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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357 文箐心疾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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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正文357文箐心疾发作  席韧与陆础在事发过程中,曾站得离沈颛并不远,故而亦清楚地瞧到了文箐在沈颛扶住她腰身那一刹那间是又惊又怒,不,更确切地说来,是带着强烈的恨意地瞪向后方!甚至于动完手后,其脚亦差点儿就随后踢去,却是与中途硬生生地停住了。可是停了脚后,就是后面的情况了。

  江涛在远处瞧得这边有动静,亦赶了过来,只嘴上说的话让旁人听来很不顺耳:“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席韧皱眉唤了一句:“江兄……”

  江涛也知自己没管住报复的心思,见其他人都怒视自己,便悻悻地走到一旁去。“既然嫌我多事,那我自到一旁闲着。有事只管招呼……”他心里是巴不得出大事。

  沈颛别过脸去,他也不知是哪处犯着了表妹,他不过是好心地伸手去扶她罢了,男女再是授受不亲,可是在危难之时,又隔着衣服,自然是合乎情理的。表妹昨日明明相帮于自己,怎的现下突然一脸仇恨地待自己?

  正在众人团团围着的文箐的时候,只听得“这是怎么了?怎么啦?四妹这是怎么啦?该不会……”文箮正好去叫完弟弟文签返来,吓得失了主张。

  倒是文签见得嘉禾抱在怀里的文箐面色青中发白,似乎是瞧到了叔祖父与自家祖父生病的模样,冲嘉禾与香儿道:“别愣着,快,快,将你们四小姐扶上车,放平,放平……”

  说起来,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谁也没搞明白原委,只大抵已晓得现下的情况是:文箐突然发病了……

  嘉禾终于听到小姐道了声“水”,忙哄道:“小姐,我背你上车去,上车再喝……”

  文箐颤微微地缓过神来,摇头道,道:“放我下来,我,我没事了,只是,方才心痛了一下,一时呼不上气来……”

  文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道:“四姐,快上车去,让人担心死了……”说到最后,她声音都哽咽了。

  文箮却是焦虑地道:“四妹,你是不是心口处痛了?吓死我了……怎的突然就这样了?是不是以前就有,你一直就瞒着我们啊?你晓不晓得,方才,方才……”方才她明白过来时,也是吓得脸色发白,生怕四妹突然有个好歹,没了……一想到这里,她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滴。旁边琼瑛赶紧安抚她。

  这么一来,方才沈颛挨打的事,倒是没有人再有心思探究了,现下文箐的身子成了最关心的问题。

  文签一跺脚,对婆子们道:“别愣着啊,赶紧去四下打听,哪里有好医士……四妹身子好了,再走……”

  文箐喝了两口水,脸色渐渐缓了过来,摇头劝道:“二哥,对不住,吓着大家了。我,我方才不过是岔气了,不要紧,不要紧,先回家吧,我还是想回家……”

  说到这里时,她亦想到了自己方才打了沈颛一巴掌,抬头寻人,才发现他亦在瞧着自己。她心生愧疚,略起身对沈颛道了句:“表哥,真对不住,方才我……”

  席韧终究是老练些:“唉呀,义妹,此时不是说话的地儿,先上车再说吧。沈兄自我我与席兄等照顾。”

  文箐这时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沉稳,低低地道:“有劳义兄了。”对于文签的安排,她却坚持要归家。

  谁也拗不过病人,只是车行速度亦缓。嘉禾暗自责怪自己:怎么平日里见小姐偶有抚胸之举,自己没当回事?方才听二小姐提起,老太爷就是心疾发作,还有大爷亦是心痛猝死的,那小姐……想明白了,心里七上八下,眼睛半刻也不敢离开。

  文简一路上死活要守在姐姐身边,旁人劝他车上怕是不便,他又怒又哭地道:“我姐姐养我这般大,小时她还哄我睡,现下病了,我却连守在她身边都不成,我哪对得起姐!”

