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府。
邹彤跟着兄长回到内宅,见主屋的灯还亮着,知道父母定是还在等他们。
拉了拉邹彤的衣角,小姑娘怯怯道,“阿兄,你.....”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淡淡地回了一句,怕妹妹误会,又补充道,“不是因为宜芳县主。”
听他在提到宜芳县主时声音忽然小了下来,邹彤忍不住笑了下,“宜芳县主挺好的,她待我很不错,虽然脾气有点儿大,但绝对不是坏人。”
哼了下,邹彬对她的话明显不认同,那样脾气都不算大,什么算?
“她不是难道我是?”
“阿兄也不是,你最孝顺听话,和县主都是好人,两个好人在一起,一定可以过得很幸福的。”
脸颊发烫,邹彬从不知这个不善言辞的妹妹还会哄人,定是这几日跟着那两个娇纵的贵女被逼的,心里生了小小的恻隐,父亲说的对,若他们家再兴盛些,兴许就不用看人脸色了。
他也不用怕宜芳....
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那个柳叶弯眉的剽悍少女,邹彬叹了口气,又道,“你回去吧,我跟母亲说,省得她见着你又要生气。”
邹彤闻言如获大赦,可见老话说的没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阿兄跟着这些正直少年郎待了几天,便知道护着她了。
对他行了个礼,小姑娘踩着碎步跑回了自己院子。
邹彬走进父母的院子,早有仆从候在了外面,替他掌灯照路,将人迎进屋里。
“彬儿回来了。”邹夫人笑意盈盈,放下手里的茶盏,上前亲自替儿子解了披风,“你方才走得急,娘也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事儿,还要带上邹彤。”
“太子摆宴,三公主也在,所以叫我带了妹妹一起。”
一听是戚安定设宴,邹夫人的脸都要笑歪了,“好,好,哎,可惜顾家催的急,不然的话,瞧你和太子走得这么近,我倒寻思着等日后他娶了苏大姑娘,能不能把邹彤也纳了。”
邹彬一听便急了,忙道,“母亲万万不能动这个念头,太子殿下对苏大姑娘情深义重,之前一个苏锦绣还不够看么,前车之鉴懂不懂,您竟还想着把邹彤送进东宫。”
见他反应激烈,邹母赔笑道,“瞧你,我这不就是说说么,哪个男人不纳妾,像你阿爷这样一心扑在仕途上的人少,何况他是太子,三宫六院再正常不过,苏锦绣就是太着急了,不然要是肯等等,她姐姐身为太子妃,她出入东宫的日子不有的是,到时候近水楼台,还用得着巴结什么三殿下,真是个蠢的。”
听她絮絮念着,邹侍郎脸色有些难看,上前道,“行了行了,这朝堂上的事你别掺和,什么叫近水楼台,你知道哪个楼台近啊,算得准么,苏锦绣又不会未卜先知,哪知道她姐姐以后一定是太子妃,不然的话,她还不要从小巴结这个姐姐?”
苏锦绣就是想超过嫡姐,所以才另谋出路的。
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得罪夫君了,邹夫人横了他一眼,“好好好,我不懂,你懂,你们父子有话便说吧,我去前头厨房给你们弄点儿宵夜吃。”
见人走了,邹侍郎甩了甩袖子,“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要是早知道咱们能跟睿王府攀上亲家,我会去求傅靖川么?”男人胡子都气歪了,他仕途不顺,本也是年纪轻轻就中了榜,可却外放回了原籍,前几年好不容易熬来了京都,可到了这儿才知道,天子脚下有的是达官显贵,他一个侍郎就是个屁。
且他不纳妾也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俸禄就那么多,打点关系往上爬还不够,哪有闲钱多弄几个糟糠的人口放在宅院里。
邹侍郎日日奴颜婢膝,生怕一不留神得罪了哪个,一辈子的努力付之东流不说,兴许还会拖累家人。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同乡,看着人家贵为驸马,哪怕没有官职在身又如何,就算那些人背后说他是靠媳妇儿吃软饭好了,可当面谁敢不敬?
所以邹侍郎攀上了这棵大树,本来以为傅靖川未必肯帮他,却没想到一顿酒下来,他提了几句从前的事,对方竟然邀他去了城郊的别苑。
不仅如此,还帮邹彬和逸王搭上了关系,从此出入大内视若等闲。
本以为自己儿子争气,同乡靠谱,他也算老来有福了,可没想到对方要他办的事越来越棘手,且邹彬日日都要应付那些纨绔子弟,也是头疼的很。
好在苍天有眼,半路杀出个县主来。
邹夫人不喜欢这门亲事,邹侍郎也不喜这个未来的儿媳,可他仔细思量了一下,发现这件事里并不是全无好处。
对付一个女人,总比对付一只老狐狸容易多了。
“彬儿,依你所见,睿王府比公主府如何?”
邹彬明白他的意思,皱着眉道,“王爷虽是庶出,但到底是男子,可公主不过一个妇人,左右不了朝局。且驸马又没有官职,纵然羽林中郎将是他提拔上来的,但我总觉得,逸王也好,魏擎也罢,都是群乌合之众,驸马想做的事实在与他们无关,我不懂他把我放在那儿是做什么,兴许就是个幌子,阿爷,咱们怕是被人当枪使了。”
瞪大眼睛看着他,邹侍郎道,“那怎么办,他跟咱们说弄出灾荒,陛下就会开国库赈灾,虽然官未必能继续往上,但钱却是可以使劲捞,发发国难财,给你日后垫路,若他所求不是这些,又是什么?”
邹侍郎平日里都是听命行事,并未思考过这其中的问题,如今听邹彬一说,忽然觉得很对,叫邹彬跟那些人走得那么近,难道就只为了出入宫廷方便,放块破石头么?未免太兜圈子了吧。
“莫不是他想扶持逸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邹侍郎压低声音道,“对陛下取而代之?”
“我的天爷啊,他竟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算盘,难怪把你推荐给那个纨绔王爷,戚安逸可比戚安定好拿捏多了,吾儿,咱们是上了贼船了。”
拍着大腿,邹侍郎叫苦不迭,他已经做了这么多,现在想跑都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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