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潮湿阴暗的地牢此刻显得热闹多了,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克尔的功劳。
缓缓走进地牢,赵括就听见了克尔的咆哮声,尖锐,嚣张,怒气勃发,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他一定不合适做杀手的工作,否则在他还没有靠近自己的目标之前,他的耐心就已经全部耗尽,然后愚蠢地暴露了自己的目标。
赵括走到了克尔身后,敲了敲铁栅栏,“克尔。”
他喊道。
克尔此刻正拿着一根皮鞭面目凶狠地威胁那个贩狗店的老板,他一定有公报私仇的成分,因为赵括没有见到他对哪个罪犯有这么上心过。
事实上,他这段时间唯一审问的人就是这个贩狗店的老板,威胁、恐吓、严刑拷打,他全部都对这个可怜的小老板一一使上了,而其他被关进监狱里的人则是笑嘻嘻地趴在铁栅栏上看热闹,并讨论这这个小老板还有多长的时间才会昏阙过去。
而这个可怜的小老板已经是泪流满面了,面对着克尔的严厉审讯,他紧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但是脸上满是泪水,面色青红皂白,脚下更是有一滩黄色的液体。
我想你们不会想要去问这一滩液体究竟是什么。
克尔似乎是眉宇注意到赵括的话,他继续在小老板面前凶神恶煞地上蹿下跳。
赵括加重了敲门的声音,“克尔!”
克尔这时候才回过头,他看了赵括半晌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他连忙丢下了手里的皮鞭,一把冲到赵括面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观察这赵括的情况,一面嘴里滔滔不绝地嘀咕道:“头儿?你活了?哦不,我说错话了,你压根就没死。真可惜,这让我审讯的斗志降低了许多。哦不,我又说错话了,我的意思并不是你死了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儿,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看似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让我心中的怒气下降了许多。不不不,我的意思也不是你不该完好无损……我管他呢!你怎么会突然跑到我这里来!这里本应该是我的地盘,而你打扰了我的工作。”
“不用介意,我只是按照惯例询问一下你的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赵括并不恼火,他微笑道:“你问出什么东西来了吗?”
说到这里克尔满脸火气,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小老板,气急败坏地说:“我从来就没有见过骨头这么硬的人,我甚至抓住他往那个大红狮子的牢房里走过了一圈。”
“大红狮子?”赵括面色古怪打断道。
“对,你忘了吗?就是你带我去看的那一个。”
哦,里昂,赵括明白了。就是不知道里昂知不知道克尔给他取了一个外号。
“你接着往下说。”赵括伸手道。
可他还是一言不发!你别看他现在的表情有多可怜,但是他确实是一个难啃的骨头。我倒是有些敬佩他了,我甚至还想要原谅他曾经对我的所作所为。”
“是吗?”赵括狐疑地看了可怜兮兮的小老板一眼,想了想,“你确定你问他话了吗?”
克尔傻愣了片刻,然后更加气急败坏地拿起鞭子,“我原先还以为你是一个值得受人尊敬的硬汉,没想到只不过是我忘记了询问而已,你果然是一个软骨头,一个软骨头就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赵括有些无奈,他摆摆手冲着克尔道:“好了,从他嘴里掏出一些消息之后就放他离开吧,我相信现在无论你问什么他都会回答你的。还有,昨晚那件事与他没有关系,不用在整个话题上跟他多做口舌,这位小老板已经是够可怜的了。”
克尔只回话说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但是他究竟有没有将赵括的话听进去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地牢似乎是有一种魔力,越是往深处走,身后克尔的叫骂声就越是如空谷之中传来的回音一般空旷,让人感觉自己身在梦境。
“最近过的怎么样?里昂?”赵括在里昂的牢房面前站定了,“你估计不知道你的监狱长给你起了一个什么样的外号。”
“我早就听说过了,不仅你耳朵里听到的这一个,他还给我取了很多外号。他像是一只在你睡觉时候吵吵闹闹的蚊子,你简直恨得不得一巴掌把他拍死,好还自己一个清静。”
“但是我也相信他给你带来了不少的乐趣。”赵括目光放在斑驳的墙面上的各种各样的爪痕,“我记得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多话。”
“我也记得你以往从不会主动探望我。”里昂回道:“如果你不会将一个犯人丢进我的牢房里的话,请允许我将你这次的行为理解为探望。”
“当然可以,我们是朋友。”
“吼~多新鲜呢。”
两人沉默了很久,里昂缓缓开口道:“听说你昨晚受到了暗杀?”
“你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我始终怀疑你是不是在我们的警员之中安排了你的卧底。”
“如果有的话,我早就走出了这扇门。而蹲在牢房里的人,就是你了。”
赵括微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跟你调换一下位置,我也想知道蹲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
里昂同样咧开了嘴角,“你该不会是专门来打着探望的名义,以冷嘲热讽的话语来嘲笑我这个囚犯的吧?”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样,你曲解了我的意思。”赵括回道:“我只不过是听说独自被关在这种阴暗的牢房里能够体会到最真实的孤独,并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回想自己一生的所作所为,并能够从中获得真理。我只是渴望真理。”
“那可真是拜你所赐,你指派了一只蚊子来做监狱长,打破了我难得的宁静,并驱逐了我的真理。”
赵括只微笑,不说话。
里昂与赵括对视了很久,他忽然抬起头来,那长长的尖爪指着自己的喉咙道:“在每一个令人发疯的孤独的黑暗之中,我曾经无数次想亲自了解我自己的生命,但是我始终下不去手。”
赵括这时候才看清里昂的脖子上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伤痕。
“在一个又一个的孤独的折磨与一次又一次的不忍下手之中,我终于搞明白了两件事情。第一件是好死不如赖活着。”里昂转过身去给赵括留下来一个静默了背影,“而第二件,便是往往我们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其他人苦苦寻求的真理。例如,好死不如赖活着。”
赵括朝着里昂微微点头,“我完全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