问两姐妹神色凝重的原因,也笑道:“昨日是晚了,反正这几日我都在宫里,没事了就上你们宫里串门子去。”

  刘秀玲两姐妹走过来,一左一右地搀着她手臂,“那好啊,青悠这是要上什么地方去?”

  “许久没去看望过王太妃,听说她病了,所以这会儿往香荷宫去看看她。”

  刘秀玲点头,“太妃是病了些日子了,我们两姐妹反正无事,也随你去看看太妃。”

  流绾和采汾走在武青悠身后,都没吭声。

  李秀玲两姐妹倒是完全看不出刚刚的凝重,笑语不断地与武青悠说着话。

  五人一行缓缓慢慢地朝前走着。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响起一声断喝声:“你给我滚开。”

  武青悠脚步一顿,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她面前隔着一座假山,虽然看不清后面的情景,可武青悠知道那声音是庄晓岚无疑。

  庄晓岚的声音刚停止,便听着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晓岚,别生气,生气对胎儿不好。”

  武青悠和李秀玲两姐妹对视一番,然后默契地放轻了脚步,朝前走去。

  从两座假山的缝隙里,武青悠瞧见了前面的情景,昨日才见过的苏美人此时正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脸色白得吓人,嘴里不停念叨着:“娘娘,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因为她声音太小,所以刚刚武青悠没有听到。

  而苏美人前面,庄晓岚护着肚子,明丽的脸上眉头深锁,看着苏美人的眼神厌恶到了极点,一旁徐莹搀扶着她,表情倒是没什么特别。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会有这么巧?你哪里不撞,往我肚子上撞?你存了心思想谋害皇嗣不成?”庄晓岚越说声音越高,好像很后怕似的,“我一定要告诉皇上,你个贱人,你一定是想害了我皇儿。”

  “娘娘,我真的是无心的,”说着,便不停地磕起头来,“砰砰”的声响,就连武青悠等人所站的位置都听得清楚。

  不一会儿,额头便破了皮,可她还一个劲儿地磕头。

  “晓岚,我看算了,苏美人兴许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知道她可是皇上宠着的人,这要是破了相,皇上怪罪起来,怎么办?”徐莹这话看似为苏琳劝解,实际上却又给庄晓岚火头上泼了油。

  庄晓岚眉头一锁,“她再受宠也不过是个美人,况且今日是她冲撞本宫在先,本宫的肚子里还装着皇嗣,会怕她?哼……”说罢,低头看向还在磕头的苏琳,“苏美人,我可有要你给我磕头?”

  苏琳浑身一僵,停住了动作,“是臣妾自己做错了事,与娘娘无关。”

  庄晓岚看了她破皮流血的额头,稍微解恨了几分,“那你额头是怎么回事?”

  苏琳没有抬头,嘴唇有些发白,“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撞的。”

  庄晓岚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日的事,本宫也不怪你了,你起来,以后走路小心一些。”

  “是,娘娘……”庄晓岚说完,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愤怒,转头对徐莹道:“我们走。”

  徐莹也没说什么,眼光在苏琳脸上一扫,便和庄晓岚一道离开了。

  武青悠等人一直出去,对于苏琳,武青悠觉得她既可怜又可恨,可恨的是她自己不够硬气,可她只是一个县令的女儿,哪有硬气的资本?

  待庄晓岚等人一走,苏琳身边的一个宫女说道:“走,美人”那声音,那语气,还有那朝上翻动的眼皮,分明没有把苏琳这个美人看起。

  苏琳尚未发作,兴许是早习惯了众人这样的态度,可她身边另一个宫女却道:“青红,你这是跟主子说话的态度吗?”

  那叫青红的宫女撇了撇嘴,也不与之争辩,转身便离开了。

  剩下那名宫女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娘娘,刚刚的事分明怪不得你,况且您有皇上宠着,他们根本奈何不得你”

  苏琳没有答话,只是摇着头,苍白的脸上有些凄凉,“素儿,皇上如今虽然还宠幸着我,可是万一哪天他不喜欢我了呢?我……不能让他们记恨我。”

  叫素儿的宫女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接话。

  不一会儿,几人就都走了。

  李秀婉咬了咬牙,“真是岂有此理庄晓岚太可恶了。”

  “婉儿……”李秀玲唤了她一声,示意她不要乱说。

  武青悠没有接话,只是想着徐莹和庄晓岚的事情,有些人,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什么时候,她本质始终都不会改变。

  就像庄晓岚,就像徐莹。

  武青悠回过神来,看到李秀玲两姐妹都有些神思不属,明白他们身在这后宫中,整日面对的正是这样勾心斗角的事情,今日是苏琳,说不定改日就落到他们头上,谋害皇嗣的罪名谁担负得起?

  再往香荷宫去的路上,武青悠没有主动出声,李秀玲两姐妹也因有心事没有吭声,于是这一路便在沉默中行进了。

  香荷宫比起过去人气旺多了,以往先皇还在时,王美人不受宠,这香荷宫与冷宫无异,伺候的宫人一个手都数的完,甚至连奴才都能欺负到头上来,可是现在,来来去去,前后伺候着的宫人,少说也有几十人。

  只是宫中的陈设倒没有多少改变,兴许是王美人知晓凡事不能越过了太后去,能低调一些便低调一些,给儿子给自己都减少一些麻烦。

  武青悠等人进殿去的时候,早有宫人给王太妃通报过,待他们进来,王太妃正靠着软垫笑看着几人,脸色虽然不太好,可精神却还不错。

  “你们来了?”

  李秀玲两姐妹先行了礼,“给太妃请安。”

  武青悠才跟着又行了礼。

  王太妃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青悠也来了?来,都坐这边来。”

  武青悠靠前,李秀玲,李秀婉依次坐下。

  “太妃身子如何了?”武青悠坐下后,询问道。

  王太妃倒是不介意,“这是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就有,只是今年发作得稍微厉害一些,皇上担心我,才弄得这般严重。”

  武青悠笑着看了看周围伺候着是四五个宫女,若说云祺现在还有什么是没变的,那就是对王太妃的孝顺。

  “皇上孝顺,是太妃的福气。”

  王太妃也笑了,哪个当母亲的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儿子孝顺的。

  这时,有宫女送药上前,李秀玲率先站起身伸手接过,“我来。”说着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走到王太妃跟前坐下,“太妃,喝药了。”说罢,用调羹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递送到王太妃嘴边,王太妃张嘴喝下。

  王太妃一面喝一面打量着李秀玲,“秀玲,皇上这几日可有去你哪里?”

  李秀玲脸色微红,却没有回答,显然是没有。

  王太妃也看出来了,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往下问,一碗药喝完,才对李秀玲道:“你和秀婉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与青悠说说。”

  李秀婉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与李秀婉一道离开了。

  王太妃对其他人也使了眼色,不一会儿,大殿里,就只剩下武青悠和王太妃两人。

  “青悠,坐过来一些。”王太妃脸上挂着笑容,朝她招了招手。

  武青悠也笑着点头,然后坐到了她的床边。

  刚坐下,她便伸出手来握住了武青悠的手,“青悠,你和祺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青悠摇了摇头,“太妃,我要辜负你的心意了,我不能进宫来。”

  王太妃似乎也没有意外,甚至没有生气,只是脸上的笑容少了一些,她握着武青悠的手轻拍,轻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走过来了,虽然祺儿喜欢你,但我不强迫你,青悠你是个好孩子,我和祺儿能有现在,都多亏了你”

  “太妃……”

  武青悠正要说话,却被王太妃制止了,“青悠,你听我说完,我明白祺儿的性子,你这么选择,他肯定为难了你,你也不要怪他,那孩子就是一根筋,他是太在乎你,才会做一些事情。”

  “我明白的,太妃,我不怪他”

  王太妃点头,“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劝他,让他松了手。”王太妃说着,又抬手摸了摸武青悠垂着的头发,“其实后宫这地方,对女人而言,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只有一章。.。

  ()不多时,云翔宫仅剩的几个宫人都积聚在大殿中,全都低垂着头。

  武青悠扫了他们一眼,转而问苏琳,“苏美人,你宫里其他人去了什么地方?”

  “其他宫人被内务府的人带走了,”苏琳如实回答,却不见武青悠的眉头轻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然后点了点头,转回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几个太监和宫女,“你们平时都负责些什么事情?”

  “奴婢……负责前院清扫。”

  “奴婢负责清洗衣物。”

  “奴才负责看守宫门,”

  几个宫人挨着回答完,都是没有与苏琳直接接触的,声音稍微提了一点,“那你们告诉我,苏美人平日待你们如何?”

  这话问完,武青悠的眉头轻轻跳了一下,眼神不可查地往某个方向瞟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继续盯着地上的几人。

  “娘娘……娘娘平日很少与我们说话。”一个胆大点的宫女回答道。

  “嗯,那你们印象中的苏美人是什么样的?”武青悠声音很平缓,缓得让一地宫人摸不着头脑,甚至比前几日燕妃娘娘和贵嫔娘娘一起审问的压力还大。

  特别是看到她那双清澈得好似洞穿一切的眼睛,没有人不心慌,是以一溜儿的宫人全部低着头,就连回答问题,都避开了武青悠的眼睛不看。

  “你来回答,”武青悠指着一个看起来胆子最小的宫人说道。

  那宫女被点名,浑身瑟缩了一下,然后才稍稍抬了一下头,“奴婢……娘娘她,娘娘她有点阴险。”说完这话,她就把头垂了下去。

  苏美人虽然懦弱,可是听到这样不尽不实的话,也很生气,可她更担心的是武青悠相信了。刚要跟武青悠解释,武青悠却挥了挥手,朝她淡淡一笑,表明自己并没有受此话影响。

  武青悠道了声“好,”又指向另一人,“你来说。”

  那宫人就是刚刚胆大点的那位宫女,那宫女接了此前那宫女的话说道:“娘娘为人如何,我们做奴婢的并不清楚,只是有几次娘娘在庭院里诅咒庄妃娘娘腹中的皇嗣,我们都有听见,不信你问问他们。”说着,便指向自己身边的宫人。

  武青悠目光一抬,示意众人表态。

  跪在地上的所有宫人莫不点头应是。

  苏美人急得脸色发青,急声解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武青悠再次安抚了她,转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宫人,没有吭声,心中却在想着,能让这些宫人全部串好了口供,要么是苏美人的确这么做了,要么便是有人买通了他们。

  从前面的事情来看,她直觉上更觉得这些宫人有问题,毕竟这些人的心机城府是有限的,做戏未必有那么真,看起来破绽颇多,可是他们一口咬定的话对苏美人不利,即便知道他们有诈又能怎样?

  脑子很快转动起来,突然地,她开口道:“是谁买通了你们?”

  地上跪着的宫人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脸色都是一白,可是不过一瞬,全都摆手摇头否认,“奴婢(奴才)们说的都是实情,这关系到皇嗣的事情,我们怎能胡言乱语,弄不好是要杀头的。”

  “的确是要杀头的所以你们要想好,这件事我管定了,让我来猜猜,那人是给了你们好处,还是抓住了你们的弱点,或者两者都有?”武青悠声音依旧平缓,可是听在地上众人耳中却无疑是一道惊雷。

  武青悠的目光再次向外一睃,旋即落到刚刚答话的那个胆小宫女身上,“你,过来。”

  那宫女一颤,求助地目光扫向旁边那个宫女,可是那宫女自顾不暇,根本没有看她。

  不得已之下,那宫女皱紧了眉头,十分缓慢地挪到武青悠面前。

  武青悠摸出武太后赐予的那块令牌拿在手中把玩,“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可是谁让你们不肯说实话,我这人,有一缺点,就是特别不喜欢人家跟我撒谎,一听到有人撒谎,我就生气,一生气,指不定就会杀两个人,反正我姑母是太后,杀个把人,姑母也不会跟我生气。”她佯装随意地说着,目光却瞟着面前跪着的那胆小宫女如筛糠一般抖动起来。

  “……你可以选择说实话还是继续撒谎,只有一次机会。”她停下把玩令牌,垂眸看她。

  她张了张嘴,嘴唇却哆嗦着没有发出音儿来。

  却在这时,那个胆大的宫女突然匍匐在地,磕起头来,“武小姐,我们说的句句实言,您不能没有证据就断定我们是在撒谎。”

  好家伙,看来事情成败在这宫女身上。

  “跟我讲证据?”武青悠微笑,只是那笑容看在众人眼里十分渗人,“我不讲证据的,来人”她断喝一声,指着那几次三番打断阻挠的大胆宫女道:“脱下去,杖责四十大板。”

  四十大板,可以要了她半条命。

  其余宫人纷纷求情,“武小姐,她说的都是实话,求你放过她。”

  “我不管她说的是不是实话,可她不该没等我问话就自作主张抢话,是要我教你们,怎么做奴才吗?”她笑容一收,声色俱厉地说道。

这一下,众人才明白这个看似清丽温婉的武小姐,原来如此刁蛮,如此厉害  没人敢再给她求饶,只听她自己的抽泣声和求饶声,武青悠却低头继续把玩手中的令牌。

  那宫人很快被拖了下去,不一会儿,殿外就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声。

  “继续……还有谁想挨打的,可以试试。”

  她这话说完,一直潜藏在外面的人施展轻功离开了云翔宫。

  武青悠勾了勾嘴角,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指着一个太监道:“你来说……”

  “奴才,奴才不知道……”

  她又指向另一人,“那你来说……”

  所有人都一致闭了口,既不说苏美人不好,也不说苏美人好,看样子是两边威胁均等。

  武青悠微微一笑,今日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只要这些人的口供翻了过来,对苏美人而言也算清洗了一下污名,至于查到真凶,她不想管,也没有能力管。

  于是把让人去通知了燕妃和欣贵嫔,把新证词呈上去,即便只是这么进了这么一小步,苏美人到底还是摆脱了必死的僵局。

  “武小姐,谢谢你。”苏美人眼里噙着泪,“若没有你帮我,恐怕……”

  武青悠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要你没做,我就会站在你这边,”她顿了顿,然后说道:“我帮助你,是因为你是这后宫难得一见的清水,希望你能保持着这份清澈,好好陪着皇上,好吗?”

  云祺身边若真是能有一个不计虚名地位,全新爱他的女人那是他的福气,而她也相信苏琳是这样的女人,她能看出苏琳对云祺的爱,是真正不掺杂半点其他东西的。

  与苏琳告辞后,她便带着流绾和云锦回慈宁宫去。

  刚刚若是感觉没错,她听到了一阵极细微的轻响,那声响像极了轻功高手发出的声音,即便不是,她今日这般作为也没有损失。

  “她真是这么说的?”徐莹看着地上的跪着的红芸,蹙了下眉说道。

  “是,都是她亲口说的。”红芸目视前方,回答道。

  徐莹低下头看着红芸,“她是否发现了你?”

  红芸这才稍微抬了下头,“娘娘,我的轻功,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以我观察,武青悠的武功并不高。”

  徐莹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先退下。”

  红芸依言退下后,徐莹却是在屋子里踱了两圈,然后唤了南珠进来,让她替自己换过衣服,收拾打扮一番,出了清华宫。

  “娘娘,皇上在批奏折,天色不早了,要不,您先回,等皇上忙完,奴才再帮你传话给皇上。”

  徐莹并不气恼,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禄公公,本宫有要事要回禀皇上,耽误不得”

  禄公公在这雍和殿当差,遇上这样闯来的主子可不少,哪能随随便便被糊弄过去。

  “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入,要事奴才这么进去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皇上砍啊。”

  “公公放心,你只需告诉皇上我有事要奏,他不会为难你,还会让我进去的。”

  “这……”禄公公有些为难,往常来的主子要么胡闹一通,要么听了他这些话便离开了,但徐莹的模样看起来还像有事,且也不像胡来的人。

  “公公……”徐莹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塞入禄公公怀里,“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若再犹豫,皇上怪罪下来,您同样承受不起的。”

  徐莹这话说得有模有样,让人不自觉地掂量一下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

  禄公公脑子快速转动,凭他的眼力见儿,恐怕这位主子还真有事情,不过赌一把,成了有银子拿,不成,就挨顿板子而已。

  眼皮轻轻一眨,手下便一翻,把银子卷入袖子里,“那奴才就进去试试,若是真不成,奴才也替娘娘你挨了这板子。”

  “有劳禄公公了。”徐莹笑道。

  禄公公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大殿。

  徐莹侧头对南珠道:“你去旁边等我,”说着下颚抬了抬,示意南珠去右边那颗树下站着等她。

  之所以带南珠来,是因为红芸毕竟是花钱来的,有些事不能让她接触到,而南珠虽然没有武功,但忠心程度却比红芸更高一层,也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不一会儿,禄公公便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几分,身子也弯得更低了,“皇上有旨,请娘娘进去。”

  “多谢禄公公了,”

  “没有,没有……都是奴才该做的。”禄公公刚刚赌对了一把,心里正高兴。

  徐莹说罢,便抬脚往里走。

  待走进了大殿中,御座之上那个眉目俊朗的男人正一手握笔,认真批阅,待感觉到她的到来,才搁了笔,抬起头来。

  眼光扫到她身上,然后抬起手对着伺茶的宫女和伺候的太监挥了挥。

  就见宫人陆续的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空荡的大殿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云祺皱着眉,盯着她,目光似乎不悦。

  徐莹却是徐徐上前,脸上带着笑,“皇上,臣妾自然记得皇上的嘱咐,可是事发突然,臣妾不得不贸然来见你。”

  听她这么说,云祺脸色稍缓了几分,“什么事?”

  此时徐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武青悠或许猜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云祺脸色一变,目光如梭直射向她。

  “今日武青悠去过云翔宫,且审问了云翔宫一众奴才。”

  “朕不是让人守着云翔宫,她怎么去的?”云祺挑眉询问。

  “好像是手中有一块太后赐予的令牌。”

  这话说完,云祺半晌没吭声,徐莹悄眼打量他,发现他眉头紧锁,似在思考什么。

  她心思也在迅速转动,她一直都知道皇上是喜欢青悠的,只是这件事,武青悠站在了他相对的立场上,皇上会怎么做?

  过了片刻,云祺眸子一动,目光再次落在徐莹身上,“你知道的事情似乎不少”

  徐莹早想好了对策,脸上表情不变,只是半垂了眼眸,“徐莹心中感激皇上,所以眼睛自然要睁大一些,请皇上放心,但凡有任何情况,徐莹都会第一时间为皇上分忧。”

  听她说完,云祺没有动静,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好似能穿透人心似的,徐莹面上虽沉稳,心中却不由打起鼓来。

  “朕相信你,眼下你的确没有做什么。”他这话好似随意说来,便随之扔了,也没放在心上,目光转开,“这件事朕知道了,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徐莹即便心中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可是在云祺面前,她就觉得自己每一根触角都被他监视着,让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多说,听到云祺这话后,她老实地低下头,“是,皇上。”

  “无事的话,你就先退下,”说话间,又执起了朱笔。

  徐莹走几步便回一次头,心中猜测着云祺究竟会怎么做?武青悠若是真的与他杠起来,那她真是要鼓掌大笑了。

  ()武青悠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内里有诡谲的风云在变幻,“我也不知道,我想了很久,皇上让和容妍一起嫁给靖王,我的确很不舒服,可是我相信他……”

  不知道……

  这答案让云祺的脸色铁青下来,猛然地踏前一步,“你连原因都没有就相信他,那为何半点都不信我?”

  武青悠看着云祺,他的脸色此时十分吓人,可是叫她如何回答?

  她相信云谙只是一种纯粹的感觉,而她不相信云祺,也是一种纯粹的感觉,没有其他原因,可是这答案,她却无法宣之于口,特别是当着云祺的面说出来,那样对她,对云谙都不是什么好事。是以她只能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云祺的声音冰冰冷冷,在空荡的大殿里显得更加冷森,让人倍感压力。

  “皇上想听什么?”武青悠突然笑了,“皇上,你知道吗?你的喜欢对我而言已经成为了一种压力,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逼迫我?看着我不幸福,看着我因为别的女人嫁给靖王,然后伤心欲绝,你很开心是吗?或者你认为我会开开心心地回答你身边?”说到这里,她吸了一口气,才沉沉的道:“其实我对你而言,并不是你有多喜欢,而是觉得我原本属于你,却不小心脱离了你的掌控,所以你才会以这种方式把我拽回去,对吗?”

  武青悠壮着胆子说着这话,以云祺的性格,她知道跟他软磨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果然,云祺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一僵,陡然伸出手把她搂入怀中,“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他的声音空空渺渺的,似乎因为武青悠的话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她没有动,任由他抱在怀里,心里明知道他其实不完全是自己说的那样,可她唯有以此才能对抗他。

  他把脸沉沉地埋在她的发间,“我不会再伤害你,回到我身边好吗?”

  有些话,他也说不出口,他喜欢她喜欢到连自己都分不清程度,甚至连以前一直极为渴望的权势,在她面前也变的不那么重要,他的那些做法,只是因为她的冷淡,让他不管出什么招,她都不屑一顾,心中憋了一口郁气,怎么都发作不出,一旦沾染她的事情,就会令自己完全失控。

  见着怀里的人没有挣扎拒绝,他心底才泛起一丝丝希冀,兴许她心底还有自己,可是就在他那念头渐渐扩散出来时,武青悠平静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对不起……”

  心中那希冀瞬间被碾碎,化作无数尖利的碎片刺穿心脏,心口顿时一阵抽痛,可是他没有动,抱着她的手紧了又紧,紧了又紧。

  武青悠痛得五官紧皱,可是她没有出声,她知道此事的他在做抉择,或许他会成全他们,或许会狂怒,接着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云祺抱着她,闻着她身上清甜的香气,明明刚刚感觉很幸福,此时却觉得最残忍莫过于此,眼底泛起一阵湿意,他深吸了一口她发间的清香,然后猛然松开手,转过身去,“好,这件事朕不会再插手,希望你能得到你所说的幸福”

  说罢,他没有转一下头,径直离开了大殿。

  武青悠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边,眼底同样有湿意,可是心中马上浮上了云谙的影子,他温柔的笑容,轻柔的话语,让她恨不得立马奔到他面前,扑进他怀里。

  她缓缓走出雍和宫,宫外云锦还守着,看着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云锦担忧地上前,“小姐,你没事?”

  武青悠只是木然地摇了摇头,“走,回慈宁宫去。”

  “爹,你说什么?”容府里,容妍十分气恼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妍儿,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好好跟你爹说。”容妍的母亲看到女儿这样,十分不解。

  “娘,你不知道……”容妍只对母亲说了一句,便转头对容相道:“爹,女儿不是已经说过,不再喜欢靖王,也不会嫁他嘛?为什么你还要去求皇上赐婚?”

  容妍是容相最引以为豪的女儿,从小到大也进退有度,从来没有这么没规矩过,当下眉头一竖,“有你这么跟爹说话的?”

  容妍的母亲见容相生气,几步走到容妍面前,扯了扯她,轻声道:“快别惹你爹生气了。”

  刚刚听到爹爹进宫求皇上赐婚一事,只是觉得背叛了武青悠,所以才有些气恼,可她到底不是个刁蛮的丫头,听了母亲的话,也冷静了半晌,才对容相道:“爹,是女儿语气不好……但是这件事,女儿不同意。”

  容相听了前半句才稍微消了点气,听了后半句,脸色立马又冷了几分,“你不同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你同意的?”

  “爹……”容妍叫了一声,“女儿知道爹你的思量,可是女儿即便牺牲了一生的幸福,也未必能为家族做什么贡献。”

  她知道爹爹的想法,恐怕是看着武太后将嫡亲的侄女嫁给了靖王,而靖王一直有众多老臣拥护,想着在靖王身边做个侧妃,兴许有朝一日朝廷变动,她也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可先不说武太后什么心思,就是武青悠和云谙两人的感情,她若真插进去,非但惹得两人生厌不说,以后更别想其他了。

  “你说什么……”容相脸色有些凝重,看了四周一眼,然后让容妍的母亲关了房门。

  待没有闲杂人等后,容妍才沉脸道:“你既然知道,那为何不按爹爹说的做?”

  “爹的做法没有错,可是你忽略了最重要得一点,武青悠才是事情的关键,她虽与女儿交好,可没有一个女子会对分享自己相公的女人毫无芥蒂,若女儿真成了靖王的侧妃,恐怕以后也会惹得青悠生怨,青悠一旦对女儿生了怨,武太后一直把她当亲闺女疼宠的,爹爹你觉得,事情即便发生了,武太后,武青悠会记着你的好?”

  容相皱着眉思索了一阵,半晌后方才捋了捋胡须,“妍儿果然聪慧过人,是爹爹没想清楚……”

  说罢,就站起身来,“还好圣旨未下,爹这就入宫求皇上。哎,爹是老糊涂了,这一来一去,还不知皇上是否起疑呢?”

  容妍走上前来,搀着容相的手,“爹进宫后,先别提出来,试探一下皇上的意思。”

  容相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你这话何意?”

  容妍微微一笑,“爹,你小看了青悠,青悠绝对有本事逆转结果,若是皇上已经有所松动,你才趁机提出来,皇上就不会想太多,反而会觉得爹您懂得秉承上意,若是皇上没有松动,那么爹不妨再等等,等到时机对了提出来。”

  “好……”容相听后,脸上的褶子笑得更加深刻了,“就按我妍儿的意思办。”

  容妍亲自把容相送上了马车,才跟母亲一道回府。

  “妍儿,你爹爹宠着你是我娘俩的幸事,可别再当着爹的面那么没大没小的了,知道吗?要是有下一次,还不知道能不能被你给圆过去呢”容夫人皱眉,担忧地说着,容府这么多子女,唯有她的妍儿最得宠,也是这份宠幸,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跟着沾了光,但失了这份宠,她已年过四十,在没了办法固宠,后宅里那些不安分的肯定也早恨不得爬上来了,所以在她看来,妍儿是万万不能失去老爷宠爱的。

  “娘,你放心,没有下一次的。”容妍笑着道,也知道母亲担心些什么。

  容夫人这才笑起来,“你知道就好”

  一连两日过去,最快乐的莫过于武青悠,在武太后的游说下,云祺非但同意了放她出府,还亲自赐下了她和云谙的婚事。

  “整天咧着个嘴笑,马上离开慈宁宫看不到哀家了,你就这么高兴?”武太后故意板着脸说道。

  武青悠笑眯眯地凑过来搂着武太后的脖子,“青悠也好久没看到爹爹了嘛,虽然爹爹有进宫来看过我,但是后宫之地,也不能随便进入,我又连着几日没见着他了,一想着回家,就高兴了嘛。”

  “说这么多,还不是说想天天见着你爹爹,让你天天见着姑母,就厌了。”

  自己笨嘴笨舌让姑母曲解了意思,武青悠索性不解释了,反说道:“青悠出宫了,也能常常进宫来看姑母嘛,姑母要是想青悠了也可以唤兰姑姑来叫我呀,保证随传随到。”

  “你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哀家难不成还留你一辈子,赶紧出宫去,免得说我这老婆子碍了你的事。”

  听听说年龄越大的人,性格越像小孩子,姑母此时就有点小孩子的性子。

  “这是姑母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武青悠撇嘴装无辜。

  “好好好,是哀家自己碍事,行了,走走,收拾了东西就出宫去,你爹在外面等久了。”

  “嗯,好。”武青悠回答完,武太后也起了身,被兰姑姑扶着出了门,武青悠一直看着武太后的背影消失,她知道姑母其实是很孤独的,这个皇宫里,除了兰姑姑,她甚至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伴儿,这冷冰冰的皇宫,除了能给人权势,什么都无法给予。

  在四个丫头齐齐收拾下,很快收拾妥当。

  正要离开,刘秀玲姐妹却走了进来,“青悠”

  武青悠让流绾等人把东西放下,自己则招呼着李秀玲姐妹做到一旁,“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你要出宫了,所以在你临走前,来看看你呀”李秀婉抢先说道。

  “我肯定会常常进宫的,所以也没准备告诉你们。”武青悠笑着道。

  “那不同嘛,你以后进宫是看望太后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见我们两姐妹。”刘秀玲说道。

  这些日子,武青悠在宫中,来往最为密切的就是这两姐妹。

  “又不是生离死别,瞧你们两人的模样。刚刚姑母跟我闹了一番,难不成你们还要再来一次。”

  两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刘秀玲道:“反正无事,我俩就过来送送你。”

  正说着,云锦走了进来,告诉武青悠苏美人在外面想见她。

  “让她进来。”

  两姐妹似乎不怎么喜欢苏美人,听说苏美人来了,两人齐齐皱了下眉,然后李秀婉道:“青悠,既然道过别了,我们就先走了,下次进宫,记得找我们啊。”

  武青悠见两人似不喜苏美人,便也没强留,道了声好,便把两人送了出去,恰好见到苏美人被云锦带着走进来。

  苏美人对着李秀玲两姐妹俯了俯身,李秀玲两姐妹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你来了,有什么事吗?”武青悠对苏美人的印象谈不上十分好,却有种前世同命相连的感觉,于是对她的态度便也好一些。

  苏美人被武青悠邀坐之后,脸上有些局促,“听说青悠你要离开了,所以我来看看你,我在这后宫里没什么朋友,只有你对我最好,所以……”

  武青悠明白她的意思,待她说到这里顿住,便也笑着接道:“苏美人,其实我以前也和你一样的。”

  “啊?”苏美人抬起头疑惑不解地看着武青悠,

  武青悠笑了笑,“其实你想结交朋友,可是你胆子小,害怕别人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排斥你,或者是你觉得自己把握不好尺度,我曾经虽然不是这两点原因,但与你一样,把自己处在了一个独立的位置上,看到一个对自己稍微好点的人,就觉得她是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苏美人神色有些迷茫又似有些悟了地听着,待武青悠说完这一句,她才道:“那我要怎样做,他们才不会看不起我?才会和我做朋友?”

  武青悠伸出手握着她的手道:“其实不是别人看不起你,而是你自己”

  她眨了眨眼睛,表示不明白。

  “因为你自己胡思乱想,害怕这样害怕那样,所以认为别人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看不起你,而你的姿态就比人家矮了几分,其实你摒除这些思想,你就会觉得别人并没有看不起你。”

  “真的是这样?”苏美人瞪着眼睛,似乎还不太相信。

  武青悠点头,“相信我试试看。”

  苏美人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我会试着去做的。”

  武青悠满意地点头,她之所以跟苏美人慢慢说这么多,还有个原因,苏美人心思纯净,让他陪在云祺身边,是云祺的幸福,可是她也明白这样的苏美人留不下云祺的心,因为前世的自己,同样没有,所以她才会说这么多,让她自信起来。

  女人只有自己爱自己了,别人才会爱上你。

  苏美人走后,武青悠便带着四个丫头离开了慈宁宫。

  武太后只把她送到慈宁宫外,就嘱咐兰姑姑送她离开,武青悠抱了武太后半天,才松开手,撒娇道:“姑母,青悠明日就进宫来看你。”

  “不在家多陪陪你爹爹……”武太后故意板着脸,可是因为武青悠说明日就入宫来看她,倒是有了几分笑意。

  “爹爹要上朝嘛,”武青悠说完,赶紧摆手,“不是,不是……爹爹不上朝,我也来看姑母。”

  武太后使劲点了她额心一下,“越发贫个没完了,快走快走。”

  武青悠这才笑嘻嘻地离开慈宁宫。

  武承义在宫外等着,旁边有辆马车,武青悠和兰姑姑一起出来的时候,武承义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他也好几日没看到自家闺女了,想得紧,所以早早地来宫门前等着了。

  武青悠一见到武承义,便撒丫子跑了过去,一下蹦在武承义怀里,“爹爹,我想你了。”

  武承义脸上满是笑容,却故意说道:“多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看了笑话。”

  武青悠从武承义怀里抬头,“有什么好笑话的,我是爹爹的女儿,一辈子都是。”

  这会儿,兰姑姑还有流绾等四人也都走了过来,兰姑姑笑着道:“武将军。”

  武承义因着武青悠在怀里蹭,于是抱了抱拳,“这些日子麻烦兰姑姑了。”

  兰姑姑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在朝中连一品大员都得给几分面子,可是武承义这话纯粹只是一句客套话。

  兰姑姑笑道:“有青悠小姐在,太后的笑容比往日多了不少,哪里有什么麻烦,况且奴婢们都喜欢她得紧。”

  “爹爹,听到了吗?我可不是闯祸精,爹爹老是担心。”

  其实她心中却是明白,自己多大,在父亲眼里都是孩子,总是放不下心的。

  武承义没管她说话,只和兰姑姑说了几句客套,兰姑姑便说着让武青悠没事多进宫看看武太后,武青悠赶忙点头应诺。

  两厢才分别,武青悠就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在宫里发生了些什么事啊,因为前两次武承义进宫看她,宫里不好说话,她也都没说,这才倒豆子似的全都给武承义说了一遍。

  可是碍着旁边有几个丫头,武承义也没过多说什么,车子也很快回了府。

()四日后,武府内装点一新,处处是喜庆的色彩。七路中文  武青悠坐在梳妆台前,由武太后派来的老嬷嬷梳发,流绾等四个丫头站在一旁给老麽麽帮忙,容妍和嫁作人妇的云萱都在,此时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武青悠。

  武青悠脸上还干净一片,没有上妆,听着老麽麽的祝福话音,脸色微红,嘴角却幸福的勾起。

  这一坐便是一个时辰,容妍和云萱也不嫌累得慌,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等着。

  “你们坐着等,这还不知道得弄到什么时候呢。”武青悠对两人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累了,萱儿,走,我们过去走走。”容妍笑着对武青悠说后,便拉着云萱往一旁的椅子走去。

  武青悠透过模糊的镜子,看到两人凑到一块低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笑声还时而传出来,惹得她心痒痒的。

  自从上次云萱大婚,她也被容妍拉去后,云萱对她的敌意已经完全化解,现在更是动不动就叫她九嫂,初始听了还闹了个大红脸。

  可接触下来,却也发现云萱心眼儿不坏,讨厌一个人便纯粹是讨厌,喜欢一个人又完全不计较过去那些事儿。

  武青悠也不是个死咬过去那点子事不放的人,何况如今云萱不仅是她师嫂,还是她小姑子,这关系混乱的……

  待收拾妥当,老嬷嬷让流绾等人都下去了,容妍和云萱偕同出去的时候,云萱还转过头来贼贼一笑。

  武青悠有些无语,她也知道接下来老嬷嬷要说什么,因为前世她经历过一次,可是这一次,她还是禁不住脸红了,听到老嬷嬷那直白的话,她脸上弥漫的红晕一直延伸到耳根。

  老嬷嬷说了一遍后,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兴许是说过无数遍了,对于自己说出口的这些事儿也没啥感觉了,喝完茶后又问了她一句,“武小姐可听明白了?不明白的话,老奴再给小姐讲一遍。”

  武青悠赶忙摇头,“明白了,明白了……”

  嬷嬷很满意她如此聪慧,点了点头,估摸了下时辰,似自语般道了声,“吉时快到了,”

当武青悠蒙着盖头被那双熟悉的双手牵在手中迈上花桥,她突然觉得自己沉浸在一个美妙的梦里。七路中文  十里长街,仪仗开道,武青悠坐在花轿里,听着喜庆的乐曲,以及外面夹道观看的百姓喧闹声,觉得这一切又真实又虚幻。

  明明她已经被徐莹害死,却还能再活一次,重新选择人生,甚至让她遇上了云谙,那样美好的男人,从今日起便要成为她的夫君。

  一时间,两人从相识,到相知,到相爱,一切的过往都闪现在脑海里。

  狭小的空间里,她的嘴角越弯越高……

  这一切都不是梦,从今天起,她就要成为云谙的妻子,成为与他相守一生的人,还会和他有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这般想着,思绪越飘越远,却无疑是美好的,幸福的未来。

  不多时,轿帘被掀开,透过朦胧的红色盖头,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花轿外朝她伸手微笑。

  盖头下的她也笑着伸出一只手搭在云谙手上,迈步走出轿子。

  云谙把她牵出轿子后,便松开了手,颀长的身子蹲矮了一些,转身对她道:“上来。”

  虽然前世她成过亲,但成为皇后的礼仪跟一般的是不同的,靖王虽然是皇子,但也是臣子,婚俗的仪式跟前几日何坤与云萱成亲时差不多。

  因为看过一遍,武青悠便也不慌张,轻轻地攀上他后背,由着他背着自己进屋。

  说起来,云谙出宫建府,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在门外观礼的除了一些亲朋,便是百姓,此时见云谙把武青悠背了起来,都起哄地叫好。

  武青悠趴在他肩头,他宽厚的后背好似一座高山,能给她无比安心的感觉,即便被这么多人围着起哄,她也没有任何不适。

  云谙今日笑容根本没变过,此时背着她,更是觉得全天下给自己都不换。

  一步步沉稳地朝里迈去。

  因为云谙的双亲去世,所以由武太后做他长辈出席,而武青悠自然是武承义出席。

  两新人相对而立,满屋子的亲友,除了容妍,云萱在为她默默祝福,何坤眼里虽闪过一道不自然,却似乎没以前那么沉重了。

  唯有徐子凌,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嘴角勾扯着一抹笑容,桃花眼弯弯,看起来极为魅惑,可是没有人知道这张小脸下面究竟在想什么,他只是抓起了桌上的酒杯,一扬脖,悉数灌进了嘴里。

  “一拜天地……”武青悠和云谙转过身,对着门外天地,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又转回身来,对着上首的武承义和武太后一拜,两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很满意地点着头。

  “夫妻对拜……”两人侧身一步,两对而立,武青悠透过薄薄的红纱,看着他英俊的脸庞,从这一刻起,他们就是夫妻了……

  “送入洞房……”唱礼官喊罢,厅堂里又一阵喧哗,武青悠脸色微红地被人拥着进了洞房,流绾、采汾等人跟在身后。

  云谙此时便想跟进来,却被一群皇子臣子拉了出去。

  看着房门紧闭之后,武青悠很想扯下盖头,但是麽麽反复教导了,盖头得新郎替她取下,原本婚前不能见面,他们已经反复破坏了规矩,但今日是好日子,她也想守着这道祝福,令他们以后的日子能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

  四个丫头进来后,云锦先是砸了砸舌,“天啦,原来成亲这么麻烦。”

  云珠敲了敲她的头,“这就麻烦了?那你以后不要嫁人好了。”

  云锦嘟了嘟嘴,“我本来就没想嫁人,我就想跟小姐一辈子。”

  武青悠不能取了盖头,可是今日闷了一日,她也闷坏了,于是就坐在床边,蒙着盖头对着云锦道:“小姐我倒是想留你们一辈子,不过谁说成了亲就不能在我身边了?流绾……你成了亲还跟我身边吗?”

  流绾脸一红,小姐显然是故意的,分明知道方大哥就是靖王的侍卫,偏偏这么说。

  流绾不答话,云锦心思最简单,甚至以为这是最好的方法,找个靖王身边的侍卫,既能成亲又能不离开小姐,于是就接了话道:“我以后也跟绾姐姐一样,找个靖王身边的近侍,这样就不用离开小姐了。”

  “云锦,你小小年纪,整日就把成亲嫁人挂嘴上,都不知道什么叫害羞,”流绾见她还拿自己说事,忍不住笑骂。

  云锦却不以为意,嘻嘻一笑,抱着采汾的胳膊,“我又没说错,这里除了你们就是小姐,有什么好害羞的。”

  流绾默然,她就知道不能跟什么都不放心上的云锦说这事儿。

  就这时,门被敲响了。

  说话的几人顿时一愣,门外还能听到云谙的声音。

  流绾几人贼贼一笑,走到门边,流绾率先打开房门,云谙喝了些酒,脸色稍微有点红,可是眼睛很清明,看到武青悠的几个丫鬟,友好地对几人微笑。

  几人见到云谙,皆齐齐叫了声“姑爷”不是靖王,这称呼,却令云谙笑得合不拢嘴。

  云谙从兜里掏出封好的红包,给了几人一人一个。

  流绾等人并没有多为难他,放了他进来,而跟在云谙身后的还有一个年近五十的妇人,正是曾经李贵人身边的茹姑姑。

  武青悠透过朦胧的红纱根本看不清楚人,只是觉得轮廓有些熟悉,她尚未出生,茹姑姑倒是先出声了,“武小姐,恭喜你和殿下喜结良缘。”

  武青悠听到声音,稍微一想,很快想起了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茹姑姑,因为对她印象不错,再加上这会儿看到了模糊的轮廓,很快便把她跟茹姑姑想到了一块儿。

  “茹姑姑,是你吗?”武青悠笑着道。

  茹姑姑没想到武小姐还记得她,老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是老奴,没想到武小姐还记得老奴。”她对武青悠的印象很好,殿下喜欢武小姐,她一直都知道,而殿下最终能和武小姐成婚,相信娘娘地下有灵,也会祝福他们的。

  由茹姑姑撒帐,然后两人行了合卺礼,又得到满屋子丫鬟姑姑一番祝福,这洞房仪式才算结束。

  而这时候,茹姑姑也带着流绾等四个丫鬟下去安排住处了,

  一时间,房间变得空空荡荡的,只余下他们两人。

  红色的盖头,红色的床幔,红色的烛火,入眼的一切都是红色的,她感觉四周的温度都被这红色点燃起来,渐渐升温,可是旁边坐着的云谙却迟迟没有举动,甚至没有出声。

  她试探着唤了一声,“师兄。”

  她明明能透过盖头看到他模糊的轮廓,此时似乎正紧紧地盯着她。

  云谙的确是在看着她,觉得这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几乎不相信是真的,于是他就那么坐着看着她,看着她……

直到自己确信这不是幻觉,她这一声,才让他猛然醒悟过来,他的的确确娶回了她,从此后,她便是他名正言顺的靖王妃  今天卡,没有肉,见谅,明天奉上……。

  武青悠看着他发愣,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地伸出手,缓缓揭开了她的红盖头,那张俊美无匹的脸也彻底清晰的出现在面前。

  云谙看着她,烛光下,她脸色晕红,明眸皓齿,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珠如有水波漾动,含羞的模样如一朵娇美的兰花,他忍不住低唤了一声,

  武青悠同样也抬头看着他,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可此时心中充斥的幸福感仍是之前没预料到的,感觉到他的头倾了下来,温软的唇覆盖在自己唇上,初始如温风轻抚,柔和而美好,接着却感觉到了他气息越来越浓烈,同时撬开了她的贝齿,辗转啃噬。

  心底深处有些害怕又有些渴望,她闭了眼,感受到他曾经一直压制在身侧或是后背滚烫的手,缓缓朝腰间移去。

  轻轻一扯,绯红的嫁衣被脱了下来,他的手带着灼热的温度缓缓上移,最终移到胸前的高耸上,她耳根子已经彻底红透,却紧闭着眼睛,不让自己泄露半点情绪。

  云谙碧色的眼珠蒙上一层雾气,看着她紧闭双眼的可爱模样,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再一次仔细描摹了她美妙的唇形。

  当她被剥得只剩下一件贴身肚兜时,云谙却停下了动作,就连两人一直贴在一起的唇也分开了。

  武青悠心中疑惑,缓缓地睁开了眼,却发现他此时正倾着身子俯在上方,极为认真地看着她。

  她脸一红,双手下意识地交叉在胸前,对着云谙道:“师兄,把烛火熄了好吗?”

  云谙轻轻一叹,她恐怕还不知道她此时的模样有多美丽,有多诱人,让他很想一口吃下去,可是他害怕吓到了她。

  “青悠害怕烛火?”云谙微弯了唇,轻轻在她耳边说道。

  武青悠只觉得耳边一阵搔痒,身体便软了下去,没有了力气,说出的话竟也变的沙哑了,“师兄,你别这样看着我,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他的吻再一次封了上来,且不同于之前的温柔,像是把之前压制的全都迸发了出来,“青悠,别怕……”说话间,帐子也被他扯了下来,挡住了外面明亮的烛火,可是床上灯光朦胧依旧能看到对面的表情和模样。

  云谙身体的温度陡然升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外袍脱了去,而里衣也有些松散,能看到他肌理匀称的胸膛小腹,

  一阵火气陡然上窜,令她觉得四肢的血液全都涌到了头顶。

  这时,最后一层小衣也被剥去,武青悠脸颊通红不敢看他,中间有小片刻停顿,他的肌肤彻底与她的肌肤相贴,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火一般的温度,以及蔓延到对方身上,如动情的药,令他们融化其中。

他的吻从脖子一路往下,在鲜  红的樱桃处流连忘返,武青悠洁白的双手扣着他的肩背,轻轻哼了声,“师兄……”

  身子却难耐地扭动了几下。

  紧接着那双手从她小腹处缓缓移了下去,最后停留在双腿之间,一股电流飞快地蹿进大脑,让她脸颊通红,眼神迷蒙,云谙稍抬起了头,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会有一点痛……”

  武青悠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见她点头后,云谙却还是安抚地轻吻她,抚触她,觉得她真的放松下来,能接受他了,他才缓缓探了进去。

  武青悠皱了皱眉,感觉那坚硬的东西正一点点地挤破自己钻进去。

  云谙看出她的痛楚,又俯下身来轻吻她,那撕裂的痛楚伴随着他一探到底,看到她的痛苦,他一面亲吻一面道:“我爱你,青悠。”

  武青悠迷蒙的眼珠里落出一滴泪,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而感动,还是太过痛苦。

  他轻轻抱了她一会儿,感觉她身体再次放松,才开始慢慢动起来。

  武青悠抓着他的手臂,那痛楚令她不自觉地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排指印血痕,可是云谙半点声音都没吭,这会儿痛感慢慢消散,她才看到,心疼地轻抚着他被自己抓出血痕的地方。

  云谙看到她的动作,微微一笑,“比起你来说,一点都不痛。”

  因为是第一次,他一直压制着自己,动作一直很缓慢,再把她送上巅峰后,他才释放了自己,可他却没有立马退出来,而是笑着俯身下来,抱着她,紧紧抱着。

  力道却没有全部压在她身上,而是被他自己四肢承受了。

  “青悠,我很幸福”他这么说着,伸手抚了抚她游戏汗湿的青丝。

  武青悠侧头看他,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吻,“能嫁给你,我也很幸福。”

  因为害怕伤到武青悠,所以云谙压制着自己,没有再战,可是武青悠知道之前他压抑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一次肯定不够,况且刚刚云谙的动作很轻柔,虽然有一点痛,却半点没伤着,所以在她yin下,云谙丢盔弃甲,中了美人计。

  直到武青悠自己浑身酸痛,不行了,才由着云谙把自己搂在怀里,沉沉睡去。

  原本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可是这一夜,注定了要满足这个压制自己太久的男人,她嘴角勾着一抹笑,沉沉地睡了过去。

  武青悠也是练过功夫的,身体比一般女子要强上许多,第一夜便来了两次,也只是身体有点酸乏,但云谙明显还有精神,只是不想再劳累她,看着她甜甜的睡容,他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把她圈在怀中,调整了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

  自己却陷入了回忆里。

原本他从未奢望过,能和  她相守一生,之前他知道她心中在意的是七哥,可是现在,他想要守护一生的人,却真的躺在他臂弯里,从此相伴一生。

  没有什么幸福比原本不可得,却得到了更可贵。

他在心底暗暗起誓,从今后,他会好好爱着她,相伴一生,绝不背弃  第二日,日头老高,武青悠才醒过来,没想到云谙也还躺在身边,仍旧保持着昨晚睡前的姿势,让她周身都暖暖的,而一转头,他早已经醒了,此时正用那双碧色的眼珠带着笑意看着她,“醒了?”

  武青悠“嗯”了一声,也笑着道:“你醒很久了?为什么不下床,躺这里盯着我看做什么?”武青悠明知道他的感情,却被他的眼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才说出这番话来。

  “等你一起。”

  他笑着说完,也察觉了她的不好意思,毕竟两人昨夜才新婚,此时还都是赤身,他自己不也早起了反应。

  他害怕武青悠察觉异样,于是掀开被子,自己起床更衣,武青悠透过帐幔,看着他肌理分明的后背,瘦削颀长,却一点没有文弱之感,肌肉虽不十分多,却恰到好处地彰显着力量。

  他很快穿上了衣服,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她,“夫人,你是让为夫替你更衣还是让流绾他们进来?”

  武青悠正出神呢,听到云谙这调笑的话语,原本的羞意也都消失了,两人都是夫妻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于是坐在帐幔里,笑盈盈地对云谙道:“还是师兄你替我更衣吧。”

  云谙微微一愕,随即又笑了起来。其实武青悠与云谙之前恋爱,没有太过出格的举动,所以因为害羞会有些距离,一旦这距离拉近,武青悠则会变成亲人面前那个撒娇任性,古灵精怪的模样。

  其实云谙也是见过武青悠在武太后和武承义面前的模样,他也期待哪一日青悠能那样自在的在自己面前。

  现在武青悠这句话,分明告诉他,他也已经成了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

  屋子里烧了炭炉,半点不冷,即便武青悠赤着后背,也没有丝毫冷意。

  当云谙走到窗前揭开帘子,便看到武青悠散着青丝,服帖地搭在白皙光滑的后背上,美人清丽灵秀的脸上,一双盈盈笑眼正凝睇着他,“师兄……”

  对于武青悠的称呼,云谙一点不觉得怪异,反倒觉得几分亲昵,呼吸更是沉重了几分。

  武青悠唤了一声后,便张开双臂,胸前虽有被子遮掩,可那美人春睡的诱惑模样,还是很难耐的。

  云谙被她勾得魂儿荡了荡,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却见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搂上了他的脖子,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还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个坏心眼儿的丫头”云谙含着笑意道,“

  你挑的火,得你来灭了,”说着,便抱着光溜溜,白花花的她滚进了床里,那绯红的床帐一荡一荡地,间或传来低低的呻吟声,和喘息声。

  流绾早早地便候在了门外,刚刚主子声音大时说得那几句话她都听见了,此时脸红得如火烧云一般,本来吩咐了采汾,云珠打水去,这会儿她却不得不离开几步,远远地制止了采汾,云珠靠近。

  采汾,云珠见流绾这模样哪有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几个丫鬟互看一眼,结果都笑了起来,心里却都知道靖王是很在意自家小姐的,他们能这么恩爱,他们做奴才的也跟着高兴。

  武青悠因为心理上的转变,比昨晚要放得开了,两人不止情感交融在一起,感觉也更和谐了。

  云谙还在她身上耕耘,屋内的炭火不知道是否太热,顺着发丝滑落的汗珠滴落到她身体上,“唰”地点燃她所有的激情,感觉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叫嚣,那是灵魂与身体契合得非常完美的感觉,让她沉溺其中。

  她双手抚着他脸颊,两人默默相视,身下的快感一波传一波,他的唇突然贴了下来,喘息和呻吟交织在一块,一起攀上了顶峰。

  两人都汗了一身,云谙更了衣出去,让流绾他们打水进来。

  采汾等人还脸色红红,流绾倒是冷静了下来,打满了水便又退了出去。

  云谙关好了门,才掀开帐子,把武青悠抱出来,朝屏风后走去。

  武青悠躺在云谙怀里,有一丝懊恼,“完了,流绾肯定知道了。”

  云谙微笑,低头看她脸色红红的,“知道什么?”

  武青悠捶了她一下,“你个坏蛋,明知道我说的什么。”

  “昨夜他们就知道了,你担心什么?”

  “那不一样,这是白天。”武青悠有丝懊恼,刚刚使坏勾引了云谙,却忽略了几个丫头,让他们知道了,岂不是笑死她了。

  “傻丫头,他们又不是外人,我们恩爱,他们只会为你高兴。”

  “这话越说越不对了,”武青悠抬头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两人洗过澡,才打开房门,令流绾等人进来伺候,原本也有小厮伺候云谙的,不过现在,武青悠带来四个丫鬟,又因女眷在,云谙便没有让那小厮再来伺候。

  采汾等人对云谙并不熟悉,因为早上的事,脸色红红还有些拘谨,但是感觉到云谙没有架子,且还很和善地对几人微笑,心底对姑爷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武青悠和云谙吃过早饭,便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拉着云谙和武青悠,交代了一番,无外乎让云谙好好待武青悠,青悠也要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

武青悠不由有点虚,她前世是个没什么魄力的皇后,这一世也没想过会当  一个王妃,其实她更想让整个靖王府如一家人般温馨幸福。

  回府后,云谙却叫来了府里所有的人,让他们见过靖王府的女主人,所有人都很恭谨,又似乎有些害怕,武青悠却对他们没有过多的要求,只告诉他们按原来的方式做就行了。

  对于女主人表现出来的和蔼可亲,众人都稍稍松了口气,却又不敢松懈,害怕这是女主人在试探他们,想要怎么做得更好,但是渐渐地,众人发现不止是女主人和蔼可亲,就是她身边的四个丫头,也都是不摆谱的。

  有了过,适当惩罚,有了功,却奖励丰厚,一个个地慢慢地接纳了女主人,还都渐渐喜欢上了这位靖王妃。

  那个第一次,稍微含蓄点……。

  两人初初成婚,恨不得所有时间都腻在一起,再过几日,便到了正月,府里喜事才完,又挂上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喜庆得紧。

  这是和云谙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她格外上心,事事亲力亲为,四个丫头这时候倒是帮了她不少的忙。

  腊月二十九,原本云谙这几日是不用上朝的,云祺却突然传唤他入宫,武青悠直等到天黑,才给府里的人发了红包,放了一天假,流绾和采汾也回家去过年了,屋子里只剩下采汾和云锦。

  武青悠和两人猜着迷玩,眼睛时而往外瞟上一眼,心里七上八下的,云祺把云谙叫进宫去究竟是做什么?

