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没有说上几句话,但是魏相还是非常高兴的。
第二天起床后,魏相发现自己婚礼的流程已经开始启动了。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些都不需要魏相这个即将成家的新郎官操心,直到亲迎,也就是俗称的接亲之时魏相才有出场的机会。
于是乎,魏相自然就要去赵氏下宫那边上班,看看刚刚和自己正式签订合同的新老板赵朔要给自己什么工作。
魏相第一天上班就碰上了一个大新闻。
赵盾死了。
和史书上记载的一样,这位曾经统治了晋国二十年,正式开启了卿族夺权公室之风的一代权臣,终究还是没有熬过公元前601年。
魏相匆匆忙忙的换好丧服抵达的时候,正好是招魂仪式举行之时。
几名巫师狂放的跳着舞蹈,嘴里念念有词,悲伤的乐声响起,赵朔带着庄姬跪在最前方,原同、屏括、楼婴第二排,韩厥带着众多赵氏腹心家臣跪在第四排,魏相则跪在了最后一排,也就是第七排。
哭泣声很响亮,一股悲伤而奇异的气氛在弥漫。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赵盾定然已经为了这一天做了许多布置,但当这位引领了赵氏风光了整整二十年的族长就这么离去之时,迷茫的情绪还是不可避免的悄然产生了。
终于,巫师的仪式结束了。
赵盾的遗体被抬了出来,放在了这位赵国正卿正寝的南窗之下。
两名巫师上前,拿出角柶放入赵盾尸体口中,又用燕几将赵盾尸体的脚放好,接着将尸体盖上。
众多赵氏仆役开始上前设置灵堂。
赵朔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了这位年轻的新任宗主身上。
魏相的脑海之中此刻想的则是另外一个问题:“这三升麻布织成的孝服在秋天穿,他不冷吗?”
赵朔的鼻子明显抽动了一下,但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
看着面前无数赵氏子弟家臣,赵朔缓缓说道:“今日起,我为赵孟。”
魏相跟随着众人一起,对这位新宗主大礼参拜。
这一刻,晋国的历史正式翻开了新的一页。
片刻之后,多名骑士策马从下宫正门之中冲出,带着讣告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十分巨大而显眼的明旌在西阶悬挂起来,无数闻讯而来的卿大夫自明旌之下匆匆而过,有些披麻戴孝,有些没有。
作为赵氏的少庶子,魏相获得的任务是和其他一群少庶子一起站在灵堂之外充当护卫的角色。
对于这个任务,魏相表示十分满意。
因为这是一个最佳的、能够光明正大的观察诸卿大夫对赵盾之死态度的地方。
让魏相有些惊讶的是,第一个到来的卿竟然是中行林父。
此刻的中行林父一脸郑重和肃穆,魏相仔细的观察着这名老者,甚至觉得中行林父的眼底似乎真的有那么几分悲伤之意。
这什么情况,ptsd了?
随后到来的第二名卿是卻缺。
虽然卻缺竭力想要掩饰,并作出了一副悲伤的模样,但魏相还是能够感觉到卻缺心中的丝丝欢喜。
赵盾死去,卻缺就能真正上位,成为新一任晋国上卿了。
卻缺来得快,离开的也很快,反而是中行林父低声和赵朔交谈了一会,看起来似乎是在安慰赵朔。
魏相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若有所悟:“或许这就是中行氏能够生存下去,并成为晋国最后六个卿族之一的原因吧。”
第三个抵达的卿是先毂,这位三十出头的上军佐也是除了赵朔之外六卿之中最年轻之人,在给赵盾悼念过后就静静的坐在灵堂之中,脸色看上去似乎有些悲伤和茫然。
魏相又想:“据说先氏当年和赵氏联手恶斗狐氏,然后赵盾对先毂似乎还有提携教授之恩,如今看来应该属实。”
最后一个抵达的是下军将栾盾,当看到栾盾的时候,魏相微微有些吃惊:“齐衰三年?”
服丧也是有不同等级的,从高到低分别是五级。
作为逝者赵盾的儿子,孝子赵朔服丧的等级是最高级的斩衰,丧期三年,三年内不能娶妻嫁女,不能饮酒吃肉,丧服用三升麻布织成并且不能缝边。
然后是齐衰,齐衰分为三年、杖期、不杖期、三月四种。
眼下这位栾盾的服饰和手杖明显就是齐衰三年,是仅次于斩衰的第二等服丧。
齐衰三年完全和斩衰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齐衰三年的丧服是四升麻布所织成。
魏相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这栾盾难道是赵盾的私生子?年纪也对不上啊。”
当看到栾盾身边的栾书也同样是齐衰三年之时,魏相又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栾氏也能够在这两位的身上兴起了。
再然后是一大群的大夫,其中有很多都是魏相认识的,比如说智首、老丈人士会、宗主堂哥魏绛等等。
至于中行庚、智罃还有士燮这些年轻一代倒是没有看到,想来应该是没有资格进入灵堂。
当天晚些时间,晋侯姬黑臀亲自到来。
灵堂之中,晋侯看着已经死去的赵盾,沉默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赵孟既去,孤失臂助矣!”
看着跪在面前的赵朔和庄姬,晋侯好言安抚了一番赵朔,又叮嘱庄姬好生服丧,然后就离开了。
魏相一边不动声色的转动着因为站立太久而开始生疼的脚脖子,一边无比认真的观察着晋侯。
这位原本看上去也命不久矣的晋国君侯,离开之时似乎多了几分生气。
经过这一次赵盾的葬礼,魏相觉得原本迷雾重重的晋国政坛,似乎已经对自己揭开了一层面纱,但依旧没有看清里面真实的一切。
赵盾已逝,但赵氏还是要继续下去,历史的车轮还是得轰隆隆的滚动下去。
在赵盾下葬的第二天,作为新宗主的赵朔就召集了十几名赵氏的心腹之人,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说,六卿之中空出来的这个位置,应该以谁来代替才是?”
当魏相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