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寿已经许久未见汉昭帝了,此前,他曾和汉昭帝联系过,尤其是刚刚上任之后覆灭孙家、朱家、周家、陈家等几个家族一事,许延寿更是向汉昭帝详细描述过。
对于镇压地方豪强,汉昭帝在许延寿的一直灌输之下,早已经将此作为一条真理了。
至少目前来说,许延寿还算确定汉昭帝对自己提出的关于会稽郡太守的选任还是会征求自己意见的。
信件发到长安之后,许延寿便没有再多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他目前就一个想法,趁着自己现在还在会稽郡的任上,加快鉴湖工程的建设。
陆陆续续的,许延寿手下的几个人也都知道许延寿这边要走了。
一个个忐忑不安的。
尤其是赵兴云、乌青二人。
他们一个算是背叛了整个会稽郡的世家,一个本身就是土匪出身,若不是许延寿,乌青目前仍在太湖之上打家劫舍的过活。
许延寿作为二人的靠山,或者说二人除了依靠许延寿,在会稽郡已然已经不被会稽郡的土著世家所容了。
现在许延寿即将调离会稽郡,两人自然是人心惶惶。
赵兴云、乌青二人原本在会稽郡的其他郡县忙活公事,现在许延寿即将离开,二人也没有心思在忙活这些事了,一个个都将手头的工作撂下,快马加鞭回了吴县,他们都非常想知道许延寿在离任会稽郡太守之后,会怎么安排自己。
两人前往太守府,太守府守门的牙门通禀之后,许延寿会见了两人。
府中早已经有人将两人引入了偏房的小会客室。
下人给两人敬上茶水之后,便退出去了。
两人现在是坐立不安的,哪还有心思给吃茶?
过了片刻,许延寿推门进入会客室。
听到推门声,两人望了过去,看到是许延寿进来,两人赶紧站起来眼中带着一丝期盼看向了许延寿,拱手向许延寿行礼道:“太守。”
许延寿摆摆手道:“你们二人先坐下。”
两人听此,坐了下来。
许延寿开口道:“二位,你们前来我已经知道了。定是询问我离开之后,你二人有何想法。”
赵兴云点点头道:“没错。太守,你也知悉,我赵家已经为会稽郡世家所不容了。
之前有太守护着,我们赵家人最多也就被会稽郡的世家大族所孤立,不与我们通婚、联系罢了。
现在太守即将奉陛下诏书离开会稽郡,恐怕我赵家在会稽郡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乌青也点点头:“太守,你知道的,随我投诚于你的那几个兄弟也在吴县成家立业了。
这都是托了太守的福气让他们再也不再和之前一样过那样打家劫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但太守一走,我等众兄弟恐怕难免被打击报复。”
许延寿摆摆手道:“你二人且放宽心。我岂能不知你二人情况,此事我自有安排。”
听到这话,两人看了一眼许延寿。
许延寿道:“此前我已经联系东部都尉崔安世,向其述说了我的情况,他手下尚且需要些许人手。
你二人暂且先去东部都尉处任职。
你等手下有人愿意前往的,也可带人前往。
南部都尉亦在会稽郡中,兴云,在都尉府中,同袍便是兄弟。
若会稽郡的世家报复你等,别说你不同意了,东部都尉首先就不同意。
至于乌青,此前我已经将你的情况告知了崔都尉,对此他表示欢迎。
当然,你们若是觉得我这安排不行,也可和我述说你等想法,我再给你想些门路。”
赵兴云一听,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拱手向许延寿道:“多谢太守安排,臣愿意前去东部都尉麾下任职。”
乌青倒是有些犹豫,最后他一咬牙道:“太守,若是为了众兄弟,我自然愿意留在会稽郡。
但兄弟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既然赵兄弟前往都尉府任职,想必我那些兄弟也就是赵兄弟的兄弟,出了事,赵兄弟自然不会不管。
我愿意跟着太守闯一闯京城。”
许延寿听此,则开口:“据长安大不易。你可想清楚了。”
乌青狠狠的点头道:“太守,我想清楚了。”
许延寿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稍后联系崔都尉。此外,你回去之后也可询问一番你那群兄弟是否有愿意跟随崔都尉的。
现在崔都尉处正缺少能够信得过的人手,去了他那里,定然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乌青拱手向许延寿行礼道:“太守您费心了。多谢太守的安排。”
许延寿摆摆手:“不必如此。既然为我做事,我也不能亏了兄弟们不是?”