  再过两个时辰就要过年守岁了,可是云谙连个信儿都没传回来。

  两丫头也看出小姐心不在焉,于是想讲讲笑话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却在这个时候,方敬回来了。

  “参见王妃……”方敬跪在地上,衣服上还有雪花沫子。

  武青悠看到他身后空荡荡的,于是说道:“起来吧,殿下呢?”

  “殿下在雍和宫和皇上商量事情,让我回来先给王妃说一声,别担心,也别等他,早些用膳。”

  武青悠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流绾回家去了,今日府里也没事了,你也回家去吧。”

  方敬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点头道:“那属下告退了。”

  待方敬走了,才转过头对两个丫头道:“不用等了,我们热了菜吃吧。”

  云珠和云锦一起站起来,武青悠却拉了云锦道:“你去把茹姑姑唤过来,”

  云锦点头,道了声好,欢欢喜喜地和云珠一起出去了。

  武青悠站起身来,搓了搓冰冷的手指,虽然有了方敬回来传话,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究竟什么事,大过年的居然都不让人回家。

  茹姑姑自从李贵妃离开后,便一直跟着云谙,对于云谙而言,没有了亲身母亲,带他长大的茹姑姑也算半个母亲了。

  茹姑姑来时,鼻头冻得通红,武青悠把她让进来,围着暖炉取暖,还把自己手中的汤婆子给了她。

  茹姑姑推迟道:“老奴这身子骨好,用不上这东西,王妃你身子骨金贵,赶紧捂着,别冻着了,”

  武青悠把汤婆子往她怀里一塞,“姑姑你拿着,我身子骨好着呢,你别担心。”

  两人说话间,茹姑姑身子也渐渐回暖,云珠和云锦端着菜从外面走进来,一样样摆在桌面上。

  武青悠之前嘱咐过茹姑姑,今夜会一起用饭,但没想到会等到现在,也早早唤了云锦让她端了些东西去给茹姑姑垫垫底。

  这会儿见菜都上齐了,还不见云谙回来,茹姑姑不由问道:“王妃,殿下呢?这会儿还没回来?”

  让她在桌子边落座,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才道:“皇上急召,殿下传了话回来,让我们先用膳。”

  茹姑姑食不知味,皱着眉,“这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其实茹姑姑心中一直有根刺,她是李贵妃的人,原本靖王才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且不止一次听到先皇对李贵妃说这江山要留给谙儿,可是因为李贵妃逝世,武太后掌权,这一切都变了,但她想不明白,明明武家小姐喜欢的是靖王,当初为什么不为靖王说几句好话,这江山现在就是靖王的了。

  “茹姑姑,快吃吧,菜快凉了。”武青悠见她发呆,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催促道。

  茹姑姑只是点了点头,闷声吃起来。

  茹姑姑一生没有婚嫁,也早把李贵妃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虽然明面上是主仆,实际上在她心里,云谙是她最亲近的人。

  所以见到原本该属于云谙的东西没了,她心底很不是滋味儿,琢磨了该怎么旁敲侧击一下,毕竟靖王妃是武太后当做亲生闺女一样宠爱的侄女。

  茹姑姑这边想着心事,云锦却憋不住话,“小姐,待会儿我们去放炮竹吧。”

  房中的几个丫头跟武青悠没大没小惯了的,但茹姑姑是宫里出来的,受宫规约束,对于云锦这种没大没小的行为不太喜欢,但碍着武青悠,也只是轻轻地皱了下眉。

  这一下却被武青悠看见了,但她心中其实对茹姑姑印象还是很好的,于是打圆场道:“让姑姑笑话了,我这几个丫鬟在我面前没大没小惯了的。”

  茹姑姑停了筷子,叹了口气,“王妃,你现在是靖王府的女主人了,要是没有规矩,下面的人会不把你这个主子当回事。”

  武青悠知道她是好意,于是笑着道:“他们也只是在我屋里才这样,外面都是很守礼的,况且不管是姑姑,还是流绾,采汾,云珠,云锦,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家人之间重要的是包容和理解,要是太严肃,他们会怕我,我也会活得很累。”

  茹姑姑叹了口气,她也知道不该拿宫里的标准来要求王妃,况且王妃若真是那般冷漠无情,当年也不会理会李贵妃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她便释然了,说到底,她是奴才,王妃是主子,主子有主子的做法,她守着礼便是,于是也夹了一筷子菜给武青悠,“别只顾着给老奴夹菜,王妃也多吃些。”

  武青悠笑着接过,埋头吃起来。

  这个大,是他们四人一起过的,茹姑姑受不住了,被云锦送了回去,三个人继续守夜,云珠和云锦两人都不知道打了几个瞌睡,武青悠因为习过武功,精气神比两人都好,知道子时过,她还十分精神地盯着门外,听着动静,等云谙回来。

雪下得越  来越大,扑扑簌簌的,挂满了枝头,满地银装素裹。

  “嘎吱”“嘎吱”的声音由远及近,武青悠耳朵动了动,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去张望,果然见到云谙的身影在红色灯笼映照下快步走了过来。

  雪花在落在他的大氅上,身影在雪中十分孤峭。

  他也远远看到了武青悠的声音,有些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受了寒气怎么办?”

  武青悠也是一脸喜意,早忘了刚刚盼着他的急切难耐。

  “我身上凉,你别靠近了,过了寒气会生病。”他没有靠近武青悠,让他陷进去。

  武青悠剜了他一眼,“我有这么脆弱吗?你别忘了我跟你一样,是会武功的。”

  云谙看着她模样,笑着摇了摇头,由着他挽着自己手臂走进去,为他解下了大氅。

  两人正准备接着说话,听到声响的云锦首先醒了,张嘴打了个呵欠,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情形,陡然清醒了,“殿下,回来了。”

  云珠听到声音,也模模糊糊的醒了。

  云谙摆了摆手,笑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累了回房歇着去吧。”

  云珠,云锦把目光投向武青悠,武青悠笑着点了点头,两丫头才退了出去。

  “等急了吧?”待两丫头走了,云谙才歉意地说道。

  武青悠故意嘟着嘴,“这可是我们成亲后的第一次过年哦,你就没回来。”

  云谙脱了大氅,身体没那么冰冷了,把她搂在自己怀里,用下颚摩挲了一下她的头顶,“对不起,今日确实有要事,后面几日我好好陪你好不好?”

  武青悠本来也是逗他,听他真的恨歉疚,于是心就软了,埋头在他怀里道:“好,但是今天我要惩罚你?”

  云谙低低地笑了,“好,你要惩罚我什么?”

  “我要惩罚你以后的每个新年都和我一起过,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一天都要在一起。”

  云谙用双手捧着她的脸,温柔地印了一个吻在她额头上,“好,我答应你。”

  “答应得这么快,万一发生今天这种事怎么办?”

  云谙突然又唤了她一声。

  武青悠略感奇怪,额头上,他刚冒头的胡茬子刺得她痒痒的,她稍稍扬了一下,抬头看向他俊逸的脸孔,“怎么了?”

  “过几日,我要随你爹爹一起出征。”

  “什么?”武青悠惊得半张了嘴巴,好容易冷静了一下,才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这还过年,怎么又要出征?”

云谙搂着她,走到暖炉旁坐下,把她抱在自己膝盖上,看着她轻轻说道:“这一次,是兴国发动的战争,就是趁着过年,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边境战况吃紧,所以我们要尽早赶  过去。”

  “什么时候动身?”武青悠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虽然两人才新婚,有些舍不得,但国家大事不可儿戏,她也是知晓轻重的。

  “这两日点兵,初三就出发。”

  “大过年的,到处都还在下雪,你们要小心一些。”

  云谙搂着她的手紧了两分,“青悠,委屈你了。”

  看着云谙歉疚的模样,武青悠反而笑了起来,“委屈我了,以后回来好好补偿我。”

  云谙执起她的手,吻了一下,“不是补偿,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让你幸福。”

  武青悠微笑,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我知道的”。

  “爹爹,路上要多保重,”武青悠站在城门口,门外三军齐列,武承义和云谙站在最前面。

  武承义点了点头,“爹爹宝刀还未老,你放心在家等着,爹爹和靖王会平安归来的。”

  武青悠点点头,目光转向云谙,银白的盔甲衬得他越发俊逸出尘,看向她的时候眸色沉凝,虽然未语,却也安抚了她心中的不舍。

  她微微而笑,朝着两人挥了挥手,他们身后的将士们整齐排列,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都是在等两人,武青悠即便再不舍,也不会在此时表露太多,他们是去为国征战,心里若是有太多牵挂,反而危险。

  武承义和云谙见她故意做出洒脱的模样,心中各是各的滋味。

  武承义是觉得女儿长大了,以前在家时,每次出征,都会赖着他,不让他走,而现在,在这么多士兵面前,她再没有使小性子,站在那里微笑挥手,只为众人心安。

  此时,云谙看着她站在城门边,单薄的身子在寒风里伫立,脸上却挂着如清新幽兰一般荡涤人心的笑容,很想伸手去把她搂在怀里怜爱一番,可他知道,自己若那么做了,她会更加牵挂,更加不舍,于是便只坐在马上对她挥手。

  心底却在告诉她,好好保重,等我回来。

  “啾”地接连响起马嘶声,武承义和云谙毅然调转马头,率领三军出发……

  武青悠站在城门前,地上的雪渐渐融化,可天还未放晴,灰蒙蒙的,压抑而沉闷,就如她此时的心情。

  武承义和云谙不是没有出征过,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总觉得不安。

  武青悠伫立在雪地里,身后还跟着云珠和云锦。

  远处的耸动的人影越走越远,渐渐地与乌沉的天空融成一体,几乎不见。

  “小姐,雪地冰寒,我们还是回去吧,”云珠紧了紧身上的夹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一面和武青悠说话,一面搓着通红的手指。

  武青悠仰头眺望了一眼远处蒙蒙的一片人影,早已不见那两个让她牵挂的身影,于是点了点头,“走吧,回去。”

  说话间转过身来,见两个丫头都缩着脖子,鼻子通红,手指似乎也冻伤了,心里有些愧疚,刚刚她想着事情,因为有了几年武功底子,她并不太畏寒,可是两个丫头不比她,冻了半个时辰,嘴唇都发乌了。

  她从狐皮暖手筒里把手伸了出来,亲自给云锦带上,又握了云珠的手,用自己的手给她暖着。

云锦虽然习惯了武青悠的平易近人,但这冰天雪地的,她怎么敢用小姐的暖手筒,连忙要给武青悠带上,害怕她冻坏了,武青悠一面给挣扎的云珠暖手,一面对云锦说,“你们忘了我是有武功的?这点寒冷,即便没有这披风,我也不会  受寒的,倒是你们两个,身子本来就不好,又没练过功夫,感冒了,不是要我来伺候你们。”

  云锦和云珠都知道小姐虽然平时步发脾气,但大多数时候却说一不二,她都说到这里了,若自己再拒绝,反倒会让小姐生气。

  两丫头便顺着武青悠的意,感觉手上暖暖的,那暖意也渐渐传遍全身,心底也跟着暖起来。

  “小姐,绾姐姐是明日回来吗?”云锦抱着暖手筒走在武青悠右边,侧头问道。

  “昨日带的口信到门房,是说明日回来。”

  云珠被她握着手,两人走得歪歪扭扭的,“那方侍卫随着殿下出征了,绾姐姐的婚事岂不是要推迟?”

  武青悠也没想到,大过年的会突然出现这种事情,方敬和流绾的婚期原本还有一个月,眼下还不知道得推到何时去,而她,若是与云谙晚些日子订婚,少说也得再耽搁个一年半载的。

  而武青悠心底隐隐担心的是,兴国霓裳公主因为没嫁成云谙心有怨恨,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时候来打云国,以往都躲在背后,挑拨其他国家与云国的关系,没想这一次却是主动出击,难不成又有什么阴谋?

  武青悠摇了摇头,战争的事情,她无法插手,此时能做的只能祈求上天保佑爹爹和云谙平安归来。

  武青悠收回神思,对云珠道:“流绾的婚事肯定是要推迟的,方敬是殿下的近卫,此次却担了前锋,很显然,他急于立功,也是想给流绾一个未来,你绾姐姐等等也值了。”

  云珠听了,笑着点头,“绾姐姐能嫁给方侍卫,是绾姐姐的福气,方侍卫能娶到绾姐姐,也是他的福气。”

  武青悠见云珠脸色渐渐不对,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正要说话,云锦却接嘴道:“云珠,你是不是也想嫁人了?让小姐给你找个方侍卫一般的,你嫁不嫁?”

  云锦这话原本是玩笑,可是说完却发现云珠脸上血色散尽,惨白惨白的。云锦嗫喏着嘴看着武青悠,迷惑不解地轻声道:“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武青悠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了,云锦来得晚,根本不知道云珠曾经遭受的事情,采汾和流绾当然也不会跟她提起,所以她很无辜,可是她也看出来,云珠很伤心,自己捅了大篓子。

  武青悠一面握着云珠的手,一面对云锦道:“云锦,你去让李侍卫把马车赶到这边来。”

  云锦看了眼云珠,咬了唇,乖乖地点了点头离开了。

“云珠……”武青悠才唤了一声,哪想云珠自己便抬起了头来,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小姐,你不用说什么,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做傻事,这辈子有小姐你,还有流绾,采汾,云锦陪着我,我一点都  不孤独,相反还很幸福”

  武青悠知道那件事情在她心里的痕迹淡了,可是女人谁不希望有个喜欢自己的人相伴一辈子?

  但是她又如何开口来安慰?于是她选择了沉默,只是默默地握着云珠的手,传递温暖的同时传递力量,也希望能有一个不介意云珠过去的人来爱她。

至于造成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徐莹,该受到的惩罚一定跑不了  云锦唤了马车来,武青悠携着云珠一块儿上了马车,马车里有暖炉,掀帘进去,温热扑面而来,寒气瞬间就被撵走。

  云珠和武青悠上来后,云锦有些惴惴不安,时而瞟一眼云珠。

  云珠刚刚涌动的情绪已经慢慢消散,此时见了云锦的小动作,便抬头紧紧的盯着她,“云锦,你在看什么?”

  云锦倏地一下低下头,不敢抬起来。

  武青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云珠也跟着笑了。

  云锦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见云珠没跟自己生气,脸色也比刚刚好看多了,心底一松,便伸手去挠云珠的痒,“你个坏云珠,故意逗我呢”

  两丫头玩闹在一起,武青悠见云珠也恢复了正常,才对着车外赶车的侍卫道:“李侍卫,我要进宫一趟,你把马车赶到重华门去。”

  李侍卫是云谙派来专门负责保护武青悠的,此时听到武青悠吩咐,便在外应了一声。

  马车慢慢朝皇宫驶去,武青悠让李侍卫在宫外等着,便带了云珠,云锦进宫。

  当她踏进慈宁宫大门的时候,耳朵微微动了下,眼睛朝某个方向瞟了一眼,继续不动声色的往里走去。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慈宁宫前,藏在花园茂密树枝后的一个粉色身影才蹿了出来,朝慈宁宫旁的那条宫巷走去。

  她身上穿着的是宫女的服饰,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此时走得急急忙忙,还不时回头张望一眼。

  走到人迹渐少的地方,她见后面没人跟着,索性提起了裙摆跑了起来。

  四周越来越偏僻,原本色彩亮丽的琉璃瓦早已破烂不堪,高耸的宫墙破败后,也无人修整。

  她悄悄从一处斑斑驳驳,枝蔓丛生的破墙出爬进了一座早不见昔日光辉的宫殿。

  园里杂草遮蔽,绿苔遍布脚下,她扶着墙,弓着身子悄悄地朝里摸去。

  “娘娘,娘娘……”宫女走到一间荒芜的大门前,轻轻地敲了敲,眼睛却四下打量着。

  布着蜘蛛网的门,“吱呀”一声,拉开了一丝缝隙,待看清门外的人,里面的人一脸惊喜,“秀儿,你可是见到了?”

  在这破败的宫殿里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嚣张跋扈,在自己皇嗣流掉之后,还被打入冷宫的庄晓岚。

  只是她那张明人的脸,已经失去了昔日的明媚,

  仿若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笑起来,脸色灰败,眼尾一道道皱纹蔓延。

  被叫做秀儿的宫女,是庄晓岚的父亲安排进来照顾庄晓岚的。

  听了她的话,秀儿一步踏进了门里,屋子里阴阴沉沉的,还一股子霉味儿,让她不自觉的皱了下鼻子。

  “娘娘,我见到了,靖王妃此时正在慈宁宫里。”

  “总算是没白费你这几天,日日守在那里,”说着,便从她手上掏出了一个赤金的手镯,戴到了秀儿手上,“秀儿,我在宫里能信的人已经没有了,这件事关系甚大,要是成功了,我指不定还能重见天日,日后我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秀儿赶紧推辞,“娘娘您言重了,这都是奴婢该做的事情。”

  庄晓岚很满意秀儿的表现,点了点头,“拿着吧,这是本宫赏给你的,等本宫重见天日,还有更多的好处等着你,现在,你帮我带给话给她……”庄晓岚凑在秀儿耳边说完,紧紧拉着她的手,“秀儿,一切都靠你了”

  秀儿一脸惶恐,“奴婢一定尽力而为。”

  庄晓岚脸上露出希冀的笑容,对她道:“你赶紧过去吧,免得她又出宫去了。”

  秀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顺着来时的路悄悄地离开了庄晓岚所处的冷宫。

  武青悠带着云珠,云锦两丫头进入慈宁宫时,见到满殿的衣香鬓影,不由顿了顿脚步。

  兰姑姑眼尖,先看到了武青悠一行三人,才低头凑着武太后耳边说了几句,武太后正与欣贵嫔说话,闻言抬头一看,便瞧见武青悠站在门口,当下喜笑颜开,朝着她招招手,“青悠来了,快过来坐。”

  武太后声音落在大殿里,一时间,倒令其他声音都缓缓消失,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武青悠身上,有友好的,又巴结的,又意味不明的,大殿中除了武太后,几位太妃,便是云祺的妃嫔,一些是她认识的,但更多却是些生面孔。

  想来她已经数月没见过云祺,他后宫中添置了其他妃嫔也不足为奇,她只是略略点头,朝众人微微而笑,便迈腿朝武太后走去。

  今日她穿了件大红牡丹团花斗篷,粉白底子白梅提花缎面交领长袄,桃粉色绫裙,十分娇俏灵秀。

  虽然边境不太平,但大过年的气氛却没有受到感染,依旧喜庆弥漫,武太后看起来也十分欢喜,待武青悠走近后,便拉了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问道:“送了你爹爹和夫君了?”

  武青悠点头,“刚刚送走,便来宫里看姑母了,大过年的,青悠就赖在姑母这过了。”

  “你要来便来,哀家难不成还把你撵出去?”满室喜庆,年纪大了的人,就特别喜欢过年的气氛,武太后一年里也难得真高兴几天,这会儿保养得宜的脸上,红光闪烁,“你来了也正好,皇上叫了延庆班的人来宫里搭台子,你陪哀家去看看。”

  说着就站起身来,扶着武青悠的手,对众人道:“走吧,时辰差不多快到了,去长春园看戏去。”

  众妃嫔齐齐答了声,更有胆大的笑着道:“听说那延庆班的戏最是好看,最近有一出叫什么来着……哦,叫黄梅园,很好看呢”

  武太后以前是没闲情来看戏,但本身还是喜欢的,这会儿听到那妃嫔说了,便点了点头她,笑着道:“哀家听你说得头头是道的,来,到哀家身边来讲讲。”

  那妃嫔是新进宫的,不过十五岁模样,但半点也不羞怯,听到武太后指名点她,反倒露出两个酒窝,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还亲切地挽上了武太后的手臂,“太后,这黄梅园可好看了,臣妾的姥姥喜欢看戏,臣妾跟着看过一次,真真好看得紧”

  武太后对于这个跟武青悠一般大小的妃子露出的亲切并不反感,反倒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真好看?那你给哀家讲讲,这黄梅园说的是什么……”

  此时说着话,众人已经走到了慈宁宫门前,武青悠不动声色地朝某个方向瞟了一眼,继续跟在武太后身边,听着云祺的妃子讲戏。

  而武太后身后一众妃嫔,脸色可就没那么好了,一个个盯着媛嫔的背影恨不得要盯个窟窿出来。

  王太妃走在武太后身侧,刚刚也只是和武青悠打了声招呼,此时见武青悠低头不语,便小声唤了她。

  武青悠回神,往左一看,却是王太妃再叫自己,当下露出笑容,点头道:“太妃”

  王太妃在宫人搀扶下,走近了两分,脸上露出温婉慈和的笑容,拉着武青悠的另一只手拍着道:“才新婚,靖王就出征,难为你了。”

  她对王太妃的印象一直很好,她和云谙大婚,太妃身子不好没出席,但也派了嬷嬷给她送了大礼。

  武青悠笑着道:“国家大事为重,我没关系的,虽然爹爹和他不在京里,我也能陪着姑母和太妃不是?”

  武青悠这话,被武太后听见,笑着转头来,对着太妃道:“你看看这丫头,就会顺着杆子上,跟太妃撒娇,可别把哀家拉着,哀家可不吃你这套了。”

  武青悠笑嘻嘻的,“姑母不稀罕,青悠稀罕得紧呢,”说着另一只手也把武太后挽得更紧了。

  武太后脸上笑容加深,明明欢喜得紧,偏偏装做无可奈何,对着众人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丫头真是被哀家宠得没法了,没脸没皮的。”

  武太后的反应,众人哪有不知道的,早听闻武青悠在太后面前受宠得很,没想到太后真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宠的。众人心中各有计量。

  武太后的话才刚落,王太妃也笑着道:“青悠要是能常常来宫里啊,太后肯定长命百岁。”

  武太后听着王太妃的话,又笑了起来。

  地面上的雪没有化尽,众人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但这一路欢声笑语走过来,却少了几分冬日的凛冽。

  “长春园到了,”有宫人道了声,便引着武太后一行人往里走去。

  戏台子是早搭好了的,长春园里,不似外面冰天雪地,一进园子便能感觉到一股温暖之气扑面而来,还有不少植物舒展着枝条。

  这座园子向来是举办国宴,家宴的地方,是以在设计这里的时候,为防冬天太过冰寒,大家在园子里受了冻,在修建的时候便把墙壁修成空心的夹墙,地下埋有交错的火道,只需宫人在殿外的廊檐下添加木炭,热力便能顺着火道弥漫。

  长春园便也以此得名。

  众人进园之后,便纷纷解下了披风,园中摆好了齐齐四列桌椅,桌上瓜果横陈,武太后,众太妃依次落座。

  除了刚刚与太后搭话的媛嫔,还有武青悠坐在第一排,其余妃嫔皆坐在后面三排,武青悠和李秀玲姐妹,苏美人,欣贵嫔等人打过招呼,目光一转,落到了角落一人身上。

  徐贞,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下又遇到了她,想来她也成了云祺的妃子,此时,她也好似察觉了武青悠的目光,微微转头,对上了武青悠的目光,仍如以前一般冷静无波,只是对着武青悠轻轻点了下头,便又转过头去。

  按理说,她和徐莹是姐妹,可这两姐妹似乎并无交集,一人坐在角落里,一人却坐在妃嫔里显眼的位置,周围还有不少新进妃嫔簇拥着她,显然在宫里生活得还不错。

  武青悠看向徐莹的时候,徐莹的目光也正凝聚在她身上,见她瞧去,竟展颜露出笑容。

  徐莹之所以能这么快捕捉到她的目光,是因为从慈宁宫开始,她的目光就没有从武青悠身上移开过。

  延庆班的班主拿了戏册子出来让武太后点戏,太后随意点了几个,其中便有那出黄梅园。

  班主记下,便回到后台准备开戏。

  众妃嫔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和身旁之人一面说话,一面嗑瓜子,武太后也正和几个太妃说着戏,就在这时,有太监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这声音刚落,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身上那织金的蟠龙图案随着他走动,好似活过来一般。

  颀长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妃嫔们早早禁了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见云祺一步步走进,才齐齐屈膝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几十人一起请安,那声音不大,也够震动人耳膜的,武青悠也屈了屈膝,跟众人一起行了礼。

  云祺走过来,给武太后行过礼后,便把目光落到了武青悠身上,她灵秀的面容比以往多了几分柔媚,,眼中漾动的柔情刺痛了他的眼睛,想到是谁带给她这样的改变,他的心就像被什么揪了一下。

  原本以为她已经成亲了,自己就算舍不得也得放下了,可此时看到她,他发现那些因为她才会出现的情绪波动并非是消失了,只是被他更深地埋藏起来。

直到这再见面的一刻,又迸发了出来,甚至比以往更浓烈  云祺失了神,没有让众人平身。

  武青悠觉得蹲得腿有些麻了,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发呆,心中一惊,又低下了头去。

  武太后和王太妃也都把他的表情看到了眼底,王太妃心中担忧不已,武太后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反倒朝云祺招了招手,“皇上过来陪哀家看戏呢?”

  云祺回神,发现众妃嫔都凝望着他,轻轻了咳了声,朝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平身,便几步走到武太后身边,扶着她手臂笑道:“今日得空,儿子也来陪母后、母妃过过年。”

  “难得你有孝心,”武太后笑道。

  云祺看了一眼武青悠,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又对武太后道:“母后可点戏了。”

  “点了。”武太后刚答完,就听台上响起一阵“依依呀呀”的声音。

  紧接着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提着竹篮出场,愁眉顾盼,紧接着便唱了起来,“小姐与那张书生相约黄梅园,让我来给张母送礼呐……”

  接着又有一人手挎大刀,拦路狠道:“你是何人……”

  武青悠正看得出神,便感觉到旁边有一道目光时而落到自己脸上。

  转头看去,却是云祺一双漆黑如子夜的眼睛盯着自己,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即便自己瞧过去,他也没有半分闪躲。

  武青悠轻轻蹙了眉,收回视线,弄不清云祺究竟在想什么,也没有细想,她和云谙已经成婚,云祺即便有执念,但两人也不可能在走到一起。

  云祺见她转过头去,漆黑如星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失望,可他舍不得转开视线,如今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他无法想见便见,他只想让她的影子在自己心底更清晰一些。

  云祺的目光同样也没避过两外一个人的眼睛,徐莹看着云祺,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拉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戏剧还在继续,可是长春园里,却已经有几人心不在焉了。

  待一出戏结束,徐莹站了起来,扶着南珠手走到一边去,好似散步一般,不远不近地来回走了几次。

  她身边另外一个宫女不知何时走进了长春园,走到她身边,与南珠一左一右地扶着徐莹。

  “如何了?”

  红芸脸上勾出一抹笑容,“娘娘放心”

  仅仅四个字,便让徐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目光再一次落到云祺身上,嘴角不自觉地又拉高了几分。

接下来,有好戏可看了  徐莹被两女扶着缓缓走回自己位置上,此时又开始新一出戏,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根本没有理会徐莹的离开和回来。

  待四出戏演完,武太后感觉累了,她揉了揉眉心,对着众人道:“你们继续看,哀家进去歇一会儿。”

  云祺从座位上站起来,与武青悠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武太后,“儿子扶母后进去休息。”

  长春园是有暖阁的,供主子小憩用,一应的家具被褥都是齐全的。

  武太后点了点头,对着王太妃几人道:“你们要是累了,也进来歇歇,晚上长春园家宴,都无须回去。”

  几位太妃道了声好,武太后便被云祺和武青悠扶着,还有兰姑姑等几个宫人一起进了暖阁。

  兰姑姑伺候武太后歇下后,才对云祺和武青悠道:“皇上,王妃,太后已经睡下了,这里有奴婢伺候着就是,主子还是先去长春园看戏吧。”

  云祺道了声“好”,转过头对武青悠道:“青悠,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武青悠想避开云祺,虽然两人此前已经说得明白了,但她不想给任何机会让有些东西死灰复燃,于是笑着对云祺道:“皇上,臣妾也有些累,就不过去了。”。

  云祺的脸色变幻了几下,才道:“那你好好休息,朕过去了。”

  武青悠看着他点了点头,云祺搭在腰侧的手紧了紧,才转身离开。

  屋子里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兰姑姑伺候在太后榻前,屋子里暖炉冒着丝丝缕缕的轻烟,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揉了揉额心。

  云珠和云锦两人都没说话,挨着椅子站在她身后。

  云祺从暖阁里出来,一时间竟没了方向,来长春园本就是想来看看她,人既然瞧不见,他再回去看戏也没了兴致。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园子里,身后跟着小禄子,他不出声,小禄子也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闭了口跟在身后。

  两人走到转角处时,一阵笑声突然传来,小禄子心叫不妙,却在下一瞬,一个绿色的身影从转角处那边跑过来,撞到了云祺身上。

  小禄子一张脸顿时黑了,心叫姑奶奶也,皇上正心情不妙,你啥时候不撞,偏偏这时候撞?就要走上去责罚一番,是哪个宫里的,这么不守规矩。

  哪想就见皇上搂着那宫女神情恍惚。

  小禄子被惊住了,一时也忘了出声儿,倒是那绿裙宫女一脸惊慌地挣扎着退了去,跪在地上,“奴婢,奴婢该死……冲撞了皇上。”

  云祺这才如梦方醒,盯着她的脸,“你是哪个宫的?”

  绿衣宫女惶然地抬头,“奴婢,

  奴婢是长春园的,”

  “长春园的,”他喃喃念了一遍,“叫什么名字?”

  “奴婢绿芙。”名叫绿芙的宫女还是怯怯地看着云祺。

  云祺心中却涌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为什么这张脸会与她那么像?那双同样剔透的双眼里,一双里已经没了他的影子,另一双却充满了畏惧。

  “起来吧,朕不会责怪你。”云祺轻声说道。

  绿芙似有些不信,缓缓地站了起来。在她身后早有数个宫女发现了情况不对,见到皇上一个个都变了脸色,跪在地上磕头。

  云祺只是摆了摆手,让他们都散了,也没有和绿芙多说一句什么,转身离开了此地。

  待热闹的园子里陡然安静下来,绿枝红条间,徐莹带着红芸缓缓走了出来。

  “红芸,你瞧皇上究竟动心没有?”徐莹伸手拨弄了一下枝条上的绿叶。

  红芸低着头,双手交握在小腹,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娘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徐莹微微一笑,扯断那绿色的枝条,“皇上一心念着武青悠,我倒要看看皇上面对这个绿芙,能否把持得住?”

  红芸没有答话,还是低着头,面上没有表情。

  徐莹站了一会儿,才回头对红芸道:“我们走吧……”

晚上长春园里,举办的是家宴,倒没有其他节目,武青悠和云祺一左一右地陪在武太  后身边,一顿饭下来,倒也其乐融融,云祺脸上也难得出现了笑容。

  冬日的天黑得早,家宴散去时,天早已经黑透,廊檐下宫灯蔓延,倒也不显得凄冷。

  武青悠喝了些酒,红云弥漫在脸上。

  “云珠……云……锦,你们说……爹爹和……嗝儿……师,师兄到哪儿了?”武青悠红红的脸上挂着笑容,伸手拨弄了一下廊檐下的宫灯,惹得灯火晃动起来,人影一摇一摆的。

  “小姐,你喝醉了,小心点。”云珠说完,与云锦一起上前扶她。

  “我没醉,”武青悠回头,伸断两人的手,脸上的笑容有些恍惚,有些迟钝,“我,我才没醉……”

  “是,是,是,小姐没醉,是我们醉了,”云珠好气地笑道。

  云锦也道:“马车在外面等着,小姐没醉,我们快些走,夜里风寒,外面待久了会着凉。”

  武青悠嘟着嘴,嘴角微勾,笑容在脸上绽放,眼里如有水雾弥漫,此时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要可爱几分,她挥着手,不让云珠,云锦靠近,不停用手拨着宫灯,跑过去。

  一路上,宫灯下面的饰物相碰,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武青悠却拍着手大笑起来。

  “好了,小姐,我们回去玩,家里也有很多宫灯的。”云珠试图哄骗武青悠,武青悠此时脑子乱糟糟的,分辨能力也严重退化。

  她嘟了嘟嘴,“真的吗?”

  云锦连忙答:“真的,真的,小姐快跟我们回去吧。”

  说着,便给云珠使眼色,趁着武青悠呆滞,便一左一右地架着她往宫外走。

  这一次,武青悠没有再闹腾,由着两丫头扶着她走,只是不太安静,不时地发出几个怪音儿,又或哈哈大笑,倒是给这个白雪覆盖冷冰冰的皇宫增添了几缕生气。

  三人离开后,摇曳的宫灯还没有停止下来,一个身影从几人刚刚走过的地方走了出来,看着远处已经消失的身影,眸中闪动着莫名的光亮,他缓缓走过,伸手摆正一盏一盏的宫灯。

  直到廊檐上的宫灯都停止摆动,他也才站住了脚步,望着茫茫雪地,脑子里不断重复的是她刚刚醉酒后得可爱模样。

  可越是想,眼里的失落便积得越多。

  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四肢好像已经和雪地融成了一块儿,突然地,肩上一暖,继而一个怯怯地声音说道:“皇上,雪地里站久了会伤身的。”

  哪想云祺回过头来,非但没有感激,反倒是用一双有些发红的眼珠狠狠地瞪着她,“谁让你来的?滚……”

  绿芙吓了一跳,白日里那个温和的脸孔在这一刻就像伤痕累累的困兽,对着她嘶吼,她脸上血色迅速散去,只张着嘴“啊,哦”不知道该如何道。

而另一  边远远瞧着这一幕的小禄子却吓得连掌了自己几个嘴巴子,他原本是想着皇上喜欢武小姐,这绿芙姑娘跟武小姐又长得这么像,他便私自揣摩了上意,给了绿芙一次机会,哪想会惹得皇上震怒。

  云祺红红的眼睛盯着嗫喏着不回答的绿芙,像是极努力克制着怒气,然后指着她道:“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不要再出现在朕面前。”

  绿芙深吸了口气,连连磕了几个头,才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小禄子……”绿芙离开不久,云祺便拔高了音量。

  小禄子一哆嗦,心里七上八下地交战片刻,方才从那树林子里慢慢走了出来,脸色的表情比哭还难看,“皇……皇上。”

  云祺盯了他一眼,便迈腿往前走去,“回宫。”

  “诶?”小禄子做好了受罚的准备,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答案,当即明白皇上不是不知道事情是自己鼓捣的,只是给了自己一次机会,不允许有下次同样的事情发生。

  小禄子暗吸一口气,乖乖地跟了上去。

  清华宫里,红芸把这件事儿原原本本地禀报了徐莹。

  徐莹正坐在梳妆镜前,由南珠伺候着卸妆,听了红芸的话,脸上还带着几丝笑容。

  南珠见状,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问出声儿,动作反而更加轻柔,更加小心,生怕弄疼了主子,惹来一顿骂。

  珠伺候完,徐莹披散了修发,脸上的妆容已经洗净,素颜的她少了几分明艳,却仍然美丽。

  她拨了拨耳侧的发丝,对着红芸道:“此事还不到结局的时候,绿芙于皇上而言,是什么,相信只有他自己明白,你只要给我好好盯着绿芙,该制造机会的时候,别忘制造机会。”

  “是,主子。”绿芙垂眼答道。

  徐莹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南珠,“你和绿芙来往的事,别让其他人知道了,她若是有本事成了的话,当然是好事,若是没那个本事,还抖出了你,你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南珠攥着衣袖的手紧了紧,然后咬了唇道:“是,娘娘,奴婢知道,奴婢会更加小心的。”

  徐莹点了点头,脸上仍旧维持着刚刚的笑容,若是不听她说话,远远看去,兴许还觉得端雅温和。

  武青悠被两个丫头扶着走了一截,歪着的头突然就耸直了,吓了两丫头一跳,转而见自家小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不由以为小姐又要发酒疯了。

  哪想武青悠声线明朗地说道:“稍稍走慢一些。”

  “啊?”云锦惊了声,听小姐这语气,分明没有喝醉,那刚刚又是怎么回事?

武青悠哪不知道两人在想什么,可是她无法解释,刚刚她是感觉到云祺就在身后,但是她害怕再面对他,即便知道他就算跟上来,也未  必会叫住自己,但她还是选择了装醉,这样于他,于己都好。

  之所以又不装了,是因为云祺没有跟上来,而另外一个一直跟着她的人却跟了上来。

  她微微勾了勾嘴角,她倒要看看,这个跟了她一天的人,究竟要做什么?

  她还是让云珠和云锦扶着自己,慢慢往前走,“我们慢一些,等等后面那个人。”

  两丫头此时都闭了嘴,知道自己这会儿问什么都没用,不如睁着眼睛看。

  这两天感冒了,得了急性肠胃炎,输液都不见好。这个天容易患感冒,大家要注意身体,用我惨痛的切身体会告诉大家,千万别感冒,特别还是啥并发症什么的,太痛苦了。

  在武青悠三人缓下来后,后面跟着的那人也终于与三人拉近了距离。

  “王妃,请等一下。”

  武青悠微微顿足,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绿衣宫装的少女,并不算太漂亮,可看起来十分机灵。她佯作几分醉意的样子,“你是在叫我吗?”

  秀儿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武青悠会喝醉,刚才因为皇上在,所以她隔得很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这会儿明白过来,心里暗叫时机不对。

  “没事吗?没事我就走了……”武青悠好似无力地挥了挥手,扶着两丫鬟就要离开。

  那秀儿急了,一步上前,拦在武青悠面前跪下,“王妃,我家主子想见你一面。”

  “你家主子?”为了能套话,武青悠只是假装有些无力,说话倒还清楚。

  秀儿急急地点了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又听武青悠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是……是庄妃娘娘。”

  “庄妃娘娘啊……”武青悠心中了然,嘴上却道:“宫里有个庄妃娘娘吗?”

  她接着酒意,故意看着云珠和云锦询问。

  秀儿有些尴尬,忙说仔细了些,“是前庄妃娘娘,先已经打入冷宫。”

  “哦,”武青悠这才反应过来一般迟钝地点了几下头,“是她呀”

  “王妃,我家娘娘想见你一面,不知武小姐眼下可有空?”

  武青悠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呵呵”一笑,“我醉了呢,没空……”说罢,就欲绕开秀儿离开。

  秀儿早从庄晓岚口中得知武青悠不会这么轻易答应,见武青悠从自己身前绕到了身后,想伸手去拉住对方,又不敢造次,心中为难不已,在武青悠走了几步后,却是一转身,朝着地上一磕头,“王妃留步。”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武青悠没有回头,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秀儿心下一喜,连忙道:“王妃,庄妃娘娘说了,若你肯见她,对你,对她而言,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武青悠突然哼笑了声,也不知是真有几分酒意上脑,还是装的,她扶着云珠的手,看着地上跪着的秀儿,“你家娘娘口气倒不小,她一个贬黜到冷宫的废妃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要找……也该找她的好姐妹莹贵人帮忙才是。”

  见武青悠又作势要走,秀儿急了,“王妃,如今宫中谁还敢伸手帮庄妃?也只有您,您说的话,才能救她,况且武小姐只不过多走几步,庄妃娘娘说了,只要武小姐去了,过去得恩仇,今后的道路,她都会给武小姐一个满意的交代。”

  武青悠本来就是做戏,套秀儿的话,原本庄晓岚就算忍得住,不派人来找她,她也是要找找庄晓岚的。

  徐莹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可是徐莹人在后宫,她又碍着云祺,根本不可能把手伸得太远,原本一刀解决了也不是难事,可她更想看百折不挠的徐莹在与人争斗中,一点点耗尽心力,一点点被人摧毁自己的建树,那才是她最在乎的吧……

  于是再面对秀儿,武青悠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才似勉强道:“既如此,那我便随你去见她一面。”做完这些,武青悠也没装醉了,脸上的酡红显得她的确有些不胜酒力。

  秀儿大喜,连忙磕头,感激地道:“多谢王妃。”

  武青悠多看了秀儿一眼,心中有点讶异,没想到庄晓岚这种跋扈嚣张的人身边也会有这样忠心且伶俐的丫头。

  挥了挥手,“你起来吧,雪地里跪着凉。”

  秀儿道了“是”,忙拍着膝盖上的雪站了起来,对武青悠道:“王妃随我来吧。”

  武青悠“嗯”了一声,便带着两丫头跟了上去。

  云锦原本不准备出声的,可看到越走越偏,不由有些担心,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姐,我们要不明日再来吧,万一……”

  武青悠微微一笑,“别担心,不会有事。”关键是没人这么胆大,既不避开巡逻的士兵,还敢在后宫虏劫她。

  秀儿规规矩矩走在前,遇上不好走的地方,就会回头嘱咐几人小心。

  到冷宫的路不短,但几人都一心赶路,倒也走的较快,不过两刻钟便到了。

  秀儿想让武青悠越开那些侍卫,悄悄进去,武青悠微微一笑,拿了武太后赐予的令牌从大门进了。

  秀儿抹了抹汗,跟着武青悠三人走了进去。

  冷宫里阴沉沉的,即便有微弱的灯光从那显得有些破败的大殿里传出来,依然挡不住它的森冷之气,

  “王妃,到了,我先进去唤娘娘。”秀儿礼貌地躬身对武青悠说完,见武青悠点了点头后,才转身朝那阴冷的大殿走去。

  武青悠三人站在院子里,在雪地里走了半天,脚都有些麻了,自己还好,倒是累了两个丫头,于是便道:“你们到那边廊檐下去,天寒地冻的,会伤了腿。”

  正说着,那厢的门便被人由里打开了,开门的不是庄晓岚,她原本以为秀儿才是庄晓岚的贴身丫头,一般入了冷宫的妃子,顶多只能带一个自愿跟着的宫人,而现在却出现了两个。

  不过这种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庄妃虽然落魄了,但她娘家眼下还是好好的,只要有权有势,其他便不用说了,于是抛在脑后,迎头看向开门那宫女身后的影子。

  秀儿许是朝里面说了几句什么,庄晓岚竟然亲自走了出来。

  看到雪地里站着的武青悠,脸上的表情真的十分精彩。

  武青悠面上带着几分疏离的笑容,“不知道你大半夜的请我来,所为何事?不会是赏月吧……”

  被武青悠这样一说,庄晓岚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外面冷,王妃请进来慢慢说。”

  见到这样的庄晓岚,武青悠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眼下的心情,其实她和庄晓岚倒没有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可是见到曾经那样张狂嚣张的人,被冷宫磨去了棱角,用这样的方式来讨好一个她曾经厌恶的人,武青悠心中还是感慨良多的。

  这面宫墙,进出是两个世界,进去的人一个模样,出来又是另一个模样。

  武青悠听闻她的话后,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也不招呼两个丫头去廊檐避雪了,直接走进了屋去。

  外表看起来破败森冷的殿宇,走进来后,却还亮堂,四周收拾得也还算整洁,只是这个天除了床上一床被褥,屋子里连个炭炉都没有,穿堂风吹进来,她便看着庄晓岚裹着袄子的身体仍旧抖了一抖。

  武青悠不是来与她拉家常的,所以也没必要客气,并未落座,只是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庄晓岚接着烛光细看了一下武青悠的神情,见她不见怒也不见喜,心中捉摸不透是个什么意思,可是不论如何,今日既然来了,她话还是得说明白,否则下一次就没有机会了。

  庄晓岚脸上堆起笑容,“这里简陋,兰儿,快把你刚坐的垫子拿来给王妃垫坐。”

  “不用了,我不累,”

  庄晓岚这才清了清嗓音说道:“王妃……我知道曾经我们之间有过许多嫌隙,可总体来说却没有深仇大恨,你今日肯来见我,就说明了王妃心中其实也不是那么恨我对不对?”

  武青悠看着她殷切的模样,十分想笑,她若不是还用得着她,她会冒着大雪天走两两刻钟来见她?可是到了庄晓岚眼里,却变得另有一番意义了。

  见武青悠没说话,庄晓岚以为她是默认,心中一喜,继续说道:“眼下,我虽然不能带给王妃什么,可是后宫风云诡变,多一个盟友,对你而言并没有坏处。”

  武青悠也发现在冷宫生活数月,沉默数月的庄晓岚成熟了许多,不止言谈举止,能拉下脸来讨好人的人,心机城府自然浅不了。

  境遇锻造人,不仅在她身上体现了,在庄晓岚身上同样体现了。

庄晓岚变得聪明了,与武青悠而言自然是好事,可是她不打算这么容易就满足她,要知道一石米养仇人,一斗米养恩人,特别是庄晓岚这种曾经嚣张不可一世的人,若是太容易满足她,那么很可能养出仇人来  武青悠听了她的话,嘴角还是挂着笑容,只是那神情看起来极为高深莫测,弄得一直窥视她的庄晓岚心中也忐忑起来,她知道自己如今手上的筹码不够,她能做的就是搏一搏,用自己未来给予武青悠的帮助来搏一搏武青悠现在的援手。

  就在这时,沉默半晌的武青悠突然开口道:“与我而言是没有坏处,可是你要知道,你我曾经水火不容,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帮我吗?”

  听到武青悠这么说,庄晓岚的脸色瞬间变白,可是在她不停思索要怎么来挽留住武青悠帮助自己的时候又听武青悠说道:“所以,我更看重你能带给我的好处。”

  武青悠眼波如水,直直地看着庄晓岚,他们之间的交易本来就不平等,武青悠也不打算她真能给自己什么好处,拉她一把,不过是为了对付徐莹,因为她明白仇恨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庄晓岚听完她这话,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一根稻草,连忙说道:“只要你帮我走出这冷宫,你我之前的过往一笔勾销,我也不会再自不量力地与你为难,相反,我可以在后宫给予你帮助。”

  武青悠做出为难的模样,低头思索。

  庄晓岚搓着袖摆,咬着唇等待答案,可以从被咬出齿印的唇看出她到底有多紧张。

  四个丫头都沉默地站在个人的主子身后,没有人发出声音破坏此时的宁静。

  过了半晌,武青悠抬起了头来,面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地看着她,“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从一开始,我便不想与你为敌,如今,也算我们的缘分,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只是有一件事,我却不得不说。”

  庄晓岚听到她前半句高兴不已,听到后半句却有些狐疑,然后她迟疑地问道:“什么事?”

  “你可知你小产一事是谁造成的吗?”武青悠说完,注意看庄晓岚的脸色。

  发现她果然是变聪明了不少,若是入冷宫之前,一切稀里糊涂地发生了,待她联系前后想清楚后,便会明白,原来自己曾经那么相信的人才是在背后捅刀子的人。

  武青悠不相信庄晓岚察觉不到,于是也没有直接说明,只是微微一笑,“看来你是明白的,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

  庄晓岚点了点头,也没有对这件事做过多解释,她和徐莹之间的事情,她会自己清算,至于武青悠,她能帮自己这次,这个人情她也会记下的。

  “至于你能不能出冷宫,这件事我有个注意,但是未必能成功。”武青悠来的路上其实已经掂量好了,这件事该如何去做,她不是后宫之人,无法直接插手,况且为了犯罪的庄晓岚去请求姑母和皇上,于理不合。

  唯一能下手的就是推翻她的罪证,后宫本来就是一滩浑水,看起来周围是清水的人,未必她就真的是清澈的,而是她做的足够高明,且眼下的手段没有触及到其他各方势力的利害关系。

  相信庄大人也想过无数办法给庄晓岚翻盘,可惜云祺一紧逐渐蚕食了庄系的势力,庄晓岚这颗棋子在利益关系里已经无关紧要,所以庄大人不是没有办法,而是缺少一个能说上话的人,在这个天平上踩一脚。

  谁才是这天平上能踩一脚的人?

庄晓岚以前兴许不知道,但是被自己父亲提点,慢慢琢磨下,才恍然知道,武青悠才是那个唯一能救她出去的人  庄晓岚看着武青悠,神情有些激动,“王妃请说。”

  “想必庄大人也想过替你清洗罪证,但是我有个想法,徐莹如今身边最得力的人是静美人,静美人往日也与你有过走动,如此一来,也更有说服力。”

  庄晓岚转而一想后,点了点头,“静美人的确心有不轨,如此除了她,也免得她羽翼丰满后,对付起来麻烦。”

  静美人,与徐莹不是同一期进宫,但却如前世一样,与徐莹很快结成了阵营,前世更是爬到了妃位,武青悠为什么要铲除她,很简单,其一,前世她同样帮助过徐莹怂恿自己做过许多事情,其二,斩掉徐莹臂膀。

不论那一条,武青悠都不会心软,所以,这黑锅,必须静美人来背  “此事,你既然知道如何去做,也不用我多说,你放心,在恰当的时候,我会站出来帮你一把。”

  庄晓岚连连点头,“谢谢你……”眼底竟还噙了一丝水雾。

  武青悠转开眼睛,不再看庄晓岚,对于庄晓岚,她既不恨也不喜,且她帮她只是为了自己,所以庄晓岚此时的模样,她不想看,不管这冷宫究竟有多残酷,生活有多艰苦,那都是为她前面所做错事承担的责任,毕竟她真的有害过人,且贞贵人还为她小产赔上了一条命。

  “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武青悠没有给她再出言的机会。

  庄晓岚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了一些,才道:“秀儿,兰儿,送送王妃。”

  “不用了,我身边带了丫头,你们歇着吧,我等你的消息……”

  说罢,就带着云珠,云锦两丫头往外走去。

  武青悠来冷宫看庄晓岚的事,并没有刻意隐瞒,所以很快徐莹便知道了消息,当即脸色有变,可她什么也没说,仍旧是稳稳地端起桌上的清茶轻轻喝了一口。

  此时她的反应,武青悠也有料到,她就是要让徐莹和庄晓岚水火不容,只有这样,对她才有利。

  至于皇上那里,庄晓岚已经是颗弃子,无论怎样放都不影响大局,所以武青悠并不担心,相反,还以此让云祺明白她的立场。

  虽然后宫诸事,云祺没有立马得知,但早晚会有知晓的时候。

  从冷宫出来,武青悠整个人便褪去了刚刚那层肃穆的盔甲,握着两丫头的手往暖手筒里塞,“今日难为你们俩了,大冷天的,跟我走这么远。”

  云锦感觉自己的手在暖手筒里逐渐有了温度,脸上笑盈盈地道:“谁家奴婢不是这样啊?也就是小姐心疼我们,才格外觉得我们受冷了。”

  云珠接着就道:“你还说别家丫头这样那样,你看看你有个做丫头的模样吗?在小姐面前还不是口无遮拦的。”

  云锦嘟了嘟嘴,“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一样。”

  武青悠听着两人斗嘴,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你们虽然是丫头,但都诚心对我,我也把你们当做姐妹,在我面前无须顾忌太多。”

  “小姐,你这样会把云锦宠坏的,你看这小丫头越来越没个正行了,”云珠虽如此说,其实心底也很喜欢云锦这样单纯无忧的性子,好像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很想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永远保持这样的单纯。

  武青悠由着两人说闹,握着两人的手,“天天这么跟着出来,得让流绾给你们一人做副暖手筒才是。”

  “好啊,”武青悠说完,最高兴莫过云锦,可是过得片刻,又嘟了嘴,“可是带着好不方便。”当丫头的随时要做事情,的确是不方便的。

  几人就这么一面走,一面说笑,回到了靖王府。

  哪想流绾和采汾也回来了,一屋子丫头连着好几日不见,欢喜地搂抱在一起,特别是云锦,高兴地连蹦带跳的。

  “绾姐姐,你没在府里过年好可惜,过年可热闹了,我们放烟火,挂风灯,小姐还带我们入宫看戏的呢。”云锦一个劲儿地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采汾一面笑,一面和云珠伺候着武青悠更衣。

  武青悠换下那身冰凉的外套,穿了袄子,与流绾等人围着火炉子坐在一起。

  待云锦安静下来,武青悠才说了让流绾给几人做副暖手筒,做个方便点的,没想到事后流绾心灵手巧,倒还真让她琢磨出了两个手套子。

  一屋子,四个丫鬟,一个主子,齐齐坐着针线,嘴里聊着天,云锦的话最多,采汾和云珠相对沉默一些,不过也不影响一屋子其乐融融,武青悠看着他们的笑容,心里也觉得很满足。

  人的一生,其实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感情,每一样感情都能带给人意想不到的温暖。

  到了初七,雪终于化尽了,太阳暖烘烘地晒得人懒洋洋的。

  武青悠这些年,能找到的剑谱拳法也都挨着练习了遍,虽然目前没有什么大用处,但她练得不亦乐乎,婚后,还缠着云谙学了套剑法,如今十几日练习下来也像模像样了。

  收了剑,从树枝上飞下来,竟也出了一身汗,让流绾,云珠伺候着洗漱过后,便准备去东皋先生居所看看。

  这个年,发生的事情不少,庄大人终于有了动作,只是事情还没明朗化,武青悠还在等待时机,而先生竟然受云祺之邀,成了云国的国相。

  武青悠出门不习惯坐轿撵,要是近,便带着几个丫鬟步行。

  先生自从出仕为相后,便不在青峰山隐居,云祺赐了所城西的大宅给先生做府邸。

  先生竟也似转了性子,开门迎客,只是能进去的人若不是当时鸿儒,也得学富五车。

  因为隔得不远,武青悠带着四个丫头便慢悠悠地步行而去。

  哪想经过东西交界一条集市时,突然听到有人喧哗,这声音不同于集市上此起披伏无差别的喧闹,而是显然出了什么事,几人快走了几步,走到转角,果然就看见一群人散乱地站在周边。

  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跪坐在地上,对着手握菜刀的男人哭喊,“不要抢我的儿子。”

  云锦一听,当即大怒,“小姐,这是有恶汉当街抢人。”

  武青悠没有立马下判断,只是于是对着云锦道:“别急,再看看。”

  “狗蛋儿也是我儿子,我要我儿子……”男人凶恶地拿着明晃晃的菜刀瞪着女人,要去拉扯孩子。

  “原来是夫妻两抢儿子。”云珠恍然道。

  云锦听后,脸色讪讪,但还是不甘心地道:“哪有当爹的拿着刀当街抢儿子的?肯定不是个好父亲”

  武青悠也觉得云锦说得有理,没有出声,继续看。

  “你有哪狗蛋儿当儿子吗?你整日游手好闲不种地,家里的积蓄也都被你拿去养了小妾,如今小妾生不出儿子,还拿刀威胁我,把儿子拿去给小妾,你还是不是人啊……”女人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儿子,嚎啕大哭起来。

  看到这里,武青悠也只是长叹一声,没打算伸手,可这时候,那被女人抱住的约五六岁大的孩子,眼睛红红的,却憋着不哭,还伸手替母亲擦眼泪,一边擦一边道:“娘,不哭,不哭……”

突然地,武青悠心就软了一下,前后两次,她都没尝试过做母亲的滋味,有个这般懂事听话的孩子,那该多幸福啊  就在这时,那拿着菜刀的男人陡然上前两步,拉扯着孩子的手,使劲往外扯,孩子许是吃了痛,当即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娘,娘……”

  周围群众都愤怒了。

  “这是孩子的亲爹吗?”