  华嫣意欲上车,文箐却拽紧了她胳膊小声道:“表姐,蘀与大表哥说一声:我方才真正对不住他,实在无意……让他莫往心里去,你帮我……”

  文箮因为没看见沈颛挨打的事,所以全然不知情,这时道:“行了,行了,他自有旁的人看顾,方才我瞧他脸都白了,怕是被你吓的。这个时候你还是顾好你自己。你真正是吓死我们了,晓不晓得?还笑?你这是当你二姐是小孩哄呢!才不信你,你今次好生上车躺着,我是再不听你哄的了……”

  这个时候,她发挥了姐姐的权利,作主安排了一切事宜。

  文箐其实症状并不太重,只是那么一下,现下自是安然无恙了,只是人要再不听她说,硬是被一干人围着,当成重病号塞上了车,嘉禾做了个肉盾,愣是把她抱在怀里。

  所以,此时她斜靠在嘉禾怀里,一只手被弟弟牵得紧紧地,瞧着他满眼皆是担心与不安,心中只觉得过意不去,抬起了另一只手,放在他掌上,安抚道:“文简,不用担心,姐姐并无不妥,真的,真的只是岔气,你瞧,姐姐现下都好了。”

  文简今天虽然没有大哭,可是嗓子哑得厉害,此时含糊不清地倾诉自己的担心,道:“姐,我,我只有姐姐了……你千万要好好的,好好的……我,以后再不顽皮了,全都听姐姐的话,再不耍诈,也不偷懒了,我要姐姐也陪我,一起好好的……好好的才是……”

  千言万语,唯一一个心愿那就是姐姐长命百笀无病无灾,所以他只觉得旁的词再多,却都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担心与害怕,只盼“好好的”。

  文箐一听他说什么“我只有姐姐了”这六个字,只觉得文简确实是孤苦可怜,若是自己真的一下子没了,从这个世上离开,要是穿回到以前,或许自己会开心,可是文简怎么办?他是三岁才略有些微记忆的时候,自己一手养大的,教他识字,教他踢蹴鞠,教他学会隐忍,叫他慢慢变得胆大……“姐姐也舍不得你……”

  两姐弟一时之间再不顾及礼教不礼教,竟自相依相偎,手儿紧牵。

  文简是真给吓坏了。先是姐姐好似打了表哥一下,然后又是姐姐突然生病了,他虽然得了姐姐的保证,可是,他天性敏感,一有风吹草动立时如小鹿惊醒,此时隐约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他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来,只晓得自己害怕,害怕现在的和和美美的日子变了,没有姐姐,当日被赖二他们拐卖的时候,他一定死在船上了,那时自己生病,还是姐姐用帕子抹水一点一点给自己褪热,抱了自己在床上一起憋汗……那时他小,记忆慢慢模糊,可是奇怪的是在这一晃一晃的马车上,他似乎又回到了当日那船上黑暗中,唯有姐姐的呼唤“文简”含着无限的温暖与光亮,无数个夜晚,他也同姐姐一样做恶梦,可是三四的孩子记忆是模糊的,有些恶梦就丢了,有些却烙了下来。

  “姐,你还做恶梦吗?”文简问这话时,那是因为他突然记得当年在席家船上,姐姐很多时候就不眠不宿的,作梦吓醒,满头大汗,甚至于里衣都湿了,他醒来时,都感觉到湿乎乎的。那时还朦朦胧胧记得起来要问姐姐,却又忘了。直到再瞧得姐姐有血丝的眼睛,才想起来,姐姐却只是轻轻一笑:“没有,是文简自己做梦了……”

  文箐想:自己罪孽深重,几百贯钞害死章三一条命,又曾亲手杀了个该死的人,那些恶梦何曾停过?时时在自己想要忘却的时候,就总是跳出来一下。

  就如方才,明明好好的,哪想到那一跌,沈颛的手抓紧自己腰的时候,某个曾试图忘却的记忆立时如潮水般涌上来,一下子就回到了岳州那个夜晚,吓得一声惊呼“啊!”,反手就是一巴掌往后挥出去。

  那个时候,她神智全无,只觉得恶梦再次复苏,在梦里,她曾演习过多少次不想让那双手再沾上自己……谁料到,沈颛这一碰,抓得她腰疼,她直接就是反击……

  只是,奈何这惊吓过大,血压飙升,原来文箐一直担心的心脏问题,终于发生了。在强烈的惊惧中,这具从周家祖上就承袭过来有心疾的身体,果然承受不住了,心脏刺痛了一下,呼吸不上来了……