接着乌青又向赵兴云拜道:“赵决曹,以后若有兄弟在东部都尉府中做事,难免有做的不到位之处,还望赵决曹看在同僚一场的面子上,多照顾照顾。”
赵兴云将乌青扶住说道:“乌督邮说的哪里话,此乃我赵某人分内之事,其有谢不谢的。”
许延寿接着说道:“赵决曹,除了你之外,主簿功曹刘志想要担任山阴县令。
你二人留在会稽郡,也莫要忘了相互照顾。
其他人尚未赶回来,尚不知他们的想法。
以后若有留在会稽郡的,你等也可多联络联络,正所谓独木不成林。
只要你等团结,就算是走了。在会稽郡你们若是抱团,他们那些搞土地兼并,罪恶滔天的世家大族也不敢轻视你等。”
赵兴云点了点头:“太守不必说,我等自然也会如此。”
许延寿道:“好了,距离我离任还有一段时间,诸位的事情我会妥善安排的,大伙儿手头的工作也不要放,争分夺秒,咱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
快去忙去吧。”
“诺!太守,我等告辞。”
两人应了一声,向许延寿告辞。
许延寿起身将两人送出门去。
刁德、刘志、贾政道等跟着自己前来的几个人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段彭祖、何忠武二人乃是汉昭帝选的羽林卫护卫自己的。
现在自己离开会稽郡,自然二人也不会留在这里了,肯定要回京城,继续回到羽林卫之中。
许延寿想了一圈,算是没有遗漏,接着便发动人脉以及给长安的有交情的丞相、御史大夫、廷尉等人联系,舍了脸皮给跟着自己这些人先提前安排下。
一封封的信件发出去,许延寿知道这都是欠下来的人情债。
待处理完毕这件事之后,许延寿这才集中精力紧盯着目前许延寿认为最重要的两件事:一个是鉴湖工程的施工;另一个是会稽郡稚童启蒙工作。
无论是那一项工作,都必须提速了,因为许延寿也不能确定汉昭帝会在什么时候召集自己回到京城。
而此时会稽郡的诸多世家也从长安打探到消息了。
设想之中的最好的结果出现了,许延寿真的要离任会稽郡了。
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因为令许延寿离任会稽郡,本来就违背了许延寿的意志。
作为补偿,汉昭帝自然也毫不客气,将会稽郡的只要之前参与过陷害许延寿的,有一个算一个,将主事之人都处于极刑,当然,会稽郡的世家也算是地头蛇,早已经提前做好了切割,虽然损失惨重,但还是保留了元气。
好多人头落地也是彻底吓到了会稽郡的诸多世家,他们是打定主意在许延寿离开之前坚决不再触许延寿这个霉头了。
而朝廷此时,汉昭帝也已经收到了许延寿寄过去的信件。
看着许延寿写来的信件,汉昭帝仿佛眼前有了许延寿在会稽郡所进行的一幕幕一桩桩的事迹,汉昭帝恨不能取代许延寿,也希望亲自体验一番。
待看到最后,汉昭帝仍然恋恋不舍的再次看了一遍。
这次看完,汉昭帝便了解许延寿写信来的目的。
关于回来的期限问题,汉昭帝想着让许延寿在年底之前,或者说最迟在二月自己大婚之前赶过来。
毕竟汉昭帝也希望许延寿能够见证自己的婚姻大事。
后宫之中,汉昭帝虽然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参与政事,但后宫的主导权仍然有汉昭帝钦点的鄂邑盖长公主当家。而在宫外政事的主导权,现在明面上仍然是以霍光为首的大将军联合负责。
所以汉昭帝在自己的婚姻选择上根本没啥发言权。
或者说他现在也不理解婚姻的意义何在。
因为汉昭帝此时也仅年十一岁。
所以说他的这次婚姻乃是鄂邑盖长公主为他张罗的。
至于汉昭帝即将结婚的这个女子,年龄更小,才只有八岁。
其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当时霍光和上官桀两人本来便是亲家关系。
而上官安就是霍光的女婿。
上官安一门心思想着将自己的闺女送进宫中,当皇后。
这件事是鄂邑长公主张罗的。
这消息传出来之后,上官安便去找岳父大人霍光,恳求岳父出面,让自己的女儿,即霍光的外孙女上官氏入主后宫。上官安的女儿当时年仅六岁,霍光没有答应。
当然不仅仅是觉得上官安的闺女年龄太小了,更重要的是他霍光也有个小女儿叫霍成君。
按照霍光的想法打算,待以后霍成君年纪再大一些之后,由他主导,让霍成君嫁给汉昭帝,担任汉昭帝的皇后。
怎么着外孙女也亲不过女儿不是?
