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赐你们御酒一杯,望你们早日成亲,成亲后幸福美满!”太后终于絮絮叨叨的说完了无关痛痒的废话,轻轻的一挥手,立刻有宫女端着酒上前,来到陆涛羽和顺姐儿面前。
会出现这样的状况顺姐儿早就已经料到了,太后既然给自己和陆涛羽指婚,那么必然会将自己天生六指的事情暴露在众人眼前,让齐云侯在她眼面前就尝到坚持与安国侯府结亲的苦果——除了知道内情的寥寥数人以外,恐怕没有人会想到,与陆涛羽谈及婚嫁的本来就是自己。
不过戏要唱全套,目的已经达到了,满足一下太后,让她当一回胜利者,享受一下胜利者的感觉也很重要,最起码不会让她立马翻脸,觉得自己上当受骗而恼羞成怒。
想到这里,顺姐儿怯怯的抬起头,右手极不自然的缩回衣袖,想要去端宫女托盘里的酒,却又不敢伸手的样子,牙齿轻轻的咬住下唇,逼出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身体也微微地颤抖起来,让一旁的陆涛羽看了心里泛起疼惜,而皇帝也有些不忍,只有皇后在心里暗自叫好——虽然祖母没有将她教导得大气雍容,但她敢在太后和皇帝的眼皮下做戏,还做得这般逼真,也实属难得。
太后很满意的看着顺姐儿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在今天之前,她就已经让人调查清楚了,眼前的顺姐儿虽然比侯府的其他姑娘都更幸运,被已故的太夫人养在身边,可她的幸运却源自她的不幸,天生的六指是她的原罪,她普一出生,就遭到了亲生父母的厌弃,形同被弃一般的丢在侯府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由几个奴婢照料,两岁第一次见到母亲,却因为母亲的怨恨而性情大变,五岁那年更差点被狠心的母亲害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的也就是像她这样的人,侥幸活下来的她被已故的太夫人养在身边,可因为幼年时的阴影,让她再也无法像同龄的孩子一样开朗,总是怯懦而自卑,躲在太夫人的羽翼之下,不敢在人前露面。等太夫人一死,没有了庇护的她甚至被庶妹一再欺负都不敢伸张,府中的姐姐妹妹没有那个瞧得起她,而她的嫡亲妹妹更是视她为污点,几次三番的下毒手,想要了她的命——要不是她命大的话,或许已经死了。
就连今天,要不是自己特意拍了亲信的太监,她也不可能进宫来——侯府所有的人都有意无意的把她当成了隐形,而她身上的衣着首饰,却是那个倒霉的侯府八姑娘为了给她的嫡亲妹妹添堵,故意借给她的。
她那个嫡亲妹妹倒是个狠角色,为了不让姐妹有机会越过自己,就提前下了毒手,让她无法出席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李公公见了沅姐儿的狼狈样子,稍微一打听,自然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也就是因为这一点,让太后确定,齐云侯确实已与安国侯府谈论联姻,但却还没有确定要娶安国侯府的哪个姑娘,让她横加一脚,指定顺姐儿更多了些可能。
这样的一个女子注定是不可能成为优秀的主妇、合格的命妇,把她指婚给陆涛羽不过是太后的第一步,让齐云侯知道,拒绝自己的好意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当然,也为自己的下一步埋下一个伏笔。
看着顺姐儿想要端酒杯,却又迟疑得不敢露出右手的样子,太后轻轻一咳,道:“郭怡昕,怎么不端酒?难道你担心哀家会赐给你毒酒不成?”
顺姐儿仿佛受到惊吓一般浑身打了个激灵,立刻伸手去端酒杯,在她刻意的情况下,右手的六个手指映入太后的眼帘——
“你的手……”太后似乎大吃一惊,看着她的手皱起了眉头,而心里却得意的笑了起来,话说了一个开头就没有接下去,只是皱着眉,然后颇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陆涛羽,似乎很是懊恼的摇了摇头——皇帝轻轻地皱了皱眉,连郭怡昕是六月所生都知道了,还不知道她天生六指?就算是要装样子,也要装得像一点吧,也不怕寒了朝臣们的心?
顺姐儿早有准备,立刻仿佛受惊的小鹿一样,缩回了手,身子缩了又缩,恨不得钻到地缝里面一样,头更是低到了胸口,在眼眶里转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在了地上,她自己心底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让眼泪保持在眼眶中转动可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就算她演示了无数次,可以不那么费劲就做到,但也挺辛苦的。
“母后莫惊,臣妾的这个侄女天生便与常人有些不一样,让母后受惊了!”皇后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出来为太后受到的惊吓而有所表示,她雍容的站起来,在皇帝欣赏的眼光中盈盈下拜,道:“虽然她是臣妾的亲侄女,更因她与臣妾一般,由祖母养大,臣妾对她比对其他的侄女更亲近一些,但她的性子和这天生的缺陷实在不是陆涛羽的良配,还请母后明鉴!”