  “哪有亲爹这样对自己儿子的……”

  “小妾生不出儿子,还抢原配的儿子给小妾,哪有这种狠心的男人……”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多,男人脸皮紫涨,却高挥了一圈菜刀,“你们再说,老子给你们把嘴巴割下来。”

  周围的人一惊,吓得连退几步,赶紧闭嘴。

  女人的力气始终抵不过身强体壮的男人,拉回拉扯了几下,女人终是没拉住,孩子被男人捞起来,往腋下一夹就要走,不论女人如何哭喊,孩子如何哭叫,他都无动于衷。

  “小姐,快救救那个孩子……”云锦眨着眼睛,眼里有泪花闪烁。

  这一次就是流绾也终于按耐不住了,在云锦说完,便接着道:“是啊,小姐,没遇上就算了,这遇上了我们不能任他们这么走了,我去报官好不好。”

  武青悠抬手制止了流绾,“别去……”

  流绾脸色一变,几个丫鬟也都没想到武青悠会制止,可是接着却听着她道:“我去把孩子就回来就行了,现在报官来不及。”

  说罢,就朝前走去。

  可是她还没出手,就见一个青色的身影飞快地逼近男人,紧接着男人握着菜刀的手被人反扣住,而他腋下的孩子也被那人救了出来。

  兴许大多数人都没看清究竟怎么回事,但是武青悠看清了,救人的竟然也是老熟人。

  武青悠没想到这么短短两年的时间,徐子凌竟然成了高手,看他施展武功时动作利落,凌厉带风,显然比自己更有几分杀伤力。

  徐子凌把孩子救下后,扭着男人的手送孩子回了母亲身边。

  那女人抱住孩子,不停地摸着孩子的头,哭哼着什么,听不真切。

  徐子凌却转过头来看向那菜刀男,狭长的凤眼一挑,露出几分笑容,“你服气吗?”

  菜刀男情知敌不过,连忙点头,“服气,服气……”

  徐子凌“嗯”了一声,嘴角仍旧勾着笑,“那你还准备把你原配的儿子抢去给你的小妾吗?”。

  菜刀男又答,“不敢了,不敢了……”

  “好,”徐子凌说声好,却“咔嚓”一声折断了菜刀男的手臂,同时说道:“这是教训,若让我知道你没有按你所说的去做,那么这只手就不要了吧……”

  说完,菜刀男脸如菜色,吓得练练点头。

  徐子凌往前一送,把菜刀男推开,“滚……”

  菜刀男哪还记得儿子老婆,一得自由,立马拨开人群逃之夭夭。

  女人搂着儿子,看着丈夫逃跑,哭得辛酸无比,然后才哽咽着对徐子凌道:“多谢公子救了我们。”

  云锦解气地在人群后鼓掌,几个丫头也都一脸喜色,武青悠盯了徐子凌一阵,才对几个丫头道:“走吧……”

  事情得到解决,几个丫头也都欢欢喜喜地点头,跟着武青悠转身离开。

  待武青悠离开后,徐子凌狭长的凤眼挑了挑,朝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回头对那母亲和孩子道:“不谢,举手之劳。”

  说罢,摸了摸孩子的头,才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武青悠带着几个丫鬟到达国相府时,时辰还早,原也不打算把几个丫头都带进去,于是让了流绾带着几个丫头去西市逛街,自己一个人进了国相府。

  武青悠是东皋先生的学生,不需要名帖,虽然忠伯已经不守门房了,但国相府门房显然也是知道她的,于是恭谨地点了头,便让她进去了。

  武青悠轻车熟路地朝东皋的书房走去,先生格外喜竹,不论是青峰山的别院还是国相府,他的书房卧室前,总是被一片绿竹覆盖,初春天气料峭,可阳光却已经能透过树荫洒落地面,武青悠很是惬意地踩着青石板,缓缓朝书房走去。

  可是走到书房一看,先生却没在,唯有两个打扫的丫头,见到武青悠,齐齐屈膝施了一礼,“奴婢见过靖王妃。”

  武青悠挥了挥手,微笑道:“起吧,先生没在书房,去哪儿了?”

  其中一个丫头答道:“今日容府小姐过来看望先生,此时就在后院的竹亭里,奴婢带王妃过去。”说罢就伸手请武青悠。

  武青悠“哦”了一声,制止道:“不用了,我识得路,你们忙吧,我自己去。”

  说罢,就从书房出来,沿着石板路,绕到书房后院的竹林里。

  竹林很密集,早春的鸟儿已经出来捕虫,此时竹林里依稀能听到鸟儿“啾啾”的声音,很是宁静惬意。

  后面的竹亭并不远,武青悠只走了小片刻便瞧见了两人。两人相对而坐,各捧一杯香茗,似在谈天,东皋先生也难得露出两分笑容,容妍更是笑意盈盈,看起来聊得十分投机。

  武青悠脚步一顿,觉得这时候还是不打扰地好,就要转身离开,可是先生眼尖,这会儿也已经看到了她,便在她转身的前一刻,叫住了她,“青悠,你来了……”说罢,容妍也转过头朝她看来。

  武青悠脸上露出笑容,“有几日没来见先生了,今日得空就来瞧瞧。”

  东皋尚未说话,容妍已经站了起来,把武青悠让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才道:“先生煮的茶,清香沁脾,你快尝尝看。”容妍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好像是借此掩饰什么似的。

  武青悠当然瞧见了她脸上的晕红,心中了然,便不动声色地接过容妍递来的茶小啜了一口,品味半晌方道:“先生,这茶似乎比您以往煮的更好喝……”武青悠原本倒是没有留意这茶,可是喝进去过后,唇齿留香,不由多品了一口。

  东皋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是南方蒙国的雪舞之颠,用冬日的雪水煮来,清香持久不散。”

  武青悠没听说过这种茶叶,倒是容妍看出来了,便对她道:“这种茶叶是长在雪原之巅,冬日不调……”

  武青悠“哦”了一声,她见先生埋头品茶,别有深意地看了容妍一眼,容妍一见,脸色更红了几分。

  武青悠看着她如此模样,乐滋滋的,没想到京都第一才女竟然喜欢上了天下第一大才子。两人都是才貌双全,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同时见到容妍能重新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她心中也轻松了一些。

  东皋只品了一杯茶,便站起了身来,对武青悠和容妍道:“容小姐,青悠,我还有点事要办,怠慢了容小姐,请见谅,青悠,你陪陪容小姐。”

  武青悠刚刚还觉得两人天作之合呢,这会儿先生就突然起身离开,她没反应过来,只点头“哦哦”。

  直到先生离开了竹林,武青悠察觉到容妍脸上的失落,才想明白怎么回事。

  先生是有夫人的,虽然已经过世,但她曾经见过先生对亡妻的悼念,可见他心中有多爱那个女人,刚刚她没有深入地想,现在才明白,自己都看出了容妍的心思,先生又如何看不出,可不好直接拒绝,便只能这样暗示。

  武青悠暗叹一口气,转头看向容妍,容妍也正看着她。

“容姐姐……”武青悠正唤了一声,容妍就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两分苦笑,“你猜得不错,我是喜欢上先生了,但是你别担心,我知道先生有过妻子,还很爱他的妻子,这一次,我会慢慢来。”容妍看着武青悠,眼前这个女人是幸福的,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那是一件多么幸福得事情  她之所以在武青悠面前没有隐藏,就是想让武青悠心里不要背上任何包袱。甚至也是想让自己彻底抹去心底那个潜藏多年的影子,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喜欢他,所以在才华出众的东皋一出现,她便想以对这个男人的好感,来压制对云谙的感情。

  至于成不成功,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样对自己,对武青悠,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

  “你知道就好,我也希望你能幸福,”武青悠说着,握住了容妍的手,“先生虽然爱着她的亡妻,但是容姐姐这么优秀,未必不能打动先生。”

  容妍听完,一扫心底的阴霾,展露笑颜,“你说得对,我会努力去赢得属于自己的爱情。”

  “嗯,我相信你……”武青悠微笑着握紧她的手,“哦,对了,上次我在宫里见到徐贞了。”

  “贞儿就算不愿,早晚也会被她爹送进去的,如今年纪大了,她不得不进宫。”

  武青悠暗叹,徐贞这样一个不为权,不为爱情的女人,在后宫那样一个牢笼里,反倒是最洁净的一朵儿花,就看云祺能不能看到这朵花的美丽了。

  武青悠沉默中,容妍又道:“说起贞儿,我倒想起她那个哥哥来了。”

  “哪个哥哥?怎么了?”武青悠抬头,追问了两句,莫名就想到了徐子凌。

  “就是她同胞哥哥徐子凌,以往我总觉得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容妍一面说,武青悠一面点头,可不是,她曾经也这么认为,还避之不及。

  “你猜这次皇上额外设置了武科,选取将领,拔得头筹的是谁?”容妍好看的凤眼紧紧地盯着武青悠,武青悠有些好笑,她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用猜么,可是她真没想到徐子凌竟然会拔得头筹。

  容妍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没什么意义,自己很快笑了起来,“就是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第二名在他手下都只能走上一百招,皇上高兴,破格提拔为少将军,如今正在集训,过不久也要上战场去了。”

  武青悠对徐子凌的消息没什么兴趣,只是打趣道:“容姐姐可真是什么都知道,难不成才女耳朵也比别人听得远?”

  容妍一听,便知道这话不对味,当下拍打了武青悠肩膀一下,“好呀,你个臭丫头,竟然变着法儿骂我,我对那徐子凌可没什么兴趣,不过是我有个朋友喜欢这位,上次详详细细的告诉了我,你提到贞儿,我便把这事当做稀奇事给你讲讲,要知道京里纨绔子弟没上万也有上千,可没一人有他如今的成绩的。”

  徐子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其实她也不清楚,不过是凭众人的说法臆想出来的,大家都说他是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再加上前世里,他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轻浮的样子,所以她便把他往这个形象上套了,不过打心底说,她还是很佩服他,能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便能有如今的身手,看来是下了不少苦功夫。

  “的确很了不起,云国能多出几个他这样的人才,也不怕周边国家侵扰了。”

  容妍点头,“是啊,云国如今除了武将军和靖王,没几个能统战的大将。”

  “谢谢夸奖”武青悠嘻嘻一笑,原本有些严肃的氛围一下就轻松起来。

  容妍敲打了她一下,“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又没个正行”

  “我正经着呢说吧,容姐姐,你准备怎么拿下我师傅,成为我师娘?”武青悠转开话题,不想再提战争的事,每次爹爹上战场,她就提心吊胆,如今还多了个云谙,她担心丝毫没减少,唯一能做的,就是转开念头,才能抵制住这份担心。

  “将军,地方人数太多,苦战下去,我们必败无疑,”疆场之上,腥风血雨蔽天,右翼先锋调转马头,来到云谙身边说道。

  云谙侧转身子,斜劈砍掉一个将领,转头对右翼先锋说:“护送武将军离开,我来断后。”

  说罢,挥舞银枪,不顾沾染鲜红血液的盔甲早已辨不清本来的颜色,大吼一声,“将士们,随本将迎敌。”

  呼声遍天,本来被打得意志消沉的云国士兵陡然又迸发了斗志,随着云谙朝前冲去,很快便被兴国庞大的士兵洪流覆盖。

  云谙早杀红了眼,挥舞着长枪,招招不虚发。

  对方阵营中,有一个身着火红色铠甲的女子,若云谙能瞧清的话,必然认识此女,正是兴国的霓裳公主。

  而在霓裳旁边,有一个长须高鼻的男人,一看便知是戎狄,此时见两军交战,脸上闪动着兴奋的,如狼一般凶恶的光芒。

  长须男人名叫乌克隆,乃是蛮夷部落统领。

  “公主,你说过我能灭了兴国的军队,你就嫁给我,这话可算数?”他一面说着拗口的中原话一面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霓裳公主。

  霓裳冷冷地斜了他一眼,“没错,本公主是答应了你,但是……本公主要你活捉了那人,”说着,霓裳纤指往战场上那所向披靡的身影一指。

  乌克隆久经风霜粗糙的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好,让乌克隆为公主擒来此人。”

  说罢,鞭子使劲一扬,马儿矫健的四肢如箭一般蹿了出去。

  霓裳见他冲入战场,嘴边挂着冷冷的笑容,目光依然在那个即便满身血污依旧英姿飒爽的矫捷身影上。

  战场就像是地狱,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在身边挨着倒下,若你不收割别人的性命,那么等待你的就是被别人收割。

  平时的云谙总是温文尔雅,可此时上了战场却如同一尊杀神,从他手下过,没有人能活到挨他第二枪。

  乌克隆远远看到云谙的功夫,暗叫了一声好,虽然对方是他的敌人,但作为部落的首领,乌克隆敬重每一位英雄,但眼下,他要与这位勇士一较高低。

  “哒哒哒”迅疾的马蹄声飞快地朝云谙所在的位置奔来,云谙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也早发现了此人,在乌克隆大刀逼近的一瞬,他横刺死一个士兵,才仰头一转,避开了大刀的锋刃,同时长枪一送,逼近乌克隆的面门。

  乌克隆飞快收了大刀一挡,金石之音砰然响起,乌克隆非但不怒,长须掩盖的嘴反倒扬了起来,“勇士,我要与你一较高下,为了我未来的王妃”

  云谙可不管乌克隆说什么,面色冷肃,丝毫不敢轻敌。

  所有的士兵都自觉自动地绕开了十丈远,继续厮杀。

  而马上的两人对视了数息之后,都扯动缰绳,急速靠近。

  “嗤”“嘭”两人急速靠近又急速闪开,没人看清两人交手的动作。

  乌克隆握刀的手颤了颤,嘴角的笑容早消失不见,脸色也越来越冷凝,目光直视着云谙,如盯着最凶猛的猎物。

  云谙同样也不得不正视眼前之人,他未与乌克隆正式交战过,是以并不知道他就是部落统领,而眼下他也更加肯定,兴国此时不仅派出了所有兵马,更是联合了蛮夷,以及紧邻云国的燕国,同时对云国下手,云国在诸国之间兵力不弱,几乎没有哪个国家能单独吞下云国,可此番三国联手,让云谙,武承义等人感到巨大的压力。

  而另一面,武承义带领大部队正在往营地退回,见到云谙带领的一小波人被围困,当即命自己的左右将军,带领五万人马前去接应。

  此时云谙和乌克隆又已交手数次,乌克隆在武功上占不了便宜,但也不准备就此放过云谙,云谙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地减少,乌克隆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从四个方向包抄云谙。

  云谙察觉不对,凭他一己之力想逃离此处并不困难,可是此地还有上千残留的士兵,他不能丢下他们,他眸中寒光一闪,此时唯有擒下这个看似身份不凡的人物,才能带领余下士兵离开此处。

  当即一夹马腹,再次逼近乌克隆,这一次云谙没有再试探,再留余力,招招往对方弱点上刺,一时间竟让乌克隆有些措手不及。

  但乌克隆毕竟是战场上的老手,明知道武功不敌对方,他也不打算再以一己之力把对方拿下,于是大刀狂舞起来,把身前罩得严密无比,就是云谙一时也攻不进来。

  乌克隆一面避开云谙的进宫,一面用蛮夷语命令周边士兵围剿云谙,势必把他拿下。

  而就在此时,连绵纷沓的马蹄声从云谙后方响起,早已疲惫不堪的兴国士兵以及蛮夷士兵在此阵容下,竟生了丝怯意,也就这一丝怯意,让武承义的左右将军打开了缺口,云谙见机,一面出手更快逼迫乌克隆无法顾及其它,一面招呼其它人迅速撤离。

  乌克隆被云谙逼得连连退却,只能顾忌保护自身,根本忘记了命令其它人迎战。

  云谙也不准备与乌克隆耗下去,见士兵全部退出了敌方的包围圈,才猛地一枪刺出,连逼退乌克隆数丈,同时扯动缰绳调转马车,身下的御风当真如风一般踏尘而飞,很快便挥回到了云国的阵营中。

  乌克隆反应过来的时候,云国士兵已经退去,而自己的军队却士气大败,他狠狠地抽了坐骑一鞭,惹得马儿长嘶一声,这才狠狠地收回落在云谙身上的目光,厉声对众人道:“收兵。”

  见到乌克隆一脸灰败地回来,霓裳非但不伤心,反倒笑盈盈地道:“统领,我和你的约定好像无法实现呢”

  乌克隆如狼一般的眼睛眯了一眯,然后才又似无所谓地笑了起来,“公主别急,今日我无法捉到他,下一次,我必定把他捉回来交给公主,还希望公主不要失言才好”

  霓裳无动于衷,坐在马匹上,甚至都没有看向乌克隆一眼,眼神一直盯着前方灰尘遍天的云队,那里隐约能看到那个让她既恨又爱的身影。

  云国的大营中,武承义,云谙,已经各将领全部齐集在军务大帐中,气氛冷沉,所有人都感觉到那山雨欲来的气势。

  武承义叹了口气,“接下来将是一场硬战,我们人马不敌,但是士气一定不能落下,兴国与燕国,蛮夷联合攻打我国一事,我已经上报给皇上,皇上自有定夺,我们如今只要守好这里,不让兴国得逞,那么我们就成功了。”

  武承义说完,诸将脸上的神情并没怎么放松,因为大家都明白,这一站有多艰辛,若是没有对敌之计,云国这一战恐怕会元气大伤,再不复昔日的强盛,从诸国之首跌落成三流小国。

  云谙把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同样也明白,这一战关系着云国的将来。

  武承义把边防重新布置了一番,如今主动进攻明显是送人头,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守好阵地。

  武承义交代好一切后,诸将才散去,只有云谙留了下来。

  “武将军,请允许我带一队人马刺探敌营。”云谙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抱拳说道。

  武承义听了他的话,脸色变了几变,后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武承义一心为国,即便生命也能奉献给国家,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女儿,在武青悠和云谙成亲之后,便把云谙也当做了自己的儿子,不管是为了青悠,还是为了云谙,他都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

  “将军,我会亲自挑选一批轻身功夫好的,我们的目的只是刺探敌情,若是轻身功夫好,全身而退并不难,所以将军不用担心。”

  武承义却挥了挥手,“这件事你不用再说,我另有打算,现在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对战。”

  云谙见武承义不松口,知道自己再说也无用,便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大营。

  武承义待云谙离开后,叹了口气,叫了自己的心腹将领来,同样是让他挑选一批人去对方潜入对方阵营。

  云谙回到自己的大帐里,想刺探敌营的念头虽然还没有打消,但他身在军营,不能不听军令,且眼下,也并非万不得已的时候。

  转眼十余日过去,兴国,燕国,蛮夷的联军日日都会攻打,幸好边境这座城地理位置十分巧妙,易守难攻,云国虽有折损,但损失比起几国联军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云国士兵也因这十余日的轻松小胜而感觉士气大振,却在这个时候,传来南方边城被破得消息。

  这消息以来,所有将领士兵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大家才明白联军这是声东击西,明知道有武承义和云谙坐镇的这座边城不好攻下,便把主力转战其他将领守卫的地方。

如此一来,武承义这里取得的小胜比起南方的失利,云国照样吃了大亏  南方城池被破,云祺下旨让云谙在容城坚守,而武承义则率领大军南下。

  前方的危急战况暂时还没有传到云宫,庄晓岚因为静美人担了罪,又有武青悠帮助,很快便离开了冷宫,恢复了妃位。

  “青悠,这次多亏了你,”庄晓岚一扫前些日子的颓败之气,脸上的表情比起往日多了几分内敛,但气势却比以往更加强,犹如一把未出鞘的利剑。

  任何人都能看出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嚣张跋扈,却不长脑子的庄妃娘娘。

  武青悠身后跟着流绾,采汾,庄晓岚身后跟着秀儿,兰儿,一行六人漫步在御花园中。

  武青悠脸上带着两分笑意,“是庄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是啊,本宫能逃出这一劫,的确是吉人天相,不过如没有青悠你,本宫也不会有今日,与本宫有恩的,本宫会记得,与本宫有仇的,本宫同样也不会忘记。”

  庄晓岚嘴角带笑地说着,那模样似乎只是随口说说,可是武青悠知道,庄晓岚如今心境大不同,即便是她,也无法再看穿庄晓岚。

  只是眼下,两人利益相关,没有冲突,她自然也无需担忧。

  武青悠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两人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穿过御花园,如今天气回暖,御花园中百花苏醒,依次含苞盛开,来往游玩的各宫主子娘娘并不少,见了两人也都出言问好。

后宫无主,庄晓岚从冷宫出来,仍旧是后宫中位份最高  的主子之一,不少人见了她与武青悠在一起,都在心里揣测,恐怕这位娘娘要翻身了,所以一个个格外殷勤。

  武青悠只是保持着恰当的微笑,礼貌地与众人招呼。

  若换做以往,庄晓岚一定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屑理会的模样,可如今,她很享受这样的讨好,也会露出笑容,与位阶低的妃子寒暄。

  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今日偏巧也遇上了徐莹。

  徐莹一身水蓝的春衫,身披一件同色黄蕊梅花披风,明艳逼人,在这深重的云宫里,恐怕再难找到一个容色能与之比肩的女子。

  五官精巧大气,薄施脂粉,娉娉婷婷地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和身后的宫女说着什么。

  武青悠和庄晓岚所站的地方,并不显眼,徐莹也未仔细看前方,是以一时竟未发现两人。

  庄晓岚脸上原本的笑意再看到徐莹的一刹那冰封,眼里如剑一般的厉光朝徐莹所在的地方射去。

  武青悠面上没什么变化,嘴角仍旧轻轻朝上翘着,只等着徐莹慢慢走过来。

  失去了一条臂膀的徐莹,似乎并没有受太大的打击,从她脸上的笑容便能得出结论,这点倒让武青悠有些吃惊。

徐莹又朝前走了十余步,终是发现桃花树下站着的几人,徐莹脸上瞬间闪过一抹冷色,但很快便被她掩藏起来,同时屈膝对着庄晓岚行礼  ,“臣妾给庄妃娘娘请安。”

  庄晓岚盯着徐莹,武青悠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虽然脸色已经波澜不惊,可是眼神中的恨意没有收敛住,她直直地盯着徐莹,不语。

  徐莹请安后,迟迟不见庄晓岚吭声,垂着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然后微笑着直起了身子,“晓岚,恭喜你……”其实徐莹在庄晓岚出了冷宫后,便去拜访过,可是被庄晓岚拒之门外,她便知道庄晓岚已经与自己离了心,甚至与恐怕知道了什么。

  今日见她与武青悠一起,便坐实了自己的猜测,眼下庄晓岚身份比她高,她却也不是曾经的徐莹。

  庄晓岚冷哼一声,“恭喜我什么?恭喜我没有死在冷宫里吗?”

  武青悠微笑着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没打算参与其中。

  徐莹听庄晓岚如此书,脸上露出十分困惑十分委屈的表情,“晓岚,你怎么如此说?可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晓岚,你可不要听了有心人的挑拨,中了人家的计。”徐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握住庄晓岚的手,眼神并未往武青悠所在的位置瞟上一眼。

  徐莹当着武青悠如此说,武青悠却依旧没有生气,笑盈盈地看着对方,可是对方甚至连个眼风都没往这边吹一下。

若是庄晓岚眉宇经历冷宫几月的人情冷暖,心性被磨练出来,恐怕她仍旧会上徐莹的当,可如今,武青  悠半点也不担心……

  果然,庄晓岚狠狠打开了徐莹的手,“徐莹,我对你没有任何误会,我知道的一切都是事实,以前怪我傻,分不清好坏,还把坏心当好意,可是现在,我不是以前那个傻瓜,我分得清好坏”

  徐莹听她这么说,心中虽然生气,脸上表情却很伤心,接着说道:“晓岚,你怎么如此说?你可是说我害了你?”

  庄晓岚冷冷瞟了她一眼,“我什么都没说,做没做有的人心中明白,还有……本宫身为三妃之一,你不过是个贵人,竟胆敢直呼本宫名讳”

  徐莹脸色一白,明知道她与庄晓岚之间的嫌隙已经无法修补,只是该做的戏得做全,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伤心无比,“是,庄妃娘娘,臣妾知错。”

  武青悠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人的对话,以及徐莹的表现,不得不赞叹徐莹的演技惊人,如不是她十分了解徐莹,恐怕会被她的演技蒙骗,而前世的自己,不就是被她这样看似处处为你好,实则在背后捅得你鲜血淋漓给骗了?

  “娘娘无事的话,臣妾就先退下了……”徐莹脸上依旧维持着难过的表情,眼皮都微垂着,没有看向两人。

其实这一次相遇交锋,徐莹插科打诨,打亲情牌,竟是一点亏都没吃,武青悠存心想看看庄晓岚究竟进步了多少,心性又变成怎样了,是以从开始,到  现在庄晓岚就要离去,也没有说一句话。

  就在这时,庄晓岚伸出一只手拦在了徐莹面前,“本宫说让你走了吗?”

  徐莹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目光一抬,却与武青悠含笑的表情对上,她心中暗恨,可面上依旧是那副楚楚的表情,“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庄晓岚微微一笑,跟刚刚已经完全判若两人,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往旁边的碧波湖一指,脸上带着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本宫的手帕刚刚不小心掉进了湖里,莹贵人替本宫捞上来可好?”

  庄晓岚笑意盈盈,再看不出半分喜怒。

  徐莹扭着衣角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时间没有回答。

  庄晓岚也不催,目光定在她身上,似很欣赏她此时挣扎的模样。

  武青悠同样不吭声,她出手帮庄晓岚,原本就是为了让她出来对付徐莹的,如今看着徐莹如此模样,心中同样是解气的。

  春寒料峭,更何况湖中的冰冷刺骨的水,如徐莹真的跳下去,不大病一场,也得伤伤元气,短时间内不敢再弄幺蛾子出来。

  这一犹豫其实也只有几息功夫,徐莹正抬头准备回答,她身后的南珠却抢先一步走了出来说道:“奴婢去给娘娘拾回来。”

几人所在的位置离碧波湖很近,南珠说完就转身欲跳,庄晓岚却抬手一挥,“慢  着……本宫有说让你去捡吗?”

  南珠脚步一顿,两条柳眉瞬间皱了起来,“娘娘,奴婢……”

  庄晓岚却不再理她,而是倾了身子,凑近了徐莹两分,“莹贵人,本宫说的话你没听清吗?还是说,你想让本宫自己去拾回来?”

  徐莹的眼皮一直半垂着,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待庄晓岚说完话,她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非但没有被人捉弄的屈辱表情,反倒带着两分笑容,对着庄晓岚道:“娘娘身子金贵,还是让臣妾去吧。”

  说完就从南珠身边擦过,南珠脸色一白,唤了声“娘娘”。

  徐莹只侧头看了南珠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解了披风丢到地上,自己一纵身便跳进了碧波湖冰冷的水中……

  武青悠看着徐莹眼神微闪。

不得不说,徐莹对自己的这份狠劲儿,是她永远也学不来的  徐莹跳入碧波湖后,便朝着飘远的锦帕游去……

  武青悠的目光从徐莹身上收回,反而落到经常跟着徐莹一起出没,却没有半点存在感的另一人身上。

  前世的徐莹身边最信任的便是南珠,而现在却多了一个前世未曾出现过的人,观之此人,面目低垂,不卑不亢,甚至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若此人换个身份,武青悠不会产生太多怀疑,可此人的反应如此冷静,而她偏偏又只是一  个宫女,这不得不让武青悠多留了两份心思。

  没多久的功夫,徐莹便拾回了庄晓岚丢的那条锦帕,她被南珠拉上岸时,嘴唇早已冻得乌紫,被冷风一吹,身子不住地哆嗦起来,南珠为她披上披风,她紧紧裹住却仍旧哆嗦不止。

  可她没忘自己刚刚是为了做什么,也怕武青悠庄晓岚再想其他招对付她,于是拿了锦帕走上前来,“娘娘,您的锦帕……”

  庄晓岚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微笑着点头接过。

  徐莹见她接过,立马道:“娘娘无事的话,臣妾就先告退了……”

  庄晓岚笑了笑,“先退下吧”

  徐莹紧绷的心弦一松,被南珠和红芸搀扶着离开,却在走了几步后,听到徐莹说道:“兰儿,这锦帕样式太老,你给本宫拿去绞烂扔掉。”

  “是,娘娘……”兰儿声音洪亮。

  两主仆的话被徐莹听进耳里,她脚步只是微顿,便继续往前走,可是她铁青的脸色,和紧咬的嘴唇,可以看出来她此时有多恨。

  庄晓岚见徐莹走远,才收了笑,目中的恨意并没有收敛,过了半晌才回过头来,看着武青悠道:“青悠,我这么做不过分吧?”

  武青悠微微一笑,“比起她对你做的,算不得过分。”

庄晓岚点点头,“是啊,这才只是开始,她曾经对我使过多少坏心眼儿,我要一一地回报给  徐莹带着南珠,红芸往清华宫回去的路上,遇上了欣贵嫔,欣贵嫔见她一身狼狈,好意地询问,“莹贵人,你这是怎么了?”

  徐莹看了欣贵嫔一眼,“无事,多谢娘娘关心,”因为心情不好,她也没有如往日一般圆滑,没有表情地说完,裹着湿透的衣衫,继续往前走。

  裴欣见她如此,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她身边的贴身宫女皱了眉道:“娘娘,她一个贵人,竟敢不把娘娘一宫主位放在眼里,奴婢就说她平日都是装出来的,娘娘还不信。”

  裴欣微微一笑,从远走的徐莹身上收回目光,“哪里有信不信,不过是随口关心一句,你也把这张嘴闭紧一些,小心祸从口出。”

  宫女撇了撇嘴,“奴婢知道了。”

徐莹身体发寒,心底却好似一把烈火在烧,她快步回了自己的寝宫,可还是受了寒,头昏闹热,心底却一直念着武青悠、庄晓岚的名字,恨不得嚼烂和血吞  但是她也明白,两人中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现在的她能动得了的。

云祺只是利用她,对她没有半分感情,而她被武青悠害得失去了处女之身,原本也不敢再奢望云祺能宠爱她,她一心只想慢慢积累人脉,报复武青悠,可是庄晓岚被打入冷宫,竟然奇迹翻身,令她失去了最大的一张王牌,她好容易培植起来的静美  人,也被两人联手除掉。

  怒火攻心中,她病情越发严重,昏昏沉沉中,她只有一个想法,她一定要把手中最后一块筹码利用好。

若是能为她所用,武青悠,庄晓岚,她一定要亲手送他们上路,还要成为这后宫最尊崇的女人  喝过太医的药,徐莹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握着红芸的手,“红芸,那边的情况一定要随时注意,等本宫病好后,这张牌该打出去了。”

  红芸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既不为徐莹生病担心,也不为接下来的事情心喜,总之一切事情在她眼里都无法引起半分波动。

  “娘娘安心养病,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红芸姐姐,娘娘怎么样了?”绿芙在徐莹生病后得到消息前来清华宫看望徐莹。

  红芸面无表情,微垂着眼睛看着眼前那张与武青悠极为相似的脸,点了点头,“你随我进来吧……”

  绿芙怯怯地“嗯”了一声,拉近衣角,小心翼翼地跟着红芸往里走去。

  “娘娘正在休息,你在此处等一下吧。”红芸停下脚步,转头对绿芙道。

  绿芙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几分纯净的笑容,“红芸姐姐自去忙吧,奴婢在这里等着娘娘醒来。”

  红芸没再多言,微点了头,便转身进了里殿。

  经过几次修养,徐莹的气色好了许多,可是心里积压的郁气却让她彻底撕开了那层伪装,此时的她正半躺在床上,由南珠伺候着吃葡萄,稍有不如意便推开杯盏,弄得南珠万分小心,忐忑不已……

  “娘娘,人来了……”红芸走过来,立在床边,双手交握在小腹处轻声说道。

  “绿芙?”徐莹柳眉微挑,推开了南珠递过来的葡萄,抬高了身子,反问了一句。

  红芸点了点头,“她就在外面候着。”

  徐莹原本黑沉的脸色骤然转晴,继而露出几丝笑容,又躺了回去,对南珠招了招手,吃掉一颗葡萄,“让她再等等吧。”

  “是,娘娘……”

  “对了,这几日皇上可有什么异常表现?”徐莹抬头又问了一句。

  “这几日按着娘娘吩咐,奴婢让绿芙按武青悠未出阁时的打扮时常出现在皇上身边,却没有靠近,初始皇上还会皱眉生气,转身离开,后来见绿芙次数多了,且绿芙每次并没有发现他皇上,皇上便会停下脚步,看一会儿绿芙。”红芸依旧低头,回答得清清楚楚。

  徐莹满意地“嗯”了,“看样子,待本宫病好,事情就该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了。”

  徐莹抬头看着帐顶,好似预见了自己的成功,嘴角勾起笑容,此时红芸和南珠都没有吭声。

  徐莹又吃了几颗葡萄后,才用南珠递过来的锦帕擦拭了嘴角的汁水,然后坐直了些,扬了扬下颚,“红芸,去把她带进来吧。”

  红芸应了声“是”便朝外走去。

没多久,一身水绿长裙的绿芙走了进来,算不上绝色,却有一种纯净清新之美,像极了她最恨的那人  徐莹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怨毒,待绿芙走过来时,已经换上亲切的笑容。

  “绿芙给娘娘请安……”绿芙的声音十分清脆,如出谷的黄莺。

  徐莹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南珠,赐坐。”

  绿芙见着南珠搬着凳子放到徐莹的床边,脸上惶恐不已,连连摆手,“娘娘,奴婢站着就好。”

  徐莹微笑,“无妨,坐着陪我说说话儿吧。”

见徐莹如此说,绿芙只好忐  忑地慢慢坐了下来,大眼睛如一汪水泉般凝视着徐莹。

  徐莹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在这双眼睛下保持友好亲切的笑容。

  “娘娘,上次多谢您了,若不是您,奴婢的父亲恐怕……”

  “既然我知道了,不过举手之劳,你不必把此事挂在心上,你与我幼妹十分像,年纪也相当,看到你就像看到她一样,若你不介意,不若唤我声姐姐吧。”

  徐莹的亲切让绿芙惊喜的同时也惶恐不安。

  此前,红芸多次出现,不仅给自己送东西,还让那凶恶的管事嬷嬷不再打罚自己,甚至教她打扮,给予她许多帮助,徐莹如此一说,才明白自己如此招娘娘的眼缘,原来是因为自己像娘娘的妹妹。

  见绿芙一时没说话,徐莹也不急,脸上依旧保持着亲切的笑容,同时伸手握住了她交握在膝头有些发凉的手说道:“今后若是遇上什么事,都可以来清华宫找本宫的,本宫虽然位份不高,但能帮你的,一定帮。”

  这话说得绿芙红了眼睛,“娘娘,你真好”

  徐莹微微一笑,丹凤眼里笑意之下潜藏着如毒舌一般噬人的光芒。

  战况很快传到了云祺手中,武青悠也很快知道了云国正处在非常不利的局面之下,暂时也顾不得再进宫对付徐莹,如今庄晓岚出了冷宫,定然会不停地找徐莹麻烦,所以暂时,她也无需操什么心,反倒是云谙和爹爹此时都在前线战场上,与几国兵力对战,也不知道此时究竟如何了?

  因太过担心,整日吃不好睡不好,嘴角竟生了几个泡。

  “小姐,你还是别想多了,靖王殿下和将军都是大福之人,肯定不会有事的,反倒是你,没上战场,别担心出病来了。”流绾已经不是第一次念叨了。

  自从武青悠情绪不对,并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她后,出于好心,流绾每日都会念上几遍,武青悠也明白这些道理,可是心情是无法控制的,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人面临着危机,让她如何坦然面对?

  忧心忡忡中,她数次提笔写信,可最终都没有送出去,害怕战场上的两人分了心。

  无法之下,她只有到后院舞剑,酣畅淋漓之下,担忧才能稍微缓解一些。

  转眼,又数日过去,春天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浓郁,各种花卉次第开放,武青悠刚舞完一套剑法,洗漱完,撑着手臂倚在窗前,已经好几日没有收到前线的消息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虽然没上过战场,但在书里看过不少关于战争的事情,云国如今的国力在诸国中算是最为强盛的,可若是几国联合起来对付云国,不管有几个云谙,有几个爹爹,那都是抵不住的,除非能有完全之策退敌,瓦解敌方联盟。

  她想了半晌,

  突地直起了身子,然后转身对流绾采汾道:“流绾,采汾,快过来帮我更衣梳头,我要去见见先生。”

  两人见武青悠赶时间,手脚也非常麻利,武青悠很快便换好了装束,只带了流绾一人往国相府去。

  到了国相府正准备入内,却听门房说先生入宫去了。

  武青悠重新坐回马车,吩咐侍卫把马车往云宫赶去。

  “小姐,你喝点水吧,别着急。”流绾从马车里准备的水壶里倒了一杯递给武青悠。

  这两日,武青悠嘴角的水泡稍微好了一些,可还是看得出来,她点了点头,接过流绾递来的水,扬了脖子一口吞下,也没心思说话,撩着马车旁的帘子,看着路旁飞快往后闪过的建筑树木。

  马车很快到了云宫,武青悠让侍卫在门口等着,自己带了流绾进宫。

  在得知先生去往雍和宫,武青悠便守在来往必经的一条路上守着。

  来来回回,来来回回,不知道踱了多少步,都没等到东皋先生。

  “小姐,要不,你去旁边的亭子里坐着等,奴婢在这里守着,看到先生再唤你。”

  武青悠经年练武,身体早比一般人强了不少,这么一小会儿,哪里会觉得累。

  “不用了,我心里着急,坐着也没用,不过一直在这里走来走去,你没晕,我自己也快绕晕了,过去走走吧。”

  流绾点头,跟着武青悠往旁边树木掩映的小径上走去。

  两人没走远,只是随便走走,视线还一直停留在那条必经之路上。

  此处离御花园不远,来往的宫人虽不多,却也不少,但武青悠根本没心思观察他人,而一般的宫人也都认得武青悠,行了礼便自过去了。

  武青悠百无聊赖地扯拉着树枝,不时朝来处扫一眼,就在这时,流绾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姐,你看……”

  武青悠微微转头,见流绾张着嘴,似乎很惊讶,不免好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见一个着水绿色宫女装的少女娉娉婷婷地从另一条上走过去。

  那女子的容貌,神态,竟与她出奇地相似,乍一眼看出,就连她自己都仿佛看到了镜中的另一个自己。

  惊讶维持了不久,她的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黛眉微拢,看着那少女哼着曲子,脚步轻快地离开。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奴婢眼花了吧?”

  武青悠笑着拍她一下,“你没眼花,我也看大了。”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流绾也觉得事情很奇怪,脸色也稍微变了一些。

  武青悠笑道:“看看吧,我也不知道。”嘴上虽没有表露太多的凝重,心中却把这件事印了下来。

  两人正说着,便见东皋先生和何坤用远处走了过来。

武青悠拉了流绾一下,“先  生来了,我们过去吧。”

  流绾“嗯”了一声,两人顺着来路走到了宫道上。东皋和何坤乍见到武青悠,脸上都闪过一道异色。

  而两人原本都不是热络,爱笑的人,此时见了武青悠也没有特别的反应。

  东皋似乎看出来武青悠在此的目的,说道:“你专门在此等为师?”

  “有些事想问问先生,去了国相府,忠伯说您进宫了,所以我就在此等先生。”

  东皋点了点头,“说吧,你想问什么?”

  武青悠也不拐弯抹角,“先生,我来此也不只是为了师兄和爹爹的安危,我还想问云国眼下的危机究竟能否化解?”。

  “为师知道你担心,但国家大事只得尽人事听天命。”

  “这么说,先生有办法?”武青悠面上一喜,接着说道。

  东皋先生儒雅又狷狂的气质令他整个人来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可此时对待弟子,却难得的露出了两分安慰似的笑容,“办法总会有的,你回府去好好呆着,不要胡思乱想。”他的目光落到武青悠嘴角的水泡上。

  武青悠有些不好意思,初始她急着进宫倒不觉如今这模样有碍观瞻,可此时见先生和大师兄都如此盯着,不免脸皮有些发热。

  “为师不日将会随皇上亲征,有什么话让为师带给云谙?”东皋非常随意地说道。

  武青悠脸色却更红了几分,只是问道:“先生什么时候离开?”

  “短则五日,长则十日。”

  “那我把东西收拾好,送到国相府去。”她给云谙写的信,跟流绾学做的新衣,全部都得给他捎去。

  东皋和武青悠对话的时候,何坤一直没言语,但那双好似没有情绪的双眸却一直落在武青悠身上。

  东皋因有要事,说过几句后,便离开,何坤稍落下几步,在与武青悠错身的刹那,对她轻声道:“先生既然选择留在云国,那么云国一定不会败落,你别担心”

  何坤平常很少言语,即便见了武青悠也只是点点头算打过招呼,这短短的停留只是为了彻底安她的心,分明知晓靖王和武将军此去,她没有一日不是担着心的。

  “多谢大师兄。”武青悠微笑,诚挚地道谢。

  何坤没有转过视线看她,说完此话后,便跟随在东皋身后离开了。

  “小姐,这下子不用再胡思乱想了罢。”流绾笑着说道。

  武青悠微笑,“有了先生出马,云国危机可解,但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要说不担心又怎么可能。”

  流绾也知道这个道理,刚刚那么说不过是安安小姐的心,但听小姐这般说,想必担着的心还是落下了不少,但也如小姐所说,不可能毫无挂怀。

  武青悠见过东皋先生,又去慈宁宫给武太后请过安,便回了靖王府。

  武青悠不知道,在这同一天,那个在徐莹教导下刻意模仿自己的女子终于承了宠,被封兰贵人。

  云祺赞她美而不妖,如空谷幽兰,兰贵人一时间成为云祺最宠爱之人。

  能一朝从宫女跃上贵人之位的,云国建国至今都未出现过,兰贵人可谓开创了先河,同时也可证明云祺有多宠幸这位美而不妖的兰贵人。

  从云祺登基至今,从没传言他有多宠爱过某一位妃子,可如今对这位兰贵人,可算是让宫人见识到了这位看似冷冰冰,实则温柔多情的帝王。

  兰贵人沉浸在甜蜜柔情里,还以为自己沉浸在梦中,自从那日她在御花园中采摘茉莉不小心掉到了湖中,被人救起后,这梦便一直持续着。

  清华宫中,徐莹拨弄着雕花的指甲,嘴角含着笑容,询问着红芸,“皇上这几日待在芷兰宫,夜里什么时候离开的?”

  红芸垂着头答:“回娘娘,皇上近几日诸事繁忙,都是亥时过前去芷兰宫,辰时初离开的。”

  徐莹听到这个答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她也粗估了那女人对皇上的影响力,原以为不近美色的云祺,哪怕只是得到一个相似的人,顶多会宠爱得近乎包容,可她万万没想到,从来不在妃嫔宫里留宿的云祺竟然连着几夜都歇在同一个女人那里。

  虽然得知这个结果,完全超出了她预期,可是心底燃烧的那把妒火却怎么也浇不息。

同时她也明白,云祺不日将要出征,绿芙若是能在这几日内固宠,这后宫便再也无人敢掖其锋  她搭在桌上的雕花指甲一会儿曲一会儿直,如同她此时的心情,既兴奋又痛恨……

  就在这时,南珠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庄妃娘娘,我家娘娘在歇息,您不能……”

  话还没说完,庄晓岚的身影便出现在大殿之中,她今日着杏色立领绣牡丹长裙,富贵而典雅,可是跟她气质截然相反。

  徐莹轻轻一笑,抠在桌上的手猛地一曲,扬脸看她,“今儿什么风把庄妃娘娘给吹来了,”一面随意地说笑,一面站了起来,虚虚行了一礼。

  庄晓岚脸色铁青,指着徐莹道:“那叫绿芙的是你的人?”

  徐莹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指,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依旧保持着嘴角的弧度,“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兰贵人与我相交,感情比其他人深厚一些也是常理,什么叫是我的人?”

  “你休想狡辩以为我不知道吗?绿芙一言一行都像极了青悠,除了你,谁还会处心积虑培养一个跟青悠这般相似的出来,放在皇上身边。”

  徐莹轻轻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庄晓岚的问题,而是转头对着南珠道:“给庄妃娘娘倒茶,消消火气。”

  庄晓岚冷冷一哼,“我不喝谁知道有毒没毒”

  徐莹又才摆了摆手,“娘娘,绿芙与靖王妃的确有几分相似,但那可不是臣妾能控制得了的,而且是皇上自己遇见的兰贵人,可不是臣妾给皇上送的美人。”

  两人都心知肚明,庄晓岚明知道徐莹睁着眼睛说瞎话,却奈何不得,而她之所以冲动之下兴师问罪,是因为今日那绿芙小贱人竟然当着云祺的面污蔑自己用茶水烫她,而令她气愤不已的是,云祺竟然不问对错,直接便喝令她“滚”

  她早知道云祺是没心的,所以也就断了获得他心的奢望,哪想有一日,他会如此宠爱一个女人,甚至为了一个女人的无中生有,而令她“滚”

  她来到清华宫,只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愤恨,可是看着徐莹脸上的笑容,她心中的恨意更甚。

  “徐莹,我不管你玩什么花样,你敢玩,我便敢接招,但是你要做好准备,毕竟一个小小的贵人,还包不了你”庄晓岚平复了下心情,看着徐莹冷笑着说道。

  徐莹的脸色稍稍有了些变化,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心中明白”

  庄晓岚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长袖一挥,“徐莹,我们走着瞧”

  说罢,又如来时一般,带着两个贴身宫女快步离开了清华宫。

  哪想冤家路窄,竟然迎面撞上了兰贵人。

  绿芙其实没那么多心眼儿,只是见着庄晓岚在徐莹面前跋扈嚣张的样子,心中替徐莹抱屈,加上她感激徐莹曾经对自己的恩情,是以对庄晓岚没有半点好感。

  今日是她特地求了皇上,让庄晓岚以及燕妃,欣贵嫔等人一起用膳。

  徐莹称病推脱没有前去。但她却遥控着整个局面,引导单纯的绿芙施了这一手,让庄晓岚看清,自己如今的地位不及一个贵人,那么下次再让她跳入冰冷的湖水中拾锦帕,庄晓岚就得掂量掂量了。

  庄晓岚正一肚子的气,见到兰贵人,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好心奉劝你一句,不要被人当枪使,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罢,看也不看绿芙的表情,转身而去。

  绿芙怯怯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素荷,她……”

  绿芙的话还未说完,素荷便沉着声音道:“庄妃一向与莹贵人不合,娘娘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有什么事,莹贵人会照应您的。”

  素荷是徐莹派到绿芙身边的丫鬟,绿芙对她颇为信任,原本就不喜庄晓岚,这会儿听了素荷的话更是找到主心骨一般,点了点头,转身随着素荷进了清华宫。

  “妹妹来了?”徐莹瞧见绿芙走了进来,起身亲切地笑道。

  绿芙点了点头,“姐姐,刚刚在外面我见到庄妃了。”

  徐莹脸色一变,显得有些凄楚,“妹妹不用管她,我和她之间的恩怨永远也理不清的。”

  见徐莹这样,绿芙担心地握住徐莹的手,“她可是为难姐姐了?”

  徐莹苦涩一笑,摇了摇头,“没有,”顿了顿后,又接着道:“庄妃位份比你我高,我们凡事要忍着一些,如今你有皇上的宠爱,不必怕她,但是皇上的宠爱也并非一直牢固,所以一有机会,你要把握住,只有你位份提上去了,这后宫才没人敢欺负。”

  绿芙听了,认真的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是,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自己,我们都要齐心努力才是。”

  庄晓岚回到宫中,越想越不对,她与徐莹之仇可谓不共戴天,自己冷宫里足了一遭,洞悉了她的阴谋,而今她很难再孕,想要再往上走,将十分困难。

  可徐莹如今有了兰贵人这一助力,只要皇上对兰贵人还有几分喜欢,那么超越自己并非不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她坐立不安,越想越胆寒,她一定不能让兰贵人成长起来,更加不能让徐莹的臂膀强硬。

  倏地,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一旁伺立的秀儿道:“秀儿,你替本宫去请靖王妃入宫,说本宫有事与她商量。”

  “是,娘娘”。

  “娘娘,你唤臣妾来所为何事?”武青悠原本去国相府把东西交给先生,这才回返,哪想前脚刚踏进靖王府,便被庄晓岚的宫女秀儿拦截,不得不入宫一趟。

  “青悠,你快坐,”庄晓岚拉着她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来,神情有几分急促。

  武青悠不动声色地端坐,等待庄晓岚主动开口。

  “青悠,你知道最近宫里出了个兰贵人吗?”庄晓岚一面说,一双略显张扬的凤眼上挑,却是紧紧盯着武青悠。

  武青悠这两日虽然忙着宫外的事情,但宫里发生的一切,她却留了心思注意着的,自然明了庄晓岚指的什么,想说什么。

  可是兰贵人的事,与她没有半点干系,她与庄晓岚看似合作关系,但这种与自己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她不会费力往自己身上招揽。

  “这两日,前线战况危急,你看我嘴角都急得生疮了,哪还有功夫注意宫里的事情,那什么兰贵人,怎么了?”武青悠佯作无力理会,却还是随口询问了声。

  庄晓岚见她模样不似作伪,嘴角的水泡虽然不那么明显,但显然也说明了武青悠这些日子来的确急火攻心,于是她详细地把这几日兰贵人如何承宠,如何与徐莹狼狈为奸的事一一告诉了武青悠。

  “青悠,你要知道徐莹一人便不好对付,要是与这兰贵人联起手来,对你我都不是好事”庄晓岚神情凝重地道。

  “此事我知晓轻重,但如今皇上出征在即,若是后宫再出乱子,波及了你我,我们任谁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你说的我也都明白,可是眼看皇上为了那兰贵人青白不分,我真担心这样下去,徐莹会以她为臂膀,对付我们两人。”

  武青悠心中自有打算,徐莹的想法固然没错,庄晓岚担忧也没错,毕竟他们才是后宫的女人,第一交手的便是对方,而她武青悠不属于这后宫,即便受到波及,那也是有限的,所以徐莹想培植兰贵人,渐渐蚕食庄晓岚,继而除掉她,然后才有余力来对付自己。

  想必庄晓岚也明白这点,所以此时想联合自己,先除掉兰贵人,以保自己无虞。

  一时间转过数个念头,但她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待庄晓岚说完,才微微一笑,“娘娘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站在娘娘这边。”

  有了武青悠这个保证,庄晓岚才稍稍放了心,脸色也松快了一些。

  心想徐莹虽然有个替身兰贵人,但皇上心中最在乎的不就是自己身边这位,只要她一直跟自己在一条船上,那什么兰贵人,徐莹想借她对付自己,皇上未必会站在他们一方。

  想到此,她已经完全放下了心底的不快,拉着武青悠的手站起来,“天气回暖了,不如我们去御花园走走。”

  武青悠本不想去的,奈何庄晓岚实在太过热情,想想出宫的路也顺道,于是就点点头,带着流绾,采汾一道往御花园而去。

  春日百花盛开,碧波荡漾,没有了初春的料峭,暖融融的太阳照得人浑身舒泰。

  “青悠,你嘴角的水泡虽然消退了,但恐怕会留下疤痕,以前在家的时候,我也如你一般长过这样的疮,还是一位老太医用了家传的方子,肌肤上才没有留下疤痕。”两人一面走,庄晓岚一面说。

  武青悠摸了摸下颚一块肌肤,的确有些凹凸不平,她倒没有留心水泡会留下疤痕,于是便问道:“那娘娘可还记得那方子?”