但是上官安自然是不甘心的,他便找到盖长公主的情夫丁外人,对丁外人说:“听说公主有选立皇后的打算,我有个女儿,容貌端丽,请长公主垂爱。这事成与不成,全仰仗阁下。汉家惯例,列侯尚公主,阁下何愁不封候“
他潜在含义就是说,按照汉朝的惯例,只要娶了公主,就是列侯,我家有本事,有能耐让你娶了鄂邑盖长公主,当上列侯。
这丁外人也是个蠢货,被上官安这么一忽悠自然是喜不自胜,去找鄂邑长公主,一番好生侍弄之后,丁外人给长公主吹了枕头风,长公主耳朵软,在丁外人的枕头风之下,便答应立上官女为皇后。
当然现在事情仅仅是已经定下来了,还没往外公布,鄂邑盖长公主也害怕此事横生枝节,因此也没声张。
当然此事汉昭帝也知道鄂邑盖长公主给自己张罗亲事,但是具体什么情况,汉昭帝也不清楚。
按照后世的历史记载,明年,也就是始元四年,六岁的上官氏即将被迎入皇宫,封为婕妤。
婕妤是后宫中的第三等级,位次于皇后、昭仪、位视上卿,爵比例侯。
之后再过了一个月,上官氏被封为皇后,举许延寿所知的后世历史,上官氏是汉代年龄最小的一位皇后。
当然,这一切都和许延寿没多大关系。
他现在操心的乃是鉴湖工程的项目出现了状况。
负责钱财出纳的主簿功曹刘志向许延寿告急,因为许延寿马上就要离开会稽郡了。
他们也生怕鉴湖工程出现人走政息,工程停滞的情况,因此多招了些许人手,并延长了工作时间。
这一策略确实大大提升了鉴湖工程的工作速度和进度。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支出的大幅度提高,事故数量大幅提升,而死亡人数也急速上升。
本来此以工代赈所发放的薪资就不算太低,而抚恤金额更高。
再加上许延寿准备推行的会稽郡稚童启蒙的工作也需要花很多钱。
一下子会稽郡的府库再次告急了。
而鉴湖工程这边发放的薪资拖了些许时间,加上传闻许延寿要离任会稽郡太守了,大家伙儿人心浮动了。
李定国感觉情况不对劲,也立即向汉昭帝通报了相关的情况。
对此,许延寿准备前往鉴湖工程的工地去瞧瞧情况去。
出了太守府的门,许延寿和刘志两人上了马车。
一路上刘志开始给许延寿一笔一笔的念着这段时间的收入支出。
听着那支出越来越多,而收入虽然未见越来越少,但却一直就没超过过支出,许延寿心头一震烦躁,满头的疙瘩。
他也想该从什么地方填补这些窟窿。
“太守,到了。”外面的车夫对车内正和刘志商量对策的许延寿说道。
许延寿道了一声:“知道了。”
车夫将门帘掀开,许延寿从车中出去。
两人下了车,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冲了出来,眼中冒着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猛然拔出匕首向着许延寿冲过去,嘴里还喊着:“小贼,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