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每日都来探望沈穆,她不会说话,也没办法跟他聊天解闷。
可她还是每次都看他吃完再走,打着要把食盒拿回去的幌子,能跟他多待一会儿就多待一会儿。
沈穆倒觉得这样很好,有人来给他送吃送喝,不但不聒噪,偶尔还会给他带些冬衣来。云开的手很巧,幸而有她在,自己才能把这惹人厌的倒春寒熬过去。
把她送来的鸡腿儿馒头吃了个干干净净,沈穆一手拿着吃完的鸡骨架,笑着对云开道,“多谢云姑娘,回头替我谢谢膳房的厨子,这手艺着实不错。”
云开抿着嘴笑,膳房怎么可能给他做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们只会把吃剩下的拿给他,是自己看不过眼,亲自给他做的。
见他嘴角边还留着食物的残渣,云开下意识地想要用帕子给他擦一擦,只是才伸出手去就觉得不妥,且沈穆也往回缩了缩,气氛一时极为尴尬。
正想收手,男人接过她的帕子,打着哈哈道,“不好意思,我这吃相不太好,叫你见笑了。”
摇了摇头,云开红着脸不说话。
反正她都看习惯了,他吃饭特别香,和那些挑剔的贵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对了云姑娘,那位西凉的公主现在如何了,已经入宫了么?”
云开跟他比划了一会儿,见他看不懂,也没有气馁,而是找了一支笔来,沾了水在地上写着。
她的字很好看,一个字一个字写着,生怕他来不及看水渍就干了。
韵瑶入宫的典仪十分简单,毕竟不是什么正宫娘娘,不过就是册封礼行完,由安宁出面拨了几个宫娥内侍,又赐了宫室。
“她长什么样子?”
云开学不出来,只写道,“很美。”
“哈,再美还能美得过你们殿下么?”说完就觉得自己失言了,男人讪笑了一下,对云开道,“那个,我的意思是帝后伉俪情深,西凉的公主在这儿怕是要受冷待了。”
点了点头,荀域表面上虽然对这位公主不错,时不时要去她宫里坐坐,可是从没留宿过。
“那就好....”放下心来,可又有些怅然。
安宁过得不好他固然难受,但见人家夫妻二人如此,他又不自在。
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儿原也不全是甜的,愁肠百转,有时也难受得很。
见他衣服上破了个洞,云开指了指,示意他去换一件,把这个脱下来让她带回去补一补。
“不用麻烦了.....”
推辞了一番,但云开执意如此,沈穆拗不过他,只好换了衣服递给他,“那就有劳云姑娘了。”
“叫我云开就好,守得云开见月明.....”
待她走后,沈穆重复着这句,“守得云开见月明,守得云开.....见月明。”
小姑娘拿了衣服回到自己房里,脸上始终挂着笑,可还没等她坐下来,屋子里传出一句,“舍得回来了?”
云开吓了一跳,看过去才发现是林嬷嬷。
老人家一脸恨铁不成钢,走过来盯着她手里的衣服叹了口气,“这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又做起绣娘了?”
夺了她手里的衣服,云开想抢又抢不回来,瘪着嘴委屈得很。
“真是,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开窍,你倒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瞪了她一眼,林嬷嬷恨不得使劲戳戳她的脑门儿,“你明知道陛下不喜欢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云开不以为然,她又不是陛下,陛下不喜欢,她就不能喜欢么?
“还顶嘴,他是西凉的叛徒,是投诚来这儿的也好,是被俘虏的也好,那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姑娘家嫁人应当嫁一个顶天地里的好男儿,这种有污点的男人,嫁过去要拖累你被人笑话一辈子的。”
“可我也没有那么好,我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云开本来只是想告诉林嬷嬷她和沈穆半斤八两,谁知最后这句刚表达完,老人家忽然就哭了出来。
她吓了一跳,慌忙走过去扶自己的母亲。
“怪我,怪我把你生成这样,你要怨就怨阿娘命苦,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可是云开,你不能自怨自艾,你们这些小丫头一个个都是怎么想的,将就的将就,凑合的凑合,是笃定这辈子都遇不上好人家了么?”
林嬷嬷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她去了安宁那儿,想要跟皇后殿下说说心里话。
“殿下,我是管不了她了,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您说该怎么办呢?”
笑了笑,安宁叫身边的人退下,柔声道,“嬷嬷,本宫可不觉得云开是在将就,她既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怎样都是甜的。春樱倒是将就呢,不也寻了个王爷么,可见这些小丫头都是很有主意的,有喜欢的人就终成眷属,没有喜欢的也求了个能待她们好的夫君,这就很不错。”
“可他是罪臣,那怎么能一样。”林嬷嬷忽然觉得安宁偏心,把手从她手里抽回,有点儿不高兴。
“他不过是身份特殊,咱们和西凉关系微妙,所以陛下待他不冷不热,但有朝一日若西凉的事情解决了,嬷嬷相信我,陛下不会为难他的,陛下仁厚,而韩小公爷也力保此人,说他有本事,人好,至于旁人怎么说其实都是跟风的,沈穆是功臣还是罪臣,都只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且云开是您的孩子,陛下断不会叫她吃亏的。”
“真的?”
“真的,您放心好了,他现在也是跟陛下怄气,若是因为云开的原因能够效忠北国,那还是大功一件呢。”
安宁这几日好好想了想荀域的话,觉得也十分有理,忘了一个人除了时间,便是新欢,兴许云开那性子润物无声,不知不觉就能改变他也说不定。
待送走了林嬷嬷,春樱复又进来伺候,安宁对她道,“你不日就要跟着秦王去戍地了,虽然不能常在我身边,但一年总能回来几次。”
“从前我给你们取名的时候,阿爷还笑我,说人生在世,春天的花和秋天的果总不能占全了,那时我不信,总想要个十全十美,现在知道了,却也明白若人能知道人生不可尽善尽美,便已是完美了,知道自己要什么很重要,会舍弃也很重要,后者就是用来成全前者的。”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来自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