  庄晓岚微微一笑,“怎么记不得,刚刚见你嘴角生疮,便让兰儿去找我奶妈抄了方子,”说着便从茜色的水袖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她,“喏,方子给你,按着上面所述,外敷内服,不出三天,就能痊愈。”

  武青悠微笑接过,笑着点头,“多谢了。”

  “你我何必这么客气。”庄晓岚掩唇而笑。

  就在这时,久不见面的苏美人出现在两人面前,与她同来的还有上次跟流绾悄悄见到的那位宫女。

  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呼她为兰贵人。

  武青悠朝着苏美人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兰贵人的脸庞,发现对方的目光自发现自己,便再没有从自己脸上转开。

  武青悠有些不悦,兰贵人的目光太过直接,审视意味很浓,若兰贵人没有云祺庇佑,而此时兰贵人所审视的人换做任何一位位份高的妃嫔,恐怕兰贵人都会招来无妄之灾。

可兰贵人还不自知,不知道该说她太过单纯,还是太过放肆  武青悠轻咳一声,提醒对方。

  庄晓岚的目光十分不友好,在兰贵人看向武青悠的时候,便一直盯着对方,此时见武青悠不自在,便冷哼了一声,“兰贵人,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影子,很惊讶吗?”

  兰贵人这才收回视线,规规矩矩,本本分分,半点看不出不悦,对着庄晓岚施了一礼,“臣妾给庄妃娘娘请安。”

  “免了,本宫受不起”庄晓岚冷冷地撇了兰贵人一眼说道。

  苏美人略有些尴尬,同样给庄晓岚行过礼后,对着一旁不语的武青悠说道:“多日不见靖王妃,靖王妃最近可好?”

  武青悠微微点头,“很好,苏美人最近气色也好了很多。”

  苏琳脸色微微一红,因为兰贵人的关系,她接触皇上的机会更多了些,倒不是说她有什么心机,只是见到心思单纯的兰贵人就如见到曾经的自己一般,两人不自觉地走得比一般宫妃近一些,同时也因为兰贵人的关系,皇上来她宫里的次数明显比以往多了。

  但眼下的情况,几人之间明显有暗涌激荡,武青悠于她有恩,兰贵人也是她的姐妹,任哪一方,她都不想得罪,于是想从中周旋。

  “贵人,听说长春园的牡丹开得十分喜人,不如我们过去看看……”苏琳压低了声音对绿芙道。

  绿芙尚未答话,便又听前面树林中响起一阵声音。

  “我的事,与你何干?”

  “你不听我的话可以,但请你记住,你是徐家的女儿,一言一行关系着徐家全族的命运”

  徐莹的声音,武青悠怎么都不会辩错,而另一个,不用多想,便也知道是徐莹的同父姐姐徐贞无疑。

  庄晓岚的目光从兰贵人身上移开,盯着前方的树林,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今日御花园还真热闹”

  树林中又响起徐莹的声音,“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须你关心,你虽然是徐家嫡女,可在后宫,你与我一般,只是个贵人,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做”

  徐莹说完这话后,便听着脚步声响起,渐渐离众人近了。

  想必是徐莹怒极之下,转身离开。

  哪想这么不巧,她的对头就站在树林外,显然把刚刚的对话听在了耳里。

  见到众人,徐莹脸色瞬间数变。

  武青悠倒是没什么反应,庄晓岚却不准备让徐莹好看。

  于是笑盈盈地道:“本宫道是谁,原来是清华宫的莹贵人,大白天的到处是耳朵,可别把家里的丑事抖得人尽皆知才是……”

  庄晓岚笑意盈盈的模样,显然刺激到了徐莹,此时的徐莹没有很好地收敛情绪,一双眼睛时而盯向庄晓岚,时而盯向武青悠。

  两人,一人淡定微笑,一人嘲讽讥笑,让她脸面扫尽。

  兰贵人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前两步,拉了拉徐莹的衣袖,唤了声,“姐姐……”

  徐莹被兰贵人一唤,才稍微冷静了些,暗恼自己刚刚差点失控。

  随即收回落在武青悠,庄晓岚身上的视线,对着绿芙微笑:“你怎么在这里?”

  “今日天气不错,和苏美人一起来御花园走走,恰好遇上了庄妃娘娘和靖王妃。”兰贵人虽然单纯的厉害,但眼下看到了武青悠,再加上徐莹时而提点她的一些事情,不难想到,自己的一切都与眼前的靖王妃有关。

  她入宫时间晚,且在偏宫打扫,只听闻过靖王妃的名声,却从未见过其人,虽然有过不少人说过自己与靖王妃容貌相似,可她从来没当过真。眼下,看到了武青悠本人,才知道,自己和她非但相似,甚至连动作神态都像极了,就像一面镜子虚实两个身影。

可令她不安的是,分明自己才是镜子里虚的那个影子  她抓着徐莹的手,急需要一个答案。

  徐莹微微侧头,见绿芙一双清澈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眼里有太多的疑问,可她半点也不心慌,只是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今日天气的确不错,出来走走对身体也好。”同时手掌稍微用了点力,示意绿芙要冷静。

绿芙深吸了两口气,转头看向武青悠,她仍旧那么淡然从容,面对后宫一切的暗涌,好似超然于上,如同一朵傲然的清莲,纯净得令人仰止  即便是绿芙自己,也生出了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也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太监唱喏的声音,“皇上驾到……”。

  云祺缓步走过来,目光似不经意从武青悠面上扫过,然后头一转,落到旁边的徐莹,绿芙,庄晓岚等人身上,“今日,你们倒是好兴致”

  云祺随口说着,面上一如既往没有暖色。

  众妃嫔齐齐给他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武青悠也随着众人行礼,声音并不突出。

  云祺摆了摆手后,示意众人起身,然后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转向武青悠。

  武青悠今日穿了间淡紫的撒菊长裙,站在众妃嫔之中,容貌算不得顶美,却总是能第一眼吸引住人的视线。

  云祺眸光闪动了几下,才张口道:“靖王妃,朕有些事与你商谈,眼下可有空?”

  云祺的话让武青悠一怔,继而感觉到四周散落到自己身上意味各异的视线。

  低垂着眉眼,嘴角微微一抿,方才抬起头来,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云祺好似根本察觉不到那些游弋在空中迸射着火花的视线,只是朝着众人摆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去,不用在此处聚着。”

  庄晓岚如今自认为与武青悠乃一条船上的人,此时见云祺要单独见武青悠,第一个响应,“是,臣妾告退。”

  说罢,便笑盈盈地直起身来,扶着秀儿的手转身缓步离开。

  绿芙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若不是徐莹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恐怕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她一个小宫女能够坐上今天的位置,仰仗的就是云祺的宠爱,在此之前,她是所有后宫女主羡慕的对象,一朝之间,她便从泥沼里跃上了云端,心里眼里都是眼前这个男人。

  她一直认为云祺是爱自己的,如同自己爱她一般。

  可是今日云祺出现后,非但没有多看她一眼,还让自己离开,这是前些时候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徐莹拉了拉她,是以她离开,可是她看到云祺的目光一直落在武青悠身上,便移不开脚步,她心里不停地对自己道:转过来,看我,转过来,看我。

  若是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她也不会介怀之前自己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影子,可是眼下,浓烈的嫉妒蹿烧起来,烧掉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猛地挣脱了徐莹的手,小跑到云祺面前,紧抱着云祺的手臂,脸上露出他最喜欢的纯净笑容,“皇上,今日兰儿还未见过你的。”

  云祺身子略微一僵,似乎很久不习惯有人离他这么近,他缓缓收回落在武青悠身上的目光,侧过头来看向绿芙。

  绿芙见着他的目光,后背竟生出了一丝寒气,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目光,她都从未见过。

  “朕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云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带半点火气,却让听的人感觉到一种压力潜入心底。

  绿芙脸上的笑容稍稍僵了一下,却仍旧往云祺怀里靠了过去,“皇上又逗兰儿玩呢”

  一旁的徐莹紧咬着嘴唇,恨绿芙烂泥扶不上墙,眼下形势分明对自己不利,还要往上凑。

  云祺的不悦全被她看入了眼里,她与绿芙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若是绿芙因此惹得云祺不快,以后自己的道路将会比现在更加艰辛。

  她扶植绿芙的确是想让她这个影子渐渐替代武青悠在云祺心中的位置,可是绿芙这个榆木脑袋,才当上替身几日?就想跟正主较量?

  武青悠把几人的暗涌都看进眼里,她不言不语,目光好似都没在几人身上停留,反倒是像再欣赏远处湖光山色。

  就在徐莹犹豫着是否要搭上自己拉走绿芙的时候,云祺猛地一挥手,绿芙陡然失去重心,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出于众人意料之外,绿芙趴在地上半晌,没有动静。

  武青悠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云祺的心思果然是没人能看得清的,前些日子还把这位兰贵人宠上了天,如今却又把她踩入了泥中。

  徐莹微张了嘴,其余一些离开却没有走太远的妃嫔听到此处动静,都回头张望。

  绿芙趴在地上半晌,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目中再没有刚才的清透无邪,反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悲凉。

  徐莹也不敢再吭声,只默默地扶起了兰贵人,这一次兰贵人没有再痴缠,被徐莹扶起后,便乖乖地转身离开了。

  待御花园中恢复宁静,云祺突然扬了扬手臂,令众宫人都退下。

  站在武青悠身边的流绾,采汾没动,云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后,并没有强令两人退下,而是侧过了身子,看着一池湖水,“你可是怪朕太无情?”

  武青悠的表情都被他看入了眼里,虽然在她嫁给云谙那一日起,他便把心尘封了起来,可每一次见她,仍旧会牵动他的情绪。

  武青悠眉头微微颤动了下,微垂了眉眼回答道:“臣妾不敢乱想。”

  云祺突然哼笑了声,转头看她,“是吗?是不敢还是没有?”

  武青悠脸色微微一变,却又听云祺道:“绿芙与你这般像,我又如何不调查她?她三番四次模仿你出现在朕周围,朕不过是成全了她,成全了她身后的那位,她如是安安分分,朕也许会就这样让她呆在朕身边,可是她万不该认为凭她便可以动摇一切”

  武青悠微微动容,原来云祺一切都明白,她咬了咬唇,然后才道了声,“对不起。”

  听到她道歉,云祺好笑地挑眉看她,“倒是难得说说看,你怎么对不起朕?”

  “我以为皇上冷酷无情,视他人如蝼蚁,”刚刚她的确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以及对待自己冷酷无情的云祺,兴许是前世的印象,让她毫不迟疑地认为云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心底的冷酷永远也无法磨灭。

  哪想云祺听过这话后,笑容渐渐收了起来,并朝她租金了几步,直走到她面前,逼得她后退了一步,云祺才站定,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良久后才道:“你说得对,朕就是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蝼蚁,朕不喜欢,又何必去理会那许多”

  “你”武青悠瞪大了眼睛,看着如同宣泄一般吼完整句话的云祺。

  身旁两个丫头也被云祺这模样吓到了,搀扶的武青悠的手紧了紧。

  而这时,云祺却直起了身子,笑道:“朕来找你,是有事需要你帮忙。”

  一转眼,云祺的另一面便收了起来,转入了正题。

  武青悠脸色恢复了些,捏了捏两个丫头的手,示意自己无事,然后才对云祺道:“皇上有什么事,臣妾能办到的一定办。”

  云祺看了她一眼,转开了头,“朕不日将亲征,请你照顾好我的母妃。”

  原来如此,云祺如今唯一的弱点就是王太妃了,云国凭一国之力对付几国,但凡有半点差池,云国将彻底覆灭。

  所以云祺不能有半点后顾之忧。

  武青悠自然也明白,她虽然没有太强烈的民族大义精神,但云国是她的家,她也不想看到云国国破人亡,于是点了点头,对着云祺保证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尽最大努力保证太妃的安全,只要臣妾在,太妃就一定在。”

  听到武青悠如此保证,云祺点了点头,看着她道:“谢谢你。”

  武青悠没想过从云祺口中还能听到这三个字,她以为当云祺登基成帝,曾经的所有都改变了,可是云祺遇上危机的时候,最信任的仍旧是她。

  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武青悠只能沉默不语。

  突然的,一只手停留在她头顶,她愕然地抬头,对上云祺复杂的目光。

  云祺似乎轻轻抚了下她的发丝,便很快收回了手去。

  “保重”说过这两字后,云祺似逃避一般,迅速转过身迈步离开。

  很快,他颀长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武青悠的视线里。

  武青悠呼了口气,心里有些累,转过头对着流绾和采汾道:“今日的事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云珠,云锦。”

  两丫头齐齐点头,武青悠才转回头。

  姑母这时候未必会对王太妃做什么,但是若是有机会的话,姑母未必不会下手,如果当姑母知道自己答应了云祺这件事,恐怕心里会不舒服。

  可是云祺这唯一的要求,她也不能不答应,况且王太妃清静无争,对姑母并没有威胁。若是当她觉得自己做错的话,她会亲手扭转这个错误。

  “走吧,回府去。”

  两丫头以为武青悠有心事,都没有主动说话,一路上沉静得只能听到几人的脚步声。

  出了宫门,几人上了自家的马车,武青悠才似换了张脸。

  “对了,流绾,昨日我收到师兄的信了,师兄说方侍卫给你写信的,可有这回事?”

  武青悠的话说完,流绾的脸色“唰”地下就红了,嘟哝着唤了声,“小姐……”

  采汾见到流绾这模样更是捂嘴笑了起来。

  武青悠继续道:“啊?原来是真的呀我不过随口说说。”

  这话说完,流绾脸色更红,采汾的笑声也更大。

  见两个丫头如此,武青悠也弯唇笑了起来,这些日子,国事,家事,诸事繁杂,几个丫头的笑容比平日都少了,她更是压力沉重,可是眼下想想,只要大家都还好好的,想多了无疑是折磨自己。

“绿芙……绿芙”徐莹拔高了音量,高喝了一声,才让激动的绿芙冷静下来。.76zw七路中文  此时清华宫偏殿内,安静得几乎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绿芙一动不动,面朝殿门,背对徐莹站着,若是仔细看,可以发现她袅娜的背影在微微颤抖。

  徐莹凤眼斜斜一飞,露出一抹精光,然后又似惋惜般长长一叹,“绿芙,这个时候,我若是让你出去,你该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绿芙没动,只是颤动的肩头更厉害了几分,然后才情绪不稳地说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徐莹缓缓走过去,搂了搂她的肩膀,轻声说道:“身为这后宫的女人,就得学会认命,即便没了皇上的宠爱,你我姐妹相互护持,在这深宫之中也有个依靠不是?”

  绿芙微微发红的眼睛里雾气越积越浓,最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串泪珠儿在精致妆容上留下痕迹。

  她微微侧头,看着徐莹,“姐姐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徐莹点头,没有隐瞒,“是,我一直都知道。”

  绿芙听了她的回答,抿紧了嘴,好半晌才松开,“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徐莹微微叹息,“告诉你又能怎样?”

  绿芙听后,眼中泪水流得更快,“是啊,告诉我又能如何?”

  “妹妹,”徐莹见她伤心模样,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这后宫之中,若是动了真情,到最后受伤的都只有自己,明白吗?”

  “可是我已经喜欢上皇上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都晚了”绿芙的情绪突然又激动起来。

  徐莹见此,眼睛微微一眯,拉着她的手紧了紧,“还没晚,一切都不晚。”

  说完不等绿芙回话,反是凑近了几分在她耳边说道:“妹妹,你和武青悠如此相似,就如同一面镜子里的两个人儿,其实这对你而言,是好事”

  绿芙惨然一笑,“姐姐,若我是武青悠,这才是好事,我不过是个影子。”

  “你怎么这么傻呢?”徐莹佯骂了一句,才又道:“武青悠如今已是靖王妃,和皇上永远也不可能,但你不同,你是皇上的女人,他会把对她的所有情感投注在你身上。如今你虽然是武青悠的影子,可只要你会把握机会,久而久之,谁是谁的影子就难说了……”

  徐莹的一番话说完,绿芙已经止住了哭泣,目光茫然又带点希冀地看着徐莹,“真的吗?”

  徐莹肯定地点头,“相信我,只要我们两姐妹齐心协力,皇上的宠爱一定不会落到其他人头上去,你永远都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绿芙没有说话,但显然把徐莹的话听入了心内,表情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绝望愤懑,徐莹见她如此,又浇油道:“但是妹妹想要完全笼络住皇上的心,我们首先要除掉的就是庄晓岚,你要知道武青悠虽然不是后宫之人,但庄晓岚如是存心想借武青悠来压制我们,那么武青悠出现在皇上面前的机会便多了,对你我而言,都是不利的,况且这些日子明争暗斗下来,庄晓岚恐怕已经将你我列入了她首要对付的人选之中。”

  绿芙听完,眉头微拧,露出凝重之色,想了半天却只会担心,半点法子也想不到,只好说:“妹妹在宫中能靠的就只有姐姐一人,姐姐说的对,只有我们姐妹齐心,才能获得皇上宠爱,才能在后宫长久生存下去,姐姐说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妹妹一切听从姐姐安排。”

  徐莹等的就是这句话,彻底让她和庄晓岚和武青悠对立起来,这样她做事情,才能光明正大,对付起庄晓岚来,也更容易几分。

  徐莹微笑着点点头,“妹妹也别太担心,如今后宫尚算平静,我们不妨睁着眼睛瞧,等待时机。”

  “嗯,好,妹妹听姐姐的。”

  三月底,传来的战况愈加对云国不利,而两座大关分别由武承义,靖王云谙坐镇,兵力虽折损严重,却没有让敌军取得太多好处。

  而在这时候,云祺带着东皋,何坤率军北上,只留下了新科武状元徐子凌留守京城。

  能在这时候,被委以重任留守京城,可见皇上对徐子凌的信任。

  但这一切对武青悠没有太大的关系,前线的战争她无法帮忙,而后宫内的斗争,她却要时时注意着,是以每日都会进宫一次,还留了采汾在王太妃宫里伺候着,同时把武太后赐予自己的那枚令牌也交予了采汾。

  既然答应了云祺要保证王太妃的安全,那么她就尽最大努力做到,但这一切她都做得格外小心,不是为了提防武太后,而是害怕姑母对自己生嫌隙。

  而她做了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以防万一,平日仍旧像没事人一样在宫里和府里两点之间游走。

  春日阳光明媚暖和,武太后在慈宁宫的花园里,由兰姑姑伺候着,抱着花猫赏景。

  武青悠如往常一般,悄悄地走到武太后身后,尚未伸手蒙住对方眼睛,却被武太后察觉了。

  武太后略侧了身子,声音没有往常的亲和慈祥,“你来了?”

  武青悠心里“咯噔”一下,僵在空中的手缓缓收了回来,走到武太后跟前,蹲下捋着花猫的颈子下面的毛,舒服得它眯着眼睛,轻“喵”了一声。

  武青悠摸了一会儿猫,才笑着抬起头,“姑母,今日天气好,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武太后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把花猫丢到她怀里,便站起身来,扶着兰姑姑的手往回走,一面走一面道:“哀家走不动了,回去歇歇。”

  武青悠皱着眉,看着走远的姑母,心想,姑母平常不会如此对待自己,难道是自己让采汾留在王太妃那里的事,让姑母多心了?

  这么想着,她就越发不安起来,原本是想悄悄这么着的,姑母也未必真会对王太妃下手,可如此一来,倒真有些解释不清了。

  她慌忙抱着花猫站起来,朝武太后寝宫走去。

  走到武太后寝宫的时候,兰姑姑没有像往常一样伺候在太后身边,反倒是守在门口,就像专门等她一般。

  武青悠急忙忙地道:“兰姑姑,我要进去见见姑母。”

  兰姑姑叹了口气,为难地摇了摇头,“太后歇下了,说了不见任何人。”

  “连我也不见?”武青悠一张脸耷拉下来。

兰姑姑点了点头,显然那句任何人,就是指的她  武青悠把花猫丢在地上,花猫便自己钻进了花丛里,她上前一步,抱住兰姑姑的手臂,“姑姑,你给青悠说说,姑母为什么生青悠的气?”

  兰姑姑看了她一眼,叹息摇头,“你难道不知道?”

  武青悠有些心虚地缩了一下,“姑母是为了王太妃的事情跟我生气?”

  兰姑姑白她一眼,“原来你知道”

  “姑姑……”武青悠拖着兰姑姑的手晃动了一阵,“这件事我说不清楚,但是我不是……”

  兰姑姑见她为难,拍了拍她的手掌,“姑姑知道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孩子,可是太后现在心里过不了这个坎,有什么话,等太后睡一觉起来,你再好好跟她说说。”

  武青悠翘着的嘴缓缓抿了起来,也知道姑母在气头上,自己说什么都不顶用。

  “那好吧,我在这里等姑母。”

  兰姑姑点点头,“你去偏殿等吧,待太后醒来,姑姑去叫你。”

  “不了,我就在这里等姑母。”

  兰姑姑也没强迫她,点了点头,就转身拉开殿门,“吱呀”一声,兰姑姑的身影走了进去。

  武青悠叹了口气,沿着大殿外来来回回踱起步来。

  兰姑姑走进去后,便响起了武太后的声音,“她走了没有?”

  武太后没有歇息,而是端坐在椅子上。

  兰姑姑摇了摇头,走过去给武太后倒了一杯茶,然后便站在身边道:“没有,在外面等着。”

  兰姑姑这话说完,见武太后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才道:“奴婢看靖王妃心中最看重的只有太后您,瞧见太后您生气,你没见着她那个模样,好生生的一张脸皱成了团子。”

  兰姑姑说完这话,武太后斜睨了她一眼,“你就知道给那丫头说好话”

  “奴婢说的是实话,靖王妃也是太重感情,当年王太妃对她好,心里又害怕太后您多心,才这么悄悄地把婢女放到太妃身边的。”

  “哀家给她令牌是为了保她周全的,她倒是好,拿着哀家的令牌给哀家添堵”

  武太后其实也明白,这件事说起来也怪不得武青悠,只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心中装着另外的人,便让她心头不舒服,更何况人愈老,对孩子的占有欲就越强。

而对王太妃,若说从没有过除掉她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可眼看着一天天变老,那些权利之心反倒一天天的淡了下来,也就没有急着对王太妃动手,哪想那孩子却先动了手  兰姑姑听武太后这么说,显然是气还未消,也知道这时候再替青悠那孩子说话,非但帮不上忙,还得让太后更加生气,于是便也闭了嘴。

第一百六十九章一条船上  武青悠在外面逗弄花猫,时而朝紧闭的殿门看上一眼。可是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

  百无聊奈,她在院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花猫放在膝盖上,手指一下下地挠动猫儿颈侧的毛发。

  猫儿懒洋洋地晒太阳,眼睛半眯着,显得很是享受。

  这一坐便是一两个时辰过去,花猫早睡舒服了,从她膝盖跳到花丛中不知了去向。而她失去了唯一打发时间的事情,只好站起身来,踱着步子在武太后寝宫门口来来回回地走。

  “去叫她走吧……”武太后歇了一觉醒来,得知武青悠还在门外,对兰姑姑说道。

  “太后不见王妃一面?”兰姑姑试探着问道。

  武太后摇了摇头,“哀家今日不想见她,你让她先回去。”

  见武太后如此说,兰姑姑也知道自己再说无用,只好点了点头,朝门外走去。

  大门“吱呀”一声推开,接着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武青悠惊喜地抬头朝那里看去,却见兰姑姑眉头微皱地朝自己走过来。

  武青悠见兰姑姑如此神色,便知情况不好,再看她身后的大门,此时又已经关上,不见姑母的身影。

  “兰姑姑,姑母还是不想见我吗?”武青悠咬着唇,神色有些难过。

  兰姑姑微微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太后也不是跟你真生气,只是年纪大了,有些时候过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儿。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待明日太后气消了,姑姑再帮你说话。”

  事情到此,武青悠也知道今日是见不着姑母的面了,只好失望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明日再入宫来,”说话间,她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又道:“兰姑姑,麻烦你给姑母说一声,在青悠心中,姑母就是青悠的母亲,王太妃的事,是我先前没有思量好,惹得她不高兴。”

  “你这孩子”兰姑姑有些吃惊。

  武青悠从兰姑姑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但是青悠这么做也是有青悠的理由的,只是这理由青悠无法说出口。”

  “有什么理由无法说出口的?太后有多心疼王妃,王妃不知道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兰姑姑劝慰着道。

  武青悠微微一笑,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嗯,烦姑姑操心了,今日天色不早了,姑姑先回去伺候姑母吧,我这就回了。”

  说罢,就转身离开。

  兰姑姑见她就这么独自一人走了,不由道:“让香禾送你出去吧。”

  武青悠今日是独自前来慈宁宫的,这会儿听了兰姑姑的话,回头摆手笑道:“我不会走失的,姑姑回去吧。”

  从慈宁宫出来,金乌缓缓西坠,武青悠叹了口气,沿着宫道缓缓离开,不是她不信任姑母,只是她不能让这件事有半点错漏,否则命运的轨迹仍旧会回归到前一世,云祺的恨意,不止是她,姑母和爹爹都会受到波及。

  这样的赌注她下不起况且她也不想让姑母背上阴影,那么这件事,就让她来承担吧,哪怕姑母不原谅自己,她也毫无怨言,只要爹爹,姑母还有云谙都好端端的生活在这世界上,快快乐乐地生活,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朝前走,宫道交错的云宫里,抬头只能看到小片天空。

  她正走完一条宫巷准备左转,可在转弯的一刹那,见到一身铠甲的徐子凌从前面的宫巷里一闪而过,行动十分迅速。

  武青悠脚步一顿,看着空空的街道皱眉,徐子凌虽说奉命留守云都,却没有权利擅自进入后宫的。

  况且他如此形色匆匆,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越想越觉得不对,明亮的眼睛里,光芒一闪,她同时也施展了轻功,追了上去。

  徐子凌能夺得武科魁首,武青悠自然不敢小觑,离了对方十丈有余,远远追在对方身后,掩藏着身形。

  徐子凌去的方向,如是没错,该是徐莹的宫殿。

  武青悠心中有了答案,陡然警惕,不管徐子凌进宫有什么目的,这两兄妹将是她的劲敌。

  原本这时候她最担心的是云谙和爹爹的安慰,但她不得不承认,眼下后宫无主,才是除去徐莹的最佳时机。

  徐子凌一个闪身便飞进了清华宫的偏殿里,武青悠没有妄动,因为她知道徐莹身边那个叫红芸的宫女不简单,若自己贸然进去,恐怕打草惊蛇。

  只好咬着牙,不甘心地守在清华宫外。

  徐子凌自进了偏殿,便再没掩藏行迹,大摇大摆地朝里走去。

  此时,徐莹的寝宫中只有南珠和红芸两个丫头,徐莹见徐子凌陡然出现,脸色大变,倏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低声吩咐南珠去关上殿门。

  徐子凌嘴角噙着一抹笑,狭长的凤眼微挑,脸上的表情似乎半点也不担心。

  徐莹见南珠关好了门,转过身来,却见徐子凌斜靠在软榻上,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柳眉不由一拧,“你进来时可有被人瞧见?”

  徐子凌喝光了杯中的茶,挑了挑眉,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你叫我来此究竟为了什么?快说吧,我时间不多。”

  徐莹气极,若不是如今家里能倚仗的就只有这位突然被皇上提拔起来的同父异母哥哥,她哪里愿意让他来此。

  徐莹被他的态度弄得十分生气,可是气归气,面上却没有露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绕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然后才对他道:“二哥,你该知道眼下的情况,正是我徐家翻身的时候。”

  徐子凌仍旧不为所动,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哦?你说说,徐家如何翻身?”

  徐莹微微一笑,“二哥,皇上让你在此时留守京都,可见有多重视二哥,而妹妹在后宫中想要往上爬,还需要借助二哥的力量。”

  徐莹在知道徐子凌被云祺留下留守京都的时候,心底狂喜不已,徐家一代代逐渐没落,自己虽然不被云祺喜欢,只是作为棋子存在,但若是徐家有一位云祺信任的重臣,而后宫又有与武青悠十分相似的绿芙,那么她想控制这个后宫,只是时间问题。

  “帮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徐子凌依旧一副慵懒模样,这次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二哥,我们是一家人,你帮了我,我同样也能帮你。”徐莹看着他,正了脸色说道。

  “可是眼下,云国正处在众国围攻之下,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如是云国不在了,你这贵人娘娘还有得当吗?”说罢,轻笑了身,缓缓坐直了身子。

  听了这话,徐莹脸色不大好看,可她握紧了拳头,不让自己泄露表情,顿了片刻,才又说道:“云国国力在诸国是最强盛的,况且有东皋先生在,我不担心”

  若说没有半点担心是假的,但此时对她而言也是个时机,若云国胜,她和徐子凌在这短时间内除掉后宫这些障碍,那么就是她赢,以后这后宫中将是她的天下;如云国输,那么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利弊两面,此时的时机她若不把握,等武承义等人回来,徐子凌就不能想如今一样,在京里地位超然,而自己也无法在这后宫中做什么手脚了。

  徐子凌听完她的话,斜斜地睇了她一声,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他并没有说明什么,只是站起身来,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贵人娘娘如此想甚好……”说罢,竟迈着步子往门口走去。

  徐莹一惊,站起身来,“你走哪里去?”

  “回去呀”徐子凌挑了挑眉,继续往外走。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徐莹大怒,捏紧了手也终于控制不住脾气。

  “听到了,听到了……”徐子凌懒懒地伸手掏了掏耳朵,“这么大声做什么?”

  徐莹气结,“听到了,你还走”

  徐子凌脚步一段,一惊走到门口的他,倏地一转身,斜靠在门板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自然要走。放心,贵人娘娘,我怎么说也是你兄长,一条船上的,只要你不给我找麻烦,该做的事情我会做。”

  说罢,再不看徐莹的表情,拉开了大殿的门,便走了出去。

  徐莹气恨地咬着唇,盯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不言不语。

  南珠看着自家主子,不敢多言,她是最了解两位主子的,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八字不和,从生下来就吵吵闹闹,没几个时候心平气和的。

  正当南珠想着事儿,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响,惊得后退了几步,而脚下前方,却都是些碎瓷片渣子。

  “娘娘……”南珠喊了声,红芸却没有,依旧低眉顺眼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徐莹深吸了几口气才冷静下来,若不是徐家如今能拿出手的就只有这个二哥,她是绝对不是找他的  徐子凌似是知晓徐莹会生气,走远了,还回头看了眼徐莹的寝宫,狭长的凤眼儿一挑,嘴角向上一弯,才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武青悠等了半晌,思索着到底要不要潜进去看看,就见徐子凌的身影跟来时一样,从清华宫宫墙上翻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章大事不妙  玉兔东升,云国里静悄悄的,若不是武青悠刻意盯着清华宫,恐怕也会错过徐子凌的身影。

  她虽然没有跟进去,但也能猜出,徐子凌这么晚悄然入宫,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而根据眼下局势分析,武青悠也大致猜到了这两人想趁此机会,搅乱后宫。

  既然她猜到了,也没必要再跟上去,眼看着徐子凌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漆黑的宫道里,她才缓缓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

  接下来,她的视线要时刻注意着徐莹的举动才是。

  盯了清华宫半晌,她眼里折射出一缕亮光,方才眯了眯眼,脸色沉肃地转过身。

  却在转身的刹那,原本冷凝的脸色变成了惊讶。

  原本以为已经离开的徐子凌不知道何事来到了她身后,此时正倚在几丈远的一颗大树下,斜睨着凤眼,轻笑着看她,“靖王妃真是好兴致,今日月色不错呢”

  武青悠抿了抿唇,很快收起了脸上的惊色,但心底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从没有停止过练武,轻功更是高人一筹,哪想徐子凌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身后,却没有让自己丁点儿察觉。

  心猛地下沉,她皱了眉看着对方,“你早发现了?”

  徐子凌轻笑出声,“发现什么了?”然后站直了身子,远远地看着她。

  武青悠不语,直直地盯着他。

  盯了半晌,徐子凌却是摆了摆手,“你再盯着看下去,我可不敢保证我能做出什么来。”

  武青悠眉头蹙得更紧了两分,冷冷说道:“徐将军,皇上令你留守云都,没有给你权利随意进出后宫吧?”

  “是啊……”徐子凌随意答道。

  “既如此,你出现在这里,不该有个合理的解释吗?”武青悠接着沉声道。

  “你不知道?”徐子凌漫不经心地笑说。

  他这话说完,武青悠再没有吭声,她发现徐子凌这几年的成长,非但能力不可小觑,就连心思,她也揣测不透了。他入宫的做了什么,她心中的确有数,可是却没想到他会如此随意地说出来,似乎并不担心被自己识破。

  正当武青悠沉默着,徐子凌却陡然施展轻功出现在武青悠面前,一双斜挑的狭长凤眼,闪烁着十分危险的光芒。

  武青悠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怒瞪着对方,“你做什么?”

  徐子凌却翘了翘嘴角,“隔得远,怕听不清你说什么。”

  他口头虽如此说,目光却紧紧落在她身上,如水的月光下,她纯净灵秀的面庞看起来格外娇小,一双剔透的眼珠虽然流露的是厌烦,却让他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武青悠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下心中因徐子凌的出现而涌动的复杂心思,她冷冷地看着对方,“徐将军是聪明人,自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武青悠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徐子凌截断,“若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呢?”他漫不经心地笑着凑近了两分。

  武青悠脸色一凝,“徐将军该知道后果。”

  说罢,她衣袖一挥,同样施展轻功,一眨眼间,便离了徐子凌几十丈。

  徐子凌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她的身影缓缓消失,嘴角上翘的弧度,慢慢垮了下来,眸色也变得十分肃重。

  武青悠施展轻功,很快便甩下了徐子凌,可是她心中却因刚刚的事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不自觉地却把徐子凌放在了头号对手的位置上,以徐子凌现在的城府心机,若是他真出手帮助徐莹,那么自己想获得胜利,恐怕十分困难。

  如此几日过去,武青悠日日入宫给武太后请安,到得第三日,武太后才终于见了她,却也没再提那日的事情,让武青悠好不忐忑,但姑母不提,她更是不知道如何提起。

  清华宫内,徐莹与绿芙并排坐在窗前的圆杌上,看着窗外舒展枝条的植物,身旁素荷,南珠两丫头各自拿一把绸面团扇给自家主子轻轻扇着风。

  “姐姐,这么多日过去了,可有想到好主意?”绿芙眨巴着那双纯净的大眼睛,看向徐莹。

  徐莹盯了这双眼睛半晌,才转开头,微微勾动嘴角,雕花的指甲轻轻在窗台上扣动,“注意倒是有的,只是看妹妹你能不能狠下这个心……”

  绿芙微微一愣,“姐姐……”

  徐莹摇了摇头,凑近她耳边轻声说完。

  绿芙清澈的眼珠陡然一睁,脸上惊愕和害怕毫不遮掩……

  “不行的,不行的……”绿芙慌忙摆手,脸色因为受到惊吓,而惨白如纸。

  徐莹眸光一闪,伸手握住她乱摆的手,镇定地看着她道:“只有这么做,才能除掉庄晓岚,若今狠不下这心,等待你的,将是同样下场”

  徐莹这话说完,绿芙的脸色更加难看,像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黑暗的事情,此时正天人交战。

  徐莹见她默不作声,唯有难看的脸色能让人知道她此时的挣扎,徐莹又加一把柴,“看来你并不合适后宫的生存法则,既如此,那就这么样,等着他们把我们除干净”

  绿芙眼底噙了层湿意,缓缓抬起头来,“姐姐,可是,她没有错,为什么要对她动手呢?”

  “你想直接对庄晓岚动手?谁来替你背黑锅?”徐莹眸光渐冷,“在后宫想要生存下去,光有皇上的宠爱是不行的,要比狠,还要比谁更聪明,知道吗?”

  绿芙没有再说话,只是看模样,正在被徐莹一点点的说服。

  徐莹见状,知道她需要的只是时间,反正这事,一两日内也无法动手,便让她好好想想。

  于是,徐莹从绿芙旁边的圆杌上站了起来,垂头对她道:“你在这里好好想想罢,想好了,进来找我。”

  绿芙没说话,眼中噙泪,贝齿紧咬着水粉色的嫩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莹转过身,对着绿芙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此宫女名叫素荷,正是徐莹派到绿芙身边的丫头,见着徐莹使眼色,她哪有不明白的,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

  徐莹满意一笑,转身离开。

  “素荷,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绿芙愁云笼罩了眉头,此时她觉得自己被逼上了绝路不得不做出答案。

  素荷双手交握在小腹处,轻声回答:“娘娘,莹贵人的话没错,如今若是娘娘狠不下这个心,那么等待娘娘的,或许是同样的下场,庄妃娘娘不会放过娘娘的。”

  “素荷……”绿芙抱着头使劲地摇了摇,好半晌平息下来,才道:“姐姐说的我知道,你说的我也明白,可是苏美人待我很好……”

  “娘娘……”素荷打断她道:“宫中有几人真心对娘娘好?若说苏美人对娘娘好,不如说她是接着娘娘靠近皇上,当她终有一日爬上了枝头,她哪里还记得娘娘的好?只有在娘娘卑微的时候,仍旧对娘娘好的人,才是真心的”素荷这话所指的就是“徐莹”,绿芙从未怀疑过徐莹对她的好,只是苏美人,是她入宫后,第二个对她好的人,她怎么能对她下手?

  可是……素荷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纯净无染的心灵渐渐被染成了其他颜色,最后渐渐赞同了徐莹的话。

  “今日,蛮夷依旧没有大动静?”云谙坐在大帐里,询问着一众将领。

  这十余日来,容城看似日日战火纷飞,实际上蛮夷的军队每日出现在城头攻打,损伤都极少,连着十日下来,皆是如此。

  云谙不得不怀疑,这些蛮子是否另有动机?

  容城易守难攻,按他们这种打法,更是徒劳无益,可他们为何还要如此?

  “殿下,蛮夷依旧和平日一样,只是派了几队前锋试探,便再没了动静。”

  云谙听完之后,皱着眉深思,大帐里,人人都压低了呼吸,只闻云谙手指一下一下扣动桌案的声音。

  “不对……”云谙脸色突然一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们的目的,恐怕根本就不是北方和南方攻入云国”

  云谙的话音一落,众将领脸色大变,其实大家心头都对蛮子这些日子的行为感到奇怪,却没有人想通,他们究竟奇怪在哪里。

  云谙立即道:“立马飞鸽传书,让东西方加强守卫。”

  方敬从旁边的位置上站起来,大声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开大帐。

  余下众人全部眸色凝重地看着云谙。

  “殿下,若真是如此,容城牵制了我们三成兵力,是否要回援?”

  云谙挥了挥手,眉头没有松开,过了半晌,只说了一个字,“等”

  是,眼下情况,最忌讳地就是兵力分散,目前虽有猜测,却不能十分肯定,蛮子真是如此打算,眼下,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否则……

他想到青悠还在京中,他的心就七上八落一定不能出事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碧色的眸色渐渐变深。

  却在这时,大帐垂下的帘幕被猛然扬起,离去不久的方敬神色惶急地走进来,扬声便道:“殿下,大事不妙……”

第一百七十一章嫁祸  方敬的声音让大帐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目光一时间统统凝聚到他身上。

  同时大家也都发现了靖王脸色变得十分可怕,更加不敢多发一声。

方敬知道主子在担心什么,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可是这些事情他们逃避不了,他必须说出来  他吸了口气,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道:“殿下,燕队从东面越过雪山,峡谷,离云都只有几百里脚程。”

  说完之后,他发现主子没动,神情也没变,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大帐中。

  方敬同样心潮翻涌,流绾与他定亲之后,两人便再未见过面,若燕队真的攻入云都,流绾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

  帐中大部分都是京里来的将领,京中有他们的亲人,牵挂,听了方敬的话,再也憋不住,躁动起来。

  “殿下,容城外的蛮子原是牵制我们兵力的,那我们岂不是上了当?”

  “是啊……殿下,云都危险,我们应该立马入京才是……”

  众说纷纭,云谙始终沉默不语,但却在慎重思考这个问题。

  良久之后,他才转身,把身侧的长枪往地上一杵,高喝道:“没有军令下来之前,擅离此地,大家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这话说完,众人脸色大变,心底虽然担心不已,却没有人敢再发声,只看着云谙,等待他的吩咐。

  云谙说完前半句,眸光一转,盯向方敬,“但形势有变,本王不得不抗命拼一把,方敬,刘同……”

  “属下在……”

  “属下在……”

  方敬,刘同两人同时应道。

  “你二人选四千身手好的随我回云都,其余人等,在此坚守,容城不得有失”

  “是,将军放心。”

  众人齐声答道。

  很快,方敬、刘同便点好四千士兵,在云谙带领下,往云都赶回。

  此时,云都后宫表面如常一般平静,内里却暗涌横流,谁也不知道云都马上会面临什么样的危机。

  武青悠在得知徐子凌与徐莹暗中勾结之后,第二日便去了云意宫。

  “青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庄晓岚一面说,一面命兰儿给武青悠上茶。

  武青悠在她身边坐下,微微勾动嘴角,“左右无事,便过来看看你。”

  庄晓岚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她如今只有武青悠一个盟友,且对方是一颗无法撼动的大树,她也明白,武青悠对她没有多少好感,可武青悠今日一番话,却让她大喜不已。

  “我平日也无甚事情,你若得空,都过来坐坐吧。”庄晓岚笑着应道。

  武青悠微微勾动嘴角,似乎是回应对方,却在庄晓岚心喜之时,转过话题,装作随意问道:“这两日,后宫可有什么异常?”

  庄晓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摇了摇头道:“与往常一般,皇上不在宫里,争斗似乎也少了。”

  “清华宫那位可有什么动静?”

  听武青悠提起徐莹,庄晓岚脸色微变,撇了撇嘴,“她还能有什么?每日除了和兰贵人拉关系,她还能做出什么事儿来?谁不知道皇上到如今都没碰过她,”庄晓岚说得太快,说完才发觉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

  “你说皇上到现在还未碰过莹贵人?”

  庄晓岚口快,但发觉武青悠并没有不喜,反倒追问,才笑着回答道:“清华宫的宫人说的,皇上从来不在莹贵人那里留宿,也未曾令她侍过寝……”

  武青悠脸色微变,看来那时候是自己误会了云祺,但她很快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过去了,眼下,她必须得主动出击,否则让徐莹占尽了先机,虽说她的目标未必是自己,但她的最终目的绝对是自己无疑。

  “庄妃娘娘……”武青悠打断了庄晓岚提及徐莹便停不下的话,“你可知道莹贵人娘家有位哥哥?”

  “哥哥?”庄晓岚皱眉深思了一下,“我就只认识她的大哥和二哥。”

  “那娘娘你是否知道,莹贵人的二哥因武科夺魁,被皇上亲封了少将军,此次亲征,还特意留下此人镇守云都。”

“你说什么?”庄晓岚脸色大变,她的目光一直在后宫,而徐莹在她眼中,不过是个没有后台背景的小小人物,只要不玩阴谋诡计,她徐莹一生都别想爬到自己上面,可是没想到转眼间,她那个不成器的二哥竟然成了少将军,还留守云都,这要是战争胜利,可以预想到徐子凌辉煌的未来,以及徐莹再也不是她眼中那个毫无背景的庶女  武青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等她自己慢慢消化这个消息之后才说道:“娘娘,此时若两人联合起来,你猜……莹贵人首先会对付谁?”

  庄晓岚握着茶杯的手一颤,茶杯脱手而出,“嘭呲”一声,让整个大殿宁静下来。

  武青悠盯着庄晓岚,看着她满脸的惊愕,满脸的愤懑,才又道:“娘娘,如今的后宫并非我们用眼睛看到的这么宁静,一不小心,兴许就被吞噬得半点不剩”

  兰儿蹲下身收拾了破裂的茶杯,庄晓岚一双白皙的手紧扣着桌沿,青筋毕露,“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她眼中射出的厉光,让秀儿,兰儿一阵胆寒,武青悠却转过头,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方才问道:“娘娘打算怎么办?”

  庄晓岚咬着牙狠狠说道:“庄晓岚想对付我,肯定不会从明面上动手,我不会给她机会的在她对我动手之前,我先给她摆一道”

  武青悠把茶杯轻放到桌面上,看着庄晓岚狠厉的神情微微一笑,“看来娘娘已经有了主意……”

  “青悠,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得逞的,这一次让我来,若不行,还望你到时候给我搭一把手,”说完,有些希冀地看向武青悠。

  武青悠微一点头,“娘娘放心,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武青悠摸不准徐莹究竟要做什么,却不打算让自己陷于被动,所以她让庄晓岚明面上动手,打乱徐莹的节奏,这样她才能从暗地里看出破绽,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和庄晓岚商谈过后,武青悠便开始暗中查探兰贵人,至于徐莹那里,先暂时交给庄晓岚。

  而让武青悠觉得奇怪的是,兰贵人几乎每日都会见一次苏美人,可是见到对方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心思飘忽,看向苏美人的目光也很是躲闪。

  武青悠照常每日入宫看望武太后和王太妃,之后却找了个兰贵人刚走的时间去看望苏美人。

  苏美人和以往一样,没什么变化,即便在后宫这样的大染缸里,依旧保持着那份纯净,而她的纯净和绿芙不同,绿芙是不谙世事的纯净,是早晚会被染黑的,而苏美人,是那种明知道身处泥沼,却依旧不染淤泥的纯净。

  苏美人乍见武青悠出现在云翔宫,喜色漫溢却又手足无措,“王妃,好久……好久不见了。”

  武青悠点头微笑,“是很久没和苏美人好好聊过了,所以今日路过,特地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好吗?”

  苏美人欣喜回答完,带着武青悠走进云翔宫,命人素儿上糕点,茶水。

  武青悠坐下后,侧头看向素儿,微微一笑,“好久没见过素儿了,青红呢?”

  素儿没想到武青悠还记得她,脸色微红地点头问安,苏美人才接着回答:“青红去给兰贵人送糕点了。”

  素儿给武青悠上过茶水后,便走到一旁揭开香炉,放了些香料进去,接着便见袅袅云雾升腾。

  武青悠吸了两口,被呛了一下,咳了几声后,苏美人立马喊素儿把香炉搬远一些。

  武青悠却伸手制止,“等等……”

  素儿停下动作,苏美人关心地问道:“王妃,没事吧?”

  武青悠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刚刚被茶水呛到了。”

  武青悠说完,假作垂头拨弄手指,却在垂头的刹那,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那香炉散发的香味十分好闻,同样也十分独特,武青悠闻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她想……她知道了徐莹想做什么  前世里,徐莹让她用同样的香料,害死了一位云祺的新宠,却嫁祸给另一位盛宠不衰的妃嫔,虽然最后结果也没有扳倒那位,这件事却点醒了武青悠。

  “这香料是你常用的吗?”武青悠似随口问了句。

  苏美人哪会想太多,只是笑着答:“这香料是兰贵人送来的,说是西域香料,王妃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一些,你拿去用吧。”

  原来是兰贵人,如此一来,兰贵人这几日见苏美人流露出那样的神情便有了解释。

而这件事,最终推动者必然是徐莹徐莹借兰贵人之手毒害苏美人,苏美人并非云祺所宠爱之人,那么目的显然不是为此,而眼下情况,徐莹在后宫最大的敌人该是庄晓岚才是,那么她毒害兰贵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嫁祸庄晓岚  武青悠前后一分析,洞悉了徐莹的阴谋,然后抬起头来笑着对苏美人道:“那就劳烦娘娘了,这香味我也喜欢得紧,只是美人别告诉兰贵人这香料是被我讨了去,免得让她讨嫌,待我用过,觉得好,再亲自向她讨。”

  最近状态很不对,很累我好好调整一下,争取把节奏拉快点。

第一百七十二章步步紧逼  苏美人不疑有它,见武青悠肯收,心下欢喜,说话也没刚刚那般拘谨。

  武青悠又与她随意聊了些事情,把讨要香料的事情彻底淡化,从云翔宫出来,天空突然被乌云覆盖,黑沉沉的,风吹树叶飘卷在空中。如同这后宫即将要变幻的天空一般。

  “王妃,看样子要变天了,不如待雨过之后再走,”苏美人好意劝留。

  武青悠转头微笑,“这雨一时半会儿下不来,我还是赶紧回去了,否则等这雨落下来,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停的。”

  “既如此,我也不留王妃了,素儿拿上伞送送王妃。”

  武青悠倒没有再拒绝,带着流绾,云珠,还有素儿一道离开了云翔宫。

  今日收获颇多,她弄清了徐莹想做什么,那么就不会陷自己于被动中,同时还可以趁此机会,给予徐莹致命一击。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观察着徐莹,也留意着庄晓岚,庄晓岚所谓的行动,竟然是直接向徐莹下手,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徐莹身边有一个红芸在,寻常人有何行动,定然不会靠近徐莹三尺以内。庄晓岚派人给徐莹下毒,被徐莹当场抓住,只是那下毒之人,不知何故,竟然选择被杖责而死,也不愿说出幕后主子,徐莹哪有不知道是庄晓岚动的手脚,问不出结果,便把此事吵得沸沸扬扬,一时间,虽然没有证据,矛头却直指向庄晓岚。

  庄晓岚无助之下,只得求助武青悠,武青悠只给了对方一个字,等……

  就在这事情闹到武太后跟前的时候,苏美人突然病倒了……

  彼时,武青悠正在庄晓岚的宫里,听到消息后,只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嘴角。

  庄晓岚却大惊失色,“他们动手了?”

  面对她询问的目光,武青悠没有给予答案,说到底,庄晓岚如今的能力还是无法对付徐莹,这一切还得靠她自己。

  “走吧……我们去看看。”武青悠站起身来,转头对庄晓岚道。

  庄晓岚面色仓惶,嘴唇抖抖索索地道:“青悠,苏美人的事一定是徐莹的手脚,我不能去,去了她便能顺理成章地嫁祸我……”庄晓岚摇着头,六神无主。

  武青悠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往后退的庄晓岚,“你这么容易就被她打败了?是谁当初跟我说,出了冷宫一定要想徐莹报仇的?”

  没等庄晓岚回答,又接着拔高了音量道:“况且,就算你不去,她真想嫁祸你,你跑得掉吗?”

  庄晓岚听了武青悠这句话,深吸了几口气,才好像冷静下来,松开紧咬的唇,留下一排齿痕,“好,我去……”

  庄晓岚一次次在徐莹手中吃亏,下意识的已经有些畏惧对方,刻骨的恨意也被这种畏惧给压制下来。

  武青悠哪里能见她如此,当初救她出来,并不是她不计前嫌,而是为了用她对付徐莹,这颗棋子虽然无法独当一面,留下却还是有用的,她不能就这么弃掉。

  “庄妃娘娘,后宫如今只有你和燕妃娘娘位份最高,莹贵人即便有再多的诡计,没有切实的证据,也是无法给娘娘定罪的,反之……”

  武青悠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庄晓岚却猛地抬起头来,“青悠,你是否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武青悠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冲完希冀的双眼,“娘娘,这个还得看你接下来怎么应对。”

  因为前些日子,下毒一事败露,庄晓岚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明知道徐莹会对付自己,可是却没有办法应对,是以当事情发生,她第一反应,便是逃避,退缩,可是见到毫不慌乱的武青悠,加之她这一番话后,心底又渐渐燃起了一丝希望。

  “好,我听你的。”

  当两人走到云翔宫时,便感觉到沉闷的气压笼罩在云翔宫的上方。

  两人对看一眼,便齐齐迈步走进了云翔宫,流绾,云珠,秀儿,兰儿随后。

  不少宫妃都已经得到消息早令人一步赶了来,此时只有一个太医在里面诊治。

  徐莹和兰贵人也在,云翔宫的主位乃是一位贵嫔,平日不喜说话,此时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上首坐着燕妃,往下便是裴欣,徐贞,绿芙,徐莹,李秀玲姐妹等人。

  李秀玲两姐妹见武青悠进来,便拉着她坐到了两人身边。

  武青悠没有拒绝,只是看了一眼脚步有些发虚的庄晓岚,示意她自己面对。庄晓岚不知不觉开始依赖武青悠,虽然很想跟在她身边,可是她知道自己若不主动面对一切,武青悠兴许不会再帮自己。

  于是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地朝燕妃身边坐下。

  徐莹的眸光很平静,平静得几乎让武青悠产生错觉,觉得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可是她和庄晓岚进入云翔宫之后,兰贵人的目光便有意无意地朝两人扫来,当两人看过去时,便又匆匆转开。

  兰贵人的反应不在武青悠意料之外,所以她便也没有过多怀疑,于是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来,和李秀玲两姐妹聊天。

  “青悠,我听说苏美人是中了毒,”李秀婉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可还是被李秀玲听到了,她狠狠剜了李秀婉一眼,啧道:“小声些……”

  李秀婉撇了撇嘴,望向武青悠,不敢再说话。

  武青悠瞧两人的模样,也无法得知一些其他情况,反倒把视线转向宫内各人。

  燕妃和欣贵嫔虽然眉目都微蹙着,好歹举止神情从容。

  徐贞坐在最角落的地方,面色冷肃,好似这里的一切都与之无关。

  武青悠最后目光一转,落到了徐莹身上,恰好徐莹也正盯着她,武青悠微微一笑,落在众人眼里,只以为武青悠在给莹贵人打招呼,可只有两人才明白,这一刹那的眼神交汇,已经把两人间无声的交战又提上了一个台阶。

  徐莹同样点头而笑,看起来端雅大方,可眼眸深处那冰冷的肃杀之意没有逃过武青悠的眼睛。

  苏美人的寝宫内,只有太医和贴身宫女素儿,青红在,其余人不敢踏入一步。

  也就在这时候,紧闭的殿门突然被人由里打开,青红仓惶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看出了青红脸色不对,宫里位阶最高的两位,庄晓岚平日最喜欢插手这些事情,燕妃则相反,但今日庄晓岚见到青红神情有异后,竟然稳坐不动,脸色看起来还很奇怪,目光不是往武青悠所在的地方飘去……

  燕妃见此,只好站起来询问青红道:“苏美人如何了?”

