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梁武帝也沉迷于棋,一日下棋正值酣处,其师磕头师至,太监刚刚传报,就听见梁武帝大喊一声‘杀’,太监误以为是要杀磕头师,就把磕头师推出午门斩了。及至梁武帝下完棋,方知法师已经被自己误杀了。梁武帝痛悔不已,此后再不下棋。”董清秋说起这些事例,头头是道,“梁武帝文治武功,也算得上是南朝诸帝里的翘楚。梁武帝当日斩的,不过是一位法师,而皇上今日,可是差一点就要杀了楚国的栋梁,这位栋梁之才,能保楚国万世之基,能助皇上平三山五岳,一统天下,皇上岂非差点就犯了天大的错误?断送了大好的江山?”
董清秋说得慷慨激昂,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旁边的明月松都不禁为她的阵势所慑,心里暗笑,这个女人当真是大言不惭。
旁边的吏部侍郎听得目瞪口呆,却只见上官凛双目如鹰隼般逼视着董清秋,但董清秋却把身子挺得更直,迎上上官凛的目光,毫不畏惧。说实话,她别的本事没有,就只会吹吹牛,骗骗人,把架势拿出来撑场面。再说了,当着几百人讲课她都没有脸红过,和一个帅哥对视十秒,又算得了什么?
上官凛轻笑了一声,收回犀利的目光,“董卿,平三山五岳,一统天下,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完了的,朕劝你还是先做好分内的事。”语气平淡,虽然没有责罚董清秋,但对董清秋的态度也没变好多少。
董清秋心里苦笑,就算一个人品行不咋地,也不见得没治国之才啊。她自问自己已经把一个胸怀大计,智谋诸葛的形象塑造出来,可是上官凛却一点也没有被自己骗到。
唉,想要改变一个人对待人或事的看法,不太容易,尤其是改变一个君主的想法。自以为是,固执己见,应该是所有皇帝的通病,谁让皇帝一言九鼎,说了什么都不能更改,而他的意志见解更是如此。
“是啊,董兄的任务可是掌记录,方才董兄搅乱棋局,似也可记上一笔,董兄便可名留青史了。”明月松讪讪的笑,当着上官凛面嘲讽董清秋,上官凛却也不出声制止。
对于明月松来说,挖苦董清秋,好像是件最有乐趣的事。
董清秋心里十分恼怒,一动不动站在那。吏部侍郎有些尴尬地看向董清秋,刚才真是太悬了,要不是皇上没同他计较,侯爷的新幕僚就要去见阎王了。现在皇上让他去做分内的事,董清秋又端起了架子。
可是,不是董清秋端架子,而是她的毛笔字实在是不敢拿出来见人啊!这要是让上官凛看到自己那拙劣的字迹,恐怕是真的没命出去了。
“董兄怎么不去?”明月松不依不饶,好像看穿了董清秋写字不行似的。
“皇上千里迢迢把清秋招徕,就是让清秋做这些七岁孩童也能做的事?呵!清秋来是辅佐明君的,这明君堪比秦皇汉祖,有清秋襄助,定能扫六合,扩千里,令百越之地,尽皆俯首。不过,说起来,清秋似乎有眼无珠,看错了人。”董清秋诚心讽刺激将道。她虽然对上官凛不了解,但也看得出他是个有野心的家伙,只是无奈兵权被文昌侯死攥于手中,所以手脚被缚,根本就施展不开。尽管费尽心思才培植起自己的心腹,但即使如明月松,虽是丞相,却也只是个毫无权柄的空头壳子。
董清秋不禁叹了口气,“清秋早该听师父所言,隐居于山中。不该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明君,更不该来此的。”以退为进,董清秋干脆摆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上官凛听到她说的话,嘴唇轻轻翘起,终于还是没肯放董清秋走,“董卿今日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几日再来不迟。”
这就向董清秋下了逐客令。董清秋一时哑然,她以退为进,费了这么多唇舌,原本奢望上官凛会说一丝挽留的话,好歹自己也是轩辕季的徒弟,就算没有什么本事,供着也可以给天下的士子做个榜样吧?却没想到他还是表现得满不在乎。他不咸不淡把自己吊在这,究竟是为什么?
董清秋自问阅人无数,老的少的,狡猾的,单纯的,即使像明月松这样伪装得再好,她也能感觉到几分他的意图,唯独这个上官凛,像是把自己罩在一个完全绝缘的瓷桶里,无论你怎么看,怎么探寻,他都无法让你琢磨。他的笑,他的说话,都让你猜不到这背后的含义。
董清秋背后有些汗涔涔的,正不知该说什么,上官凛就已经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吏部侍郎拽着董清秋出了章华宫,一边擦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劝着董清秋,让她下次再不可和皇上顶撞之类。
董清秋向吏部侍郎躬身道谢,瞥了一眼后边跟出来的明月松,对吏部侍郎道:“大人先回去吧,清秋有几句话要对明月大人说。”
“啊?这个……”吏部侍郎有些为难,看董清秋那张灰色的脸就知道她想要去找明月松的晦气,这让他可怎么向文昌侯交待?
“放心吧,这里是皇宫,清秋有分寸的。”董清秋猜到了吏部侍郎的担心,赶紧补充道。
吏部侍郎自知再劝也没结果,只好先离开了。
董清秋行至章华门,左右无人,便站在那门中央,等着明月松过来。
明月松本来只在董清秋背后十几步远,眼见得董清秋站在门上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更是放慢了步伐,“董兄好兴致啊,莫非觉得这宫墙太漂亮了?想要以后都留在这?”
董清秋一言不发,直到明月松已经走到近前,她才冷冷道,“为什么?”
明月松笑道,“原来董兄是跟我说话啊?”
“少装蒜!回答我的问题!”董清秋已经忍了很久了,“我想昨晚上,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我各有目的,我不拆穿你,你却一再地刁难我,想让我在皇上面前穿帮,明月松,你是否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