  现在想来,当时她真以为自己就这么去了……

  嘉禾也知小姐一直容易作梦,搬家后,她也再没陪过小姐同睡一床,小姐嫌不方便,又说要自己动手,不能依赖人,到了沈家日后哪来现在这般轻闲,早习惯早了。她心疼小姐,于是越发勤快,所有小事无一不做好,以求能让小姐少操点心。少爷提到小姐做恶梦,她亦是心惊,并且也认为少爷说得对。

  在所有人眼里,小姐是最好强的,小姐是无往不胜的,可是谁会晓得小姐做恶梦醒来,亦是抱着腿,埋着头,在黑暗中嘤嘤而泣?

  嘉禾想着,想着,控制不住地眼泪往下流,她自己则神思不属,全然不晓。

  眼泪便顺颊落在文箐的脖颈处。文箐打了一个哆嗦,抬头见得嘉禾这般,知道自己让人担心了,心里过意不去,道:“好嘉禾,你莫哭,我才哄好文简,再没力气哄你了。我还盼着你逗了文简高兴,哪想到你来这一招,我可是招架不住了。”

  嘉禾见小姐故意说得轻松,她便越是心痛得很,眼泪更是难止。

  文简说道:“嘉禾姐姐,你再哭,过一会儿我姐也哭了……”说这话时,他自己亦是眼睛红红的。

  马车停了一下,只听车外文签问道:“四妹,你好些没?若是还不舒服,咱们今日在这歇了,船不坐了……”原来已要上船上了。

  嘉禾赶紧抹了泪,收拾了情绪,在小姐的示意下撩开了帘子。

  文箐抓住文简的手,示意他莫乱说话。。“二哥,我好了。快点归家吧,我着实想吃炖奶了。唉,以前我笑话文简嘴挑,容易水土不服,今日看来是我自己身子骨太娇嫩了……”

  文签听得心里难过。周家患有心疾的毛病,尤其是二房这边更为严重些。回家得请先前给祖父看病的医干来家一趟了。

  “这次来灵岩寺,真正是诸事不顺。实是晦气得很。亏我还在观音洞里磕了那么多头……”文筜抱怨起来,被文箮喝止:“好了,莫乱怪菩萨,四妹好好的,你乱说什么!”

  连文筠亦在文箐下车的时候,伸手过来想扶她。生病的时候,果然是足见亲情与友爱。

  周家宅里众人听得文箐竟亦犯了心疾,立时都呆了。彭氏将怀里的小儿子递于乳母,郁郁地对雷氏道:“难怪平时她出神时,总是眉尖蹙一蹙的,在人前欢笑着,哄着我们高兴得竟忘了她先父亦是受了刺激而没了的,二叔当年……”

  雷氏觉得这番话实在不吉利,道:“你这也是关心则乱。医士来瞧过了,说她患有心疾瞧不出来,脉息倒是强健得很,断然不会有甚么意外的,想来,不过是岔气了,咱们……”好似她说得越发肯定,文箐的病是越发没有的事。

  谁都乐意当成是岔气,若是心疾,这小小年纪,看起来是好也没个兆头的,只是待发作起来才晓得。就连家舅周叙以前也以为一直身子无恙,哪想到,也不过是一直忍着,有病不说,发作时亦吓死人,周魏氏为何跟着在京,还让长儿长媳一起陪着,就是怕周叙突然有个三长两短,身边无人。周鹏少年早亡,周复的突然离世,曾一度让周家人惶惶不安。

  李氏忧心忡忡,对彭氏道:“现下都是庸医,有个病也瞧不出来,平时只道是无事又无事的,真要有事了,神仙也帮不上忙,没病的人瞧得亦好生难受着呢。”说到这里,免不得就想起周腾现下越发瘦了。“三郎如今老在外头忙乎,我这心也一直挂念,他不归家,我这心就跟没长在自己身上一般……”