  青红手里似乎捧着一个东西,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跪在燕妃和庄妃面前,“娘娘,是有人下毒害的美人,娘娘要为我家美人做主啊”

  一语起,众人惊。

  庄晓岚猛地朝后靠了一下,留心观察着她神情的徐莹不自觉地翘了下嘴角。

  青红的话说完,便呈上了一件东西,看起来似乎是件衣服,“燕妃娘娘,太医说这件衣服上的熏香有毒,娘娘兴许就是被这熏香给毒害的。”

  燕妃一听,柳眉拧了起来,如是涉及到谋害宫妃的事情,她恐怕不好插手,于是一面嘱咐人去请武太后,一面询问青红这件衣料的来历。

  而庄晓岚见到这衣服后,脸色已经雪白,目光直直看向徐莹,眸中全是恨意。

  青红被询问,目光微微扫向庄晓岚,见对方红着眼睛盯着自己,心头一颤,可还是垂着头道出了事情,“回禀燕妃娘娘,这件衣服的料子是庄妃娘娘赏赐的。”

  哗……大殿里顿时炸开了锅,所有意味不明的目光都扫向庄晓岚。

  武青悠终于明白了,徐莹的嫁祸恐怕在很久以前就埋下了种子,不由觉得可笑,恐怕在徐莹眼里,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是棋子,特别是与之交好的人,更可能随时替她背黑锅。

  庄晓岚被扣下这顶帽子,心下惶然,可面前尽量保持着冷静,转头厉喝青红道:“你胡说什么相同的料子到处都有,你凭什么说是本宫下毒害苏美人。”

  青红被这一喝吓得身子一颤,头垂低了几分,声音也小了几分,“可是这匹料子是娘娘赐给美人的。”

  “大胆”庄晓岚猛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青红,“好,你说本宫毒害苏美人,那你说说本宫为什么要毒害她?为什么这匹料子赏赐给她一年多都无事,偏偏这时候就出了事?”

  这理由显然比较站得住脚,武青悠见她尚能撑住,便没有说话,依旧冷眼旁观几人的反应。

  这里无人身份在庄晓岚之上,而庄晓岚如此一说后,也无人敢反驳什么,但唯一人例外。

  徐莹缓缓站了起来,神情正肃,盯着燕妃道:“娘娘,前些日子臣妾也险些中毒,虽然没逮到最后的凶手,但此间两件事,兴许有联系,若眼下不深究,恐怕后宫人人自危,谁敢肯定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不会是自己?”

  徐莹这话说完,众人交头接耳,显然都十分赞同徐莹的意见,想让燕妃把此事禀报给武太后,彻底详查,这样一来,庄晓岚的处境就越来越尴尬。

  今天晚上有事无法码字,这会儿就三千字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火烧眉毛  庄晓岚紧紧地扣着椅子的把手,死死地瞪着徐莹,可是徐莹根本不看她一眼。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给苏美人看诊的李太医走了出来,李太医年过五旬,须发皆染了霜华,此时缓缓迈步进了大殿。

  进门之后,便停驻不前,躬身行礼道:“老臣给诸位娘娘请安。”

  燕妃轻轻摆了摆手,询问道:“李太医,苏美人的情况可好?”

  武青悠不动声色地看着李太医,见他眉头轻皱,似有些疑惑,但这疑惑之色并没有表露得太明显,在燕妃询问之下,一双略微浑浊的眼睛抬了起来,一脸的迟疑和复杂。

  李太医如此表情,在场的诸位妃嫔纷纷猜测苏美人究竟如何了?是否真如青红所说,是被人毒害,而眼下究竟是生是死?

武青悠毫不担心,这位李太医,说来与她渊源颇深,这也得归功于徐莹,前世她就是和徐莹通过这李太医,做过不好昧心事李太医是徐莹的人无疑,武青悠微微翘起了嘴角,盯着李太医,即便他能察觉到有何不对,但此时,他绝对不敢说出来,况且结果与他们料想不差,那么他们便不会真正怀疑  “燕妃娘娘,苏美人的确是中毒所致,恐怕……”李太医老脸微皱,看了眼徐莹所在的方向,心头既惦念着徐莹许给的好处,有疑惑不已,为什么症状上有些不对?

  可是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怀疑,因为苏美人的迹象分明是中了剧毒,且脉搏时有时无,不管如何,结果相同,便行了……

  放下这层疑虑,他也收回了视线,而此时上首两位高位的妃子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一时间大殿静得只闻众人呼吸之声。

  “太后娘娘驾到……”突然地,云翔宫外响起太监高声唱喏的声音。

  所有人齐齐抬头朝大殿外看去,武太后一身鸦青暗纹锻裙,外罩石青彩绣凤纹对襟比甲,领口一串东珠,简单素雅,衬得她虽然年过四旬的脸孔依旧如东珠一般莹润端雅。

  她缓缓走进来,大殿上针落可闻,只有武太后凌云髻上的金凤步摇一晃一荡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臣妾给母后请安……”众妃嫔纷纷起身,给武太后行礼,庄晓岚和庄妃两人让出首位,各占一边。

  武太后点了点头,朝着众人道:“都起身吧……”搭在太监手上的指套轻轻扣动,目光一转,落到庄晓岚身上,“庄妃,你来给哀家说说,今日这云翔宫究竟发生什么热闹事儿了?”

  庄晓岚身子微微一颤,眉头紧拧,却不得不抬起头来,她强笑着对武太后道:“回禀母后,臣妾也才刚到,这件事燕妃姐姐比我清楚。”

  不等武太后询问,燕妃便站了出来,眉目柔和,恭谨地回答道:“母后,是臣妾派人请您来的,早前,我们得到消息说苏美人病重便纷纷来了云翔宫,”说到这里,她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李太医,又道:“李太医为苏美人诊治过后,断定美人妹妹是被人下毒谋害的,因此事关系甚大,皇上又不在宫中,这才不得不派人通知了母后您。”

  武太后很快便弄明白了此事,面上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扶着太监的手,带着兰姑姑等人缓缓走到了首位上,坐了下来。

  在大家本来以为武太后会大发雷霆,继而彻查此事的时候,武太后眉目一转,却落到了武青悠身上,继而说了句与环境不太相融的话,“你这丫头,哪里事儿多你就往哪儿凑。”

  众人面面相觑,武青悠却从李秀玲姐妹两身边站了起来,朝武太后走去,心里却琢磨着,姑母莫不是知道了自己的动作?

  随即摇了摇头,姑母怎么会知道?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她必须要做,即便姑母会生气,会怒责,她依然要坚持下去。

  短短几步,武青悠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走到武太后身边的时候,脸上挂着如常的笑容,“姑母,我整日里没事,恰好在庄妃娘娘宫里坐着,听闻苏美人出了事才过来看看的。”

  武太后挑了挑眉,斜睃了她一眼,

  武青悠心中“咯噔”一下,却又听武太后道:“你这丫头就是哪里热闹往哪里凑。”

  说罢,不顾众人神色各异,转头看向李太医,却是变了一副脸孔,“李太医,苏美人病情究竟如何?”

  李太医偷眼打量了武太后的神色,见对方似乎对此事不甚关心,心头悄悄松了口气,这才抬头回答:“回禀太后娘娘,苏美人中毒已深,恐怕凶多吉少……”

  虽然大家都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当李太医真的说出来时,一个个还是露出了沉重的表情,或自危,或同情,或侥幸……

  只有庄晓岚脸色雪白,几乎要站不稳,扶着身后秀儿的手,才能勉强站住。

  就在这时,徐莹站了出来,跪在武太后面前,明艳的脸上满是委屈和愤恨,眼泪也夺眶而出,“请母后给臣妾和苏美人做主,不能让幕后凶手逍遥法外,否则后宫将不得安宁。”

  武青悠见她声泪俱下的模样,眸光微微闪动,若不是她有多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心机城府有多深,她估计仍旧会被她骗。

  庄晓岚更是不敢朝几人看上一眼,从刚刚的局势便可看出,这场战争是冲她而来,且她只能处在被动挨打的位置,甚至生不出反抗的勇气。

  武太后瞧见徐莹抹泪,摆了摆手,“你要说什么,哀家明白,兰姑姑,快让她起来,别哭了,哀家会为你做主的。”

  徐莹听到这话后,暗中窃笑,这才顺着台阶下,扶着兰姑姑的手,一面抽噎一面站起身来。

  武太后说完,又招了燕妃过来,让她把这里的事情也交代了一遍,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庄晓岚。

  武太后听后,神色不变,只转头看向李太医,“李太医,苏美人真的无法了?”

  李太医为难片刻,终还是点了点头。

  “哀家明白了,”武太后不再就此事追问,而是吩咐李太医和苏美人的几个丫头进去照看着苏美人,让她好走最后一段路。

  交代完这一切,目光才落到大殿中各妃嫔身上,不同的是,这一次武太后的目光十分犀利,十分冷厉,“哀家向来不喜欢插手皇上后宫的事情,但你们竟然闹出了人命,哀家少不得该多管闲事了,来人”

  “奴才(奴婢)在……”武太后带来的几个宫人纷纷应道。

  “兰姑姑,你带人详查云意宫”武太后眸光一转,落到庄晓岚身上。

  “是,太后娘娘。”说罢,兰姑姑几人便带着侍卫往云意宫而去。

  这次,庄晓岚再也撑不住,脚下一软,差点把身后的兰儿,秀儿给绊倒。

  如此一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庄晓岚身上。

  武太后看着庄晓岚道:“庄妃……”

  庄晓岚颤颤巍巍地站直了,不敢直视武太后,“臣妾……臣妾在。”

  “你可是不服气哀家派人查你?”武太后目光如炬,直直盯着庄晓岚。

  庄晓岚一惊,连连摆头,“臣妾,没有……”

  武太后微微一笑,“不管你有没有,前有莹贵人被人下毒一事,后有苏美人中毒一事,都与你有牵扯,本宫先查你,若你有罪,定不轻恕;但同样,你若无罪,哀家也不会为难你”

  庄晓岚听后,唯有苦笑,她觉得自己早已经掉入了徐莹的阴谋中,若是她使得计,那么眼下的情况也定然被她预计到了,兰姑姑去搜查云意宫肯定不会空手而回。

  庄晓岚神情恍然,心如死灰,唯有一双眼睛,不时往武青悠瞟去,可是对方自武太后出现后,便再没有看自己一眼,她惶惶然不知所措,只能紧紧地攥着衣袖,等待最后结果的到来。

  云翔宫的大殿里,沉闷的空气压得人人自危,阴谋的云雾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似乎都能预计到,今日云翔宫的事不管是阴谋阳谋,都会有人背上这罪名……

  武太后吩咐完之后,便扶着武青悠的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们都在此等着,哀家去看看苏美人。”

  说完,便与武青悠一道缓缓朝殿外走去。

  走到殿外,便只剩下两人,苏美人的寝宫就在对面,不长的青石板路上,武青悠默不吭声,武太后也不发一语,倒叫这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当武青悠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浓稠,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时,突然听到武太后一声轻唤:

  “啊……”武青悠无意识地答了声。

  武太后侧过头来,睇了她一眼,“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

  武青悠咬着唇,也不知道怎么答,潜意识里觉得姑母另有话说。

  于是没有吭声,只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不出片刻,武太后又道:“这件事,你参与了多少?”

  武青悠神色平静,却压不住心底翻动的惊色。

  “你不用耍花样骗哀家,哀家在这后宫数十年,难道还看不穿你们这些小把戏?”

  武青悠深吸一口气,“姑母,你不信青悠吗?”

  武太后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目光竟是慈祥宁和的,如常一般伸手捋了捋她落下的秀发,然后轻喃道:“哀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哀家就再也看不穿你这个小丫头”

  说这话的时候,武青悠看出了武太后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和无奈……

  “姑母……”武青悠想解释什么,可是话到口边,却发现竟开不了口。

  沉默了片刻,武太后似乎在等她的回答,她看着武太后平静的眼神,张开了嘴,“姑母,青悠只是长大了,有些事情需要自己面对,自己解决,毕竟姑母不可能一辈子守着青悠,青悠要学会自己长大,姑母请放心,虽然这件事,青悠的确插手了,但我绝没有妄自搅乱后宫,我只是想让做错事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

  武太后听完,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她跟自己一般高的肩头,“青悠是长大了,是哀家总记得你是当年那个需要姑母疼爱的小丫头,如今你也是为,将来还要为人母,既然你如此说,哀家就放手彻查了。”

  “姑母放心吧,我不会引火烧身的。”

  两人说话间,便一齐走进了苏美人的寝宫。

  苏美人躺在梨花木的拔步床上,脸色白如纸,嘴唇却散发着淡淡的紫色,让人一见,便能知晓她中了毒。

  李太医站在床前,阻止了两人进一步探看,“太后娘娘,苏美人危在旦夕,您还是离远一些,免得过了病气。”

  武太后只是瞧了瞧苏美人,没有执意上前,武青悠则是仔细地观察了苏美人的中毒反应,然后才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来,问向李太医,“苏美人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回禀王妃,顶多还能撑两个时辰。”

  脸上保持着该有的伤心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翔宫内,庄晓岚紧张得背脊发凉,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就在这时,兰姑姑带着侍卫大步走进了云翔宫。

  而她身边,还有一个托盘,托盘上不用猜,也知道是从云意宫搜出的赃物,庄晓岚再也抵制不住心底的惊涛骇浪,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若此事坐实,她便不可能再打入冷宫,恐怕会直接一杯鸠酒结束生命。

  庄晓岚跋扈嚣张的一辈子,两次却都在徐莹手中吃了大亏。

  武太后和武青悠得到消息,走到前殿的时候,整殿的人已经肃静下来,目光统统落在武太后身上。

  “呈上来吧……”武太后在首位上坐下后,对兰姑姑道。

  兰姑姑点了点头,捧着从云意宫搜来的毒物,缓缓走上前。

  “让李太医验证一下,庄妃宫中的毒物和苏美人所中之毒可是一致?”

  李太医上前细细比对,嗅闻,最终得出结论,“回禀太后娘娘,苏美人所中之毒正是这噬心草,乃是域外奇毒。”

  “你可确定?”武太后又询问了一遍。

  李太医非常肯定地用乌纱帽做了保证,武太后冷厉的目光才落到庄晓岚身上,“李太医,让庄妃醒过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大惊失色  “是,太后娘娘……”李太医应答之后,便走到庄妃身边,用银针扎向对方人中穴。

  不多时,庄晓岚悠悠醒转,发现众人皆紧盯着自己,便知情况不妙,恨不得再晕厥过去。

  “庄妃……”

  正当她思考该怎么来渡过眼下这个危机时,武太后庄肃的声音惊醒了她。

  她被兰儿扶着坐直了身体,垂眸道:“臣妾在……”

  武太后的目光如有实质,看向谁,谁便会生出一阵颤意,“你给哀家说说,苏美人这毒可是你下的?”

  庄晓岚一听,头立马摇摆起来,“母后,这件事臣妾真的不知道,一定是有人想要害我。”说话间,目光直射徐莹,显然有所指。

  武太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徐莹敛容垂眸,不卑不亢,两相比较,谁也不会信一脸凶相的庄晓岚之言。

  “是吗?那你可有何证据?”武太后的话也听不出喜怒,好似并没有相信庄晓岚是凶手。

  庄晓岚感受到这一点,胆子壮了几分,脑子也比刚刚好用了些,她抬起头来,眼光若有若无的扫向武青悠,似在求救。

  武青悠直直看着她,并没有任何示意。

  庄晓岚咬了咬唇,不知如何是好,但武太后正盯着她看,她不答是不行的。

  “臣妾没有证据证明清白,但是此事臣妾没有动机,臣妾若真要下毒的话,为什么要毒害一个对自己威胁不大的宫妃?若真是因嫉生恨,也该对那受宠之人下毒才是。”

  庄晓岚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再东张西望,但大家都明白她所指的受宠之人是兰贵人,仔细一想,的确也有道理,庄妃用不着费这么大功夫还几乎把自己搭进去,来对付一个对自己威胁不大的人。

  而这时,兰贵人身边的素荷突然说道:“谁不知道苏美人和我家娘娘关系甚好,苏美人虽然未曾宠极一时,但也长宠不衰,况且若是想对付我家娘娘,先从苏美人下手,去掉左膀右臂,岂不是更好对付兰贵人?”

  “素荷……”这一声是徐莹喝止的。

  兰贵人听到徐莹的喝声,立马明白了,连忙喝道:“素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言,还不闭嘴。”

  “是,娘娘,奴婢知错,”说罢,便退了回去。

  这一幕好似无心之失,实际上却把庄晓岚往死地再推了一步。

  庄晓岚死死地握着拳,她记着武青悠之前说的话,唯一的办法是等……

可是等什么?她已经等不下去了……眼看她就要被那两个贱人联手害死  大殿中突然沉寂下来,武太后鎏金的护甲拨弄了一下头上的发丝,“哎”了一声,“这件事物证,动机都有,庄妃,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庄晓岚虽然之前得了武青悠提醒,但到底身在局中,不得不害怕,此时眼中含着泪,六神无主,只一个劲儿地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武太后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面对殿中众人宣布,“庄妃谋害宫妃一事证据确凿,暂时软禁云意宫,待皇上回京处置……”

  武太后宣布完,庄晓岚似被人抽干了所有力气,微顿坐地。

  秀儿,兰儿两丫头左右两边扶着她,不停地唤着:“娘娘,娘娘……”

  就在此时,素儿突然跑进大殿,脸上笑容与泪水交织,让一众人等疑惑不解,接下来的话语,对某些人而言却如晴天霹雳。

  “回禀太后娘娘,各位娘娘……苏美人她醒过来了。”

  “什么?”徐莹大惊失色,踉跄退了一步,幸而此时除了武青悠大家都没注意到她,全部被这戏剧性的消息给惊呆了。

  武太后听闻此消息,面上无甚表情,只是退后几步坐下,眼神瞟了武青悠几眼。

  武青悠抿了抿嘴,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而大殿里,李太医皱褶弥漫的脸上不知是吓的还是怎的,褶子颤颤巍巍,让他的老脸更苍老了几分。徐莹和兰贵人尽管刻意压制情绪,可面庞上还是有了破裂,没有了刚才的淡定从容。

  “李太医,你给哀家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武太后声音不轻不重,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李太医哆嗦着腿走到太后面前跪下,说实话,他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他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虚汗,“回禀太后娘娘,是臣,臣失职……”

  武太后没有再追问,目光飞快扫过大殿众人,个人神色尽皆落入眼中,最后眸光一冷,“你们来给哀家说说,是让哀家看戏呢?”

  说罢,猛然起身,“李太医,给哀家过来。”

  武太后再次带着李太医给苏美人诊治,此时的苏美人靠在床头,脸上的死灰之气早已消失,肌肤甚至还有几分红润,李太医一见,吓得不敢上前,此时他心中已经感知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可是究竟不对在哪里他不知道。

  而正是这种未知,让他恐慌,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团阴谋笼罩。

  “臣妾……咳咳,臣妾给母后请安……”苏美人躺在床上,身子还是有几分虚弱。

  武太后摆了摆手,“不用行礼了,你好生歇着,”说罢,转头看向李太医,“李太医,去给苏美人诊脉,看看她是否是中了奇毒,无药可医。”

  李太医苦着脸,应了声“是”颤抖着腿脚走到苏美人身边。

  苏美人伸出皓腕,李太医深吸了口气,搭脉,认真听诊,原本似有若无的脉搏健壮有力,丝毫不见半点颓相。

  老脸一白,几乎摔倒在地。

  武青悠跟在武太后身边,一直没有多言,此时不由询问出声,“李太医,没事吧?”

  “没……没事,多谢王妃关心。”

  武太后看了武青悠一眼,对于她突然插话没有意义,反倒是走到一旁跟苏美人说起话来。

  武青悠见姑母并没多心,便转头盯着李太医道:“李太医,苏美人之前是否真的中了噬心草,可是和庄妃宫中搜出的毒药一致?”

  “这个……”李太医额头频频冒汗,“是臣的疏忽,苏美人并非是中了噬心草之毒。”

  武青悠微微一笑,“李太医行医数十年,当知道什么时候该疏忽,什么时候不该疏忽,有时候一个疏忽,兴许会祸及整族”

  李太医浑身一颤,一双略微浑浊的眼眸直直盯向武青悠,可是武青悠已经转过头去。

  “姑母,既然已经确认苏美人无事,此事也该有个结果才是,我们出去吧。”

  武青悠一面说一面扶起武太后,武太后借这把力站了起来,嘱咐苏美人安心养病后,便让李太医去前殿候着。

  如此,便只剩下武青悠和武太后两人。

  “丫头,哀家就知道这件事你有后手,说说吧……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

  武青悠这次没有再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武太后,只是怎么知道的,她没有说明,而武太后也没有细问。

  听罢之后,武太后只是摇了摇头,“后宫是非多,倒是你这丫头心眼儿透,罢了,哀家不管这事了,哀家也看出了,你这丫头和那徐莹有仇,哀家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性子哀家也明白,既然你知道怎么做,就怎么做去吧……”

  “姑母,谢谢你……”武青悠搂着武太后的手臂,在她心中,武太后一直都是母亲一样的存在,只是有些事,她真的无法说出口,难道告诉对方,她是重生的?况且若是此事提前透露出来,露了风声,李太医不确定苏美人中毒身亡,徐莹又不急切置庄晓岚于死地,那么一切也不会如眼下这般顺利。

  “姑母,你还生青悠的气吗?”她指的是王太妃一事。

  “跟你置气,岂不是跟自己难受。”武太后摇着头,“罢了,哀家老了,想想清福也是好的。只要你无事,只要武家无事,这些事,哀家都不插手了。”

  武青悠微笑,扶着武太后的手缓缓走进大殿。

  大殿中本来还喧闹一片,各人窃窃私语,见着武太后和武青悠进来,便都闭了嘴。

  徐莹刚刚瞧见李太医进来,面色不对,心中便生了不好的预感,这会儿见武青悠盯着自己微笑,那笑容似乎势在必得的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

  她心中暗恨,紧咬了贝齿,迎视着武青悠。

  庄晓岚此时缓了过来,虽然从云意宫搜出了毒物一事还有待细查,但苏美人无恙,无疑给了她一剂定心针,此时神情不再慌乱,坐在一旁的位置上,等待着结果。

  武太后是以武青悠自己完成接下来的时,便坐下拨弄着鎏金的护甲。

  “李太医……”

  李太医被她点到,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

  武青悠微笑,“李太医,听说前些时候有位宫妃找了你……可有这回事?”武青悠故意没说完,却瞧见徐莹和李太医脸色都是一变。

  “苏美人中毒,嫁祸庄妃实际上是有人指使你推波助澜,是也不是?”

  武青悠的声音柔柔缓缓,李太医却越听越心寒,这些事情靖王妃怎么会知道?

  想着刚刚靖王妃的那番话,分明是告诉自己识相的话,兴许还有活路,可是……莹贵人和兰贵人也是他惹不起的。

  心中交战的时候,武青悠也不催促,只是盯着徐莹,间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其实徐莹的计划十分完美,若不是她前世知道李太医与徐莹沆瀣一气,庄晓岚很可能由此中招,她也会错过这次置徐莹于死地的机会。

她不过是在过程中使了点障眼法,用了一种类似噬心草的,迷惑了几人,才发展到如此局面,她所要的效果,就是等徐莹自己入瓮,眼下……徐莹显然已经入瓮  “莹贵人……”

  徐莹突然被武青悠点名道,她脸色变了几变,脸色已经无法很好的掩饰住,武青悠只是淡淡一笑,“娘娘脸色似乎不好,要不要坐下歇歇?”

  徐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刚刚武青悠叫她名字的时候,她竟然腿脚发软,生怕接下来一切都被挑开。却没想是这么一句话。

  武青悠看着她的脸色,心中畅然,这还只是开始……

  “李太医想好了么?机会只有一次,苏美人和庄妃娘娘的冤情还得有你来洗刷。”

  李太医皱紧了眉头,正欲张口,徐莹突然说道:“本宫脸色不好是因为最近苏家出了点事,担心家人所致……”

  这话说完,李太医张着的口陡然闭上了,武青悠便明白了,徐莹这话看似回答自己上面一句话,实际上时以家人要挟李太医。

脸色骤然一冷,无论如何,今日她都会把徐莹拉下水  她神色一肃,紧盯着徐莹,徐莹同样盯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都能从对方眼里感受到浓烈的恨意和恨不得撕毁对方的畅意。

  武青悠微眯了眼睛,突然大喝一声,“东西呈上来。”

  在兰贵人担忧忐忑和徐莹的强制镇定中,流绾缓缓走到众人面前,把一个木盒交到了武青悠手中。

  武青悠微微一笑,对着李太医道:“李太医,请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只是……这次千万别验错”

  “是,老臣惶恐,这次定然不会再出错,”李太医说话间,走到武青悠身边,见到木盒中的东西时,脸色已经由惶恐转至绝望,似乎已经明了了什么。

  徐莹见到李太医的脸色,眸光闪了几闪。

  武青悠的视线再次与她对上,那笑容中分明另有深意,徐莹心脏收缩了几下,紧紧盯着木盒……

  “看好了吗?李太医”武青悠抬眉询问。

  “看……看好了。”李太医闭了闭眼,回答道。

  “那好,你给大家说说,这木盒中是什么?”

  李太医目光扫过殿中嫔妃,与徐莹飞快对了一眼,李太医却不得不说出结果,“是……是含有噬心草的香料。”

  徐莹听到这话,强撑的气势终于再撑不住,后退一步,被兰贵人扶住,脸上好似明彻了一般,露出了惊恐,慌张,甚至于逼入死境的绝望……

  兰贵人虽然感觉到气氛不对,但似乎还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只一脸担心地看着徐莹。

明天继续交锋第一百七十六章危局徐莹在那种时候找徐子凌入宫,目的显然不简单,虽然表面上看徐莹并没有与他联合,但背地里,武青悠是绝对不会把这重要的一点忽视  “兰贵人?”武青悠出声唤道。

  兰贵人听到声音,才恍惚地抬头,“我不知道,不是我”

  武青悠微笑,并没对她的话表态,只是转头看向徐,“莹贵人是否知道呢?”

徐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恐怕她自己想控制也控制不住,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可即便如此,她的背脊却挺得十分直  迎视着武的目光,眼中风云变幻,“本宫不知道。”

  武青悠低头看着她,脸上虽带着笑,目光却十分冰冷,她冷冷一笑,转头对流绾道,“把人带上来吧。”

  流绾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不多时,一个头发微散,死垂着头得男人被侍卫押着由流绾带领走进大殿。

  武太后见此,微微侧头问向一旁的武青悠,“青悠,这是何人?”

  武青悠转头对武太后道:“此人名叫徐中,乃徐家家生子,我派人去查噬心草时,得知此人与此事有牵连。”

  此言一出,举众哗然。

  其实武青悠明白,此事徐子凌虽然表面上与徐莹没有来往,可到底还是在此事上帮了她,只是徐子凌做得极好,即便牵扯出了徐忠,可查起来仍然与他没有什么关系。况且如今云都在他控制下,若此时逼急了对方,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若只针对徐莹,按他两人关系,徐子凌未必会为她出手。毕竟此事牵扯甚广。

  武太后听明白后,点了点头,垂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徐忠,“可是莹贵人暗中令你买来的噬心草?”

  徐忠抬头看了眼徐莹,徐莹面色冷沉,并没有看他,他目光游弋,最后却对上了武青悠的眼神,下意识地一缩。

  武青悠看着徐忠,“说吧,你买噬心草做什么?”

  她能把此人带到众妃面前自然也说服了徐忠实话实说,是以并不担心,而她之所以如此问,只不过想看看徐莹渐渐被逼入绝境的模样。

  徐忠抬头看了看徐莹,正准备开口,却见徐莹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原本到嘴边的话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一时间,大殿又陷入沉默……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

  “不说吗?”武突然开口打破这层静寂。

  徐忠脸色微变,想着武青悠威胁他说实话时的手段,不由身子一颤。他深刻的明白,眼前的女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单纯无害,但是狠起来……

  此时他在顾不得徐莹的眼神,垂头答道:“是,是莹贵人指使小的所做的。”

  徐莹倏地转过头,眼光直射徐忠,“你是谁派来的,休想污蔑本宫”说过这话,徐莹跪着朝前移动了几步,对着武太后道:“母后,不是臣妾做的,他们没有证据。”

  其实,大殿里所有人都明白此事定然是徐莹所为,兰贵人是被丢出来背黑锅的。因为不管是兰贵人还是徐忠,与噬心草一事牵扯的人,都与徐莹紧密相关,所以,此时只是差一个证据而已。

  但若是徐忠和兰贵人一起指证徐莹,那么此事徐莹便再也无法逃脱……

  武青悠微微转头,看向兰贵人,“兰贵人,大家都知道你是冤枉的,眼下你还有一次机会,若是你能说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又有徐忠这个人证在,那么你便能洗去嫌疑。”

  若是此前,绿芙一定不会站出来指证徐莹,可是刚刚徐莹的一番作为,让她知道了自己与她的姐妹情不过是被对方利用的筹码。

  徐莹此时就如案板上的鱼肉,她的目光自从武青悠提及绿芙,便一直在对方身上,绿芙想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最先对上的便是徐莹的目光,而她竟然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对武青悠道:“我想好了……”

  武青悠点头,“好,你说吧……”

  随着兰贵人的话语,徐莹强撑的最后一丝坚强也逐渐被彻底击溃。

  从兰贵人的话中,所有人都知道了徐莹是如何的心机深沉,从一开始接近绿芙便挖了几个坑让对方跳进去。

  如此一来,徐忠的指证,绿芙的陈述,徐莹再也无法摆脱罪责。

  她失控地从地上站起来,面目狰狞,“武青悠,为何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输在你手上?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说罢,竟猛然扑上来。

  可是武青悠身怀武功,怎能让她一扑即中,当即往右一闪,让对方扑了个空。

  却这么一刹那功夫,侍卫已经把徐莹拿下。

  武太后拍案而起,“恶妇竟敢当着哀家的面撒野莹贵人谋害宫妃,目无尊上,撤去贵人封号,幽禁冷宫,待皇上回宫,处死”

  这一次,武太后直接宣布了结果,徐莹在听到自己的结局后,更加疯狂起来,不停地撕咬拦着他的侍卫,侍卫害怕伤着她,便一直被动挨咬。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武青悠”此时的徐莹哪里还有半分端雅矜持,所有的怨,所有的恨,在这一瞬间全数爆发。

  “给哀家拖出去”武太后大喝一声,便有人上前协助,拖着徐莹离开了大殿。

  伴随而去的,只有徐莹尖嘶的嗓音。

徐莹最后的怨恨,绝望的眼神,让她觉得很是畅快,她终于为前世的自己报了仇  而今,徐莹将再也无法翻身彻底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她也可以摆脱仇恨,好好生活  徐莹的事情很快被武青悠淡忘,那压抑的对云谙和爹爹的思念和担忧与日俱增,后宫终于平静下来,但经过徐莹一事,后宫妃嫔对待他人更加淡漠。

  曾经单纯天真的兰贵人,脸上也失去了往日无邪的笑容,几乎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武青悠微叹,兰贵人和苏美人一样,身上的那些纯真都被这深宫逐渐磨灭。

  后宫陷入一滩死水中,却在这个时候,一个震惊的消息传入了众人耳里。

  武太后在慈宁宫内,听到消息,几乎晕厥过去。

  武青悠一面替武太后抚着胸口,一面听着徐子凌道:“大约还有半日,燕队便会兵临城下。”

  “徐将军,皇上留下的兵力能抵挡多久?”

  徐子凌垂头抱拳,“大约三日。”

  武太后听后,什么都没说,只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是武青悠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无力颓然的表情。她也明白,燕国奇兵突袭,皇上就是知道了,也未必能在三日内赶到。

如此一来,云都必然会落入燕国手中,而都城一旦失去,面对诸国联军的士兵,将失去最后的士气,云国也将再也无法翻身  可是,这关键的一步棋,云祺不在,云谙不在,爹爹也不在,她和姑母都只是后宅妇人,这战争之事,她们如何拿注意?

  而徐子凌,新科武状元,武功兴许不弱,但要守城对敌,他能行吗?

  不怪她不信徐子凌,而是他前世的纨绔给自己留下印象太深,以至于道如今他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

  想到此,武青悠突然开口,“徐将军,如此一战,三日内,你能保证云都不失吗?”

  徐子凌转头看她,狭长的双眸中第一次没有玩笑,十分正肃地看着武,“我尽量。”

  对于他的回答,武青悠些微诧异,接着又道:“我知道此时问这种问题不甚妥当,毕竟战场瞬息万变,但我另有打算,我想知道将军究竟有几分把握?”

  “七成,”徐想了想回答道。

  武点了点头,明白徐此话没有夸张也没有自贬。

  有七成把握,她还是比较放心了。

  如此,武青悠转过身对武太后道:“姑母,这三日时间,我去周边把兵力集合起来,你看可好?”

  云都周边百里还留守一些零星的兵力。她有武太后赐予的令牌能够调动,且她还有武功能够自保。

  “不行,你不能去,传哀家懿旨……”武太后也明白,此时唯一还能调动的便只有驻守百里外的那些士兵。

  武太后的话还没说完,武便打断她道:“姑母,将领不能离开云都,多一分胜算,我们都不要浪费,况且此去不容有失,我从小跟爹爹学武功,等闲人不是我的对手,我留在京中也帮不上忙,不如让我去办这件事。”

  武太后有听武承义说过学武一事,但一直认为她只是三脚猫功夫,眼下这事非但关系国家,更是关系武青悠的性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去冒这个险。

  武青悠似是明白了武太后的想法,蓦地开口道,“姑母,你看……”

  说话间,身形一闪,人已经出现在慈外面的大树上,并低头对几人道:“姑母,你看,即便我遇上危险,我也能避开的。”

  其实此事让武去做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武太后更担心武青悠的安危,此时见她竟真的有自保能力,便开始思踌起武青悠的话来。

  武青悠看武太后的模样,便明白她大致是同意了,便轻轻从树顶上飞了下来,缓缓朝武太后靠近。

  经过徐子凌身边时,徐子凌突然开口,“你真的要去?或许会真的遇上危险。”

  武青悠脚步一顿,侧头看他,“即便会遇上危险,但云都的危险存在,我若不往前迈一步,那么等待我,我亲人的,是更坏的结果。.76zw”

  徐子凌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好半晌才低声道“我好像从来没有看透过你……”说完这句他又恢复了惯常的模样,嘴角含笑,丹凤眼上挑,让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而这片刻功夫,武太后已经做出了决定,“青悠,你手中有哀家的令牌,此刻你便出京,调集附近百里兵马救援云都。”

  “是,”武肃颜领命。

  丝毫不停留,转身的刹那,听到徐轻轻地说了声“保重”。

  武青悠只是微微一顿,便加快脚步离开大殿。

  她脱下绫罗长裙,换上普通的棉布衣服,在流绾等丫头再三叮嘱中,扬起了马鞭,驶离了靖王府。

  此去,她轻装上阵,不敢惹来半点怀疑,是以连士兵都未带上一个。

  云都从得知燕国袭来的消息时已经戒严,武青悠用了武太后的令牌,才能顺利出京。

  只是长长的宫道上,以往总是百姓们喧闹繁冗的身影,而眼下,却只有她一人,唯余“哒哒哒”的马蹄声伴着她越走越远。

  方圆百里的兵马想要集结起来,只怕最短也得两日功夫,武青悠不敢耽搁,连连催马前行。

  一路上风声阵阵,刮得她耳膜生疼……

  身下是千里良驹,半个时辰便行了二十几里路,来到了离云都最近的一个村落。

  彼时,村子里半点没有云都的紧张气氛,人来人往的,小孩子扎堆一起玩闹,大人们各忙各的,只是对武青悠这个突然出现的骑着大马的女人投来随意的一瞥。

  武青悠有些累了,想稍稍歇息一下,况且有村落的地方,不好提速,以免误伤众人,于是马蹄声缓缓驶过街道,顺道也把徐子凌交给自己的地图取了出来,展开细看。

  离此地最近的一个驻地还有九十几里路程,对比好了方位,武青悠把地图揣进胸口,拉开缰绳,准备再次上路。

  却在这时,有荷着锄头的男人慌慌张张地从村口跑进来,几乎撞到武青悠身下迎面而去的马头上。

  “不好了,不好了……山那头有,有兵,杀人放火……”男人跑得太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但是武青悠大致听明白了,她一勒缰绳,俯下身子看着男人,“你说什么?山那头有士兵在杀人?”

  男人连连点头,指了指一个方向,“我刚刚在那边地里做活,看到山脚下好多士兵,然后村子里的房子都烧了起来,好可怕”

  这一次男人终于说清楚了,而她的脸色却十分难看,“他们离这里还有多远?”

  “那村子离这里不到十里路,我抄的近路回来,会快一些。”

  两人说话的功夫,村子里不少人听到动静围了过来,一些围聚在一起玩闹的孩子也站在墙角,好奇地仰望着武青悠。

  “李三儿,你急吼吼地在说啥咧?”一个中年男人握着烟斗,吧嗒吧嗒抽了一口,问道。

  叫李三儿的男人就是差点撞上武青悠马头的男人,立马把刚刚的话给众人说了一遍。

  哪想众人却“哈哈”大笑,“李三儿,你莫又喝醉了吧?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咧”

  李三儿急着解释,“我没说胡话,你们不行,去张家村看看,看看那里有没有兵。”

  李三儿如此说后,众人还是没太信,只当成个笑话听了,摆了摆手,有的干脆牵着孩子回了自己家门去了。

  “我说你们怎么不信呢,那些兵杀人放火的,大伙儿赶紧逃吧,不然……我们村会跟张家村一样的下场。”

  “嘁……”众人骂骂咧咧地很快散去。

  这时,武青悠却大喊了一声,“李三儿说的没错”

  众人脚步一顿,纷纷转过头来,看着大马背上一个漂亮姑娘,“姑娘,你是外乡人吧,你别被李三儿骗了,他时常捉弄人,我劝你……”

  这热心人话还未说完,就被武青悠挥断,“各位乡亲,不是李三儿的事,而是你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赶紧走……”

  武青悠也没有过多的时间给对方解释,眼看着燕国的军队竟然这么快就逼近了云都,她比谁都急。

  可是那些村民们都显然不信,还欲各自散去。

  武青悠心中焦急,但也不能放任这些百姓不顾,当即从怀里取出凤令,“此乃太后凤令,尔等迅速撤离此处,若有违抗,交由官府处置,”官话说完,她又大喝一声,“你们若是想活命,立马带上家眷,绕开云都,暂且避往他乡。”说罢,不再理会众人,马鞭一扬。

  “啾”地一声嘶鸣,马蹄扬尘而去……

  武青悠离开后,李三儿又对众人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反正回家收拾东西离开了,是死是活,你们等着看吧……”

  李三儿的话说完,不少人还真信了,大伙儿一起捡了简单行头离开。

  可仍有些不怕死或者不相信此事的人留了下来,而武青悠此时也管不得他人了。

  武青悠前进的路线也会途径张家村附近,她想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马,便悄悄地靠近了一些。

张家村的确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她到达的时候,只有烟尘弥漫天空,以及零星的火苗正渐渐熄灭。而李三儿所说的士兵,她竟然没瞧见  更奇怪的是,张家村虽然被烧了,可是并没有看到人形尸体,有的只是一些断壁残垣。

  她不敢多做停留,只是牵着马悄悄地绕了张家村一圈,发现不对头的地方后,她便上马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身后一阵劲风逼近,虽然她未与人真正拼杀过,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很快感受到了从后方逼近的危机,她飞快侧身一让。

  一支箭贴着她脸皮飞了过去,她眼眸一睁,遮面的轻纱随之掉落,头发也散了几丝。

  而同时,一个身影飞快逼近,武青悠尚未看清对方模样,便抽出了云谙留给她的那把金色匕首,向对方刺去。

  当两人交手,武青悠才看清对方面容,来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部线条十分刚毅,五官俊朗,逼近之后,见到武青悠也有几分错愕,甚至于刺来的长剑也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两人一触即分,男子在武青悠身前不远站定,皱着眉打量武青悠,“你是谁?为什么会来此?”

  武青悠细细打量眼前之人的穿着,只是便服,看不出来身份,但是她不敢掉以轻心,未免让对方起疑,她接着回答道:“我乃江湖人士,刚巧路过此地,见此地烟尘弥漫,便过来看看,不知兄台……”

  男人细细打量了她一遍,然后转过头,“此地不可久留,你若无事,请离开。”

  武青悠虽然猜不透对方身份,但此时留在这个地方,还警告她离开,不用想,也知道他是燕国人,可她面上什么情绪都没泄露,只是微微一笑,“如此,那便告辞了,”说罢,调转马头。

  却在此时,那人道了声“且慢”便再次出招,朝她袭来。

  武青悠大怒,没想到此人竟然偷袭,当即舍了马屁,施展轻松,退开。

  同时把金刀紧握在手中,紧紧盯着男人。

  男人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不是江湖中人”

  武青悠心中一慌,面上却冷冷地看着对方,“你管我是不是”

  男人似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笑容更深了两分,“若你真是江湖中人,刚刚我用强硬的语气让你离开,你应该反问我一句才是,可你没有。而此时出现在这里,又身怀武功,你到底是谁?”

  武青悠压住心中的紧张,她没想到自己如此出师不利,刚刚踏出云都大门,单独面对一切,却遇上这么个聪明人。

  她压制着心中的紧张,脸上尽量露出几分讽意的笑容,“公子的判断力可不太好哦世界上的事情并非除了这种便是那种,我恰恰是个不太管闲事的人,你让我走,自然有你的道理,依你的意思,我按你的要求做了是错,可我当时如不按你的要求,你还不是要跟我打一场,那你说说,我到底要怎么做?”

  男子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多话来,愣愣地看着她,见她笑靥如花,似乎半点不害怕也不慌张,不由疑惑,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

  两人就这么相视,一人面带浅笑,一人目光沉凝。

  “喂,你究竟要看到什么时候?要是没事,我可走了……”说罢,便真的扬起鞭子挥了一记。

马儿撒开蹄子奔跑起来,不多时,便把刚刚那个人甩在身后,武青悠松了口气,不敢再多做停留,刚刚那人虽只露了一两手,但真打起来,自己肯定敌不过  待武青悠走远,那人沉肃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片刻后,他闪身离开了张家村的废墟。

  “叶将军,这村里好像没人了……”

  武青悠骑马离开很久之后,燕国的军队也到达了她刚刚所在的村落。

  若是武青悠在此,必然能认出,军队前方那个男子正是刚刚跟她交手之人。

  “为什么会没有人?”叶铭冷眼扫过众人。

  接触到他目光的人统统低下了头,就在此时,有人指着前方,“还有人,还有人……”

  村里还剩的少数人,都是不信李三儿话的,眼下见到突然出现在村口的士兵,悠闲晃悠的身体陡然一僵,吓得想立马转身。

  叶铭却出声一喝,“站住。”

  那人微微一颤,根本来不及逃跑,就被叶铭追上,“村里除了你,其他人呢?”

  那人抬头看了眼叶铭,不自觉地把刚刚李三儿的话说了一遍,还有那个骑马的女子让他们离开的一切都给叶铭讲了。

  叶铭眼睛危险地一眯,吓得那人跌坐在地。

  叶铭却没在看他,而是狠狠地拍了一击马屁。

他竟然上了那女子的当  武青悠离开张家村,马不停蹄地朝第一个驻地而去,幸亏有武太后的令牌,一路上省了不少的麻烦。

  两天的时间,她齐集了方圆百里内上万士兵。

  事不宜迟,她命各驻地的将领带领各驻地的士兵,急急往云都而去。

而赶到云都后,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大惊失色  城门大敞,到处是士兵的尸体,有云国士兵的,也有燕国士兵的,城头的旗帜歪斜,被火烧毁,破损地摇曳在风中。

  “靖王妃……”驻地的一名将领看到眼前的情景,惊怒之下只恨不得杀进城中。

  武青悠却没有动弹,目光一一扫过城墙根每一处突地。

  不对……虽说地上有不少尸体,但按理说,以云国的实力,不可能仅仅让燕国损失如此轻微便破开了城门。

  难道徐子凌竟如此孬?

  武青悠猛地转头,对刚才说话的将领道:“刘参将,你带领士兵们,往西退去一里,找地方隐蔽起来,我先进城看看情况,待会有了消息再回来找你们。”

  “是,王妃……”

  武青悠说完,便骑马快速驶进了城中。

  街道上看不到半个影子,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但凌乱的街道,四处燃烧留下的碳痕那么清晰,分明告诉她不久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场战争。可是心底还有个声音在驳斥这种结论。

  她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不管如何,待她自己亲自确定后再下结论。

  她直接朝云宫去的,燕队破开城门,必然也是往云宫去的。

  那扇巍峨厚重的们不知何时被撞毁,从里涌出一批批的宫人,他们四下流窜,脸色惊慌。

  武青悠松开缰绳,径直往里走去。

  耳边是宫人们逃窜的尖叫声。

  她一步步朝里走去,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才两日的时间……

  徐子凌在哪里?云国士兵又在哪里?

  她心情十分复杂,再次踏进了云宫的大门。

  一入宫门后,便看到到处都是燕国士兵的身影,他们在阻止宫人逃跑,可是宫门大敞,涌出的宫人又太多,根本拦不住。

  武青悠低下头,在人群里如游鱼一遍迅速游走,往慈宁宫的方向去。

  眼下她只希望姑母平安无事……

  就在此时,她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说道:“让人把宫门关上。”

  武青悠循着声音看去,竟然是前两日在张家村遇上的那个男人。

  不知道是武青悠行走路线跟众人不同还是刚刚她的目光太过犀利引起了那人的察觉,或者两者兼有,就在武青悠转身的刹那,叶铭的明光就转了过来。

  他双眸微微一眯,指着在人群里快速游走的武青悠道:“那是谁?”

  也不怪他怀疑,实在是武青悠此时往皇宫里走的行为太过可疑,且完全掩藏不了身形,她虽然没有听到叶铭的话,但她很快感觉到了有人再朝自己靠近。

  于是她步子越发快起来,在转过宫墙的一刹那,施展轻功,蹿进了一面高墙,然后抄近路朝慈宁宫去。

  几人跟着武青悠走过转角,却陡然失去了她的踪迹,便马上回去回禀叶铭,“将军,那宫人不见了踪影。”

  叶铭眼光微微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不要紧,重兵把守各个宫门,不让一只苍蝇飞出去。

  武青悠虽然暂时逃脱了那几人的追踪,心头却半点不敢放松,燕国士兵早攻入了云宫,那姑母可还无恙?

  如此揣着担忧,施展轻功把速度提到极致。没过多久,便到了慈宁宫。

  果然不出所料,慈宁宫外重重士兵把守,幸好这些只是普通士兵,武青悠闪进去的时候,并没被发觉。

  武青悠潜伏着,不敢贸然行动,只是慢慢地掩藏着身影查探。

  慈宁宫正殿关押着不少人,但是姑母和兰姑姑并不在,她又慢慢朝武太后寝宫移动。

  发现姑母寝宫外有四个侍卫看守着,武青悠不敢惊动他们,因为惊动他们会引来更多的人。

  她缓缓绕到寝宫后的窗户边,虽然寝宫外偶尔有人巡逻,武太后想逃跑,必然会引来注意,但武青悠身有武功,之需要一个小小的时间差,她便能潜进去。

  巡逻的士兵前脚离开,她后脚便从武太后寝宫的窗户飞了进去。

  惊得兰姑姑差点呼出来,幸好被武青悠捂住了嘴。

  武太后一见武青悠,脸上神情似是松了口气,“你回来了?”

  武青悠神情反而没那么沮丧,她握着武太后的手道:“姑母,我发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但眼下也无法跟你细说,我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既然无事,你和兰姑姑就在此好好呆着,等我回来。”

  “你又要去哪里?”武太后一拉她的手,“宫里到处都是燕国士兵,你还是呆在这里,别乱走的好。”

  武青悠微微一愣,呆这里难道是安全的?但这念头只闪了一下,她便说道:“姑母,你别担心,我会量力而行的,还有……王太妃还好吗?”武青悠眼下除了担心武太后还担心王太妃,燕国挟持了云国太后和云国皇帝的亲生母亲,那么云祺他们真的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哀家不知道,但他们没动哀家,想必也没有动王太妃。”

  回握了一下武太后的手掌,“姑母,我先去瞧一下王太妃,然后再去找徐子凌。”

  武太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又闭上了,只是挥了挥手,“罢了,你去吧,小心些。”

  趁着外面巡逻之人过去,便飞身离开了慈宁宫。心中只觉得姑母刚刚的反应好生奇怪,云国破城难道不该伤心绝望吗?虽然自己没有伤心绝望,但姑母似乎太镇定了一些。

  但是她没时间细想,左闪右避小心翼翼往香荷宫去。

  边走边观察,燕国士兵应该是刚刚进宫,首先把慈宁宫包围起来,其他宫殿还比较混乱,士兵宫人到处都能见着。

  而武青悠掩藏行迹跑了一段,没被燕国士兵发现,倒引来了另一个人。

  武青悠眼中厉光一闪,脚下步子加快。

  身后之人是红芸,想必她此时能找到自己,定然是徐莹下定决心要鱼死网破了,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竟然不留红芸在身边守护自己安全,却跑来追赶自己,起的什么心?

  可不管她起什么心,如此行为,又将她本来就要走到尽头的生命往前推了一些。

  在这个后宫里,与徐莹有仇的可不止她一人,徐莹身边没了红芸,就等于老虎没了牙齿。

既然她不要命,那自己也不用替她惋惜了  她没有立即赶往香荷宫,而是带着红芸兜起圈子,顺便观察燕国士兵。

  越观察,她就越奇怪。

  皇宫里除了到处流窜的宫人,和进行镇压的士兵,便没见着一个云国士兵,他们竟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若仅仅如此,她一定会怀疑徐子凌通敌卖国了,可这些燕国士兵似乎也有些不对,至于什么不对,她暂时还没揣摩明白。

  于是,她便一面兜圈子,一面揣摩……

  直到把云宫绕了整整五圈,费去了半个时辰后,武青悠找了个偏僻的地方陡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早已不再掩藏身形的红芸道:“你跟我半天了,说说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红芸脸色不变,语气也波澜不惊,“莹贵人给了我最后一笔钱,买你的命”

  武青悠微微一笑,“要只是买我的命,你恐怕早就动手了吧?”

  红芸点头,“你说得不错,她的要求是,让你死得十分悲惨。”

  “哦?那你觉得你有把握让我死得十分悲惨吗?”武青悠口气轻松,衣袖下的手却握紧了匕首,随时准备反击。

  “我已经告诉过她,我杀不了你,你的功夫在我之上,但是她听不进去,我拿了钱,即便明知道不行,我也会尽量完成。”

  武青悠没想到红芸会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长一串理由,可是在红芸说完这话后,脸色便瞬间冷厉起来,眼神也变得十分冰冷,看摸样,便是要动手了。

  果然,下一瞬,红芸抽出腰间一柄软剑,如水蛇般挥舞,飞快地逼近武青悠。

  武青悠下意识地一退,避开她的锋芒,同时金刀横削,发出“刺啦”一声,却没有把她的软剑隔断。。.。

  两人一触即分,武青悠面色沉凝,紧握着匕首,凝视对方。

  红芸的武功算不得顶好,不是武青悠的对手,但她层出不穷的暗器手段,还是让武青悠一时无法占据上风。

  却在此时,云宫上方有浓烟升腾,只熏黑了一方天空。

  看方位,却是清华宫附近。

  武青悠微微一顿,对着红芸道:“你主子兴许有危险了……”

  红芸神色不变地看了那浓黑的烟雾一眼,“她已经不是我的主子。”

  “既然不是你的主子,那你还追着我不放做什么?”