皇后的话让所有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的,虽然大多数人都没有看清顺姐儿的异常,但却都猜到了她的手可能有什么奇怪,忍不住的小声议论、探听其中究竟,对此,太后早有安排,立刻有云氏一系的官员透露顺姐儿天生六指的“秘密”,众人看齐云侯的眼神中多了些同情,而看安国侯府的眼神则满是玩味。
四夫人柳月卿背挺得直直的,脸上除了冷冽之外再无任何神色,她现在最后悔的是自己没有在顺姐儿刚刚生出来的时候就一把掐死她,让她成为自己多年的梦魇,更在今天让京都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了不一样的色彩。
璐姐儿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现在后悔自己居然蠢得没有向顺姐儿下手,而是让沅姐儿进不了宫,但是她同时也在心里升起了一点点希望——或许,太后会因为顺姐儿的缺陷,会给皇后娘娘一点面子,不让齐云侯那么丢脸,然后取消了顺姐儿和陆涛羽的指婚,而把指婚的对象改成自己?
太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看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再看看跪倒在地,忍不住浑身颤抖的顺姐儿,还有地毯上被她大滴大滴眼泪浸湿的痕迹,还有一脸紧张的陆涛羽,心里大为解气,但她不可能顺了皇后的心意,而是为难的看着皇后,再看看齐云侯,叹气道:“哀家本来想着你们两家既然已经有了联姻的意思,那么定然是想把涛羽和排序最长,又养在已故太夫人身侧的怡昕凑成一对,才让皇帝下了旨,成全了他们。没想到……唉~也怪哀家性子急,没有弄清楚……要不是皇帝已经下了旨意,金口玉言不能更改的话,定然依了皇后所言。”
也就是说不能更改喽?皇后像是吃了一个定心丸,不再担心太后再破坏这门婚事,但脸上忧色更重,笑容也有些苦涩的味道,叩拜道:“是臣妾一时心急,忘了皇上已下口谕,还请母后赎罪!”
“你何罪之有,快点平身吧!”太后已经胜了一场,哪里还会在意这种旁枝末节的小事,再说,要是皇后坦然,没有上前请求取消婚约的话她才应该生气。
陆涛羽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和顺姐儿的婚事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看着跪在那里,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一般的顺姐儿,他倒没有像皇后一样,认为顺姐儿在做戏,而是觉得顺姐儿一定是因为自己的缺陷被在众人面前掀开而伤心,虽然他相信顺姐儿定然是一个睿智、从容的姑娘,能够处变不惊的因对各种状况,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四五岁,还未及笄的姑娘,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伤心。
璐姐儿最后的一丝希望被掐断,她紧紧地捏紧了拳头,然后听见“啪”的一声轻响,却是将自己小手指的指甲给捏断了,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疼痛,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疼痛百倍的还加在顺姐儿身上。
“皇帝,你看哀家今天……”太后脸上挤出来一个苦笑,看着皇帝道:“还真是好心办坏事,还把你也给带进来了。”
“母后也是为了成人之美,朕相信齐云侯对母后一定不会有任何怨言的。”皇帝怎么会不知道太后想做什么,他看着陆博涵道:“爱卿,你说朕可有说错?”
陆博涵上前跪倒,道:“皇上所言甚是!太后的成人之美微臣心中只有感恩,谢太后为微臣不肖孙儿钦点了良配,谢皇后为两人指婚。待出了正月,微臣便会请媒人上安国侯府提亲,选定婚期。”
“齐云侯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呢?”太后看着陆博涵,一点都不愿放松的问,半点愧疚的表情都没有装出来。
“就如太后所言,在七八月挑选一个吉日!”陆博涵没有迟疑,虽然暂停议婚,但该做的他也没有放松,八月六日就是一个不错的日子,那天娶亲大吉。
“哀家等着吃他们的喜酒!”太后满意了,她笑笑,然后想起来自己应该有些愧疚,又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哀家想要逼着你表态,郭怡昕虽然有缺陷,可她毕竟是皇后的亲侄女,又是皇上亲口指的婚,容不得有什么差错。”
“微臣知道!”陆博涵还能怎么说,总不能说她猫哭耗子吧!
“不过,这件事也有哀家的大意之处,哀家一定会想办法补偿涛羽的!”太后叹了口气,又抛出了一只让陆博涵提心吊胆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