  彭氏现下也知她是一心想盼着再要一个儿子,道:“弟妹,你那心思也该放一放了。腾弟身子要紧,你再让人寻来那些个有的没有与他吃了,谁晓得要不要紧。多说一句,他又忙外面的事,又要忙你房里的事,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这话说得有些重,原本不该说,彭氏说完,亦觉得有些造次了,生怕李氏反目。不料,李氏却在那时竟听进去了,一点没责怪二嫂多管闲事,红着脸道:“是,二嫂提醒的是。再不想这些了。”

  在大多数人担心文箐的时候,只有一个人闻讯,在人后却是差点儿哈哈大笑起来。

  邓氏对丁氏慢悠悠地道:“这叫甚么来着?折腾那么多钱来,可惜啊,只怕没那个命来受啊……”说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呵呵地乐了一下。

  不料,她这番言词被要进屋的文筠全听到了,心里吃一吓:姆妈这是要咒四姐早死?

  她本来是十分担心四姐的病,如今被邓氏这么一吓,掀了帘的手瞬间缩了回去,落在脸颊上,留下一条红痕。

  刘氏听着韦氏说了两句,没接话,只是一径儿剪着周同前几年给她送来的盆栽,如今养得青苔铺满整个盆面,其上虬树盘结,她瞧了瞧上面留的如云树冠,好看是好看,略嫌多了些,有些冗余。“这树啊,要想养得好,不能留多,唯有从简,才入得了眼。”

  刘氏咔嚓一下,一主枝头掉落下来,上面只留三从枝,细看,这三从枝却有两处更为旁生,另一小的却是从方才主枝上长出来的。

  韦氏见姨娘好似没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不由得又重复了一遍,满心欢喜地道:“姨娘,这就是报应啊。以前她颐指气使,连姨娘您也没放在眼里,如今得了这病,料难长久呢……长房那边众说纷纭,担心得紧……”

  刘氏头都没抬,道:“你欢喜甚么?”

  韦氏一怔,忙道:“唉,都是奴婢这张笨嘴,乱说,该打,该打。”

  刘氏盯着她,指着盆栽,道:“树长十年方知成不成材……唉,这种小树,讲求的就是曲折才好看,甚么主枝主干的,最是要不得。这小的且让它长长,瞧着来日可否碍眼……”

  她做完剪叶的活儿,若无其事地问道:“方才你说,只是那大的有病,小的却是到现在越来越生得好了?”

  韦氏点一点头。

  刘氏将盆中掉落的碎叶捡起,叶仍是青鸀一片,离开了树,只需半日一日的,自是变黄变枯。她长叹一口气。怎么不是小的呢?要是小的没了,那这盆里就只留两枝尽享日月。“改日,也请个医士来,给文笈文筹三个也把把脉,文箧现下比前几年好多了,可是终归让人不放心啦……”

  韦氏赶紧地道:“姨娘,两位小少爷好得紧,可比那个徐氏生出来的强得……”

  刘氏眼光一扫,看她停住了话,便道:“去,当年老爷还余得几枚济生丸,柜中还有百年参半支,一道取了,且让文筠送去长房院里与她四姐姐。”

  “她都没来咱们这边却在长房那边歇下了,姨娘还送这么贵重的物事过去,她也受得起?”韦氏对文箐宿怨久矣,自是不解,劝道:“姨娘今冬您不是还需用吗?这参可是难得……”

  刘氏皱眉,恼道:“你嫌我病的不多啊!还盼着我今冬再病不成?”

  刘氏送了济生丸过去,文箐有些出乎意料,看着那丸,想不透。

  李氏说这是难得求来的。让嘉禾留意,但凡文箐下次不舒服,呼吸不上气的时候,定要让她吃了这个,保命用的。

  文箐想想这药放了这么多年,谁晓得有没有效果了?想想,周复有这丸在,最后还是一命鸣呼了。她想:自己不会这么命歹吧。

  正在众人关心文箐时候,沈姜氏却已赶到周家来了。

  她见着文箐就是流眼泪:“怎生好好的,就这般了?都怪颛儿,要不是他惹出来的麻烦,怎么会让你操这么大心。箐儿,舅姆请你看在舅姆与你舅舅的份上,还有你过世的曾外祖母份上,你且原谅你表哥,莫生他的气了。那逛妓院一事,你好生蘀他解围,他没与你说个中原由,确实是有难言之隐。舅姆我这厢,且慢慢与你说来,只要你放宽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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