  “我收了她的钱……”

  两人且战且分,武青悠渐渐占据了上风,横劈连接一个斜挑,红芸的软剑脱手而去,武青悠冷冷地看着她,“你已经输给了我,若我刚刚狠点心,你现在就是一具死尸,但我不想杀人,你走吧……”

  红芸捂着刚刚被武青悠刺伤的肩,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捡起软剑,飞身离开……

  武青悠吐了口气,虽然红芸的实力不可能杀得了自己,但被这样的人缠着,还是很麻烦的。

  她轻身一跃,飞上了附近殿阁的飞檐之上,远远地,清华宫里浓烟滚滚……

  她只略停了一瞬,便提气往清华宫飞去。

  清华宫并非整个殿阁都燃烧起来了,至少裴欣所在的正殿并没有受到波及,此时站在殿前,被燕国士兵阻拦,正心有余悸地盯着里面,而一旁庄晓岚面色诡异地盯着清华宫上方的烟尘,眼里露出快意的神情。

  武青悠悄悄潜伏在花丛里,没有弄出动静,打量了四周一遍,便悄悄地往清华宫里移动去。

  看庄晓岚的神情,她便明白,这火定是她放的,武青悠原本拖住红芸绕圈子也是给庄晓岚制造机会,幸好对方没有让她失望……

  沿着清华宫转了一圈,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飞了进去。

  远远地,便瞧见大火弥漫的偏殿熊熊地吞吐着烈焰。

  徐莹的叫喊声在里面撕心裂肺地响起,“救我……救我……”

  看样子,还没死透。

  其实,武青悠很想看看徐莹此时的模样,但无奈火太大,她也无法靠近。

  除了火焰“嗞嗞”燃烧声间或木材“啪”地一声折断,便只有徐莹在里面叫喊,更奇怪的是外面没有一个人,兴许是清华宫的宫人早就逃窜离开,又或者燕国士兵根本不在乎死这么一两个妃嫔。

  “徐莹……”武青悠站在燃烧的殿宇前,轻喊了一声。

  里面原本不停叫嚷的声音蓦地戛然而止,但仅仅过了小片刻,徐莹因为嘶喊而沙哑的声音顿时尖利地响起,“武青悠,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你还放火烧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刚刚不是求救吗?可惜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要不来,可浪费了你辛苦的嘶喊。”

  武青悠这话气死人不偿命,但可惜的是看不见徐莹此时气结的模样。

  “武青悠,武青悠……我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徐莹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再没有往日的风度,出口的全部是极阴损的谩骂。

  武青悠并不在意这些口头上的咒骂,只是道:“徐莹,到了此刻,你难道还没有反思过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吗?”

  这话说完,徐莹的谩骂声似乎小了一些,可是随即她一口咬定,“我没有错,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用了一些手段让自己摆脱庶女身份生活得更好。”

  “你想生活得更好没有错,可是你不该利用我,不该利用庄晓岚,也不该利用兰贵人,我们曾经都那么相信过你,可是你呢?毒蝎心肠,以怨报德,从不为别人着想,只一味地认为别人欠你的,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我可有说错?”

  熊熊的烈火并没有阻碍两人的交谈,里面的声音停歇了片刻,徐莹有些虚弱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再谩骂,而是问道:“我知道今日我逃不过一次,可是一直有个问题我不明白,我想知道。”

  “你说……”武青悠道。

  徐莹得到她的答案,便问道:“在你九岁那年,为什么突然疏离我?我可是哪里做错了惹你生疑?”

  武青悠听后,一时没有回答,徐莹却接着道:“反观我这一生的轨迹,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出现了偏差,若不是你疏离我,我在家中的地位不会一落千丈,也不会刻意讨好庄晓岚,甚至做出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一切都是因为你”

  听见徐莹的声音又开始激动起来,武青悠“呵呵”笑了起来,“徐莹就是徐莹,不管哪一世,你总是这么自私自利,目无他人,都是因为我?你为何不想想,你当初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没有对我用一分真心,我为什么要为你日后悲惨的人生负责?”

  “我的目的就是生活得更好,那时候我有伤害过你?你突来的冷漠,让我所做的一切都变了。”

  “你要这么说,无所谓事已至此,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

  武青悠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下四周的声音,发觉并无其他人,她才缓缓说道:“徐莹,曾经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甚至在我心里,你是除了我爹爹,姑母,云祺以外最亲近的人,当然,这些你不知道,因为这是前一世的事情。”

  “你说什么?”徐莹音量陡然拔高,似觉得自己听错了。

  武青悠接着道:“前一世,我和你是最好的朋友,一起入宫,一起爱着云祺,我是皇后,你是莹贵妃,整个云国,除了我便是你最尊崇。可是那时候我很傻很天真,与兰贵人不相上下,对你没有半分怀疑过,只要你说,我一定去做,也因此,害了不少妃子,惹得云祺对我心生怨恨,可是我从来没怀疑到你头上去过,还那么信任你,可是有一天,你像平常一样,与我逛御花园,却给了我一杯毒酒,告诉了我所有事情的真相,你知道当时我亲耳听到心碎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吗?很清脆,很绝望……”

  她顿了顿,迎着熊熊烈火又靠近了大殿几分,她知道徐莹没多少时间了,“那时候我才第一次对你生出了恨和怨,并发誓有来生,我定要摧毁你,摧毁你的一切。而事情就是这么玄,待我以为自己死了,却又活了过来,而且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我又多高兴,你知道吗?因为我终于有机会报仇了”

  听到这里,徐莹已经没了声音,当武青悠以为她已经被浓烟熏晕过去时,徐莹的声音再度响起,“所以那一次在武府,我来找你,你告诉我,以后不想见我,是因为那时候的你便不再是你?”

  武青悠点头,“对,那时候的我,便是十几年后的我回来了。”

  “原来冥冥中真的有天意,”徐莹的声音越来越小,“你说的话我信了,与你纠缠两世,虽然最初我们都是朋友,最后我杀了你一次,你也杀了我一次,我们抵平了……”

  “虽然我仍然觉得你欠我许多,但是眼下你就要为我们以前的仇恨用命洗刷,从此后,我会淡忘对你的仇恨,我的人生还很长,不想在你身上浪费。”

  徐莹虚弱的声音“哈哈”大笑起来,“武青悠,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恨你,恨你那么顺利,恨你那么幸福,若是有来生,我还要恨你,生生世世地恨你……”

  “你恨吧……我的幸福不会因为你的恨而转变,但是给你一句忠告,若你真有来生,放下这些,好好用心对待你身边的人,你才能像我一样幸福,顺利”

  武青悠这话说完后,再没听到徐莹的声音。大殿已经被烈火包围,“噼噼啪啪”地燃烧爆开……

  从此后,徐莹真的从她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此时,她心中有些畅快,却更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在弥漫……

  她一动不动,看着那火光四射,似要烧尽苍穹的烈火,眼中也跟着跳跃着小簇的火焰。

  突然地,武青悠耳朵微微一动,她立马转身看着右方,没有停留,施展轻功飞快地闪出了偏殿附近。

  可是她感觉到身后有人一直在追踪她,是谁?

  武青悠虽然疑惑,但却不敢停留下来看个究竟,浑水才能摸鱼,她心中的疑惑还没有确定,断不能被人截下,否则姑母,爹爹,云谙他们都可能陷入危机中……

  她初始还留了余力,四下躲藏,想着甩掉对方就好,可她显然低估了对方的能力,对方始终没有被她甩开过,于是她拼尽了余力,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行踪十分飘忽地在云宫左躲右蹿。

  可令她绝望的是,对方竟然半点也没被落下,显然还有余力,心里大叫不妙,这么一追一逃下去,待她力量耗尽,最终的结果肯定更惨,想到此,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后方,“是谁?出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晚霞的余晖中,一个身影缓缓从一颗树后走了出来。。.。

  “是你”武青悠瞪大眼睛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那日在张家村遇上的那位身份成密的人。.76zw

  叶铭紧紧逼视着武青悠,“姑娘一介江湖人士,为何对云宫如此熟悉?”

武青悠哪有不明白,对方这话分明在挤兑她  她面色稍稍一正,迎视着叶铭审视的目光,“既然被你识穿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叶铭见她似乎并不惊慌,心中略有几分好奇,朝前逼近了两步,“你是谁?看模样也并非是后宫妃嫔,你此时在后宫中做什么?”

  武青悠盯着对方,“我告诉你了,你会放我走吗?”

  “不会……”叶铭诚实地回答,眼珠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武青悠。

  “既如此,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你不怕我会杀了你?”叶铭的兴趣更浓了几分,眼前这女子分明是知晓自己实力敌不过自己,才停下脚步,可是她的态度却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半点惊慌失措。

  “不知道,我还在琢磨……”

  武青悠这话说完,叶铭却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原本刚硬脸部线条瞬间柔和的不少,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间也松泛下来。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琢磨,但是现在,你得跟我走。”叶铭收起了笑,看着她道。

  武青悠摆了摆手,“我跑也跑不掉,估计打也打不过,眼下看来也只能跟你走,带路吧……”

  叶铭微微点头,走在前面,并没有担心武青悠会悄悄逃走。武青悠倒也老实,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模样丝毫没有逃走的打算。

  叶铭带着武青悠来到涵露宫,也是先帝最宠爱的李贵妃——云谙生母的寝宫。

  自踏入这里,武青悠神色就变了,刚刚虽然也并不见紧张或忧虑,却没有眼下的放松,和身上时而散发的温柔之气。

  叶铭心下奇怪,不时地打量武青悠。

  叶铭感觉是没错的,武青悠此时想到了云谙,两人新婚不久便被迫分离,几个月的思念让她在涵露宫中彻底释放开来。

  这里是云谙长大的地方,每一步,每一物都有他成长的痕迹。

  她目光扫过大殿,手指随意在一些物事上划过,嘴角带着浅浅笑意。

  “你在笑什么?”叶铭终于没有忍住,问出了声。

  武青悠微微一愣,随即收起了表情,笑着抬头,“没笑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门外士兵的声音打断,“叶将军,有人求见。”

  叶铭听后,看了武青悠一眼,“你在此好好呆着,四周都是我的人,凭你的本事不可能逃得过他们的视线。”

  在圆杌上坐下,“叶将军放心,我不会逃的,我等你回来,”

  她的笑容一时耀花了叶铭的眼睛,他摇了摇头,迈着长腿飞快离开了涵露宫正殿。

  武青悠收起笑容,看着叶铭离开的身影,有些事情她心中大致已经有数,只是还不十分肯定。

  接下来,等等看便知道了……

  叶铭出了正殿,远远地便瞧见徐子凌挺拔的身影站在抄手游廊下。

  “你来了?有什么事吗?”叶铭先开口询问。

  徐子凌一见他,眉头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狭长的桃花眼没有寻常的玩世不恭,反倒有几分慎重,“你把人带到这里了?”

  听闻徐子凌的话,叶铭微微侧头看他,“哦?她是谁?”

  “不管她是谁,都不是你能动的。”徐子凌的语气有些不客气。

  叶铭却扬唇一笑,“是吗?云国都城现在可在我的掌控之下,徐将军,你得对我客气一些”

  徐子凌态度不变,冷冷地看着叶铭,“把她放了,这些事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叶铭摇了摇头,“不是我要牵扯她进来,而是前后两次,她自己走进了我的视野里,她可不是个听话的小喵咪,我还是得把她看紧一些才是。”

  见叶铭不松口,徐子凌哪有不知道他对武青悠起了心思,说来也奇怪,那张脸明明不太美丽,可总有一种能牵动人心的力量,令人不论怎样都无法忘记那张明明拥有纯净灿烂笑容,眼神却格外清醒冷静的脸。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做不做,随你……”说罢,徐子凌衣袍一撩,转身离开。

  叶铭抬首拨弄了一下袖口,眼神微微一闪,似自语道:“看来这女子身份不简单呢……”

  武青悠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被关在涵露中里,暂时也没有逃走的打算,其一,当然是想逃也逃不掉,其二则是有些事情她心中有了怀疑,却还没有证实,还得留在这里好好观察一番。

  是以,每日享受着叶铭手下松开的精美吃食,空了就翻翻涵露宫的藏书,日子过得还算逍遥,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用来麻痹一众监视她的人。

  云都外,被武青悠调集的军队潜伏在树林里已经两天,没见着武青悠再次出现,刘参将有些着急了,可他只是小小一个参将,手中又只有一万人左右的人马,让他带着这些人马杀进城去,无疑以卵击石。

  却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靖王云谙突然带着四千高手出现。

  原来云谙今早便到了云都外,恰好又遇上了潜伏在此的刘参将等人。

  “下官给靖王殿下请安。”刘参将正没主意,见到云谙便如见到了主心骨。

  云谙从马上下来,转眼看着刘参将,“你们是谁手下的士兵,为什么会齐集在云都外?”

  刘参将答:“回禀殿下,属下们都是各驻地留守的士兵,因为云都有难,靖王妃手持武太后凤令将我等齐集起来,准备与城内徐将军里应外合,可等我们到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云谙听到是青悠所做,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追问道:“那靖王妃呢?可在此处?”

  刘参将听到云谙如此问,声音立马小了两分,“王妃……王妃她前两日说进城去看看情况,便没有再回来,只吩咐我等在此潜伏,等待她……”

  云谙听到武青悠没有再回来的消息,脸上的表情顿时十分难看,红润的唇色也变得有些发白,“是两日前吗?”

  “是”刘参将低头咬着牙回答。

  “好,我知道了……”云谙说完,松开马缰,背着手往前方走了几步,遥遥看去,云都还好好屹立在不远处,可是……

  他突然转过头来,“本王已经把云都的危机奏与了皇上,你等仍旧在此等待,本王帅五百士兵先入城一探。”

  众人齐齐应声,云谙从自己带来的四千人中,又选是五百人好手,分成十队。

  待夕阳散去最后一丝余晖,云谙扬手一挥,十队人马分成数个方位散开。

  云谙则带了两队人马,一百人,潜入了云宫。

  他令两队人马,一队前往慈宁宫,探听武太后的消息,一队潜入王太妃香荷宫,探听王太妃的消息,而他自己则悄悄没入了黑暗中,独自一人打探武青悠的消息。

  云宫的宫人并没有逃走完,剩下的因为叶铭并未屠杀他们,是以也都放下心来,好好伺候这位新主子。

  “你这又是给涵露宫送东西?”

  从云谙身前走过两个宫女,听他们谈及涵露宫,云谙的耳朵便竖了起来。

  两个宫女走得十分缓慢,其中一个手捧托盘,“嗯,靖王妃喜欢,这些都是叶将军吩咐让我给送去的。”

  “嘘……你小声些,你上次不是告诉我叶铭将军不喜欢有人称呼她为靖王妃吗?你要是不小心在叶将军面前说漏了,可怎么办……”

  那宫女后怕地吐了吐舌头,“这里不是没人吗?放心……在叶将军面前我不会说漏的。”

  两人说着,不多时便从云谙面前走了过去。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云谙才从黑暗中走出来。

  身影丝毫没有停留,身形一纵,便消失在原地。

  涵露宫内,武青悠正在,叶铭突然踱步进来,她头也未抬,依旧盯着自己手中的书本。

  叶铭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挥手令身边人退下,然后自己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来。

  “看的什么书?”他在武青悠身边坐定,眼眸含笑盯着她。

  武青悠缓缓抬头,笑着晃了晃书本,却没有出声回答他的问题。

  “听说靖王殿下擅离职守,陷容城于危机中……”叶铭这话说完,武青悠的表情才终于有了些复杂的变化。

  她放下书本,神情稍微有些严肃,“你说什么?”

  叶铭嘴角微微一勾,“终于肯理我了?”

  武青悠没心情跟他说闲话,只是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靖王殿下兴许是担心你在京中危险,所以抛弃了容城的士兵,令容城几乎失守。”叶铭的声音很平静,眼睛却一直盯着武青悠的脸。

  武青悠听完摇了摇头,“他做事一向都是有分寸的,况且战场上事情瞬息万变,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你倒是相信他”叶铭脸上没了笑容,紧紧盯着武青悠。

  “当然,因为他是我夫君”武青悠同样盯着叶铭,两人视线在空间相接,火光四溅。

  叶铭听到这话后,眼眸中明显有压抑着几欲喷发的火焰,他紧紧盯着武青悠的脸,突地,嘴角勾了起来,“可是你现在在我手中,若是我不许,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到他”

  叶铭的笑容十分渗人,武青悠却似乎并不害怕,

  她这话说完,反弄得叶铭拧起了眉。[.76zw]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近前来,压低了声音轻轻子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武青悠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先是脸色一肃,眉头挑高,继而用一双眸色略深的眼睛打量着武青悠。直到那人说完之后,他才站起身来,对众人道:“好好守着涵露宫,我去去就回。”

  涵露宫外究竟守了多少人,武青悠并不清楚,而叶铭为什么要把自己软禁在涵露宫,她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她已经确定了,是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无需惊慌,在叶铭离开之后,便又拾起扣在桌面上的书册细读起来。

  武青悠在叶铭留下的人面前并没有给予什么好脸色,所以众人都知道她喜欢安静,这会儿叶铭一离开,便都纷纷退了出去,把门窗也都带上了。

  大殿里一时间恢复了静寂,只有书页一张张翻动的声音和她均匀的呼吸声。

  可是不多时,这奇异和谐的声音里多了另外一缕声音,武青悠猛然放下书本,抬起头来,像是会错过什么东西一样,缓缓地,缓缓地转头朝后看去。

  白色的锦袍穿在他身上总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他的笑容更是给这个春天点缀上了最明媚温暖的一抹色彩。

  眼底瞬间湿意翻涌,“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出口的话竟也有些沙哑。

  他微笑着看她,眼底有温柔也有心疼,他一步步地朝她靠近,直走到她面前,才伸出手把她紧紧搂入怀中,“我想你了……”

  四个字,让她这些天强撑的坚强一瞬间瓦解,嗅着他身上凉凉的气息,才知道自己有多需要他,面对徐莹重重手段时,她是狠厉的,是无坚不摧的,可是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希望只在他怀里这片小天地中肆意的欢笑哭闹,她不愿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冷酷血腥的东西。

  看着怀里哭得满脸泪痕的武青悠,云谙轻轻地叹了口气,双手使力把她搂得更紧,“对不起,我来晚了……”

  埋在他怀里的头拱了拱,才露出一个小脸儿来,泪痕犹在,眼底却全是依赖,“你没来晚,没来晚……”她的音调有些发抖,听不出来究竟是哭还是笑。

  同时,她伸出手紧紧地抱着云谙硬朗的腰肢,“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云谙低头轻吻了她额头一下,“好,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他的语调十分轻柔,搂着她,就如捧着一件极为珍贵的瑰宝。

  却在这个时候,正殿的大门猛然被人踢开,叶铭一身盔甲,眼眸如刃地直射向武青悠身前的云谙。

  武青悠赶紧抬头朝叶铭看去,却见叶铭的目光扫到她身上,眼底有一丝奇异的色彩,似乎在压抑,又似在无限地膨胀。

  “叶将军,你不知道破门而入是不礼貌的吗?”武青悠沙哑着嗓音突然打破一室的沉寂。

  云谙的手紧紧扣着她的手掌,掌心的温暖,让她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是可怕的。

  叶铭盯着武青悠,眼底有火焰在跳跃,“阶下囚有资格被人尊重吗?”说话间,眸光倏地一转,“靖王殿下,此时不在容城督战,竟然出现在千里外的云都,这要是让贵国皇上知道了,该治个什么罪呢?”

  叶铭的音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是眼眸却一直盯着两人,以及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云谙听过叶铭的话,并没有什么太强的反应,而是下意识用身体把武青悠往后挡了一些,才迎视叶铭的道:“此事不劳叶将军费心。”

  “哦?是吗?那如今你夫妻二人已是我瓮中之鳖,你又待如何?”叶铭嘴角含笑,眼眸似冰,直直盯着云谙。

  云谙脸上依旧是温柔化春风的笑容,即便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他也好似半点不受影响,“叶将军,可否请徐少将军出来一见?”

  叶铭听得这话,脸色终于有了点变化,“你为何要见他?”

  云谙微笑,“我云国之事,叶将军还是少问为妙,此番谢过你照拂我王妃及云国上下。”

  叶铭眼睛瞪大了几分,目光一转却落到武青悠身上,“原来你早知道了?”

  武青悠这才从云谙身后稍稍挪了些出来,“没有……在此之前,我都是猜测,直到这么多天,你一直没有其他动作,我才有了几分肯定,但是眼下,我夫君如此说了,我便十成十肯定了。”

  说完这话,她仰头朝云谙一笑,轻灵中带有几分俏皮,云谙也笑着回应。

  两人的目光落到叶铭眼中,暗地里握紧着拳头,青筋微露……

  就在几人僵持时,叶铭突然从门口走了进来,在云谙和武青悠面前的椅子上坐定,仰头看着两人,“不管你们是否知道,但是游戏还未完,你们仍然是我阶下之囚,来人……”

  话毕,几个盔甲士兵齐齐走进大殿,叶铭指了指云谙,“把靖王殿下带去偏殿,好好看守。”

  武青悠正欲反驳,却被云谙紧握了手掌,对着她摇了摇头,才转头对叶铭道:“叶将军,戏虽然还没有完,但不要太入戏才是,我随你们走,但是请善待我的妻子。”

  武青悠不得已,只有再次松开云谙的手,心底恨死了叶铭。

  她与云谙分别这么久才好不容易在一起,偏偏又让这个家伙给搅了局。

  云谙离开前,只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但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知道他就在身边不远,心底就奇异地宁和下来。

  待云谙和侍卫离开,叶铭才转头看向武青悠,“都说东皋先生的弟子聪慧无双,原本只以为是传说而已……”

  “你想说什么?”武青悠见叶铭让人把云谙带走,自己却不走,显然还有话要说,也绝不是跟她闲磕牙。

  叶铭的身子稍稍前倾了一些,嘴角依旧弯了些弧度,“难怪你落到我手上不惊不吓,原来是早知道了一切……”

  武青悠摇了摇头,“我刚刚已经说了,并非我早知道一切,不过是根据情况分析出来的。”

  “好,那你说说,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看出来了?”叶铭往后一靠,眼睛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武青悠也在面前的圆杌上坐了下来,“首先,燕国、云国之间有兴国存在,即便是联军,也不会是燕国来攻袭云都,况且,此举对燕国没有半点好处,焉用亡云而陪邻?壮大了兴国,对你燕国有什么好处?是以,东皋先生献计与贵国皇上,共击兴国,共襄其壤,对是不对?”

  叶铭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眼前的女子从第一次见面起,便带给了他各种各样的惊奇,她的笑,她的怒,她的机敏,她的狡诈,以及刚刚在靖王怀里的温顺,每一张面孔,都那么令他触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仅凭这个你就猜到了?”

  武青悠摇头,“不是……是都城破门太快,且云都虽乱,却被你操控着,没有伤害一人一物,似乎只是守着这里,联想到当日姑母的欲言又止,以及你这些天无所事事,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我师兄……不,我夫君他也如此认为。”

  最后一句话无疑又令叶铭压制在心底的火焰喷涌起来。

  此事关系甚大,他本来也没打算告诉武青悠,同时更重要的是,想报复一下她当日在张家村欺骗自己一事,哪想这几日下来,自己却越陷越深,明知道这样不该,却控制不住自己用手中暂时的力量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他还记得徐子凌后来说过,“不要靠近她,否则最终无法自拔的只有你自己。”

  原本他不以为然,只是报复而已,可是仅仅几日的报复,却让他自食其果,她身上仿佛就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明明不甚出众的五官,却能牵引人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分情绪。

  “叶将军……叶将军……”武青悠说完,见叶铭突然没有再出声,而是盯着自己发呆,不由唤了两声。

  叶铭惊醒过来,看着武青悠,“即便你和靖王都猜到了,那又如何?这些天你们是我的阶下囚,我说如何便如何?”

  武青悠听着他略带孩子气的话语,才发现这位将军虽然面色冷肃,英眉高挑,但这份冷凝的气势下,其实他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武青悠看着他的模样,不知怎的,竟有些发笑,且还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铭剑眉一拧,“你笑什么?”

  武青悠很快收了笑,“没什么……你放心,我会好好做我的阶下囚,等待云国,燕国共襄盛举,旗开得胜……”

  “呕……”武青悠擦了擦嘴,也不知道是天太热了,还是没有流绾他们伺候在身边,这两日浑身酸乏,吃什么都没胃口,还反胃。

  叶铭每日都会出现在涵露宫内,武青悠已经习惯当他不存在,即便他在旁边坐着盯着她看,她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丝毫不会不自在。

  这已经不是叶铭第一次见着她干呕了,微微皱了皱眉,朝武青悠旁边的宫人招了招手,“去传太医来。”

  武青悠摆了摆手,“没事,喝点水就好了,叶将军该忙什么还是去忙什么吧。”

  叶铭眉头一挑,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本将军眼下要忙的事就是看着你,以防你逃跑。”

  武青悠忍着翻眼皮的冲动,在宫女搀扶下坐到一旁,不再接叶铭的话头。

  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一说话,叶铭都能没完没了地说下去,她此时心中最想见的是云谙,可是为了瞒过兴国的眼睛,他们暂时只能这样。

  其实明明也可以关在一起的,都是叶铭的错,如此一想,便越看叶铭越不对眼,武青悠索性闭了眼睛。

  叶铭看着几尺远的她,白皙的肌肤如细瓷一般细腻光滑,细细的绒毛令她灵秀的五官看起来十分生动可爱。他禁不住扬起了嘴角,想要更靠近她一些。

  “跟我回燕国,怎么样?”叶铭突然的话令武青悠倏地睁大了眼睛,似没听明白他的话。

  叶铭漆黑的眼珠紧紧盯着武青悠,“怎么样?”

  武青悠这才知道刚刚自己并没有听错,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叶将军,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叶铭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她,“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

  武青悠往后靠了几分,似乎这样能远离他一些,也更安全一些,“叶将军,我是云国的靖王妃,请问我怎么跟你回燕国?”

  叶铭听她如此说后,却是身子一震,坐直了几分,“此番燕国帮云国对付了兴国,相信贵国皇上不会拒绝我的要求。”

  武青悠摇着头道:“就算他不拒绝你,但我是靖王妃,这点是一辈子无法改变的事实。”武青悠的语气有些生硬起来,可还是尽量克制着。毕竟如今叶铭的确在帮云国的大忙,若是惹怒了对方,把假的做成真的,她罪过就大了。

  “你放心,在燕国即便你嫁过人,或者嫁过很多次,都没有人会为此责怪你”叶铭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你没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嫁给了靖王,我一辈子爱的人就是他,不会再嫁他人”

  武青悠的话说完,叶铭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燕国是崇尚武力的国家,男女恋爱自由,并没有太多教条束缚,且叶铭年少功成,在燕国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要踏入他叶家大门,可是却没有遇上一个让自己十分动心的,而这一次,他找到了令自己动心的女子,可是她却已经有了所爱的人。

  叶铭没有立时说话,只盯着武青悠,像是要把她盯个窟窿。

  武青悠也不敢乱动,此时叶铭的模样十分吓人,他平日便不喜言笑,此时更多了几分冷厉,比起何坤那冰冷的脸来说,更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就在两人僵持间,那个被叶铭指使着去唤太医的宫女领着太医走了进来。

  “将军,甄太医到了。”

  这位甄太医不是云国人,是燕国随军御医,叶铭对他倒也有几分客气,此时闻言才收回凝视在武青悠脸上的视线,缓缓转向甄太医,“甄太医给靖王妃瞧瞧,看看她到底有病没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甚好。

  甄太医点了点头,走到武青悠身边,示意武青悠伸手诊脉。

  武青悠看了眼叶铭,虽然不觉得自己有病,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大殿里一时陷入静寂中,只有众人轻微的呼吸声。

  就在武青悠觉得自己快睡着的时候,甄太医突然松了手,站起身来,双手合十作揖道:“恭喜王妃,此乃喜脉。”

  武青悠听了这消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倒是叶铭那冰刀子般的目光瞬间落到武青悠身上。

  甄太医又嘱咐了一番,这段时间要注意些什么,武青悠都没听明白,然后便见叶铭吩咐人把甄太医送走了。

  有身孕了?武青悠摇了摇头,前世那么多年,她都无儿女命,可是她和云谙才新婚,且分别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她整日忙碌,竟忘了自己葵水已经两个多月不曾来过。

  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复杂难明,似哭、似笑、似喜又似悲。

  让一旁看着的叶铭嘴角不由紧抿了几分。

  武青悠只呆坐了半刻钟,突然惊醒一般抬起头来,“叶将军,请你让我见见靖王好吗?”

  “见他做什么?告诉他你有身孕吗?”叶铭说完,武青悠正要点头,却听叶铭继续道:“不用了,此事我会帮你告诉他,在此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养胎。”

  说罢,也不顾武青悠还欲开口,转身便离开了涵露宫。

  不一会儿,大殿里便只剩下她和几个宫女,武青悠此时心情复杂莫名,挥了挥手,让宫女们退下。

  此时她最想与之分享的人,当然是孩子的爹,前后两世,她都没尝试过做母亲是什么滋味,她低垂下头,看着自己平缓的小腹,伸手在平滑的缎面衣裙上摸过,什么感觉都没有,可是心底却好像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因为这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是她和云谙的孩子。

  这么想着,她嘴角越弯越高,即便此时云谙不知道,可是她能想象,在他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会多么高兴……

  透过门缝看到她那么兴奋的脸,叶铭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转过头,对众人道:“靖王妃有孕一事,不得声张。”

  “是……”留守下来的宫人大多是云宫的老人,可他们只当是换了主子,此时主子有命,他们自然是不敢不听的。

  天色一点点地被黑幕遮蔽,自从知道自己有孕后,武青悠心中便充斥着巨大的幸福,想象着各种对云谙述说的场景,和他的各种反应,也不觉得夜特别难熬。

  被宫人伺候着洗漱之后,便平躺在床上,双手交握在小腹上,仰望着帐顶,也不知道时间究竟流逝了多久……

  突然地,屋中响起一阵细微的声响,常年习武令她耳目聪明,虽然心情太好,但并没有影响她的耳力,她倏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护着肚子往发声的地方看去。

  却在这时,听到极轻微的一声“嘘”

  听到这声音,武青悠紧绷的身体顿时一松,接着从床上蹦起来,朝那个身影跑去。

  触及他温暖的身子,武青悠只是紧紧抱着,嘴角扬着,并不说话。

  云谙也同样搂着她,“回床上去躺着,你穿这么少,会着凉的。”

  武青悠踮起脚尖,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好啊,你抱我回去。”

  云谙摇头无奈微笑,却弯身把她横抱起来,一步一步轻轻地朝床靠近。

  武青悠乍看到他时,很想把自己心中的喜悦分享给他,可是这会儿她更想逗逗他,她凑着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师兄,你不是被叶将军关起来了吗?怎么大半夜的跑到我房间来了?”

  云谙身子明显一僵,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把她放到了床上,用被子盖好,才用那压抑着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我想你了,所以趁他们不察,过来看看你,”说着,又给她捣乱的手按了回去,“乖,快睡吧……等你睡着,我就回去。”

  武青悠摇着头,脸上笑容明媚,“不嘛……你今天就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云谙发觉今日的她跟平日似乎有些不同,可是究竟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且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靠近过她,为什么只是轻轻地抱一抱,甚至靠近了几分,他就觉得全身热得发烫,有什么东西要脱离禁锢喷涌而出一般。

  “师兄……”武青悠再接再厉,从被子里爬了出来,伸手搂着云谙的脖子,令他离自己更近了几分,很明显地感觉到一向温柔克制的云谙气息有了变化,浅碧色的眼珠在漆黑中看不真切,却仿佛能感觉到那滚烫般的吸力。

  突然地,云谙的吻覆盖了下来,不是温柔的浅尝辄止,而是激烈的深入浅出,武青悠暗恼自己过火了,却发现云谙的手开始不老实地往自己衣服里面攀爬。

  “唔,等等,唔……师兄。”武青悠好容易推开了他一些,猛吸了两口气说道。

  “是你自己挑起的火,”云谙的声音带着阵阵沙哑,竟比他平日的声音还要好听,还要引人沉沦。

  武青悠含笑点头,却慢慢地,慢慢地攀到他耳边,轻声对他道:“师兄,你要当父王了”

  云谙的手本来还在她腰间摩挲,听到这话,那手掌陡然一顿,甚至感觉到了轻微的颤抖。

  武青悠微笑地搂着他的脖子,虽然此刻屋子里太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和自已一样高兴,高兴得甚至无法用言语表述。。.。

  “你……你能不能再说一遍。”云谙的嗓音带着某种兴奋的颤抖。

  武青悠嘴角轻轻扬起,往他怀里拱了拱,双手抱进他紧实的胸膛,“我有了我们两的孩子,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当父王了。”

  她轻轻柔柔的嗓音在黑暗的寂静中格外清甜柔美,话音才落,却陡然被云谙从床上抱了起来,轻放在自己膝盖上,像抱孩子一样抱着她。

  此时虽然看不见他的模样,可是她能感觉到他那双温柔似水的碧色眼眸正凝视着自己,好似自己现在看着他一般。

  “师兄,你高兴吗?”武青悠搂着他的脖子,打破了这充斥着喜悦的沉默。

  云谙点了点头,用下颚在她头顶摩挲,“很高兴谢谢你,青悠……”

  武青悠坐直了些身体,轻轻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是该我谢你才是,是你给了我一个孩子……”圆了我前世做母亲的心愿。

  云谙轻轻抱着她,摇头轻轻笑出声,“既如此,为了表示你的感谢,以后再给我生一个好不好?”

  武青悠点了点他的胸口,“这个都还没出来,你就想下一个了……”如此说着,脸也越来越红,幸好此时屋里黑暗,瞧不清对方脸孔。

  她的话未说完,就感觉云谙带着热热鼻息的吻倾覆下来,不同于刚才那个激烈的吻,而是温柔的,甜蜜的,轻软的……

  武青悠闭着眼睛轻轻地回应着她,这个吻只有绵绵的柔情弥漫在两人间,良久良久……

  武青悠察觉到他的身子再次慢慢起了变化,才轻声笑了下,推开了他,“师兄,你过来这么久,该回去了。”

  云谙知道自己此时的状况,无奈摇了摇头,只是轻抱着她,“没事,他们不会察觉的,我就这样抱着你,你睡吧,待你睡着之后我再回去。”

  “你抱着我怎么睡得着?”她微翘着红唇,唇瓣在他脸颊轻轻扫过。

  云谙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明知道不行,还故意逗我……”

  武青悠“嘿嘿”一笑,“好嘛,我不逗你了,好好跟我说会儿话吧……”

  “嗯,”

  “你怎么会突然回京的?”

  “临时收到消息,得知燕国会突袭云都,我便命人传信给皇上,留了人马固守容城,自己则带了几千士兵赶回来了。”云谙的语调很平缓,手掌轻轻柔柔地放在她的小腹之上。

  武青悠侧头靠在他怀里,“那你不怕容城失守吗?”

  “容城易守难攻,关隘狭窄,兵马留太过也无法用,况且比起容城,云都还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还有你”三个字时,武青悠无声地笑弯了唇,同时话锋一转,“那师兄离开这么久有没有想我?”

  若此时有光,武青悠十分想看看他此时是个什么模样。

  云谙只沉默了数息,便轻轻一叹,“怎么会不想呢?才新婚便把你留在京里,独自面对一切……”

  武青悠听到这里,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师兄,你知道什么了?”

  云谙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且还和莹贵人有关,我们成亲前的那些事,我都记得……”

  原来他都还记得是啊……其实云谙比谁都更了解她,明白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单纯天真,可是他从来不问,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在保护她,尊重她。

  心里被一种柔柔的东西填充得慢慢的,好像要溢出水来,她低低唤了声“师兄,”因为鼻音加重,更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

  云谙揉了揉她的头顶,不想她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只是微笑着道:“躺我怀里睡吧,别想了……”

  说话间,双手搂得更加轻柔。

  武青悠却摇了摇头,“师兄,其实我有很多事情没跟你说过,”说到这里,她顿住了,重生一事,曾经她惶恐又害怕,在重生之初,她一个人默默承受也未曾告诉爹爹,除了怕他担心外,还怕爹爹不相信。

  可是现在,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告诉这个她找了两辈子才找到的他,这些秘密压了她两辈子,有时候真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正当她要张口时,她却又卡住了。

  她忘了,前世她因为另一个男人而死,这话若是告诉云谙,他介不介意是一回事,可是她不想看到云谙不开心,换做是自己,云谙有过曾经,爱了一个女人十数年,她不觉得自己会毫无芥蒂。

  况且云祺在自己心中已经完全被他替代,他不想让他们的感情留下半点污迹,想到此,她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后,才对云谙道:“师兄,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可以当成故事来听,也可以当成事实来看。”

  “哦?什么故事?”云谙见她停顿半晌不语,突然开口竟有些慎重,不由更专心了几分。

  “师兄,我十岁那年便认识了你,那时候你觉得我像一个孩子吗?”武青悠仰头看他,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云谙则陷入了回忆中:

  第一次见她,她穿着浅绿色的素雅罗裙,整张脸上没有半点修饰,清丽而灵秀,微扬着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从树上取下风筝……

  第二次见她,她跪在东皋先生别院门前,小小身板挺得直直的,可是那张灵秀的脸上却满是坚毅,认真……

  过了良久,云谙才把自己从回忆中抽出来,原来她和他之间有那么多点点滴滴值得好好回味。

  他思索一会儿,才回答了武青悠的问题,“不像……十岁的孩子身上没有那样的坚毅,而那样的坚毅下,却仿佛压抑着什么。”

  看来当时的自己果然让云谙有诸多猜测,只是当时的他从来不过问。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我下面要讲的故事,你也许会觉得匪夷所思,但是你一定要相信,它是真的。”

  云谙没有半分迟疑,待她说完,便轻声答了句,“好”

  武青悠往他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他的臂膀,开始讲故事:“曾经有个女孩儿,爹爹是大将军,姑母是一国之后,她虽然没有母亲,却有姑母关怀,爹爹疼爱,无忧无虑的生长到十四岁,可是期间她除了一个叫徐莹的朋友,再没有其他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更加珍惜自己唯一的朋友。可是这个朋友为了荣华和地位,让她爱的人因她而死,让她被众多人厌弃,她都没有怀疑过她,可是到最后,也是这位朋友亲手送她上路,并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原来那位朋友只是利用她一步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她之所以得不到别人的喜欢,也全都是因为这位朋友。最终她含恨死去,却在下一刹,又醒转过来,发现竟然回到了童年,一切都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武青悠恍惚着叙述,仿佛前世的场景又回放了一遍,说完,房间陷入静寂中。

  她没有去看云谙的脸色,就算看也看不清,是以不知道此时云谙脸上的表情有多震惊。

  这样的事情若非亲身经历,想要旁观者相信,除非他极信任此人。

  云谙惊讶的面容持续了小片刻,才发现怀里的人儿没了声音,心底略有些慌乱,把她往自己怀里搂紧了几分,“青悠,是徐莹害死了你吗?”

  武青悠微微抬头,眼角滑落一滴泪,但是她很快又笑了起来,“是的,她害死了我,但我活着回来了,且她也为她做的事情付出了代价,我和她……偿清了”

  云谙吻了吻她的面颊,“这件事乍听起来的确很匪夷所思,但是我相信……除了我自己的眼睛,还有我的心。青悠……我很庆幸你又活了过来,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没有因为仇恨而放弃自己的人生。”

  武青悠微笑,“要是为了她放弃自己的人生,多不值得”

  云谙也点头笑起来,“你说得对,以后要活更加快乐,幸福,才不枉你重活一世。”

  话说出来,武青悠心中积压的大石便好像彻底粉碎了一般,从没有过的轻松,“嗯,我要活得比谁都幸福,快乐,但是……师兄,还要看你对我好不好了?否则我再重活一次也不放过你。”说到此,她笑着咬了他凑近的鼻头一下。

  云谙轻“呼”了一声,“好,这一世不够,还有下一世,生生世世都记得不要放过我”

  云谙这变相的倾述,令她心中甜软满胀,“好,要是我不记得,你记得来找我……”

  在这样轻松快乐的氛围里,武青悠心神一松,很快便在云谙怀里睡了过去。

  听着她极轻微的鼾声,云谙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平放在床上,然后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青悠,我爱你……”轻轻抚着她脸颊,替她掖好被子,良久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而武青悠,不知道是听到了这三个字,还是梦中太甜蜜,嘴角弯弯地沉入了梦乡……

  后面逐渐转温馨了。.。

  每日夜里,云谙都会陪着她睡着之后才离开,是以她整日神采奕奕,心情、精神都十分好,连带着见到叶铭,也比往常少了几分冷漠。

  叶铭诧异的同时,欣喜却居多。原因他不去深究,只要她对自己的态度不再拒人千里就好。

  武青悠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举动,让叶铭产生了些什么想法,白日里见不着云谙,便仍旧如常手捧一本书,凑近窗前,半倚着细读。

  叶铭也习惯了每日来这里坐坐,看她读书时恬静的脸庞,微翘的嘴角……

  日子似紧似松地滑了过去,算算时间,武青悠已经被叶铭软禁了快半个月,而这时候,传来了好消息。

  云国、兴国暗中合作,给予兴国强有力的一击,二十万主力军被燕国和云国包抄,损失惨重,兴国皇帝也中了流箭受伤。

  消息传回来时,武青悠终于获得自由,武太后一改那日伪装的颓靡之相,亲自来了涵露宫。

  彼时,武青悠和叶铭正在涵露宫正殿里,叶铭再一次提起让武青悠随之离开,武青悠正准备出言拒绝时,武太后走了进来。

  武太后一脸喜色,被兰姑姑搀扶着,步履矫健的快步走来,觑眼瞧见叶铭也在,这才放缓了步子,脸上露出慈祥端和的笑容,“叶将军,辛苦了……”

  叶铭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这是臣的职责,吾国皇上和贵国皇上结成同盟,对两国都是利大于弊。”

  武太后点了点头,笑道:“此事叶将军居功至伟,哀家会如实告知贵国皇上的。”

  叶铭脸上喜怒不显,只是目光轻轻扫过武青悠,却见对方半垂着头根本没看自己,这才撇开视线,抱拳道:“多谢太后,那臣先告退了。”

  武太后点了点头,让兰姑姑亲自送叶铭去行宫休息,戏已经演完,叶铭一个外族将领,便不能再留在云宫之中。

  待叶铭离开,武青悠才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武太后身边,“姑母,这些天可憋死我了。”

  武太后笑着摇头,“这是东皋先生献的计,云国在三国虎狼夹击下,哪有生存的余地,是以暗中与燕国皇上协商,共同诱兴国入瓮,此举兵行险招,不得有半点错漏,知晓此事的人也没几个。”

  武青悠点头,“先生这一招太险了,万一兴国浪子野心,吞了云国,再吞兴国怎么办?”

  武太后缓缓在她身边坐下来,“云国面临的危机,不得不如此赌一把,而燕国实力不如兴国,若他真撕毁盟约,又背弃了兴国,兴国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到最后,云国虽败,燕国也讨不了好,反而壮大了它的邻国,想比之下,燕国皇帝会怎么选择,也就显而易见了,此招看似凶险,实际上却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如此一来,兴国大败,云国也能休养生息了,爹爹和云谙也不用再出征了……”

  武太后叹了口气,“总算可以歇口气了,要想永远高枕无忧,只有成为最强大的存在才行……”这话说完,武太后似不欲再说此话题,目光一转落在武青悠的小腹上,“哀家听说你有孕了,都是当娘的人了,可别再毛毛躁躁的了。”

  武青悠脸色微微一红,“嗯,我知道了……”

  “回头让兰姑姑给你找几个有经验的宫人,随你回府去,照顾你起居。”

  武青悠正准备回话,就听见有太监道:“靖王殿下求见……”

  武青悠话未说出口,倒是武太后侧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罢了,哀家也不在这里碍着你们了,哀家回宫去,你今日也回府去吧,待身体养利索了,再进宫来看哀家。”

  说罢,带着香禾几个丫头,缓缓走了出去,远远地听到云谙请安的声音。

  不多时,便见他走了进来,脸上喜色漫溢。此时此刻,云国危机解除,他又即将做父王,哪里还压制得住心情。

  武青悠站在大殿中心,见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

  “我们回家吧……”云谙轻轻说着。

  武青悠微笑着伸出手,放进他手心,“好,我们回家。”

  两人的心情都十分轻松、喜悦,十指相扣,缓缓朝宫外走去。

  可是两人没瞧见,本该被兰姑姑带去行宫的叶铭,此时正在不远处,紧紧盯着两人。

  他使劲抠着树皮,女人他有过不少,却从来没遇上过这样一个这么让他心动的女人,刚刚被兰姑姑带走,他又找了借口回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不久将会离开云国,可是不确定自己对武青悠的念想会不会因此而断绝,他想回来再看看她,或许能找到一个答案。

  可是看到的却是两人相视而笑,眼中装不下任何人的心心相印……

  这一刻,他十分嫉妒那个拉着她手的男人,也希望她能用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笑容面对自己。

  也就是这一刹,原本没有答案的问题被他找到了答案,他猛地收回抠着树皮的手,转身往回走。

  阔别已久的靖王府缓缓出现在面前,流绾、采汾、云珠、云锦四个丫头得到消息,早早地守在了门口,翘首等待……

  这会儿见到武青悠被云谙扶着下车,这才换上喜乐的表情涌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云锦抹了下泪花儿,挂不得她,叶铭攻占云都一事,除了他们几人,其余人都以为是真的,这些天担惊受怕,可没好过。

  采汾也道:“小姐要是再不回来,云珠、云锦就得去宫里要人了……”

  “你说我们,你自己还不是,天天念叨着小姐,若不是绾姐姐拉着,你这会儿恐怕都被侍卫当贼人给抓了。”云珠反驳道。

  流绾笑着扶着武青悠另一只手臂,“好了好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小姐有了身子,可不能累着。”

  一说这茬儿,几个丫头都忙活起来,小心翼翼地围着武青悠,簇拥着她往里走。

  云谙看着几个丫头实心实意地对她好,心中对几个丫头都有几分感激,她了解了青悠的过去,便知道几个真心对待她的人,对于她而言,是多么重要。

  云谙看他们好久没见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又碍着自己在,便低头轻声对武青悠道:“你们先说说话,回房等我,我去书房看看这几日的文书,一会儿过来看你,”说罢,又握了握她的手,见有些凉,便转头对流绾道:“流绾,待会儿回房了拿个汤婆子给你家小姐暖暖。”

  流绾尚未接话,云锦就笑嘻嘻地接口道:“是,殿下,您放心忙去吧,我们一定好好地伺候小姐,等你回来,完好无缺地交给您。”

  这话说完,云谙微笑着给几个道了声谢,才转身离开。

  “殿下对小姐真好”云锦羡慕地说道。

  “你也想要个人来疼你了?”云珠故意如此说,转头对武青悠道:“小姐,云锦想嫁人了。”

  武青悠笑着道:“想嫁就嫁吧,小姐我可没拦着你们。”

  云锦嘟嘴,“我才不嫁呢我要跟小姐一辈子。”

  采汾接嘴道:“嫁了人还不是可以跟小姐一辈子,你看绾姐姐不就是……”

  这话说得流绾脸蛋儿一红,“你们要说就说你们自己,别总往我身上说。”

  方敬没有和云谙一道入宫,此时还没有回城,是以流绾和方敬也好几个月没见着了。

  几个丫头听了流绾恼羞成怒的话,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闹成一团。

  武青悠嘴角也翘着,她也希望几个丫头能一辈子都陪在自己身边,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所以选择权都交给他们自己。

  几人一面笑着,一面往里走,茹姑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几人面前,见着武青悠,屈身行了一礼,“老奴给王妃请安。”

  “茹姑姑,请起,这些日子我不在,劳累你了。”

  “没有,都是奴婢分内事,听闻娘娘有喜了,不知是否是真?”茹姑姑是李贵妃的贴身丫头,从李贵妃还是小姐的时候便伺候在身边,这一辈子,李贵妃便是她的一切,李贵妃走后,她的全部心思又都落到了云谙身上,此时她眼光灼灼地问话,武青悠并没有不喜,心知这位姑姑面冷心热,心里定也十分喜欢自己腹中的孩子的。

  于是笑着答:“姑姑所闻不假,我的确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这话说完,便见茹姑姑脸色一喜,接着双手合十,“贵妃娘娘,王爷有后了,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说话间,眸光闪动,竟十分激动。

  几个丫头平时都有些害怕茹姑姑,此时见着茹姑姑也没有了刚刚的活跃,一个个面色无波,闭口垂眸。

  哪想茹姑姑双手合十念完之后,转过头来,脸色仍旧不见多少笑容,只是说道:“这是王妃第一胎,千万不能动了胎气,从今日起,便由老奴来伺候王妃吧……”

  她这话说完,几个丫头的脸色都是一变。

  武青悠赶紧说道:“不用劳烦茹姑姑了,姑母派了几个有经验的宫人来照顾我,随后便到。”。.。

第一百八十五章凡事有我  茹姑姑脸色不变,垂眸敛色道:“不麻烦,这是老奴该做的,想必贵妃娘娘在天有灵,也是希望老奴来照顾王妃的。”

  见她搬出了李贵妃,武青悠只好笑着道:“既如此,那就劳烦茹姑姑了。”

  茹姑姑闻言点头道:“天气虽然转暖,但王妃身子不利索,还是不要在外面站久的好,流绾,采汾,还不快扶王妃回房去。”

  流绾是懂眼色儿的人,此时只是“诶”了声,扶着武青悠的手,小声道:“王妃,我们回去吧……”

  武青悠也没在说话,由流绾、采汾一左一右搀扶着往回走。

  云锦是几人里性子最活跃的,也没受过什么波折,可在宫里也没少见着有资历的姑姑拿腔作势,此时见了茹姑姑的模样,心头不喜,就小声对一旁的云珠道:“明明是她自己拦着我们不让小姐立即回房的,此时又拿乔给我们看,要不是看她伺候过殿下,我才不给她好脸色看呢。”

  一旁的云珠听了,连忙拉扯她的袖子,“小声些,你怕她听不见么?以后都在小姐房里伺候了,小心到时候给你穿小鞋,小姐还只能看着,有你哭的……”

  茹姑姑也跟在两人身后不远,云锦的声音虽小,却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云锦听了云珠的话,才嘟了嘟嘴,心头虽不满,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一路上,众人皆沉默,原本笑闹一团的气氛生生给破坏了,武青悠知道几个丫头不太喜欢茹姑姑太严肃甚至有些严苛的态度,就是她自己也有几分不适应,但她一来是伺候过李贵妃的,二来也是云谙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近之人,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和茹姑姑好好相处。

  眼下情形来看,虽然有点麻烦,但她也明白茹姑姑不是个坏人,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慢慢磨合。

  回房之后,茹姑姑便指挥着几个丫头伺候武青悠休息,然后又嘱咐了一堆孕妇应该注意的事项,武青悠面上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都保持微笑地听入耳中。

  茹姑姑嘱咐完之后,见她态度十分好,这又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王妃好好休息,老奴先去前面等着宫里派人来,到时候给安排在王妃院子里。”

  武青悠点头道:“辛苦姑姑了。”

  武青悠知道茹姑姑因为李贵妃对姑母一直心存芥蒂,此时姑母派来的人也在屋里伺候,茹姑姑也在,这下子,还不知要如何热闹了……

  想想便扔在了一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茹姑姑做的不过分,便由她去了。

  待茹姑姑离开房间之后,几个丫头才又把精神头找了回来。

  流绾拿了个汤婆子塞入武青悠怀里,又嘱咐采汾把门窗关紧实了。

  云锦挨着武青悠旁边坐下,“小姐啊……你真让茹姑姑进屋来伺候?”

  武青悠微笑,让另几个丫头也都在床边的圆杌上坐下,这才转头对云锦道:“是的,所以你们以后要注意一些了,小心别让她抓到把柄。”

  云锦一脸忧色,他们向来和小姐没大没小惯了的,这会儿茹姑姑进屋了,一不留神,肯定就会把抓了辫子。

  云珠戳了戳她的脸蛋儿,“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刚刚还敢背后说她来着。”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不习惯嘛……”云珠说道,然后抬头看流绾,“难道绾姐姐你高兴了?”

  其实才入靖王府时,几个丫头和茹姑姑都还相处不错,但是茹姑姑是宫里出来的人,凡事都是规矩,弄得几个丫头后来都躲得远远的,不再主动招惹她。

  流绾看她一眼,表情相对于几个丫头而言比较严肃,“哪能由着我们高兴?茹姑姑是殿下母妃的贴身丫头,就像我们和小姐一样,待小姐生了小世子,你们一个个疼不疼她?”

  武青悠一向知道流绾是最聪慧的,此时不用自己说,她便明白了一切。

  云锦还不太明白,“当然疼了,我现在就想看看小世子长什么样了。”

  云珠听她完全不着调的回答,“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采汾指了指两人,“快别闹了,听绾姐姐怎么说。”

  流绾看了武青悠一眼,武青悠笑着道:“无妨,你说吧,说明白了,以后大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流绾点了点头,转头又看向云锦,“当年的茹姑姑肯定就如你一样,疼爱着殿下,在殿下心里,除了他母妃,茹姑姑肯定也占有很重要的位置,要是我们不懂事,与茹姑姑伤了和气,岂不是弄得靖王殿下难做?小姐更难做?”

  这么一解释,完全不懂的云锦终于明白了,其余两个半懂不懂的,也全都懂了。

  云锦怯怯地看了武青悠一眼,“小姐,对不起……我,我也不是……”

  武青悠笑着摇头,伸手握了握云锦的手,“没什么,其实倒是难为你们了,但是茹姑姑的心思是好的,只是有时候的方式会有点令人难以接受,大家都试着敞开胸怀接纳对方,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你们说是不是?”

  武青悠这话说完,几个丫头心中对茹姑姑的那层隔阂似乎都淡了几分,都齐齐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是,我们是一家人,以后我们会好好和茹姑姑相处的。”

  几人说完,又笑闹起来。

  可是他们都没有察觉,原本离开的茹姑姑正站在门口,恰好听到了几人的谈话,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可是看得出来,她并不生气。

  和几个丫头在房里呆了一个时辰,云谙便回房了,几个丫头也借口有事,纷纷出了房间。

  云谙脱了外套挂在屏风上后,才缓缓走过来。

  武青悠坐在床边看着他笑,他过来后便在旁边坐下,伸手握了握她温暖的手掌,“身体有没有不适?”

  武青悠笑道:“哪有这么矜贵前两个月我不照样上蹦下跳的。”

  云谙摇头,“那不一样,现在知道了就要好生养着,我听人说了第一胎要是不养好,会留下后患的。”

  “你听谁说的?”武青悠坏坏地笑了下,凑近他耳边说道。

  她被诊断出来有孕才几日,况且他也没机会听人说。

  这话问完之后,云谙的耳根稍微红了一下,“刚刚去书房翻了会儿书。”

  武青悠听后,“哈哈”笑了起来,“师兄,你书房还有这种书?”

  云谙点头,“嗯,什么书都有。”

  这话说完,换武青悠脸红了,因为先生说过要做一个博学的人,什么都该懂一些,是以青峰山藏里,真的是什么书都有,包括……

  两人脸上脸上都有可疑的红晕,但云谙很快恢复过来,伸手把她搂紧怀中,“听说今日茹姑姑来瞧你了?”

  白皙粉红的脸上露出笑容,“嗯,她说来照顾我,我想着多一个人照顾总是好的,所以就同意了。”

  这话说完,她发现云谙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青悠,能娶到你真的是我几辈子的福气。”

  听完这话,武青悠便明白了想必云谙也是知道茹姑姑的脾气与众不合。

  武青悠抬头,微笑道:“能嫁给你,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况且茹姑姑也不是害我,只是照顾我,若是真害我,我第一个找你拼命。”

  “好,我也第一个不放过我自己。”云谙笑着答道,同时伸手握紧了她的手。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茹姑姑的声音,“王妃,宫里的嬷嬷到了。”

  武青悠赶紧从云谙怀里钻出来,坐直了身体,朝着门外道:“进来吧……”

  不多时,茹姑姑带着四个老嬷嬷走了进来,一一在跟前跪下请安。

  “都起吧,劳烦诸位嬷嬷了。”

  “不劳烦……太后娘娘还让老奴给王妃带了一些东西来。”几个嬷嬷站起来后,其中一个看起来是几个里最有资历的嬷嬷说道。

  武青悠点头,“谢过姑母了,不知嬷嬷贵姓?”

  “不敢……老奴姓秦,王妃唤一声秦嬷嬷就是。”

  “嗯,好,”武青悠微笑,坐在一旁的云谙对茹姑姑道:“姑姑,你带着秦嬷嬷几人先下去安排住处吧。”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茹姑姑一直站在一旁,这会儿云谙吩咐完,才转身对几人道:“你们几人随我来吧……”

  态度依然有些冷漠,不过比起武青悠预想中还是好了许多,至少没有一开始就夹枪带棒。

  直到几人离开,武青悠才对云谙道:“这秦嬷嬷看起来似乎也不好相与,万一和茹姑姑闹起来……”

  云谙摇了摇头,“到时候谁对谁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想着我。”

  “可是明明能避免的,哎……为什么要凑到一起来?”武青悠叹气。

  “实在不行,我想法子让姑姑不在房里伺候。”

  “那怎么行,还是看看吧……到时候若真的秦嬷嬷和茹姑姑相处不来,我打发秦嬷嬷走就是,到时候姑母也不会说什么的。”

  云谙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道:“快别想了,你是有身子的人,好好养着,凡事有我……”

  谢谢小夜saya,妖孽无罪,十七同学的打赏这文估计月底会完结,后面几天会多更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针锋相对  前两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屋里一众丫头,只有流绾被茹姑姑允许伺候在武青悠身侧,其余三人则被茹姑姑以毛手毛脚打发到了外面,屋里一切事宜几乎都由茹姑姑接手。

  秦嬷嬷几人才来,还没摸到武青悠的脾性,茹姑姑有意冷落,几位嬷嬷一时也都闲着。

  对此,武青悠觉得只要相安无事便好,以茹姑姑对姑母的不喜,估计真让秦嬷嬷几人进了房伺候,整日里不弄得鸡飞狗跳,也得小事不断了。

  于是整日里,她便安安静静地看她的书,养她的胎,对一切都不闻不问。

  武青悠的时候不喜人旁边有人走动,是以流绾只是在外间做做绣活儿,这会儿茹姑姑也不在屋里。

  流绾正穿针引线,门轻轻被叩响了。

  她放下手中活计,起身去开了门,见是茹姑姑站外面,便笑着道:“姑姑来了?”

  茹姑姑微扬着的下颚轻轻点了点,“王妃还在?”

  流绾压低了声音,“嗯,这会子还在看。”

  茹姑姑听了脸色稍有不愉,“不是让你随时说说嘛,看久了那针眼儿大的字上眼睛。”说话间,就一步买进来,转身往里屋走去。

  武青悠听到动静,以为流绾进来了,于是头也微抬的道:“声音小一点。”

  茹姑姑听了,眉头一皱,站在屋中央不再上前,双手交握在小腹处,声音比平日提高了几分,“王妃,看久了会伤眼睛,老奴陪你去园子里走走吧。”

  武青悠这才知道来人是茹姑姑,放下书本,转头笑道:“没事,才一小会儿,待会儿看累了,我就休息。”

  茹姑姑毫不妥协,“王妃,年轻的时候不爱惜身体,将来老了后悔就来不及了,况且你肚子里还有小世子。”

  武青悠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姑姑说的是,坐了这么久,是该出去走走了。”说完,扬声朝外面唤道:“流绾……”

  “诶……奴婢在”流绾立马应声走进来。

  “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武青悠在流绾挡住茹姑姑的视线时匆匆朝她眨了眨眼睛。

  流绾赶紧点头,“好,奴婢叫上采汾几人,一起去花园里走走。”

  流绾的话音刚落,茹姑姑便道:“王妃,老奴也陪你一道。”

  武青悠和流绾的表情都有了点细微变化,可是武青悠只有笑着答:“好。”

  秦嬷嬷虽然没有进房伺候,但都安排在这个院子里住着,见着武青悠、茹姑姑几人出来,便立马上前,“老奴给王妃请安。”

  武青悠见着她,笑着道:“免礼,秦嬷嬷在府里还习惯吗?”

  其实武青悠很想秦嬷嬷回答不习惯,便能趁此机会让秦嬷嬷回宫去,因为她下意识的觉得留着秦嬷嬷在,她和茹姑姑早晚会闹起来……

  秦嬷嬷躬了躬身,垂首答:“回王妃的话,老奴一切都还好。”

  武青悠收起心思,点了点头,“秦嬷嬷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一定要跟我说。”

  “是,王妃。王妃这是要去哪儿?”秦嬷嬷下意识地看了茹姑姑一眼,问道。

  “今日天气不错,就在院子里四下走走,”武青悠答。

  “老奴无事,也随王妃一道可好?”

  武青悠尚未答话,茹姑姑便说道:“不用了,王妃身边有我伺候着就行了,你留在屋里吧。”

  茹姑姑这话说完,秦嬷嬷的眉头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然后才抬头迎视茹姑姑道:“老奴奉太后懿旨前来伺候王妃,万一有何差池,茹姑姑可担待得起?”

  这两日秦嬷嬷也算打听清楚了,知晓这位茹姑姑在府中地位超然,也正因为她在,他们这些太后派遣来的人反倒靠边站,但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即便茹姑姑曾经是伺候李贵妃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人死如灯灭,李贵妃已经成为过去,武太后才是云国最尊崇的女人,他们受太后之命前来伺候王妃的,哪里还要看一个已逝贵妃身边宫人的脸色?

茹姑姑早知道秦嬷嬷不是什么善茬,这才故意把她边缘化,甚至不让她伺候武青悠。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拿太后来压她  “王妃身边有老奴伺候便足够了,秦嬷嬷还是安心享清福的好,王府好吃好住,不比皇宫差多少”

茹姑姑的话一点也不客气,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太后的人而退缩,甚至可以说,正因为秦嬷嬷是太后的人,茹姑姑才如此不客气  秦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人,喜怒早已不行于色,虽然此时她心中必然极怒,可是她面上依然没有太强烈的情绪,只是把目光从茹姑姑身上转移到武青悠身上,“王妃,太后她老人家挂心与您,才让老奴来伺候您,可是你身边伺候的人竟然不顾主子意见,私自做主,这件事老奴一定要禀告给太后。”

  武青悠早在心里暗叫不好,此时听了秦嬷嬷的话,赶紧说道:“秦嬷嬷,茹姑姑的性子耿介了一些,你别介意,她平日不这样的,这种小事情,秦嬷嬷还是不要告诉姑母的好。”

  茹姑姑见武青悠替她说话,张了张嘴最后终于还是闭上了,她不是不知好歹,原本她孑然一身,即便得罪了太后又如何,不过是早日和贵妃娘娘见面而已,但是看到武青悠朝自己不停地眨眼,那到嘴边的话还是被她给强行压制了回去。

  秦嬷嬷本就是出言激茹姑姑的,此时见她不再出声,便点头道:“王妃既如此说,老奴依命行事便是……”

  武青悠点头,“如此甚好,大家都出来了,便一起走走吧。”

  “是,王妃。”秦嬷嬷道。

  一路上,武青悠居前,流绾居侧,秦嬷嬷和茹姑姑居身后左右,两人互不理睬,眼睛却都时不时地注意着武青悠。

  几人一起走了片刻,都无人先开口说话,武青悠被流绾搀扶着走在前,虽然看不见两人表情,但也知道该是个什么状况,心里琢磨着看是否这两日入宫一趟,让姑母把秦嬷嬷等人给招回去。

  又走了片刻,武青悠才假作随意道:“好几日没入宫看姑母了,秦嬷嬷,明随我一道入宫吧……”

  秦嬷嬷脸上一喜,盯了茹姑姑一眼,回答道:“是,王妃。”

  可是她话音刚落,茹姑姑便道:“王妃,明日还是先去城南的送子观音苗祈福吧,前些日子云国多灾多难,王妃却意外有喜,这是观音娘娘的恩赐,如今暂且太平,王妃为了腹中孩子,还是去祈祈福的好。”

  武青悠哪有不知道茹姑姑是故意如此为之,之前并没有跟她提起要去祈福拜观音,这会儿因为自己要入宫,便提出这么个事情,心里略微有些不高兴。

  茹姑姑不喜秦嬷嬷,武青悠知道,是以她才想要把秦嬷嬷送回姑母身边,这也避免了接下来的矛盾,让茹姑姑安安心,也让她子自己舒舒心,哪曾想自己无论怎么做,茹姑姑似乎都要与自己反着来,即便再好脾性,耐心的人,也是受不住的。

  况且她也不是那一味脾性好的人,只不过看着云谙的面子上,也看在自己这个家的份上,才会凡事忍让几分,可不代表她的忍让就是她得寸进尺的凭仗。

  茹姑姑也瞧见武青悠的脸色渐渐变了,可是她面上依旧没有后悔甚至其他表情,只是轻轻咳了一声,“贵妃娘娘当年怀着靖王时,就因为每月给送子观音上香,靖王殿下才能如此健康聪颖,老奴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王妃腹中的小世子能像殿下一样,健康聪慧,这件事老奴早就在琢磨了,只是今日才说出来。”

  听她类似解释的一番话语,武青悠脸色稍微好转了几分,“既如此,有劳姑姑提醒了,”说罢,转头看向秦嬷嬷,“秦嬷嬷,明日先去祈福,你随我们一道,过两日再入宫给姑母请安。”

  秦嬷嬷睇着茹姑姑,脸色明显十分不好看,可还是应了武青悠一声“是”

  走了半晌,这阵容让武青悠也没什么兴致赏花吟风,于是便道累了,要回屋。

  几人便又默默往回走。

  而此时,靖王府外,一个身影久久地站在偏僻角落里,似在思量什么事情。此人正是叶铭,再过两日,他便要启程返国,在这里候着,只是想再看看她的身影。

  可是这几日下来,他都未曾见她出府门一步。

  而另一边,徐子凌的身影没入人群中,他早瞧出来叶铭对武青悠存着别样心思,近几日他更是发现叶铭徘徊在靖王府外,流连不去。是以,他来此的频率也多了起来。一则是害怕叶铭对武青悠做出什么事来,二则也是想着许能见着她的身影。

  “徐将军……”一众将领正在研究最近兴国的动向,徐子凌有些走神,云谙侧头唤了他一声。

  徐子凌回神,眸光有些闪烁地看向云谙,然后道:“无事,继续吧……”

  事情商量完后,待众人散去,徐子凌一直没走开。

  云谙看出对方有事,便停下手中的事情看他,“徐将军,可是有事?”

  “嗯,这些日子,你留心一些叶铭此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送子观音  翌日清早,武青悠替云谙更衣之后,云谙临走之前突然顿足,回首道:“今日出门多带几个丫头,府里侍卫也多带几人。”

  昨晚武青悠已经把今日要去拜送子观音的事情告诉了云谙,这会儿临出门时,云谙突然想起了昨日徐子凌的话,不管怎样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嗯,你放心,流绾他们四个丫头都会陪着一道,秦嬷嬷,茹姑姑也一起,不会有什么事的,况且你忘了,我虽然身子不方便,到底还是练过功夫的。”

  云谙嘴角含笑点头,走过来执起她的手,“可惜今日仍不得空,否则我就亲自陪你去了,我尽量午时后把事情处理完,就过去接你回来。”

  武青悠微笑点头,“我又不是孩子,你有事还是先忙事情吧,送子观音庙离府里也不太远,身边又一群人,不用来接也行。”

  云谙摇头,“这种事情本来就要夫妇齐心,观音娘娘才会显灵,就是为了我们腹中的孩子,我这个当父王的也得同去祈福一番,”说罢,伸手轻轻抚上她平坦的腹部,轻声道:“小家伙,替我好好照顾你母亲……”

  听了他这么孩子气的话,武青悠禁不住笑出声来,推了推他,“快走了罢,茹姑姑、秦嬷嬷他们还在外面等着。”

  云谙低头轻吻了下她的脸颊,道了声“好”这才不得不离开。

  云谙离开不久,茹姑姑、秦嬷嬷、流绾三人就依次走进来。茹姑姑在前,走到武青悠面前,屈膝行礼,“王妃可准备妥当了?马车已经在门前候着了。”

  武青悠对着流绾招了招手,指着旁边一盒酸枣,“把这个带上,然后把采汾他们几人也叫上一起。”

  这次茹姑姑没有反驳,双手交握小腹处,等武青悠说完,才就走过来扶起武青悠,“娘娘如今有了身子,步伐小一些,慢一些的好。”

  由她搀着自己,带着流绾、采汾四人,另有秦嬷嬷,两个侍卫一起出发往城南的送子观音庙去……

  马车虽然宽敞,但坐下七个人还是很挤,一路上因为茹姑姑和秦嬷嬷表情都比较严肃,几个丫头也不敢出声。

  好容易撑到了送子观音庙茹姑姑、秦嬷嬷先下去,然后流绾四个丫头依次下车,茹姑姑和流绾站在车前搀扶着她下来。

  此时时辰尚早,但送子观音庙前已经有不少香客来往,大多都是百姓,武青悠一行人衣着不凡,一下车便引来无数目光。

  更有卖香烛的小贩朝几人大声吆喝。

  武青悠侧头问茹姑姑,“姑姑,需要买些香烛吗?”武青悠第一次来送子观音庙,对一切都不了解。最初是被茹姑姑逼来的,但是既然来了,还是尽量诚心一些。

  对腹中的孩子,她也充满了期待和关爱。

  茹姑姑点头,“庙里有香烛卖,另外一些需要的东西,老奴也都准备好了,”说完,瞧了秦嬷嬷一眼,“秦嬷嬷,东西麻烦你提着。”说罢眼风一扫,指向车里。

  武青悠睃了秦嬷嬷一眼,果见对方脸色顿时黑沉下来,暗叹了口气,转头轻声对旁边的云珠道:“你去把东西拿下来提着。”

  云珠点了点头,几步走近马车,把东西提了出来。

  茹姑姑本是想再打压一番秦嬷嬷,却没想武青悠会轻易地就帮秦嬷嬷化解了,虽然心有不忿,但到底没忘主仆之别,只是脸色稍微难看了些。

  武青悠假作没看到,嘱咐几人,往庙里走。其实心中另有计较,对茹姑姑,她该有的礼貌都会有,也会把她当长辈,但是有时候不使些必须手段,恐怕拿不下茹姑姑。

  武青悠带着四个丫头在前,茹姑姑因为生气,稍微落后了一些,秦嬷嬷朝着她冷冷一笑,抬腿往前走了。

  茹姑姑咬了咬牙,狠狠地盯了秦嬷嬷一眼,才不得不跟上。

  武青悠五人把茹姑姑、秦嬷嬷两人稍微甩远了一些,几个丫头才敢说话。

  “小姐,你看……我们都听话懂事,没跟茹姑姑反着来,但是秦嬷嬷是太后派来的人,茹姑姑还这么对待,到时候闹起来了怎么办?”云锦嘟嘴道。

  采汾也点头,“茹姑姑和秦嬷嬷两人明里暗里都在较劲,这么下去,怎么办啊……”

  “是啊是啊……弄得我们平时都不敢说话。”云锦赶紧又接嘴道。

  武青悠看着四个丫头,苦笑了一下,这些老一辈遗留的问题,她也无法化解,眼下只希望快点把秦嬷嬷送走才是。

  武青悠正准备说话,秦嬷嬷已经走上来,“王妃,太后娘娘让老奴来伺候你,同时也是帮衬你的,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王府里有恶奴欺主,太后她老人家可不心疼死?”

  武青悠一阵头痛,这样下去,即便把秦嬷嬷送回皇宫,姑母恐怕也不会轻易饶过茹姑姑去。

  “秦嬷嬷,其实茹姑姑只是不苟言笑了些,您稍微担待点,你这里也看到了,其实日常起居都有人伺候着,要是你在府里过得不舒心,我明日就入宫禀明姑母,让你带着四人回去。”武青悠说完,见秦嬷嬷脸色微变,摆了摆手,“你别误会,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我也瞧见了,你留在王府里也不十分习惯,不如回宫去,这样你也不用受姑姑的气,她也不用整体想着压过你,你看可好?”

  其实秦嬷嬷来了这几日,倒真不太想留在王府伺候。之前是太后的命令,加上武青悠受宠,这才兴冲冲地来到王府,哪想看到是这样一副景象,而看模样,王妃似乎也不欲惩治那刁奴,如此,她在王府也没了出头之日,倒不如王妃说的,回宫去吧……

  如此一想,便垂首道:“一切但凭王妃做主。”

  武青悠微笑着点了点头,“嬷嬷回去后,若是太后问起来,只说府里一切都好,其余的事情由我来说,明白吗?”

  秦嬷嬷是宫里人,哪不明白武青悠专门说这话的意思,心里原本打主意回宫后一定要在太后面前给茹姑姑穿穿小鞋,可王妃这一说分明是偏袒她。

  心有不忿,却又不能发作……

  武青悠似是看出了秦嬷嬷的心思,微微拨弄了下手指上的翡翠指环,而此时,身后也传来了茹姑姑缓慢轻微的脚步声,武青悠压低了声音对秦嬷嬷道:“我知道秦嬷嬷受了委屈,若秦嬷嬷按我说的做,我一定会给秦嬷嬷一个满意的答复,可好?”

  秦嬷嬷眼神一亮,若说她最爱什么,定然是钱,听到这话,心里对茹姑姑的怨恨稍微缓解了一些,笑眯眯地道:“既如此,老奴也不会不知好歹的。”

  这话刚说完,茹姑姑便已经走了上来,“王妃,怎么不进去?”

  武青悠微微侧头,“见姑姑久不来,便在此等候。”

  茹姑姑看了秦嬷嬷一眼,似是有些不解对方脸上的笑容,疑惑地转头看向武青悠,武青悠却已经转开头,看向前方。

  正在这时,武青悠轻轻“咦”了一声,几人纷纷朝她视线所及方向看去……

  武青悠看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好久不见的云萱公主,此时她挺着微隆的小腹,被丫鬟嬷嬷们搀扶着从送子观音庙里走出来,脸上的笑容十分幸福。

  两拨人一里一外,相对而立,云萱很快也瞧见了武青悠,当即脸色一喜,“青悠,你怎么会来这里?”正说完,突然似明白了什么一般,飞快地扫了她小腹一眼,“你也有了?”

  武青悠的目光从她微隆的小腹移到她脸上,“嗯,快三个月了,你呢?”

  云萱脸上飞过一抹淡淡的粉色,“四个多月了,”说话间,松开丫鬟嬷嬷的手,走到武青悠身边,搀着她道:“相公还不知道呢”

  “啊?”武青悠微讶,这才想起何坤随东皋,云祺一起去了前线,还未回京,此时应该正在回京的路途中。

  “那师兄回来一定非常高兴了,”武青悠正说着,云萱突然“呕”了一声,接着弓着身子不停地干呕。

  她随行的几个丫鬟嬷嬷见了赶紧上来前,又递帕子,又递水的。

  武青悠这两日因为十分想吃酸的东西,随行带了些酸枣,这会儿见云萱呕成这样,便让云锦取了来,给云萱送去。

  云萱含了颗酸枣,似乎好了一些,这才直起身子。

  “你害喜害得很严重吗?”武青悠问。

  云萱点头,脸色稍好转一些,“嗯,这些日子经常这样,吃什么吐什么,”说着,十分眼馋的看着云锦手中剩余的酸枣,“这酸枣真好吃,吃下去,我舒服不少。”

  武青悠微笑,让云锦把剩余的酸枣都交给云萱随行的老嬷嬷,然后道:“这是流绾自己做的,你要是想吃,下次来我府中装一罐回去。”

  云萱笑着点头,“那我却之不恭了。”

  自从两人一笑泯恩仇,又有容妍在中间牵线搭桥,武青悠与云萱的关系也一日胜似一日。

  “对了,我好久没瞧见容妍了,她去哪儿了?”武青悠问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中毒?

  云萱神秘一笑,凑近了几分,嘴里含着酸枣,说话不甚清晰,“前些日子老不见你,去你府里也找不着人,容姐姐也想告诉你来着,最后怕你拦着,所以让我也不告诉你。

  武青悠一头雾水,“到底什么事,弄得神神秘秘的。”心里也禁不住几分好奇。

  云萱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嗓音道:“容姐姐听说前线危险,便带着侍卫上前线去找东皋先生去了。”

  “啊?”武青悠一脸讶色,她是看出容妍对先生有些特别,但是却没想到容妍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平日看起来挺沉稳的一个大家闺秀,原来骨子里竟然这么大胆。

  “想不到吧?”云萱得意一笑,“你别看容姐姐外表柔弱,实际上她的胆子可比我大多了,要是我……可不敢带着侍卫去寻找相公。”

  武青悠点头,“她的性子是这样,认定了就一往无前,”心里也明白,她是想出奇招打动先生。

  私下里,武青悠也向她透露过东皋先生有一位亡妻,且十分爱他的亡妻,容妍知道后丝毫不退缩,反而觉得这样的男人有情有义才值得托付终生。

  但是东皋先生这道关隘并不好突破,须得用特殊手段才行,想到此,她也不得不佩服容妍,若换做是她自己,未必做得出来。而且当时若她不是因着自己,凭她的智慧和性格,未必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不是不相信云谙,而是按照正常眼光来看,作为女人的她有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欣赏,更何况男人……

  “不说她了,眼下皇上他们都快回京了,容姐姐肯定也一道,到时候你自己问她,就完全清楚了。现在我陪你进去上香吧。”

  两人的丫鬟嬷嬷们在一旁侯了半晌,这会儿见两主子动了,才分别过来搀扶。

  “青悠,你怀了两个多月,没害喜吗?”

  云萱被丫鬟搀扶着,转头随意问道。

  “我是前些日子才知道怀孕了,就是前几日稍微有点干呕,不过这两日又好了。”

  “你肚子里孩子不折腾人,知道疼母妃,不像我肚里这个,从两月上诊出来后,便一直害喜,越来越厉害不说,还没见着停止。话虽这么说,云萱脸上的幸福笑容可一点没少。

  两人说说笑笑往里走,云萱因站了半晌有些累了,就被丫鬟嬷嬷搀扶着去了后面禅房歇息,武青悠则随着茹姑姑一道来到送子观音面前,屈膝跪在蒲团上,由着茹姑姑上香,自己则双手合十在身前,闭眼祈祷孩子健康平安……

  来来往往的孕妇不少,大多数百姓是母亲或者婆婆陪同来的,武青悠祈福完,捐了不少香油钱,便带着丫鬟嬷嬷去后面禅房找云萱。

  后面很大,却很安静,由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尼带引着往里走,大家都很安静。

  “施主请进,前面那位施主就在里面等候。”

  “多谢小师傅了。”

  小尼姑含笑了笑,“施主请便,贫尼先离开了。”

  “好……”

  送子观音庙后面的禅房,来往的还有不少人,看模样,不少是有身份的人。大家都很安静,武青悠走到禅房前,轻轻叩响了房门,“公主……”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人由里打开,云萱身边的一个嬷嬷脸色不好地道:“王妃,我家夫人肚子不舒服……”

  武青悠见她脸色慌张,连忙绕开她往里走,见到云萱脸色不太好地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息,赶紧问道:“怎么了?”

  云萱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怔了怔眼睛,张合了一下唇。

  武青悠赶紧对她身边的丫鬟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附近找大夫,”说完,那丫头慌张地点了点头,跑了出去,武青悠转过身来看着流绾,“流绾,这里离靖王府不远,你赶紧回府去把府里的大夫给请来……”

  不怕万一只怕意外,两手准备总是好的。

  流绾应声后,便匆匆离开了,武青悠也不知道怎么帮助云萱,眼见她脸色越渐难看,这是秦嬷嬷走了出来,“让老奴来看看……”

  武青悠这才想起,姑母派来的秦嬷嬷,连忙点头,“好,秦嬷嬷,你快给公主瞧瞧。”

  秦嬷嬷走过去观察了云萱一阵,她是伺候过不少宫妃怀孕生孩子,但是却不是大夫,瞧了半天,才转头摆手摇头道:“老奴瞧不出来……”

  这话刚说完,就引来茹姑姑不屑地一“哼”,秦嬷嬷看她一眼,压制住心底的怒气,转头对武青悠道:“但是老奴瞧着不像是妇人怀孕该有的症状,倒有点像……中毒”

  这话一说完,武青悠脸色也跟着变了,哪里还管得到茹姑姑和她眉来眼去飞眼刀,当即走到云萱身边细瞧,见她脸色真是比刚才自己进门时还要难看,便询问旁边的嬷嬷道:“公主进来可有用什么东西?”

  嬷嬷镇定了一下,才道:“夫人刚刚用过一杯茶,就是这杯。”说话间,她指了指旁边的茶杯。

  目光从那杯茶移开,然后吩咐自己身后余下的丫头,“云珠,云锦,你们两人去庙里的要点清水来,注意,一定要亲自过手”

  云珠,云锦两人神色慎重,连连点头,转身离开……

  武青悠吩咐完后,这才静下来思考,这是谁要在这里给公主下毒?

  此时房中还剩下武青悠,茹姑姑,秦嬷嬷,采汾,云萱,以及云萱的一个丫头和两个嬷嬷,就在这个时候,禅房的们突然被打开,陆续闪进来几个蒙面人。

  很快便把除武青悠外的其余人都制服了。

  武青悠愤怒不已,正想出手反击,那似领头的人却做了个手势,似乎是让她别忙动手。

  武青悠心中也很多疑惑,动作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听那人道:“云萱公主只是误喝了一点东西,没事”

  武青悠听他如此说,心中稍定了一点,抬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有什么目的?”

  那人目光在武青悠脸上一扫,“我们的目的很简单,这里是解药,云萱公主吃下去马上就会好,但是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那人话音刚落,武青悠尚未回答,便听茹姑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这些贼人真是吃了豹子胆,赶紧放了我们,否则之后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却根本没有把茹姑姑的话听进去,只是盯着武青悠等待她的答案。

武青悠光洁的额头紧紧皱了起来,心中天人交战,云萱怀着孩子,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给她吃的什么,会不会对孩子有伤害?可是她也不想跟这些人走一趟,因为现在她不只有自己,还有肚子里,她和云谙的孩子  “怎么,还没想好吗?我们没时间跟你耗的,你若是不老实听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话说完,他旁边有人瞪了他一眼,可是武青悠没察觉到,犹豫半晌,扫了云萱一眼,正准备回答,却听茹姑姑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妃,不能跟他们走,老奴……”

  她话还只说了一半,就被那问话的蒙面人拍了一掌,“聒噪”

  茹姑姑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干瞪着眼睛。

  武青悠见他们似乎没耐心了,才咬牙道:“好,我随你们走一趟,但是你们不要再伤害他们。”

  “好,我不伤害他们,”说着,其中一人便拿着解药给云萱喂了下去,不多时,云萱醒转过来,这些人看着武青悠道指着门外道:“请吧……”

  云萱醒转过来,刚刚她也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没有力气放抗,这会儿见武青悠竟然为了救自己情愿跟着他们离开,眼花儿闪烁了几下,“你们放过她,你们要什么本宫都给你们。”

  黑衣人脚步齐齐一顿,领头那人回头看她一眼,“我们就要她”

  说完也不顾云萱的叫喊,领着武青悠飞快出了禅房。

  这声音传出来的时候,武青悠被黑衣人带着已经离开了一大截,只是还能听到身后云萱的声音。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早知道就把她穴道封起来。”

  另一人道:“走吧……只要我们快些离开这里,随她怎么叫喊。”

  一直没说话的是其中一个黑衣人。

  武青悠一直在默默观察这些人,没有强烈的反抗,因为她要保护自己和孩子,能智取一定要智取。

  她仔细思索着,自己究竟还有些什么隐藏着的仇人。可是想来想去,她并没有得罪上什么其他人,更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敢来绑她,那这些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而据她观察,这些蒙着面的,听声音都不是她熟悉之人,不过也可能是有人买凶,但是这些人里有一个人没有说过话,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第一百八十九章挣扎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武青悠的目光,便地垂下眉眼,往前走去。

  可是仅仅这片刻的观察,武青悠已然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只是对方只露出两只眼睛,对方又不想让她察觉,避开了视线,是以她一时真还弄不清此人是谁。

  武青悠有意拖缓速度,却被几人催促着快些走,无法之下,她只有抬脚跟上,眼睛一直落在那人身后,脑子里却在思考怎么脱离这个困境。

  这些人显然熟知周围环境,带着武青悠左弯右拐地从送子观音庙后门出去,竟然中途未遇上半个人影。

  而这片刻的功夫,武青悠被几人带着越走越偏,眼看着求救无望,只能凭自己了。

  而那个朝前走的黑衣人,她也想清了,眼熟在何处。

  她前后左右都被人包围住,见她突然停顿下来,其中有一女子催促道:“王妃若是不想自己走,我们可以帮助王妃更快一些。”

  武青悠冷冷扫了她一眼,“不用了,”说话间,目光朝前面那背影转去,“叶将军,不知道你此举意欲何为?”

  前面的身影微微一顿,不止他,就连其他几人也都瞪大了眼睛盯着武青悠,似乎没想到他们包裹得如此严实,竟还是没有逃脱她的眼睛。

  叶铭转过头来,既然武青悠已经识破,他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况且人已经在他手中,只要此时顺利离开云都,那么从此后,她就是他的。

  叶铭扯掉脸上的黑布,嘴角向上勾起,“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才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就猜出来了,既如此,那你便猜猜我意欲何为,如何?”

  武青悠脸色瞬间冷下来,“叶将军,你乃燕国大军将,我乃云国靖王妃,你绑了我,此事便会上升到云国燕国两国之间的矛盾,你,可担当得起”

  “你放心,我没打算把此事昭告天下,只要你一辈子不在云国露面,谁也不知道是我做的。”

  武青悠压住心底的慌乱,尽量冷静地道:“世上没有不露风的墙,只要你做了,就一定会有人知道,叶将军原来如此幼稚”

  叶铭被她一激,有些生气,几步走过来,钳制着她的下颚,迫使着她抬头,“还没有人胆敢如此辱及本将军,本将军就让你睁眼看看,本将军如何做到”

  说罢,手猛地一松,对刚刚那个出言的蒙面女子和之前领头的男子道:“看来她是不会老实跟着我们走的,为了避免麻烦,你们两人搀着她走。”

  见叶铭发怒,两人过来制服她,武青悠无奈反抗,刚出手几招,便被几人同时制住,叶铭冷冷一笑,“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想做什么?你知道我喜欢你,若是顺从的话,我一定不会伤害你,但是……”说话间,伸手捋了一丝她额头垂下的青丝,“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能违抗我。”

  武青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就是自己一直存有偏见的徐子凌,她也没有像现在讨厌叶铭一样讨厌过他。

  原来不管男人,女人,以喜欢为名的强迫都是十分令人厌恶的。

  武青悠不敌众人,很快被制服,被男人捂着口,被女人提着腰,几乎被抬着往前走。

  武青悠挣扎了片刻,没有起到丝毫作用,索性慢慢冷静下来,转动眼珠打量着路线。

  不知道被控制着走了多远,前面突然出现一行人,对着叶铭行了一礼后,才道:“主子,一切准备妥当了,此时回国的仗队也都在驿站外集结,只等将军令下,便可拔军出城。”

  叶铭点了点头,指着武青悠道,对众人道:“她就交给你们了。”

  “主子放心,武小姐乘坐的马车特别改造过,小的一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送入队中。”

  叶铭满意地点头了点,对那人道:“很好,此事若办妥了,回国后本将军一定会好好奖励你。”

  那人听后喜笑颜开,忙抱手答道:“多谢将军。”

  叶铭笑着点头,然后转头看了眼武青悠,神色比刚刚柔和了不少,“你好好听话,我不会为难你的。”

  其实叶铭心中也很矛盾,明明喜欢她,牵挂她,可偏偏一见着她那半点容不下自己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就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只希望今日一切顺利,回国后,他会好好待她的。

  武青悠仍旧被众人控制着无法开口,只能用眼睛狠狠地瞪着对方,可是半点也无法子。

  她习惯性的让自己面对一切,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在遇上问题的时候不求他人,甚至连希望也不抱,可是此时此刻,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发现自己强撑的坚强原来并不抵用,泪花花不争气地涌动,却咬着牙不让他们掉下来。

  这一刻,她好像云谙能在自己身边,她不想强撑着来面对一切,她好像他能替她挡开这些危险,她只是个女人,是个像有臂弯依靠躲避的女人。

  可是这些人根本不顾她的挣扎反抗,叶铭也见着了她眼里的泪花,心底有一瞬间有些松软,可是他知道若是自己此时放过了她,恐怕这一辈子都会后悔,强迫自己转过头去,不再看武青悠,低声嘱咐了身边人,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先前那迎上来的人朝武青悠走过来,“王妃,您还是省些力气吧,对您,对孩子都好。”说话间,做出个请的手势,“马车就在前面,王妃请。”

  武青悠知道若真上了马车,一切将更加难以掌控,可是她双拳难敌众人的无数双手,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刚刚他们离开时,云萱已经无事了,恐怕很快便会有人发现她不在,继而寻找,她虽然没有机会留下什么行迹,但是他们离开时间不长,多拖一时是一时。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尽量冷静地轻微挣扎,既不能表现得太顺从,又不能太激烈,否则会引来他们恼羞成怒,反而无法达到拖延时间的效果。

  “你们让开一下,我有些不舒服,不要搀着我,我休息一下就走。”武青悠大声地说道。

  “不行……你必须现在跟我们走,马车就在前面,你想休息可以上车休息。”之前那个蒙面女子冷声回答。

  武青悠不抬头,捂着肚子不看她,“就让我休息一下,马上就好。”

  武青悠这话说完,却发现那女子一步步地走了过来,“王妃,将军知道你很聪明,反复嘱咐过我们不要上你的当,更不能让你拖延时间,所以,对不起了……”

  说话间,武青悠身子一僵,发现自己被她点了穴道,无法动弹。

  女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颇有风情的眼睛,盯着武青悠道:“王妃别瞪我,我这人不喜欢被人瞪,否则……我会不小心点了你的昏睡穴,这样对你,对大家都好……”

  武青悠不能动弹,却能说话,听她如此说,赶紧说道:“好,我跟你们上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真是被点了昏睡穴,她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王妃果然是个聪明人,”女人说完,那双颇具风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对着几人道:“走吧。”

  之前领头之人也道:“还是凤妹有办法,难怪能得到将军的赏识。”

  女子斜睨了他一眼,男子哈哈畅笑几声。

  武青悠只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周围的树木飞快朝后闪去……

  云谙因为提前处理完公务,骑着马来到送子观音庙,一路上眼皮飞快跳动,以至于他连连挥鞭,下了马,便迅速往庙里走去。

  哪想见到的却是慌乱的云萱和一堆六神无主的丫鬟嬷嬷。

  “殿下,都是老奴的错,没有照看好王妃,请殿下责罚老奴吧。”茹姑姑脸色十分不好看,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没了,甚至都没感觉到危险。之前她还口口声声说会照顾王妃安慰,可这才几日,便被歹人劫持了去。

  云谙心中烦躁,摆了摆手,“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说完,目光一转,落到云萱脸上,“你再仔细想想,那些人可有什么特征,或者说过什么话?”

  云萱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仔细回忆了一遍,才又说给云谙听。

  云谙早派人四下搜寻,可是周围半点痕迹都没有。

  而显然来人并不是冲云萱来的,而是冲青悠,可是眼下,谁会冒这么大的危险来劫持她?

  他碧色的眸子微微转动了几下,眸色越来越深,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对云萱道:“萱儿,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已经派人把附近戒严起来,流绾,你们也都在此候着。”

  “可是……”流绾愁着一张脸,心想着多一人去找,总多分希望,这么干等着,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云谙摇了摇头,“你们就在此等着,我会把青悠亲自带回来。”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云谙颀长的身子一转,几步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茹姑姑是最懊恼的,此时也顾不得跟秦嬷嬷斗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无声.o.

  第一百九十章云谙威武!

  武青悠被送入马车中时,仍旧无法动弹,一个人僵直地坐在车中,只有眼珠能左右转动。

  心底十分焦急,马车却在这时候动了起来。

  不能言不能动,她唯有细细地听。

  马车轱辘咯吱咯吱在青石板上滚过,她知道马车外随行的人不少,可是却没有什么声音,直到马车前行了近半刻钟才有稀稀落落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繁杂,她知道此时马车已经到了集市中。

  叶铭的目的已经很明显,就是想趁今日他开拔离京之时,把她所在的马车混入队伍中,带出云都。

  那么她的机会就只有在离开云都之前,但眼下她什么都不能做,就算能想,也只是困兽而已。

  马车还在前行,她的心却越揪越紧,越来越烦躁,已经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只有外面喧闹的人声,渐渐地马蹄声越来越多,说话声也越来越多,直到外面响起两人声音,“人都带到了?”

  “嗯,到了,在里面。”

  “那好,进队伍吧。”

  武青悠便听一阵轱辘声响,知道自己的处境将更加难以逃离……

  马车缓缓前行,武青悠此时已经有些麻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静静的坐着,眼珠也不再东飘西荡。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马车停了下来,听到帘幕前的车夫似乎在跟人说话,“出城门了,小心一些。”

  “嗯,放心,我随时注意着情况,一有情况,我立马把她藏起来。”

  这话说完,队伍又慢慢地行进起来,想必是守城士兵问清了队伍是何人,正放行,武青悠的心一点点地落下去,几乎落到了谷底。

  却在这一刹,马车又骤然一停。

  “发生什么事了?你下去看看……”

  武青悠下落的心却陡然回升,生出些希望来,莫不是他们察觉了自己不在,找过来了?

  正想着,外面一阵喧哗,然后是士兵整齐的步伐和走动间盔甲摩擦的声音,武青悠竖着耳朵仔细听,却在这时,所坐的位置陡然一空,她惊大了嘴倒进了车底的空间,不过片刻,她的身体便被两块木板合上遮盖起来。

  这一次,她终于彻底绝望,就算有人察觉她不在,就算云谙找来,就算搜查这辆马车,也无人能知道她被藏在马车下面这块挡板中。

她咬着牙,不让眼泪滑落,她腹中还有孩子,她不能就这么趴下,她要振作,即便真的没人找到她,她也要振作,也要走下去,自己想办法逃脱  夹板闭合,令四周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也听不真切,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以及感觉那弥长的时间停滞住。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马车突然一震,武青悠身子晃动了一下,接着马车动了起来,这时,她在夹板里听到了一个熟悉得令此时的她再也忍不住泪意的声音,“等一下……”

  她就知道他会来,眼下他就在自己身边,她好想高声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就在马车下的夹板里,只要掀开夹板就能找到她。

  可是她无法张嘴,更无法叫喊出口,只能使劲地盯着漆黑的夹板。

  外面又没有了声音,武青悠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可是他知道自己被藏得如此隐秘,他又如何能找到自己?

  就在这种希望和失望反复交替中,车身猛然又一震,接着听到云谙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两人下来。”

  武青悠紧张得全身出了层薄汗,就在这时,冒充车夫实则是看押她的人说道:“靖王殿下,此辆马车里装着的都是将军给燕国皇上带回的礼物。”

  云谙冷冷地看着马车前坐着的两人,“我说让你们下来,其余的事情由我担待。”

  两人听他如此说,似乎有些无奈,对视一眼,才不得不从马车上下来,却恭敬地站在一旁,让人看不出来半点问题,云谙的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皱着的眉头跟紧了两分,这一路走来,他的心情越来越紧张,万一自己猜错了,那么青悠落在别人手上会是什么下场呢?

不自不觉间,他手心里早握满了一拳的汗,抬起来微微颤动着伸去揭开马车帘子,这已经是第五辆马车了  就在手指将要触及到帘幕的时候,他心底突然一动,仿佛有种强烈的感觉在告诉他,青悠就在马车里,这么一想,原本颤动的手指猛地稳住,朝前一探,撩起帘幕。

  可是马车里,果然只有礼物,而无青悠在……

  他失望地收回手,可是这时候,他的目光突然一顿,不对……

  正要跃进马车里探看,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冷沉的声音,“靖王殿下,您若是喜欢这些礼物,本将可以再送殿下一份,可是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我国皇上的。”

  云谙脚步顿住,头却没有立即转回,而是用目光仔细再打量了一遍马车。

  这才松开帘子,转过身来,“叶将军客气,该是本王送一份礼物给贵国皇上才是。”

  叶铭冷冷地看着他,嘴角一挑,“哦?靖王殿下就是送这样的礼物给我国皇上?”

  此时叶铭的队伍已经被云谙带来的士兵团团包围起来,叶铭的手下放抗,已经有人拔刀相见,两边气氛都十分剑拔弩张。

  云谙目光未动,只是摇了摇头,“本王的礼物还未送到,所以有劳叶将军再稍等片刻。”

  叶铭脸色终于有些破裂,踏前一步,“念燕,云两国交好,本将军不想撕破脸皮,可是殿下你搜我数辆马车,拔刀相见又是什么意思?”

  云谙也不打算与对方绕圈子,见对方先将一军,便出口道:“本王的王妃今日去送子观音庙,不料被人掳走,有人见她被藏入了叶将军的队伍中,所以本王才会带人来要人,叶将军,你是主动把人给我,还是等我自己搜出来。”

  云谙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错漏他以及他身边几人的表情。

  他话音一落,叶铭脸上怒气汹涌,而刚刚马车上的两人却明显有片刻的慌张。

  只这一眼,云谙便知道自己猜测无措,即便先前搜寻了数辆马车无果,但至少青悠有很大可能是在这里,而且是在这辆马车上。

  不等叶铭说话,云谙指挥着士兵道:“细细搜查这辆马车。”

  不等士兵上来,叶铭大喝一声,“谁敢搜查?靖王殿下,莫非你真要破坏两国的联盟?”

  云谙微笑,“将军严重了,不过一辆马车而已,若本王的王妃的确不在将军队伍中,本王愿一力承担责任。”

  武青悠听到这话时,眼泪已经扑簌滚落,可是她口不能言,只是希望云谙能早点找到她和孩子。

  可是叶铭却冷冷一“哼”,“此事恐怕就是靖王殿下也承担不起,靖王殿下此举分明是不将我国皇上放入眼里”

  云谙摇头,此时此刻他已经非常肯定这辆马车有问题,就算不是青悠,也会是其他,因为他先前搜其他五辆马车的时候叶铭都未出现,而恰好在他看过这辆马车,且露出深思时,他恰到好处地出现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幸好此时还在云都内,只要有问题,他还能控制住,要是出了云都,恐怕要强拿住叶铭就没有如此容易了。

  云谙不理叶铭的话语,抬了抬手,对身后的士兵道:“搜查”

  “住手”叶铭大喝一声,紧接着却朝云谙袭来,云谙伸手一挡,你来我往,两人一时间招数不穷,都不欲罢手,而云谙的手下得了云谙的令继续搜寻马车,那两个佯装车夫的过来意欲制止,却被云谙手下的士兵吆喝开,不得已下也暴露了武功,更让云谙肯定。

  叶铭的武功不弱,与云谙一交上手,便也知道对方不弱,越战怒气也越炙,武青悠一心一意爱着的就是这个男人。

  自己哪里不如他?一面想,手下便半点不留手,使出全力招招狠辣地往对方身上招呼,可是云谙并不弱于他,游刃有余之下,反攻也并没有留手。

  两人这厢打得如火如荼,那边却传来士兵的叫声,一时间,叶铭的手下纷纷护着那辆马车,而云谙带来的人便与对方抗衡着。

  打了不知道多久,云谙突然对叶铭道:“叶将军,你也看到了,今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离开,马车里有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你即便僵持着,只要我不放你离开云都,你以为,你这样坚持还有意义?”

  叶铭冷冷一哼,“废话少说,我马车里什么都没有,你休想以此话掩饰你侮辱我国皇上的罪行。”

  云谙一面回招一面道:“叶将军,之前我还敬你是位英雄,可是你如此做,分明是给你自己抹黑。”

  “我不需要你敬我,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不放我走也行,但是你也休想在搜查我的队伍,我可以留在云都,让我国皇上派军队来接,靖王殿下,你可要想好”

  差点就没写出来…….o.

第一百九十一章温暖的怀抱  云谙站在原地不动,碧色的眸子流转着暗中直直地盯着叶铭,叶铭同样不动,在距云谙五尺左右的位置目光如剑地直射云谙。

  两人的目光只交接了一瞬,云谙突然拔地而起,出乎叶铭意料地快速朝马车奔去,同时传来云谙的声音,“我可以选择另外一种结果。”

  叶铭没想到云谙的轻功如此高,几乎眨眼间,便甩开了他,蹿进了马车附近。

  “拦住他。”

  而叶铭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一面叫喊手下拦截云谙,一面也闪进了人群中,眼看就要追上来。

  但叶铭手下没有一人能够抵抗云谙的攻击,云谙甚至没有使出全力,只是随意闪避,便很快到了马车边。

  双眸一眯,他抽出随身的长剑,半点不犹豫,撩起帘子,朝车底边缘削去。

  只一刀,便把挡板刺穿,但他不敢太用力,刀只切入了一寸,便轻轻划开。

  却在这时,后背一紧,叶铭赶上来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眉头微拧,回手攻击对方,叶铭此时心中又惊又怒。

  惊的是云谙死死盯着这辆马车不放,怒的是他竟真敢无视自己的威胁。

  两人出招都十分迅速,但叶铭的攻击,让云谙不得不收了手对抗,而叶铭手下也有不少好手,一时间竟让云谙带来的人无法逼近半分,只有云谙与叶铭两人在马车上你来我往的过招。

  马车急剧颤动,云谙害怕伤到青悠和肚子里的孩子,不得已,只有退离马车,在地上与叶铭交手。

  可是这一让步,等待时机的叶铭手下却纷纷围了上来,就要把马车驶走。

  云谙来得匆忙,只调动了送子观音庙附近的兵马,只是一些普通的守城士兵,其中会拳脚功夫的一个手都能数完。

  只是让人给方敬带话,命他赶快带人过来。

  眼下已经逼急了叶铭,若他强行闯城门离去,他带来的人马根本制止不了,想到这里,他便再不留手,使出全力与叶铭交手。

  叶铭原本觉得对方与自己不相上下,可是此时才发现,对方此前一直留了手,直至此时不得已才施展全力,但他也知道对方这是在拖延他。

  “赵秉,一刻钟内,本将的兵马必须全部出城,”叶铭一面快速和云谙交手,一面吩咐随他而来的大将。

  “是,将军。”那人抱手应过之后,便带了几个好手转身朝城门去。

  云谙面上看不出来半点慌乱,出招之间仍然十分稳健,丝毫不给叶铭突破的机会,竟似被他牢牢控制住了。

  武青悠躺在车底,耳边全都是凌乱的人声,虽然被隔住了一层但仍然很清晰,可是这些人里,她听不到云谙的声音。

  此时她看不到,感觉不到,唯有靠耳朵去听,可是听来听去,依然只是嘈杂,心底稍稍有些慌乱,云谙呢?去哪儿了?

  人就怕有了希望再失望,武青悠瞪着眼睛盯着漆黑的空间,竖着耳朵不放过周围一丁点儿的声音。

她很想摇头告诉自己,不会的,他既然发觉了这里有问题,定然不会离开,他一定在这里,一定在附近  武青悠不知道外面两人已经交手了上百招,而她所在的马车被叶铭的手下团团围住已经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叶铭手下很快把云谙带来的人放倒,城门也很快被赵秉等人控制住,人马如流水一般朝城外流泻,武青悠所在的马车也一点点地随着人群涌动。

  原本面色沉静的云谙,脸上保持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紧紧地抿着唇,招招更加拼命,若是不能在方敬带人来之前留下叶铭的人马以及那辆马车,叶铭他也一定要留下  就在武青悠所在的马车缓缓驶到城门处时,城门外赵秉所带的人马突然被上千的士兵围堵住。

  赵秉不知道来人是谁,里面正发生混乱,他必须得尽量带人离开这里,他稳了稳胡乱跳动的心,对着当先一人道,“此乃燕国大将军叶铭的仪仗军队,来者何人,请速速让开。”

  来人正是方敬,方敬的目光扫过一众散乱的队伍,目光落在赵秉的身上,“既是叶铭将军的仪仗队伍,为何如此散乱?莫不是城里发生了何事?”

  方敬接到的消息只是让他带兵来此,并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何事,这些人又是为何?

  但跟随云谙多年,他多多少少知道主子的一些脾性,这件事里透着不寻常,所以他也就多问了几句。

  可是赵秉显然做贼心虚,听到对方这话,便以为是靖王派来的人里应外合,想着叶铭的吩咐,此时又无法进城去询问叶铭的意思,只好大手一挥,数百士兵如流箭一般四窜,与方敬带来的人拔剑相对。

  一见这阵势,方敬便知道不对,立马拔出随身佩戴的长剑,眉目一厉,大喝一声,“不能放走一人,统统抓起来。”

  武青悠被推着颠来荡去,护着马车的几人都是叶铭的心腹手下,功夫自是一流,他们不欲与方敬的人马交战,只想趁乱把马车送离此处,只要马车不在,武青悠不在,今日这件事,叶将军便半点责任也无,反倒是云国抹了燕国一个大大的脸面。

  方敬的身手虽然不能与云谙,叶铭相比,但也算是一流,他与赵秉交手,赵秉的实力远远在他之下,而他带来的人,也有不少拳脚好的。

  此时他目光扫过,发现叶铭的军队被他们围得死死的,并没有逃走一人,心里稍定,眸光一转,却陡然发现右边有人护着马车飞快地冲破他的包围圈,而他带来的一些拳脚不错的士兵在他们手下竟然不堪一击。

  方敬心知这些人有异,使出全力,一掌击退了赵秉,飞快地朝马车飞去。

  云谙与叶铭交手数百招后,叶铭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而此时,被已经快要完全离开云都的叶铭仪仗队伍却停了下来,云谙眸光一闪,手下连连出招,几个连招直击得叶铭退了数十丈,却在这时,云谙微微一笑,转瞬间收了手,白衣蹁跹,施展出极致的轻功,倏地消失在原地。

  叶铭反应过来时,哪儿还有云谙的影子,他怒火中烧地大骂一声,才提气追出去。

  云谙出了城门,看到自己的手下果然拦截了叶铭的人,心中微微一松,目光在众多刀光剑影中搜寻那辆马车,可是队伍里十数辆马车纷纷朝不同的方向,他根本不知道要追那一辆。

  身后的叶铭很快追了上来,云谙微微一瞥,身形闪,闪入了交战的人群里。

  叶铭追到城门时,明明看见了云谙的身影,可是一晃眼,对方却不见了踪影。

  他恼怒不已,挥着刀狠狠地在地上划了几道。

  看着混乱的战场,他也辨不清武青悠究竟藏在哪辆马车里。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自己有两个心腹手下正在一辆马车旁,脚步一转,便朝那边飞去。

  同一时刻,云谙也看到了方敬正朝着一辆马车奔去,而那辆马车似乎正是自己先前所怀疑的那辆,当下脚步更快,握剑的手也紧了两分。

  几乎眨眼间,他与方敬一齐出现在马车身后,负责保护马车的有五六人,功夫都不错,云谙和方敬对视一眼,双方互点了下头,便分两头齐齐进攻。

  而这时,叶铭也很快到自己两个心腹手下所在的马车。

  “将军……”两人看到叶铭齐齐应声。

  “人在里面吗?”叶铭抬眼打量了一下马车,为了鱼目混珠,他故意弄了两辆相同的马车,此时问一句,也是安一安自己的心,并不是存心怀疑。

  两人属下齐齐点头,“将军放心,没有被人察觉,人被张五他们带走了,我们两人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两人说完这话,没见到叶铭的脸色逐渐变得十分难看。

  “蠢货”叶铭大骂一声,甚至来不及解释,留下一脸困惑的两人,转身施展轻功去寻找另一辆马车。

  武青悠听着耳边的刀剑声,心中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就在这时,云谙的声音似乎就在身边响起,“青悠,别怕,我马上救你出来。”

  此时六个人,云谙对付四个已经被放到了两个,方敬对付两个,也已经放倒了一个。

  云谙出声,其实也是想稳一下自己的心情,他不敢浪费一点一滴,因为他还不敢确信青悠就真的在里面,他必须要快些见到她,才能把自己一直提拉着的心放回去。

  武青悠听到他的声音,胡乱跳动的心终于平缓了下去,她很想弯一下唇笑着告诉他,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不慌了……

  突然,马车一颤,她感觉到有人上了马车,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是不是云谙,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见到他。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她身前的挡板就被人取走,骤然出现的阳光令她双眸猛地一闭,却在下一瞬,她被拥入了一个温暖,有着淡淡清新气息的怀抱里。

  她没有立马睁眼,只闭着眼睛,仔细的感觉,让她真真切切的明白这不是一个梦,而是真的回到了云谙的怀中.w.

今天有点恍惚,我才看到有童鞋送了圣诞帽和催更,像打了鸡血一样爬上来吼一句,圣诞快乐  明天开始双更嘿嘿,嘿嘿。

两章并一章,童鞋们,生蛋快乐  “师兄……”武青悠被解开了穴道,头埋入他怀里,闷闷地喊了一声。

  云谙轻抚着她散乱的长发,轻声道:“没事了,有我在……”

  心底那些无边无际的恐慌自夹板被撬开,阳光扑面蹿进来时,便一点点散去,此时更有了云谙的柔声安抚,随着他搭在自己后背轻拍的手,一下一下地全部消失无踪。

  “我还以为这一次真的见不到你了。”武青悠扯着他的衣服,费了劲儿仰头看他。

  “傻丫头,不会的,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云谙温柔的笑容,如同一剂安心人心的药剂,武青悠看着他,也缓缓笑了起来,然后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刚刚我被关在里面的时候,很强烈的感觉到他存在,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们的孩子……”

  武青悠正缓缓地温柔的述说,这一切却被快步赶来的叶铭看到了眼底,自见到两人相拥在一起,他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

他的脚步渐渐缓下来,两人的表情一点不落地映入他眼中,两人相视时,嘴角会同时上扬,看向彼此目光时,会露出会心的一笑,可是她面对自己时呢?从来没有露出过笑容,更多的时候是防备,是敌意  他强制住自己渐渐汹涌的怒意,站在原地,眼神冰冷看着两人。

  先是云谙察觉了叶铭的到来,微微转头,眸光恰好对上叶铭阴冷的目光,他面色平静地道:“此事还望叶将军给予个交代”

  武青悠听到云谙的话,稍稍坐直了身子,绕过云谙的身体朝前看去,叶铭的目光也从云谙身上转移到武青悠身上,瞧见对方轻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他的心却突地一揪,怒意更胜,他一步步地走过来,目光紧锁两人,脸上却露出冰冷的讽笑,“靖王殿下想要本将军如何交代?”

  云谙不动声色地略侧过身子,把武青悠挡在身后,迎视着叶铭的目光,“叶将军,此次虽然燕国助我云国良多,但叶将军欲掳夺我妻一事,燕国若不给本王一个交代,叶将军也不必回国了罢……”说话间,伸手一招,上百个士兵围拢过来。

  叶铭的手下此时还负隅顽抗的只有那几个身手不错的,而叶铭身在云国,却成了无兵的将军,他瞧着云谙命令士兵围堵他,他不闪也不必,只是冷笑着道:“靖王,恐怕你还不知道,兴国公主霓裳下嫁蛮夷王,条件便是要颠覆你云国,此时若你一意孤行,破坏我国与贵国的结盟,到时候惹来大祸,靖王一人可能抗得了这祸国的大罪?”

  叶铭这顶罪名扣得实在是大,云谙尚未出声,武青悠却是拉了拉他的衣摆,“我没事的,此事若细究起来,燕国皇帝相信叶铭,的确会破坏云,燕两国的结盟。”

  云谙脸上柔和的笑容已经不见,露出难得的慎重,他紧紧握住武青悠的手,“不行,我说过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你,更不能为了任何事情委屈你,否则有一便有二,此次放过了叶铭,下一次他再起歹心,终究防不胜防”

  听了他的话,武青悠心中虽暖暖的,可仍旧知道大局为重,她不想因为自己给云谙带来麻烦,给云国带来麻烦,还待再劝说,云谙却朝她点了点头,“相信我,云国若是一味地忍让燕国,以后在结盟中,其实并不是好事。”

  说罢,见武青悠想了一会儿,才妥协一般地点了点头,“好,一切听你的,不管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便是”

  云谙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同时把她抱起来,轻轻跃到地面上,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缓缓朝前走了几步后站定。

  “叶铭,在我眼里,一切都抵不过你掳夺我妻子的罪过大,眼下,我必须要给自己和她一个交代,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等我亲自来捉下你?”

  云谙轻轻地说着,虽然语气不重,却有难言的气势。

  叶铭的目光自两人步下马车,便一直锁在武青悠身上,云谙知道他听到了自己所说的话,并没有出声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

  过了良久,久得武青悠被叶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耐,转头欲让云谙速战速决的时候,叶铭才出声道:“若是没有他……”他伸手指着云谙,“你会不会跟着我走?”

  武青悠微愕了片刻,才摇头对他道:“不会……”多余的话,她并不想解释。

  可是叶铭显然不准备放过她,追问道:“为什么?”

  武青悠抬头看了眼云谙,见他也正低头看自己,目光相对,好似什么话都不用说,都能明白对方心思,武青悠微微一笑,握着云谙的手轻轻一握,然后才转头看向叶铭,“叶将军,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区区几日,便让你如此……但是我想告诉你,即便没有他,我也不会选择你,我这一生,只是希望能有那么一只手能让我牵着一直朝前走,不管风雨,他都能不离不弃地紧紧握着我的手,在我偶尔露出软弱的时候,能给我一个温暖的胸膛,不需要多么惊心动魄,却足以安心相守,你明白吗?”

武青悠每说一个字,叶铭的脸色便难看几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她,明明是欺骗了自己,却觉得她十分有趣,她的冷脸也让他十分着迷  他紧抿着唇,心里波澜起伏,良久才道:“这些我也能做到的。”

  武青悠微微摇头,“你做不到”说话间,她并没有看向云谙,却发现云谙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似乎有些微微一紧张,自刚刚她说出那些话后,他手心便有一层濡湿。

  “你怎知道我做不到?”叶铭梗着脖子,目光如刃射向云谙。

  武青悠微笑,“从你想掳走我一系列的行为来看,你对我,只是新奇,喜欢而已,况且也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喜欢,真正喜欢一个人是宁愿伤害自己也舍不得伤害她的,”武青悠淡淡地说着,目光却盯着云谙。

这话说完,叶铭终于没有控制住,踏前一步,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在此之前,没有哪个女人告诉过她,真正喜欢一个人该是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对武青悠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是知道自己放不下她,舍不得她,同样也不想伤害她,可是为何自己的行为被她如此一说竟如此不堪  他涨红了脸,似乎想辩驳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云谙似乎察觉了武青悠的小心思,转头看她,武青悠朝他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没错,她就是激叶铭,感情是把双刃剑,用得好,可以做很多事情,刚刚云谙与叶铭的交锋,分明已经让叶铭记恨,若不就此化解,恐怕会让云,燕两国生隙。

  见时候差不多,武青悠才又对叶铭说道:“叶将军,其实我也敬佩你是一条好汉,此次云燕两国能打败兴国蛮夷,您居功至伟,可是我已经是有夫之妇,我很爱他,相信你以后也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子来爱。”

  叶铭此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武青悠一重一轻两段话,让他软硬都无法施展,他想好好爱她,也不想强迫她,可是她心中明明没有自己,不采用这种方式,他又该怎么做?

  矛盾重重的他,没有瞧见武青悠和云谙眼神交汇,云谙收到武青悠的暗示后,才轻咳了一声,转头看向叶铭,“叶将军,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随我入城……”

  这一次叶铭没有再强烈放抗,目光落在武青悠脸上,也没有了刚刚的阴冷和暴怒,甚至没有表态,撩开衣摆,转身朝城门走去。

  武青悠舒了口气,叶铭没有强制离开,就给了他们缓冲的时间,虽然她很想叶铭心平气和地与云谙化解矛盾进城,可是瞧见叶铭真这么做了,她却只有长长一叹。

  听到他的叹息声,云谙低下头来,看着她,“看来我还做得不够好,以为我会努力做到更好”

  武青悠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此处事情办妥,几千人的目光此时都落在两人身上,其实她还有许多话想跟云谙说,此时却开不了口,于是道:“嗯,我也会努力做到更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声音不大,云谙没太听清楚,“你说什么?”

  武青悠抬头,灵秀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晚上回家给你说,赶紧回城吧,你看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呢。”

  云谙目光转过,果真见一个个个士兵脸上都露出点点笑容看着两人,这才正了色,对着方敬道:“整兵,入城。”

  “是”方敬标直地行了一礼。

  云谙扶着武青悠缓缓从方敬身边走过时,武青悠压低了声音对方敬道:“方大人,什么时候空了到府里坐坐。”

  方敬在战争中立过功,武青悠也不好再称呼对方方侍卫。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停留,说完已经离开了方敬身边。方敬听完脸红红地挠了挠头,哪有不知道武青悠那话的意思。

  武青悠这话是故意说的,这些日子流绾知道方敬回来了,整日的翘首以盼,虽然没有说出来过,可任谁都能看出她吃饭做事心中都挂着一个人。

  “你呀,刚刚没看到方敬脸色。”云谙低声说道,脸上是浓浓的宠溺。

  武青悠微笑,“他脸色怎么了?”刚刚她还真没瞧方敬的脸色。

  “跟涂了胭脂一样红,”

  武青悠没想到云谙也会这样说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惜了,刚刚我没瞧见。”

  两人一面说笑一面走,身后的军队在方敬的安排下有序地进入了云都。

  云谙虽然和武青悠说着话,手却一直扶着她,把她放在安全位置。

今日一事,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徐子凌也出现了,眼瞧见云谙和叶铭交手,他都没有动作,其实他是在等机会,可是最后……机会仍然不是他的  前两日他提醒过云谙一次,如果他不能救出青悠,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救回来,即便这辈子注定不能拥有她,能常常看见她也是好的,况且以他的性子,他做不到她说的风云同舟,因为他了解她,她想要的最重要的东西是唯一,是感情的相互忠诚,可是他喜欢她,同时也会喜欢其他女人,他做不到唯一。

  他苦笑了一下,其实这些都是安慰自己,若是她真能够选择自己,他何尝不想拥有这份唯一的爱?

  看着两人相拥着走过长街的身影,他的眸光渐渐暗淡下来,悄悄转身,消失在原地……

  回到靖王府,府里众人一下子沸腾起来,四个丫头抹泪的抹泪,哭诉的哭诉,前前后后却伺候得周周道道。

  武青悠连说自己无事,可是几个丫头还是一味自责,任武青悠怎么安慰都不停。

  其实这件事本来也怪不得任何人,他们没有功夫,遇上叶铭等人,伺候得再周全,也是无用的。

  况且是人家精心安排调走了他们。

  自武青悠进房间,屋子里都闹哄哄的,主要还是几个丫头在说话,茹姑姑和秦嬷嬷站在一旁,都没有吭声,武青悠也没有主动找两人说话。

  看茹姑姑的脸色,就知道她在自责,而秦嬷嬷只是面无表情而已。

  “小姐,你要是再不会来,我和云珠商量好了,要出城去寻你。”云锦抹着泪说道。

  云谙坐在一旁,看着几个丫头与武青悠感情如此好,也自觉地坐开了一些,没有出声打扰几人。

  武青悠笑着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城外?”问这话的时候,目光还是会有意无意落到茹姑姑身上。

  云锦道:“不知道,绾姐姐和采汾在城里找,我和云珠就去城外找,”云锦说得格外认真,武青悠却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知道我被掳到城外了呢,都别哭了,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

  云锦连连点头,可还是止不住“嗝儿”一下,“小姐,下一次,云锦打死也不离开你身边了。”

  “那得把你一块儿掳去。”武青悠笑道,弄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除了茹姑姑和秦嬷嬷。

  流绾等着云锦说了一会儿话后,才道:“好了,你别闹着小姐了,让小姐好好休息一下,”

  云锦这才闭了嘴,几个丫头纷纷离开,茹姑姑踟蹰了片刻,却没有立即离开,待四个丫头和秦嬷嬷都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武青悠和云谙的时候,她才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双膝陡然跪地,“殿下,王妃,是老奴没有照看好王妃,老奴甘愿领罚”

  茹姑姑脸上一片肃色,云谙赶紧起身说道:“茹姑姑,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武青悠也道:“姑姑,我与云谙都当你长辈,亲人,此次的事情真的与你没有关系,你刚刚也听我说了,这不是谁照顾得好就行的。”

  茹姑姑却还是一根筋,摇了摇头,“老奴曾说定不会出半点纰漏,可还是出了事,老奴愧对贵妃娘娘,和殿下、王妃。”

  见她不听劝,云谙也无法,转头看像武青悠,武青悠朝着云谙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云谙点了点头,对茹姑姑道:“姑姑,有什么话,青悠跟你好好说说,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一家人”

  茹姑姑听云谙这么说,脸色终于有了点动容。

  云谙又道:“我突然想起有点东西落下了,你和青悠先坐会儿,我出去一下。”

  两人齐齐点头,云谙离开后,屋子里剩下两人,茹姑姑有些尴尬,轻声唤了句,“王妃……”

  “姑姑,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爱着殿下和我腹中的孩子的,所以才不想有半点差池,”武青悠说到这里顿了顿,她也想趁此机会,好好和茹姑姑说说,既然要一辈子相处,她也不想为难茹姑姑,或者把她安排到别处,那么有些话就不得不说,“我和殿下都一样把你当做长辈来尊敬,可是既然是一家人,其实有时候更需要一些包容和宽容,姑姑觉得呢?”

  茹姑姑也不是蠢人,自然明白武青悠这话的意思,虽然一时间她放不下身段,改变不了习惯,可是这一次她还是把武青悠的话听进去了,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武青悠有多包容自己,反倒是自己逾越了做奴才的本分。

  她迟疑了片刻才道:“其实上一次,王妃和几个丫头的话,老奴都听见了,老奴也知道自己这性子不讨人喜欢,可是老奴的确没有坏心思……”

  武青悠笑着点头,“其实他们也都明白,就像姑姑对他们一样,大家只是心中有一道屏障,把这道屏障推开了,相处起来,其实就很融洽了。”

  茹姑姑点了点头,“老奴明白了,以后老奴会注意一些。”

  “我这么说,不是针对姑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以后小世子出生了,还要姑姑照看着长大呢。”武青悠笑着对茹姑姑道。

  茹姑姑听她这么说,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笑容,“老奴一定好好伺候小主子。”.w.

  茹姑姑说完,觉得再待下去有些尴尬,于是站起身来,“老奴去厨房看看,让人给王妃炖点老母鸡养养身子。”

  武青悠微笑点头,“劳烦姑姑了。”

  武青悠说完,茹姑姑这才转身脚步匆匆地出了房间。

  茹姑姑离开后,四个丫头还未进房,先是云谙走了进来。

  “怎么样?”云谙脚步舒缓,表情也很柔和,看起来与平日没有两样,可是武青悠明白,他心底定然是极想要自己和茹姑姑相处和睦的。

  武青悠正要站起身来,云谙却几步踏前,扶着她再次坐下,“坐下说,我眼下无事,陪你坐坐。”

  “我还以为你真有东西落下了呢,”听武青悠故意如此说,云谙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但瞬间便消失,他缓缓握着她微暖的手,碧色的眸子盯着她,“我的确有点担心……”

  听完他的话,武青悠反握着他的手,“担心什么?担心我怪罪茹姑姑还是担心茹姑姑会固执地做什么?”

  云谙微微一笑,听她的语气,便知道两人谈得甚好,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不担心什么,我听你说……”

  武青悠这才微笑着往他怀里一靠,“没事儿了,虽然此事与茹姑姑没有半点干系,但姑姑自己心里过不到那道坎,我刚刚也与她好好说过了,想必以后她也会好好与四个丫头相处磨合,以后我们的孩子还得茹姑姑来经手照看,我才放心。”

  “哦?”云谙一直以为武青悠其实是不喜欢茹姑姑的,不过是因为自己而委屈地面对,所以令他一直心生愧疚,也想找个机会好好和姑姑好生说一下,没想到此时她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武青悠靠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清新味道,轻轻道:“因为你是茹姑姑带大的,你如此好,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很好。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像你一样。”

  武青悠说到这里,云谙轻轻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然后低下头来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青悠,我很高兴你能如此想,茹姑姑在我心里就跟母妃一样亲,如今也算是除了你以外,我最亲近的人了……”

  说到这里,云谙话语中流露出来的伤感,让武青悠顿时想起了自己前世失去父亲时那种昏天黑地的感觉,她紧紧地握着云谙的手,轻声道:“她是你最亲近之人,也是我最亲近之人。以后我们一家人一定能幸幸福福地生活下去,师兄,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这话说完,武青悠明显云谙那一闪而来的忧伤飘散了去,他灼灼的目光盯着她,碧色的眸子好似碧波一般潋滟生辉,武青悠脸色一红,想要转开视线,却发现他紧紧的抱着自己,根本不让动弹,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一点点的临近,武青悠脸色越发红润。

  就在他的唇将要触碰到她樱红的唇瓣时,“噔噔噔”的脚步声快速地由远及近,同时伴随着采汾的声音,“小姐……”

  采汾出声的时候其实已经走到门口了,武青悠赶紧伸手推开云谙,僵直地坐正了身体,来不及说话,采汾已经闯了进来。

  因为未曾关门,两人又是发乎情,根本没想过会遭遇这样的状况,虽然此时两人各坐各的,手也未交握在一起,可是武青悠微红的脸,闪烁的眼眸分明就毫无保留的告诉别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采汾走到门口其实已经一目了然,她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白皙的脸上也爬上了红霞,低垂着头,嗫喏着道:“小姐,公主……公主来看您了。”

  此时屋里屋外三人还算正常的就只有云谙了,武青悠的羞涩落入他眼中,却令他心头一动,很想拥她入怀,可此时显然时机不对,他轻咳了一声转开视线,问向采汾,“可是云萱来了?”

  采汾不敢抬头,只是垂着眼眸点头道:“回殿下,正是十公主,此时正在前院等着王妃。”

  云谙点点头,转头看向脸色已经渐渐正常的武青悠,察觉到他的目光,武青悠缓缓抬头,悄悄瞪了他一下,才转头对采汾道:“你去请公主过来。”

  采汾早想逃了,刚刚她就不该答应过来,偏偏叫自己遇上这事儿,她真想哭了……

  听了武青悠的话,赶紧应道:“是,小姐。”

  说罢,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院子。

  武青悠见采汾一走,转头轻轻捶了云谙一下,“都是你,让采汾瞧见了,这几个丫头没大没小惯了的,事后还不知道怎么笑我呢?”

  云谙微笑着任她埋怨,待她羞怒平息了一阵,才道:“那下一次,我们关门?”

  武青悠原本平息下来的羞意又蹿升上来,脸色“唰”地下又红了。

  云谙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像有小猫在挠,以前总是她他,没想到她脸红的样子竟是这般动人……

  “今晚罚你不准进房门,”武青悠终于恼羞成怒,她瞪着眼睛看着云谙。

  云谙正要申辩,却听云萱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屋中两人对视一眼,云谙赶紧说:“晚上我一定让你处罚,但是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其实武青悠哪里有真生气,只不过是借此机会撵他出门,两人这么久没在一起,若是一个控制不住,伤害了孩子,可怎么办?

  她还不及多想,云萱便被她的丫鬟嬷嬷搀扶着走了进来,身后还有流绾、云珠、云锦三个丫头,却不见采汾的身影,估计这丫头也不好意思了。

  云萱走进来瞧见云谙也在,便道:“九哥,幸亏你把青悠找回来了,不然,不然的话……”云萱脸上难得的露出如此担忧的表情,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关心武青悠的。

  云谙转头看了武青悠一眼,对云萱道:“我不会让人把她从我身边掳走的,“说完这句顿了顿,“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以后出门在外,多带几个侍卫,不要再像个孩子一样不留心眼儿。”

  云萱嘟了嘟嘴,“知道了,”说完,她立马又抬头直直地盯着云谙,“九哥,你没有把此事告诉何坤吧?”

  云谙摇了摇头,“他们还在路上,我怎么告诉他?”

  云萱松了口气,露出笑容,“那就好,那就好,我要亲口告诉他”

  武青悠听到说起何坤,便也知道爹爹他们都快回来了,于是转头问向云谙,“爹爹呢?是跟师兄、先生他们一块儿回来吗?”

  云谙摇了摇头,“兴国公主嫁给了蛮夷王,边境不安全,爹亲自坐镇去了。”

  听到这答案,武青悠一脸苦相,“那得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云谙伸过手来握了握她的手掌,“等你生了孩子,我们一起去看他。”

  云萱立马接口,“好呀,好呀,我也好像去边境看看。”

  云谙转头,“你去做什么?”

  云萱嘴一撇,“师兄偏心,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

  武青悠原本心里记挂着爹爹,此时听云萱如此无赖的一番话,心中稍稍平复了一些,同时也生出了些其他心思。如今云国虽然面临着诸多困境,但是她相信在云祺的统治下,云国会逐渐昌盛。而云国昌盛之后,云祺恐怕会把注意力转移到云谙身上来。她知道云祺心中一直忌讳着云谙,云谙又无甚野心,若是如此,不如他们一家北迁,替姑母和云祺守好北方疆土,而他们也能在那边一家团聚,无忧无虑的生活。

  如此一想,心里顿时轻松下来,转头对云萱道:“他不带你去,我带你去……”

  云萱听后露齿一笑,走过来搀着武青悠的手臂,“还是九嫂好。”

  “但是……”武青悠故意停顿一下又道:“要你的驸马同意才行。”

  武青悠这话说完,包括云谙,武青悠在内,一屋子的丫鬟嬷嬷都笑了起来,只不过丫鬟嬷嬷笑得有些隐晦,而武青悠却很直接。

  云萱捏了捏她的手臂,“好啊,你嫁了我九哥,就和他一个鼻孔出气了,下次等妍姐姐回来,我一定要告诉她,到时候我和妍姐姐也一块儿去,看你怎么办?”

  武青悠好笑地道:“你们要去便去,人多还热闹,我能怎么办?不过还是那句话,要你驸马同意才行。”

  云萱的死穴就是何坤,平日胆子老大的一个丫头,一说到何坤,便脸色红红,口齿也不甚伶俐了。

  云萱这下子真的恼羞成怒了,扭着武青悠使劲地挠起痒来,“看你还笑……”嘴上手上都不停。

  武青悠双手捂着肚子,笑着闪避,云谙见没有过分,便也没有插手,只是笑着看着两人,云萱是他最喜欢的妹妹,原本以为她和青悠水火不融的,没想到也相处得如此融洽。

  “好了好了,我错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说了……”两人都有身孕,武青悠害怕一个不察,两人磕着碰着,赶紧叫停。

  云萱气喘吁吁,见武青悠求饶了,才听了手,“早知道错不就好了,以后不准说他了。”

  今天三个多小时,只卡了一章出来,万分抱歉……。.。

两章并一章  用过晚膳之后,云谙派了人送云萱回去,自己则去了书房。武青悠和流绾四个丫头在屋里,灯光闪烁间,几个丫头脸上都笑脸盈盈的。

  流绾正低头做着婴儿的小夹袄,表情十分认真,只偶尔抬头笑着与几个丫头搭句话。

  云珠坐在武青悠身侧,也正在纳鞋底,目光一直着落在流绾身上,似乎笑得有些贼贼的。

  武青悠最先察觉到云珠的目光,轻轻地用手肘碰触了她,“你一直盯着流绾看什么?”

  武青悠的身影没有刻意压低,故意让几个丫头都听见了,此时几人齐齐转头看向云珠,云珠笑得更别有深意,“你们别看我啊,你们要知道,问绾姐姐。”

  原本流绾脸色很正常,听了云珠这话,脸色“唰”地下就变红了。

  云锦见到后,笑嘻嘻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流绾身边,倾着身子故意道:“咦咦咦,绾姐姐,你脸怎么这么红?好像抹了一大坨胭脂。”

  流绾停下手中绣活儿,伸手点了云锦额头一下,“去你的……”

  云锦一面笑一面闪躲,飞快地闪到了武青悠身后,“小姐,绾姐姐欺负我,你可得为我做主啊。”云锦笑眯眯地看着流绾说道。

  武青悠拍了拍她的手,“这个主,你小姐给你做定了,”

  几个丫头都哄笑起来,笑得流绾脸颊更红,羞恼道:“云锦你就会跟小姐撒娇,小姐你也欺负我。”

  云锦倾着身子,从武青悠身后露出头来,“谁让你不坦白从宽的。”

  流绾这才把绣篓放到一旁,“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成么?”

  云珠也停下纳鞋底,“成成成,你快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云珠你也是个坏丫头明明知道,还故意笑话我,”

  云珠嘻嘻一笑,“我是知道,但是小姐和云锦、采汾不知道啊……”

  流绾这才扭着腰带,看模样有些害羞地道:“其实也不是我不说,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余下四人都没有接口,目光灼灼地看着流绾。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说……”流绾移开目光,看着身前的地板,扭着腰带,一圈一圈地缠成了麻花儿状,“今日云珠看到我和方大哥见面了,就是……好久没见了,方大哥才回来,过来瞧瞧。”

  “哦……”四人异口同声,变了声调地“哦”了一声。

  流绾干脆站起身来,“见就见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她反倒自己安慰起自己来了。

  武青悠见状也笑了,“是没什么好害羞的,反正过几就要嫁过去了,扭扭捏捏的怎么嫁人?”

  流绾羞得跺了跺脚,“小姐,连你也一起来笑话我”

  武青悠站起身来,缓缓走过来,握着她的手,笑道:“我没有笑话你,谁不是这么走过来的,只是我听殿下说了,日子已经定好了,是吗?”

  流绾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刚才那么红了,可还是带着淡淡的晕红,看模样是高兴居多,“是的,本来准备等这几个丫头不在,再跟小姐你说的,没想到……”

  “绾姐姐,你怎么能这样,都不告诉我们,”云锦嘟着嘴跳出来说道。

  “我是想先告诉小姐,然后再告诉你们的,你们自己看看,让你们先知道了就是这个结果,以后……以后你们最好别嫁人,否则……哼哼……”

  云锦抱头一缩,“我才不怕你呢,我一辈子跟着小姐,不嫁人”

  流绾笑得贼兮兮的,“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等着瞧了。”

  武青悠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别闹了,再闹姑姑听见了,又得进来骂人”说话间转向云锦,握着她的手道:“我可不想你们一个个成老姑娘,以后成了家也可以回来瞧瞧的,我把你们都当姐妹的,我希望你们都能幸福。”

  对云锦,武青悠一直存着一份别样的感情,前世里,恐怕除了自己的亲人,也只有这个丫头一直在自己身边,毫无机心的,全心全意地对待自己。

  武青悠这话说完,原本还嘻嘻哈哈的几个丫头,顿时安静下来,眼眶也有点微微发热,他们打心底明白,自己就算成了家,以后也一定会跟在小姐身边伺候,还要看着小主子长大。

  几人安静了一会儿,武青悠也没有再说话打破这层宁静,她感觉腰部有点发酸,赶紧坐了下来。

  流绾最先发现她不对劲,于是慌忙收了情绪走过来,小心搀扶着,关切地询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武青悠摆了摆手,“没事,估计是在马车上被颠了些时候,身子不太舒服。”

  叶铭安排的那辆马车虽然很舒适,但仍然会有颠簸,白日没有休息跟云萱聊天来了,这会儿疲劲儿就上来了。

  武青悠正说这话,茹姑姑恰好进来了,听完立马走过来,小心地搀扶着另一边,“你们几个丫头怎么伺候的?主子颠簸了一天,不好好伺候着休息,还嘻嘻哈哈哈,吵吵闹闹的。”

  几个丫头的脸色立马变了,武青悠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白日里那番话,原以为会有些作用没想到茹姑姑还是这样,虽然关心她的心没错,但是……

  正想着,茹姑姑又道:“以后你们还得长期伺候着王妃,若是不细心着些,出了纰漏怎么办?流绾,采汾,你们快过来扶王妃上床歇息,云锦,云珠去端热水来给王妃洗漱。”

  几人原以为会被茹姑姑以毛手毛脚的理由打发出去,没想到这次茹姑姑竟然吩咐他们做事情,虽然说话还有些严厉,但是比起以前似乎温柔了不少,甚至也没有太过责罚他们。

  几人同时愣了一下,方才齐齐“诶”了一声,转身各忙各的去。

  武青悠看了眼茹姑姑,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微微笑了一下,茹姑姑似有些不自在,见到武青悠的笑容便别开了头,然后亲自去给她铺床。

  待收拾妥当后,武青悠被扶上床,躺着歇息。

  躺好后,茹姑姑没有立马离开,而是替她掖了掖被角,虽然天气越来越暖,但是她身为孕妇,是不能着凉的。

  “对了,王妃,是否让老奴另给殿下安排住处?”茹姑姑虽然没成家,但是在宫里这种事情知道得多了,而今殿下没有侧妃,却是个难事。

  武青悠原本也是起的这个心思,但问题是她和茹姑姑所说的另安排住处却是不同的意思。

  她和云谙心心相印,她无法给茹姑姑解释太多,相反,若是解释出来,恐怕茹姑姑根本不会赞同。

  她假作有些疲惫,摆了摆手,“这事儿你问殿下吧,我有些累了,想歇息。”

  茹姑姑知道这种事情女人大抵都是无法接受的,她也完全可以直接做了,通知殿下,但是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她心底已经认同了武青悠,虽然明知道她一时无法接受,但也好过她私下做了完全不知会她。

  听了武青悠的话,她暗叹口气,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走到门口时,却见云谙站在外面,脸色不大好看,似在等着她。

  茹姑姑弯了弯身子,行了一礼,“老奴给殿下另外准备了住处,殿下……”

  茹姑姑的话还未说完,云谙便摇了摇手,“姑姑,我不需要另备住处,青悠在哪里我就住哪里?姑姑也别操心了,另外,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跟青悠提起。”

  茹姑姑哪里肯依,先皇虽然专宠李贵妃,但也遍洒恩露,哪有这样的先例?

  “殿下,若是贵妃娘娘在世,见到你这样,指不定会如何担心呢?老奴留在殿下身边,要帮着娘娘看着殿下开枝散叶,可如今,殿下只有一位正妃……”

  “姑姑,其他事情我可以依你,我也一直把你当做母亲一样尊敬的,但是这件事我无法依你,姑姑以后也不要再操心这些事情,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云谙说完,便转身踏进了房门,不是生气,而是知道再说下去,茹姑姑肯定会不停地劝说。

  余下茹姑姑一人在外,长长地叹了口气,才不得不转身离开。

  武青悠是习武之人,此时又格外安静,哪有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心中温暖的同时,却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云谙,大度地让他纳妃?她做不到,索性便闭了眼睛,等他进来。

  脚步声逐渐靠近,感觉到身侧的位置凹陷了一些,同时额头上印上他温暖的唇,武青悠才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云谙单手撑着身子,微笑着低头看她。

  武青悠知道他明知故问,自己刚刚呼吸半点都不均匀,他怎会听不出来。

  “谢谢你……”武青悠轻轻往他怀里一靠,伸手搂着他的腰,鼻尖是他身上清淡的如薄荷一般的味道。

  云谙另一只手搭到她身后,轻拍了两下,“傻瓜”

  两人没有在说话,就这么抱着,仿佛时间也静止下来,屋里流淌着温暖安心的甜蜜香气。

  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少时候,武青悠才轻轻动弹了一下,从他怀里轻轻抬头起头,却对上他深碧色的眸子,正凝视着自己,武青悠心底竟悄悄地漏了一拍,嘟哝道:“你盯着我看什么?”

  云谙没说话,只是唇角微勾,依旧用那深碧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一只都知道云谙长得好看,可是这一刻这么近距离的凝视,那双眼睛仿佛能吸人魂魄,令她迷失,思绪停止……

  他一点点地靠近过来,吻毫无预期的落到了她柔软的唇瓣上,她才惊醒过来,他的唇带着他特有的薄荷一般清新的气息窜入她口鼻间,虽然她很贪恋这种味道,但她更知道现在不行,于是她使力地推了他一下,在双唇获得自主时,她赶紧说道:“现在不行,你不要跟我睡一张床。”

  说完这话,脸色也更加红润,此时她并不知道这副模样有多动人:白皙的肌肤透着红晕,双唇因为磨碾过,红润润的,十分诱人……

  云谙不自觉地眸色变深了一些,身体某处也起了变化,她伸出手,把她抱入怀里,轻哄道:“就这样躺着,我什么也不做。”

  武青悠挣扎了一下,“不行……”

  说完又补充道:“你不在这里也不会难受……”

  云谙听完这话低低地笑出声,“傻瓜,不见你一样难受,你安心睡吧,我看着你睡。”

  武青悠心底泛起一阵柔软,松开的手又搭上了他的腰,“其实你不在的这些天我也很想你……”

  云谙拂开她额头的碎发,轻轻地印了一个吻,“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武青悠摇了摇头,“只有云国强盛了,我们以后才会有更多的日子幸福下去。”

  “嗯,如今兴国元气大伤,兴国公主虽然下嫁给蛮夷王,但那人的性子未必会为了兴国出兵,今夕不同往日,往日兴国元气未伤,两国联手还能与云国、燕国相抗衡,但如今,再发兵,无疑以卵击石。”

  武青悠仰头看他,“兴国原本是想和云国联姻的,若是你当初成了霓裳的驸马,说不定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兴国也不会败落,云国也会更强大。”

  云谙低头看她,“云国在七哥手下早晚会昌盛的,可是你,我要是错过了,肯定会一辈子后悔。”

  武青悠原本就是为了逗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感动的同时,往他怀里埋得更深,“我也很庆幸自己前后两世没有错过你。”

  云谙以为她又想起前世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于是轻轻搂着他,语调轻柔的哄到:“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待云国战争平息后,待你生了我们的孩子后,我带你到处走走可好?”

  武青悠埋着的头拱了拱,表示回答。

  重生那一日起,她只想过这一世要扭转爹爹、姑母、云祺以及自己的命运,心中被仇恨支撑着前行,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真能挽回一切,收获自己的爱情和幸福。

  如今爹爹健在,姑母也渐渐放权,不再像前世一般嗜权如命,而她也有了幸福的家庭,不久她还将开始一个新身份——母亲。

  前世她没做过母亲,既期待又紧张,期待他们的孩子早早出来,长得像云谙一些,性子像云谙一些,什么都像他一些,可是又紧张,害怕自己做不好母亲……

  如此胡乱地想着,竟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云谙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才轻轻地把她放平到床上,然后盯着她的睡容良久,碧色的眼中有满足,有幸福,有责任……各种情绪交杂,可是最多的却是脸上洋溢的幸福,他微微地转移了下位置,伸手轻抚了一下她微隆的小腹,手掌所触的地方好像轻轻动了一下,他润泽的唇轻轻翘了起来,。

  这里他们的孩子正在成长,为人父的心情第一次强烈到无法言语的地步,好似能和腹中的骨肉心心相连,坐了半晌,他才起身,自行换过衣衫,这才又回到床上,轻轻躺在她旁边,侧头看着她的睡容,心底格外满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武青悠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知道昨夜云谙就睡在他身边,因为梦中仿佛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可是睁开眼时,云谙已经不在,战争才结束,她知道全国各地事务繁多,这段时间,他还有得忙。

  流绾守在屋子里,听到动静,便上前来,“小姐,醒了?”

  武青悠撑着手臂坐起来,伸了个哈欠,“嗯,什么时辰了?”

  流绾道:“快午时了”

  “天……我怎么睡这么久……”

  流绾笑道:“小姐怀孕了,嗜睡是正常的,就是你不睡,肚子里的孩子也得睡。”

  “我还说今日进宫去的,都这么晚了……”武青悠自言自语一般地说。

  “小姐这会儿起了么?”

  武青悠应了一声,“起吧,洗漱了用过膳,待会儿就入宫去。”

  “小姐今日还是别去了,皇上回京了,宫里闹腾得很,等过两日宫里安稳下来,再去吧。”流绾走过来一面伺候她起床,一面说道。

  “皇上回京了?”武青悠下意识地问了句。算算日子也是该回来了。

  流绾点点头,“东皋先生也一起回京了,还给小姐送了帖子。”

  武青悠点点头,“那今日不进宫了,先去看看先生。”

  流绾应了声,转头朝外面唤道:“采汾,云珠,小姐醒了,快进来伺候着。”

  外面传来两声应诺,便见一红一蓝两身影进了里屋。

  “小姐起来了,我去给小姐打水……”采汾只看了一眼,便又出了房门。

  云珠倒是走过来,“快晌午了,我去给小姐端饭菜来,殿下临走前说过午时不回来,让奴婢好好伺候小姐用膳。”

  武青悠想着云谙如此贴心,嘴角微微一弯,“嗯,好,去吧……一会儿你和采汾一起陪我去一趟国相府。”

  云珠“诶”了一声便也离开。

  武青悠这才转头对流绾道:“今日放你半日假,去找你的方大人吧……”

  流绾嗔道:“小姐……”

  “不放假,想跟我去国相府?那好吧,我成全你……”

  流绾脸色一红,“小姐就知道笑话我。”。.。

  武青悠带着云珠,采汾坐着马车来到国相府时,已经未时三刻。

  留下侍卫和车夫,武青悠带着两丫头进了国相府,忠伯问了讯赶出来,看到武青悠,脸上的褶子熠熠生辉,笑得格外慈祥,“王妃又来了?先生刚巧在府里。”

  自东皋先生随云祺出征后,武青悠偶尔也会来此看看忠伯,虽然前些时候事情太多,但几乎每月也会来一次,忠伯一直很喜欢她,当亲孙女儿一样疼爱,武青悠心里能感觉到。

  听了忠伯的话,武青悠扬起灿烂的笑容,“就是听说先生回来了,所以过来瞧瞧,好久也未见忠伯了,上次您咳嗽,我派人送来的药用着可好?”

  忠伯连连点头,“那药用了两次就全好了,多亏了王妃,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两人正说这话,何坤一身鸦青色锦袍缓缓走来,乍眼见到武青悠,平静的眸子闪过一道光彩,待走近了才点头道:“王妃……”

  两人虽是师兄妹,但如今他已入朝为仕,自是该称呼她为王妃的。

  武青悠却无那么多顾忌,想到云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兴许还不知道,于是说道:“大师兄,你可有回府?”

  何坤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微微一愣,“才回京事情繁多,还未回府。”

  “哦,”武青悠笑得别有深意,“那师兄处理完事情赶快回府去吧……”

  何坤见着武青悠的表情,越发觉得奇怪,浓黑的眉微拧,“可是我府里发生何事了?”

  武青悠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师兄自己回去就知道了。”说完,见何坤似还有话要问,赶紧说道:“我先去看先生……”

  说罢,带着云珠,采汾,便要跟随忠伯离开。

  “等一等……”何坤却又出声叫住了她。

  武青悠原以为何坤是追问刚刚的事情,没想到何坤却道:“听闻你怀孕了,恭喜……”

  武青悠微微一讶,没想到自己怀孕的事情他竟然知道,那云萱的怀孕的事,不知道可瞒住了?

  在武青悠以为云萱的一番心思都被何坤洞悉时,她却不知道,若是有人刻意留意,或是刻意打听,她的事情才会被某人知道。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武青悠微笑,即便何坤知道了,她也不能替云萱说出来,只是笑道:“多谢大师兄,”

  说完这句,两人便无话可说,武青悠抬头,却见何坤漆黑的眼眸正盯着自己,仿佛蕴含了很多东西,复杂难言,但是定睛一看,那浓重的漆黑仿佛已经晕染开,看不出半点东西,让人以为是错觉。

  这一次倒是何坤主动说道:“我还得去一趟兵部,先走了,你自己过去,小心一些……”

  说罢,便抬脚转身离开,可是那句小心一些却让武青悠摸不着头脑。

  想了会儿,转头看向忠伯,“忠伯,今日府里还有其他人来吗?”

  忠伯点头,“府里还有一位,但是不知道身份,此时应该也在先生的书房里。”

  这时候能在先生书房的,又有何坤提醒小心一些,两者一联想,武青悠恍然明白了何人在先生府里。

  脚步一顿,如今还是能少见他一面便少见一面的好,她转头对忠伯道:“忠伯,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改日再来看望先生。”

  忠伯以为她真的不舒服,连忙招呼道:“不舒服?两个丫头赶紧扶王妃进厢房去歇一下,老奴这就去唤大夫。”

  武青悠连忙摆手,“不用了……”

  话还未说完,便见一个玄色身影迅速走了过来,武青悠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被人横抱了起来,仔细一看却是云祺。

  武青悠惊呼了一声,“快放我下来,”

  云祺一脸肃色,眉头也紧紧拧着,低头喝道:“不舒服还逞强,云谙是怎么照顾你的?”

  武青悠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抬头道:“皇上,我真的无事,你快放臣女下来,男女授受不亲。”

  武青悠这话说完,云祺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似挣扎,似苦涩。

  武青悠这才发现,他比起两月前瘦了许多,脸上的轮廓也更加分明,多了几分坚毅和风霜。

  他抱着武青悠站在原地,手却紧了紧,方才低头冷脸看她,“这是特殊情况,就算云谙要多想,也是他没有照顾好你在先”

  说罢,也不管武青悠再反抗挣扎,硬是把她抱着往厢房走去。

  而武青悠这才看到,不止云珠、采汾、忠伯,先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里,此时正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云珠、采汾想要制止云祺,可碍于身份,只能干着急,小跑着跟在云祺身后,紧追不舍。

  “放我下来,我真的无事”武青悠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见他如此表情,云祺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脚步也渐渐缓了起来。

  见两人这般模样,采汾、云珠追到两人身后不远便不敢再上前来。

  “你就如此不想见我?”到了此时,武青悠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况且她的确不像有事,那么她借口身体不舒服要离开此地,就是为了避免见他。

  想到此,心仿佛被人使劲揪了一下,那尖锐的疼痛一瞬间弥漫全身,好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武青悠摇了摇头,费力从他怀里脱离,此时云祺心神恍惚,加上她有武功在身,竟轻松地脱离了他的怀抱,站在三尺开外。

  云祺的目光直直地定在她身上,似苦似痛……

  这样的云祺,武青悠从没见过,略显风霜的脸上染上这种神情,竟让她不敢逼视,她匆匆转开视线,再次说道:“不是不想见皇上,而是不想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麻烦?”云祺朝前逼近一步。

  武青悠呼出一口气,缓缓后退两小步,这一举动好似又刺伤了云祺,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再往前,就那么看着她,用那种令人窒息的眼光紧紧地盯着她。

  武青悠无法面对他的视线,微垂着眼帘,低声道:“皇上,我如今已为,又将是孩子的母妃,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小姑娘了,我得为我夫君着想。”

  “为你夫君着想?”云祺哼哼哈哈变了调地笑了起来,“若不是朕点头,你以为你能和他双宿双栖?”

  武青悠的话显然刺激到了云祺,云祺猛地上前,禁锢住她的双肩,迫使她抬头面对自己,“若是朕坚持,你现在是朕的皇后,朕的皇后”说到后面,云祺已经吼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武青悠赶紧使眼色让云祺身后的云珠和采汾离开,否则当云祺气恼过后,恐怕会杀人灭口。

  云珠、采汾收到武青悠的示意,赶紧点了点头,离开了院子。

  武青悠在他禁锢下,深吸了口气,才迎视他的目光,“皇上,就算没有云谙,我也不会是你的皇后。”

  没有那么多的假设,武青悠如此说,只是为了让云祺对云谙的怨恨少一些。如今战乱平息下来,云祺对云谙的忌讳恐怕就越发不可控制,若是再加上这里,她不敢想象结果。

  “不会的,朕一声令下,你就是朕的皇后”云祺固执地辩驳。

  武青悠轻叹口气,“皇上,强迫而来的东西又有什么意思?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云祺经她一说,脸上的愤怒一点点地瓦解,剩下深深地无奈和痛苦。

  武青悠没有等他说话,而是说道:“如今米已成炊,凡事都无法再扭转,皇上应该往前看,未必不能发现你真正喜欢的人。”

  听了武青悠的话,他好似突然意识到什么,禁锢着武青悠双肩的手缓缓垂了下来,“不会有了……”

  他连说了几个不会有了,情绪渐渐地平复了下来,此时已经恢复了惯常的状态,喜怒已经深深掩藏,“你走吧……”

  他情绪转变得太快,让武青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完他的话,过了半晌,才微微垂头道:“皇上保重……”

  这一句保重,武青悠是发自内心的,云祺暂时放下,不代表真正放下了,她以后都得避免再见他,给云谙惹麻烦,待生下孩子,她便和云谙一起去边城和爹爹团聚,有生之年,她不想再踏入这里。

  云祺不明白她的心思,此时他自己心中都复杂难言,只是点了点头,目睹她转身缓缓离去。

  背影一如既往的纤弱,让人想要好好保护,可是保护她的那个人却不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看着她的背影,他总觉得好像要长久地失去她,那种感觉攫住他的心,狠狠地往下扯。

  止不住地抬了抬手,想要唤住她,可是最终他控制住了,紧紧地抿着嘴,收回手,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实现里……

  那一日后,武青悠进宫了一次,把自己之后的计划告诉了姑母。

  武太后明白眼下形势,也知道云谙离京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让她趁没有离京的时候多进宫陪陪她。

  武青悠也让太后放宽心,待朝局稳定,便带着兰姑姑微服私访巡边去。

  武太后笑着答应。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日里四个丫头和茹姑姑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加上她练了好几年的武功,身体底子好,怀孕没有吃什么苦头。

  云谙一有时间便也待在房里,陪着她,两人都坐在房中看书,累了便抬头相识一笑,虽然日子很平淡,却如蜜糖一般甜蜜,充斥流淌在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中。

  流绾和方敬成了婚,夫妻恩爱,仍旧如以前一样伺候在武青悠身侧,待武青悠的肚子越来越大的时候,她也被诊出怀了孕,夫妻两人欣喜不已。

  武青悠也不让她伺候了,如今方敬虽是云谙的侍卫,却也已经领了皇粮,人人都得称他一声方大人,流绾也成了正正经经的少奶奶,只是她自己总无自觉,仍旧像以前一般,细心贴心地照顾着武青悠。

  容妍回京之后,也来府里看过她,这一次容妍认定了自己的未来,便用尽了全力来换取,只是先生似乎还没迈出自己心里那道坎,始终据她于千里之外。可是武青悠相信,容妍这般优秀的女子,东皋先生除非不是男人,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她打动的。

  “小姐,外面下雪了,您也快临盆了,还是待天气转暖再入宫看望太后吧。”自流绾养胎后,采汾便成了武青悠身边的大丫鬟,凡事亲力亲为,井然有序,颇有流绾当年的风范。

  武青悠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飘飞的雪花,“这场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好几日没进宫了……再说外面下雪,马车里又不冷。”

  采汾连忙走过来把帘子放下,“小姐,你如今受不得寒气,再说殿下回来听说了,指不定又得说小姐你了。”

  说起云谙,武青悠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让他说,快给我把披风披上,出门了……”

  武青悠的话音落地,采汾无奈地长叹一声,对云珠、云锦道:“你们两个就知道让我来当坏人,还不快劝一下小姐。”

  云珠笑道:“我们可劝不住……”

  武青悠并非是任性,只是她身体不比寻常孕妇,身体底子打得好,到了冬天也不会觉得特别冷,更别提生病了,况且临盆在即,做完月子又得一月,待春暖花开,他们一家就要北上,前些日子,云谙的文书已经呈上,意料之中的,云祺并没有过多犹豫,便放行了。

  想必云谙在京里,对他而言的确是个威胁,元老们的心思如今还没有彻底死去,只有把云谙发放得远了,他们的心才会落回原地。

  所以武青悠才会想着趁这些日子,多进宫陪陪姑母,以后的时间过一天便少一天,能与姑母相见的日子更是数都数得清。

  见武青悠坚持,茹姑姑今日又出门去给小世子买东西去了,采汾无法,只好让云珠准备汤婆子,云锦去拿披风……

  一阵忙碌后,武青悠身着银狐披风,拢着暖手筒,带着云珠、云锦、采汾三人离开了房间。

  一阵冷风吹来,几个丫头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武青悠转头道:“外面冷,你们多穿点衣服再走。”

  几人的鞋子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这会儿停了下来,云珠道:“穿得够多了,只是外面冷一下子不适应。”

  武青悠如今挺个大肚子,走路多有不便,采汾,云珠在身边搀扶着,云锦则捧着汤婆子跟在身后。

  武青悠刚说完这话,突然感觉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她一下。

  她脚步一顿,采汾感觉到了,问道:“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我们还是别出去了吧……”采汾心慌慌的,老是觉得今天不宜出行。

  武青悠正准备说话,哪知原本只是轻轻踢了一下,渐渐地那疼痛竟然弥漫开来。

  采汾见无青悠脸色不对,脸色立马也跟着变了,急问道:“是不是肚子痛?”

  云锦几步追上来,“小姐要生了啊?”

  疼痛只是一阵,很快就没感觉了,武青悠没什么经验,待疼痛一过,便扶着采汾的手道:“刚刚有点痛,这会儿好了。”

  采汾几人都是被茹姑姑教导过的,听了武青悠的话,哪有不明白的,采汾当即说道:“小姐,今日不能进宫了,你恐怕是要生了。”

  第一次生孩子大抵都是有些害怕的,武青悠非常渴望这个孩子,稍微克服了一些恐惧心理,但是乍然听到自己要生了,心里还是有点点没有着落。

  采汾说完,赶紧吩咐云锦,云珠,“别愣着了,快扶小姐回房。”

  这一次武青悠妥协了,毕竟还是孩子重要,被几个丫头扶着往屋子里走,其实肚子已经没有了感觉。

  她伸手抚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感觉很奇妙。

  刚刚进了屋,采汾一面让云珠铺床,一面让云锦去唤茹姑姑回来,同时把府里早接来的稳婆叫过来。

  云锦得了吩咐,匆匆地跑了出去。

  武青悠原本不痛了,可是刚躺到床上,又开始痛起来,那疼痛来得快也去得快,还在承受范围内。

  不多时,稳婆被云珠带了进来。

  武青悠躺在床上已经痛过了两波。

  稳婆走进了些,问道:“王妃,痛得厉害吗?”

  武青悠摇头,“不太疼,就是一阵一阵的。”

  稳婆点头,让采汾给她把下身的裤子脱了,同时说道:“一会儿会越来越痛,王妃忍着点,等痛过了,生孩子也就是那一下。”

  稳婆说完,疼痛又开始了,武青悠忍着痛,点了点头,额头也起了一层细汗。

  稳婆说完,转头又吩咐云珠,“赶紧去厨房烧水,多少点,再切点参片。”

  云珠“诶”了一声,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茹姑姑回府后,云锦又去通知云谙。当茹姑姑走进房间时,武青悠已经开始一阵阵短促而剧烈的阵痛,痛得满头大汗,嘴里也不知觉的开始哼哼出声。

  明天大结局了,预告一下,会早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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